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雨朦胧，夜朦胧，敢问路在何方

1980年的我，与许多气功爱好者一样，被气功大潮所裹挟，并投身于其中。被满天飞的大师和林林总总的气功法门弄得眼花缭乱，对庞大的修行体系一片朦胧，不知所从，却能冷静面对谨慎取舍将其杜绝在外，而自行设计了一整套修炼法门。在许多年之后看了佛典才知道这个法门居然就是天台止观法门，或称为“数息观”。在修持了数息观五六天之后[1]，在一个大清早突然落入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之中，整个脑袋就像是突然地被煞了车一般，一念不起，无法思考任何问题，却又极其地清醒，对周边的一切事物看得、听得都极其地清晰。我不知道这种状态叫什么，但是却觉得无比地舒畅。于是就天天如此执行。奇怪的是，当时的我，还并没有看过任何的佛家书籍，更不懂得什么天台止观法门。

如此天天修习，一个月之后，一天也是突然之间，在丹田位置跃然出现了一个“热气球”，它是非常地清晰。如果按照气功界通行的方法，到了这个时候，就理所当然应当考虑怎样去“运”这个“热气球”，例如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导引它沿着任督二脉运行（识神用事）。但是，我却直觉地天然地认为不应当如此，而唯一所要做的事情仅仅就是护持着这种清晰的状态，并在这种状态之中，将身体里里外外，周遭所发生的一切，尽可能地都“观照”得了了分明，无一遗漏，然而却又不去丝毫地执着它们，听任里外一切自由来去。

十多年之后的后来，接触到了正宗的佛经之后，我才知道当时的抉择是正确的，这种状态就是佛教的“正禅定”，和老子的“致虚极，守静笃”，与气功的分水岭。佛道两家，从一开始就是与气功分道扬镳的。用道家的话来说，可以叫做“元神寂照”。而用佛教的话来说，就是“四禅八定”[2]。从欲界定、色界定，直到无色界四禅天的最高境界“非想非非想”，有着几十个层次庞大的禅修体系，每一个层次都有相应的证验。但只有大成者能说出每一个层次的相应证验，并清楚地知道弟子的修行在哪一个层次，而给与相应的禅修指导。

但是这些都只算是“世间禅定”，修持这一类禅定，就算是到了最高境界，也还不能获得解脱，达到“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”境界。古印度释迦族饭净国王子，叫乔达摩·悉达多，曾向三位仙人学道，学的就是这种世间禅定。这种世间禅定，是佛教与外道的共法。修习世间禅定得法的人，配合着行善积德，死后可以往生相应的禅天，过天人的生活。如果没有善业支持，或甚至作恶业，死后会降生到畜生道，变成冬眠类的动物，像熊、蛇一类。

而要想获得解脱，就得修持出世间禅定，讲解这一类禅定的，有大家比较熟悉的大乘佛教的《心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六祖坛经》、《楞严经》等。近代虚云老和尚《参禅要旨》讲解实修最确。大乘佛教最高禅定境界叫“缘起性空”，也就是《心经》所说的：“色不异空，空不异色；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”这是圣者的境界。

禅宗“参话头”是参念头起处，而不是“念”“念头起处”，参禅的这个基本常识现在已经无人知晓。而天台宗的智者大师的《童蒙止观》和《六妙门》对世间禅定的修习层次讲解甚为详尽，《释禅波罗密》和《摩诃止观》是阐释出世间禅定的。这些经典构成了从世间禅定到出世间禅定的庞大恢宏的系统次第。

虽然世间禅定不是大乘佛教的究竟境界，但却可以作为出世间禅定的基础。特别是，目前末法时期众生烦恼沉重，像达摩祖师给慧可指示心性，慧可当下开悟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了。故修习者依四禅八定次第循阶次第攀升，最后锲入到出世间禅定的修习，是修证佛法的稳妥途径。

出世间禅定（又叫“自性定”），是佛教区别于外道的不共之法。又被称为自性、觉性、心性、空性、智慧、波罗蜜多、真如等等不同的名词，空性就是宇宙的本体，同时也是每一个含灵有情的心的本体，两者是一体的，吾人之真心是遍满虚空的。只有证得了自性，才能从六道轮回中获得解脱。出世间禅定与世间禅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，至少可以用海蛙与井蛙的境界来比拟。

心性的修持必须要在具德上师指导下进行，弟子在上师面前指认了心性之后，再去进行修持。在没有被指认心性之前，看了几本佛书，或者读过一些禅宗公案，自以为是地开悟了，那只能是痴人说梦话，自欺欺人而已。昔日禅宗六祖由五祖讲解《金刚经》指认了心性，然后躲在猎人队中修习了十多年，才出山传法。

但是，在现在末法时期，内地佛教已经被职业化了，真正能懂得修持之道的僧人，也是寥若晨星。目前就是在智者大师的祖庭，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也被改成了佛学院，而放弃了真修实炼。禅宗自虚云大德后基本失传，所谓的禅寺不过是儿孙庙而已。喜欢跑庙的居士还不如自己上网找具缘上师取经。

这些都是后话，当初并不知道。

大概这样修持了两三年之后，已经可以做到，无论是在走路、等车、乘车等等活动之中，甚至于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，只要想入定，立马就可以入定。我那时还以为整个气功界所有的人都是如此，人人都会入定。直到很多年之后才知道了，不要说是气功界，就算是佛教的出家人之中，真正能够得定的，以及知道如何一步步次第性修持禅定的人，也是少之又少。

到了1990年，我发现气功有六个来源，儒、释、道、中医、武术、民间，那些所谓的气功大师们不过就是“二道贩子”，觉得与其去吃“二道贩子”嚼过的剩饭，还不如深入源头。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，为有源头活水来”，何不亲自去寻觅那个远在天边的“源头活水”呢？

于是就启动了对道家丹经，和对佛家正宗的修炼法门“止观”、“六妙门”、“数息观”、“易筋经”等等的系统研究。在研究中发现了，中医基本理论，其实与道家内丹，以及佛家的禅定法门关系甚为密切，甚至是缺一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