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著王太去行醫（六）——踢館記

其實從昨天下午我就開始準備了，我跑遍了整個縣城，結果沒有賣中山裝的，這不，我清晨一大早就去公園裡找各種五六十歲左右的老頭，問他們有沒有中山裝，舊的也可以，老頭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我，我也毫不在乎，終於有一個老頭小心翼翼地問我破了個洞的可不可以，我說可以，他說，那，兩個洞的呢？我說也可以，他就點了點頭，說，就拐肘子那兒破了兩個洞……

我說好好好……多錢？他說那我也不問你要錢了。於是屁顛屁顛地跟他去家裡取衣服。
我又翻箱倒櫃地從家裡的破爛中找了雙蹬倒山老棉布鞋，找了條松寬的褲子。
嗯，就這身打扮了。
您問：我這是去幹嘛呀？
我這是去幹嘛？您問我這是去幹嗎？我惡狠狠地說，我去踢館子！
踢誰的館子啊？
啊……我仰天長嘯一聲后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：王太醫的！
那您怎麼這身打扮啊？
我說你煩不煩啊？我都這身打扮了你還看不出什麽意思來？你的智商也太低了吧？快比得上我了……我這是相當年李小龍踢虹口道場那身打扮你沒看出來啊？
咕咚……問我話的這人仰天而倒……

我風風火火闖九州，在闖九州的過程中腦海里不斷浮現前N天的畫面……
 
一天，可憐的寶兒憂鬱地跟我講，我有一種感覺，病魔又要來折磨我了……
我也很驚恐，因為我見過寶兒受折磨的樣子……
我們如臨大敵，但寶兒的預感終究是正確的，病魔來了……
我可憐的寶兒咽喉處的扁桃體開始紅腫，寶兒開始疼痛，我覺得我的喉嚨也開始痛了，寶兒開始沉默，我很難聽到寶兒動聽的聲音了，寶兒開始流淚，我的心碎了……
忽然我想到了王太醫，王太醫不在身邊嘛，有了他還怕什麽呀？

爲了表示鄭重起見，我親自去了王太醫處，面見他后他問什麽事兒，我告訴了他，然後他滿不在乎的說，這好辦，甘草一味，煮水代茶……
 
嗯，這個好辦啊，我轉告寶兒……

第二天，寶兒淚眼汪汪地看著我，我就知道藥沒對癥……

王太醫啊，還不行啊……
那……桔梗湯總可以了吧，這湯化膿去腫，端的是效力非凡啊，我曾經得過類似的病，喝了一副就……
 
我沒等他吹完就跑了，因為我想儘快的把這個方兒告訴寶兒。

翌日，寶兒未語淚先流，我就知道還是不管用……

嗯？還不管用？王太醫開始沉吟，那，再用三黃瀉心湯試試吧……
你這是拿我的寶兒做實驗的吧？我不滿地說道。
王太醫紅了臉。
先不管他了，先去管我的寶兒要緊……

翌日，寶兒的眼睛仍然像小白兔的眼睛……
我有些抓狂的苗頭了，風風火火去找王太醫，王太醫一見大事不好，急忙祭出了他的看家本領：
麻附辛有沒有？放血尺澤太陽有沒有？平胃散有沒有？六神丸有沒有？……

王太醫滿頭大汗，我說你怎麼了？現在是春天你怎麼滿頭大汗啊？你腎虛嗎？腎陽虛吧？腎陽虛才導致的陽不固陰吧？才導致的陰液外出吧？

 王太醫臉色比豬肝還難看，比被別人跺了幾脚的屁股還難看……

 王太醫啊，十八般武藝學全了嗎？學會了嗎？現在都用完了嗎？你要是不會，怎麼出來混的啊？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搞不定，還稱什麽太醫啊？你讓我的寶兒受了多少苦啊？……
 
想到我的寶兒受苦的樣子，我就禁不住想流淚……

王太醫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，悶聲不語，臉憋得發紫了都……
忽然，他眼睛一亮……
我說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？你都黔驢技窮了還搞什麽啊？
……就這一次……這一次……他低聲說道。
我看到他的神色，突然想起了孔乙己，孔乙己最後一次去鹹亨酒店吃酒不就是這種神色和語調嗎？突然有些可憐他，但又忽然想起了寶兒，這讓我又對王太醫咬牙切齒起來……
 
王太醫，就再給你一次機會，你若還不能夠手到病除，我明兒就來踢你的館子……
王太醫手抖抖地開了藥方：法半夏20、桂枝10、炙甘草10……

我懷揣著藥方就飛一般去了寶兒那……

回憶結束……蒙太奇手法轉回來……
 
現在，我還沒有寶兒的信兒……
我猛一抬頭，耶？到了，到了王太醫的家門口了……

我深呼一口氣，像周星馳一般做了做伸展運動，轉身運動，跳躍運動……當然，我在做運動的同時還不忘瞟一眼王太醫的匾牌…

…待會兒我就要像李小龍一樣，橫空跳起來，一個飛腿，然後一聲脆響……王太醫的匾牌斷了還是我的脛骨斷了……

我正在胡思亂想，忽然有聲嗚嗚然，如怨如慕，如泣如訴，餘音嫋嫋，不絕如縷，舞幽壑之潛蛟，泣孤舟之嫠婦……

誰？誰的聲音這麼悲涼？我循聲找去，結果發現居然是王太醫家裡發出來的，我不管三七二十八，徑直推門進了他家，王太醫還是背對著門口，肩部一聳一聳的，趴在桌子上嗚咽，我一看也挺可憐他的，過去一把把他扳過身來，發現這老兒的眼淚鼻涕順著他的白鬍子往下流……桌子上都有一大灘了……
 
王太醫，我看著他也不忍心發難，王太醫你這是為何呀？為何這麼悲戚啊？

嗚……嗚……我對不起你的寶兒，我是個無用的老傢伙，我對不起你，我沒有每天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，我這種醫術還想收你為徒，我真是自不量力，我真是可笑之極，我真是……他的兩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，攥得我手腕生疼，我想脫出來，可是這老兒的雙手就像老虎鉗，我的雙手居然紋絲不動，我知道這老兒練過太極……我還不自量力地來踢館子……

想到這兒，我禁不住一身冷汗……

王太醫，你也不必太難過了，我也沒拿你問罪啊……

你騙我！你打扮的這樣子，不就是相當年李小龍踢虹口道場時的打扮嗎？你來踢我的館子的吧……
我的天，你居然知道啊……
你也不必踢了，王太醫歎了口氣，我自己關門就是了，唉，我名利心太重，有妄心，所以道才沒能精進，這好了，遇到個坎兒，也是一種機緣，我就撤了我的招牌，繼續修煉去吧，唉……謝謝你，小夥子，還有，謝謝你的寶兒！

我……我看著王太醫，一時沒有話說……

“向著王太醫斯開火，讓一切糊弄人的中醫消失……”我自編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，喂，喂……寶兒啊，我滕的蹦了起來——這是我接到寶兒電話時的標準動作——什麽？你喝了他的藥馬上就好了？等等……馬上？馬上是什麽意思？馬上就是幾分鐘的意思？你說的真的假的？那你昨晚怎麼沒告訴我啊？什麽？你家裡來了客人忙乎著聊天……我的天呢，你居然可以聊天了？你知道沒告訴我的後果嗎？我來王太醫家砸館子了……什麽？別？……我……

挂了電話，我誠懇的說，王太醫，您還是先別閉關了吧？再待會兒，再待會兒吧？

王太醫沒有做聲……

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