寺院的钟声清幽的响了十二下。午夜已来临。
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菩提树长年经过人间香火的熏陶早已有了灵性。它迎着月色，借着微风，轻轻的抖了抖身上的尘土，几片金黄的菩提树叶轻悠悠的飘落了下来。它对面的一间屋子里，坐着一尊佛。佛透过窗格子的缝隙看见了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
菩提树听见了佛的叹息，好奇的问：
“佛，你为何叹气？”
佛说：
“人生有八苦：生，老，病，死，爱别离，怨长久，求不得，放不下。人们终日忙忙碌碌，还要来此跪拜，我佛却不能救度一切众生！”
“难道佛也有烦恼吗？每日晚膳后，都会有一个小和尚为你扫去尘土，在你的膝下虔诚的打坐念经，这可是我‘求不得’的啊！”菩提树羡慕的说，“一切众生，当然无法度尽，那么佛岂非永远都要在烦恼中而无法超脱？”
佛不语，沉默片刻后佛说：
“每日，香客们围着你在树下等待，只为求你落下一片树叶，接在手中，以保佑平安和财富，人们的这份虔诚便是你的幸福啊！”
菩提树苦笑了笑：
“幸福？呵呵，谁又知道菩提树也曾有过烦恼呢？”
“怎么了？说给我听吧。像人们都向我倾诉一样。”
“我在这里生长了200多年，最初的时候，寺庙里除了几个和尚外，少有人来，每日鸟叫虫鸣，清风伴雨，日子过的倒也滋润，后来，香火旺了起来，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，特别是人们越来越相信，在空中接住我落下来的金黄的菩提叶，便能保佑他们求得平安和财富，于是，从此开始，我便终日不得安宁，像你所见一样，每日都有大批的香客、游客等在树下，有风吹来的时候，发黄的叶子随着身上的尘土一起抖落，没有风的时候，人们便在树下叫喊，希望震落树叶，有的甚至往我身上扔东西，希望打落树叶，你瞧，我的枝丫因此都折断了不少，身上也挂着这样那样的东西。这就是我烦恼的地方啊！”
佛静静的听着，缓缓的接道：
“是啊！香火旺了以后，我才入住此寺，后来确实如你所说。那现在呢？你还烦恼吗？”
“现在啊，我早就不再烦恼了。”
“为何？”
“为你扫尘的小和尚不是经常念道：世间万物皆是化相，心不动，万物皆不动，心不变，万物皆不变。笑着面对，不去埋怨。悠然，随心，随性，随缘。爱别离，怨憎会，撒手西归，全无是类。不过是满眼空花，一片虚幻。”
佛笑了，欣慰的笑了。
菩提树问：“那么佛呢？还在为不能度尽众生而烦恼吗？”
佛笑着说：“已经超脱，已无烦恼。”
菩提树不解：“众生既未度尽，佛何故不再烦恼？”
“佛陀自性中的众生都已度尽。”
又一阵清风吹来，佛与菩提树透过窗格子的缝隙相视而笑，刹那化作了永恒。
菩提并无树,明镜亦无台,世本无一物,何处染尘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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