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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医原本——《伤寒论》治方医学辨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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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/5/5 19:15:5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w6510 于 2015/5/5 19:40 编辑

彰显三生万物自然真理 发明治方医学中医原本
开启纯正中医新时代



中医原本


——《伤寒论》治方医学辨解

王学泰



一部很易读懂的《伤寒》解
也是一部很易读懂的中医书


目录
前言[1]
上篇  《伤寒》概论[2]
一、《伤寒》解[3]
(一)寒解[3]
(二)伤寒解[4]
(三)伤寒传经解[4]
二、《伤寒》六经解[5]
(一)《内经》之六经[5]
(二)《伤寒》之六经[7]
(三)《内经》之六经藏腑系统[7]
三、《伤寒》藏腑辨解[8]
四、《伤寒》脉解[9]
(一)脉与人体生理息息相关[9]
(二)《伤寒》之脉所透露的脉理真相[9]
五、《伤寒》邪气化热辨解[10]
六、《伤寒》方解[11]
七、《伤寒》营卫辨解[11]
八、《伤寒》欲解时与欲剧时辨解[12]
九、《伤寒》之汗法、下法、吐法辨解[12]
下篇  《伤寒》六经病脉证并治辨解[14]
第一章  辨太阳病脉证并治辨解[15]
第一节  概述[15]
一、太阳解[15]
二、《伤寒》之太阳病解[15]
三、太阳病治方医学辨解[16]
第二节  太阳病条文辨解[17]
一、太阳病病理条文辨解[17]
(一)太阳病提纲病理条文辨解[17]
1、太阳病总提纲病理条文[17]
2、太阳病子目提纲条文[18]
(1)太阳病中風提纲条文辨解[18]
(2)太阳病伤寒提纲条文辨解[20]
(3)温病提纲条文辨解[21]
(二)太阳病具体病理条文辨解[26]
二、太阳病脉证并治条文辨解[31]
第二章  辨阳明病脉证并治辨解[206]
第一节  概论[206]
一、阳明含义[206]
二、阳明病含义[206]
三、阳明病治方医学辨解[206]
第二节  条文辨解[208]
一、阳明病理[208]
二、阳明病脉证并治[222]
第三章  辨少阳病脉证并治辨解[264]
第一节  概论[264]
一、少阳含义[264]
二、少阳病含义[264]
三、少阳病治方医学辨解[264]
第二节  少阳病条文辨解[267]
一、少阳病理条文[267]
二、少阳病脉证并治条文[272]
第四章  辨太阴病脉证并治辨解[274]
第一节  概论[274]
一、太阴含义[274]
二、太阴病含义[274]
三、太阴病治方医学辨解[274]
第二节  太阴病条文辨解[276]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[276]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[278]
第四章  辨少阴病脉证并治辨解[282]
第一节  概论[282]
一、少阴含义[282]
二、少阴病含义[282]
三、少阴病治方医学辨解[282]
第二节  少阴病条文辨解[284]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[284]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[293]
第四章  辨厥阴病脉证并治辨解[310]
第一节  概论[310]
一、厥阴含义[310]
二、厥阴病含义[310]
三、厥阴病治方医学辨解[310]
第二节  条文辨解[313]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[313]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[325]
后记[345]


前言
在中医学术系统中,《伤寒论》之重要性无需多言,但是,两千年以来,其真正意义尚未被发掘出来,基本停留在条文解释的层面,未能透过《伤寒论》之脉证并治,发掘出中医之完整理论。因此,中医理论建设始终是中医软肋。一个学术体系,如果建立在不那么完善的理论基础之上,或者说这个理论基础不能为大众所理解和接受,那么这个学术体系一定逃不出最终没落之命运,中医亦不能列外。
有一种观点,认为中医不需要创新,只需要好好继承,这是站不住脚的。因为中医毕竟是术,而非道,所以就可能存在与道不符之内容,就需要纠正、扬弃、补充、完善,乃至于重构理论的体系,这些都属于创新之范围。《伤寒论》应该定位于中医创新之阶梯,而不应该定义为不能逾越之“医经”。遗憾的是,直至今日,《伤寒论》更多地承担了“医经”的角色,创新阶梯的作用很少得到发挥。这不能不说是中医学术活动的千年遗憾。
笔者在修道过程中,结合学习研究中医数年,发现在六经中医之外有另一套中医的逻辑体系,比六经中医更为严密,即以古河图为原型的生命与医学体系。追随此发现,初步构建了一个新的中医理论体系,即治方医学理论体系,并著成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所使用之建筑材料,均为原汁原味之传统中医,只是将它们放到了一个新的系统框架里。故,治方医学理论,是真正的中医现代化。通俗而言,是现代人容易看懂的纯正中医。治方医学理论之发现,正是以《内经》《本经》《伤寒》为阶梯。
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理论构建以后,再反过来以治方医学理论解释《伤寒》,是对治方医学理论进行的一次严格检验,同时,又能让《伤寒》变得非常容易理解。读懂《伤寒论》,对于任何一个学习中医的人,都是绕不开的功课,《中医原本——〈伤寒论〉治方医学辨解》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参考。本辨解采用的《伤寒论》为人民卫生出版社以赵开美刻本为底本的2005年版本。
















上篇  《伤寒》概论










一、《伤寒》解
《伤寒论》为何要取伤寒而不取伤風、伤热、伤燥、伤湿?后世注家和医家之解答很不统一,以致有广义狭义伤寒说,清人更有《温病条辨》与《伤寒》对待。
治方医学认为,要正确认识“伤寒”,首先必须认识“寒”。其次要正确认识寒邪致病之病理,以及疾病传变之真相。
(一)寒解
寒,《内经》六淫之一。但是,对于什么是寒,什么是寒邪,以及寒邪如何致病,并未进行深入论述,后世亦未认真追究。治方医学从《内经》返本溯源,追踪到八卦河图之哲学原理,由此,对“寒”之认识亦顿时上升到哲学之高度,亦即认识接近本质。在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里,比较详细地论述了八卦卦画、卦象、挂图以及河图象数之真义,明确指出,宇宙之构造,乃是阴阳太极三者之存在,亦即“三生万物”之存在,又是“万物负阴抱阳”之存在,而不是阴阳二元对立之存在。同时指出,太极阴阳既是哲学之抽象概念,又是科学之具体实存,太极乃宇宙中的本体存在,阴阳之存在,皆为太极本体之功用。对于太阳系和地球上的万物而言,地球和万物都是太极本体,太阳是天之阳极,即热极,寒空是天之阴极,即寒极,寒空与太阳一样,都是万物太极本体之功用。
地球太极本体枢动太阳、寒空运动,即所谓阴阳相搏,演化出風燥湿这三种天气,于是有了寒热風燥湿五种天气,即在天五行。
寒热二者,寒乃虚空背景,有热它存在,无热它亦存在。因此,太极本体之实质是太阳热能之有形存在,即寒聚热能之成形存在。生命成败,取决于寒是否凝聚热能。那么,怎样的寒能聚热成形立命呢?那就是河图指出的寒,具体而言,天一之寒可以聚热成水,天七之寒(实为热)可以聚热成火,天三之寒(实为風)可以聚热成木,天九之寒(实为燥)可以聚热成金,天五之寒(实为湿)可以聚热成土。上述風燥湿都是寒之变化,亦是热之变化。水火木金土代表五类在地成形之能量,亦是五个时空之太极生命本体。人类是万物之灵长,故将五类在天、在地之物质能量集于一身,构成一个复杂的生命系统。寒热風燥湿在其本位能够聚热成形而立命(太极),和平则为正用,过淫,客入其它时空,即成为破坏其它太极本体之邪气,则为邪用。
既然“寒”为背景,而且寒热风燥湿都是寒之不同状态,所以,伤寒完全代表了伤热、伤風、伤燥、伤湿。又,寒热風燥湿也是热之不同状态,因此,言伤寒也就是言伤热。
《伤寒》始终贯彻保津液,护阳气之原则,正是这种哲学思想之体现。津液者,阴阳寒热之中气也,亡津液,表面阴阳俱亡,但是,阴寒乃是背景,有没有阳,它都在那,因此,亡津液,只能亡阳,而不亡阴。此乃《伤寒》透露的宇宙真理,是《伤寒》最伟大之贡献,把《伤寒》这个意义揭示出来,《伤寒》之价值就远远超越了医学之范畴,登上了哲学之高峰。
又,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已经指出,内生淫邪致病,无论寒热風燥湿,其根源一定起于寒淫为邪,或寒被邪伤(即热伤寒腑)。因为寒淫为邪,故有发热相抗,热淫则为邪;寒被热伤,故有封藏失正,而有精髓化热,热淫为邪。可见,寒在人体有正反两个方面的意义,为正则成形立命,过淫则为邪伤人,是谓“伤寒”,伤寒则发热,热淫为邪,故“伤寒”之中,已然包含热邪致病。
(二)伤寒解
综上所述,参考《内经》理论,《伤寒》之伤寒,意义有二。其一,是五行本体被寒及其代表的其它四邪所伤,具体的病理意义,是五藏被五邪所伤,因此有五藏病变的病证。其二,是五行功用被寒邪及其代表的其它四邪所伤,具体的病理意义是五腑被伤,于是有五腑病变的病证。具体而言,五腑之病证要比五藏之病证多得多。概括起来,伤寒包含藏腑“伤于寒”,和“寒被伤”两个方面之意义。
(三)伤寒传经解
《伤寒》继承《内经》传经之说,但传经之说,并未完全向后人揭示疾病传变之真相,只是揭示了疾病会传变这一事实。后世注疏家和医家亦少有触及真相者,惟近世“火神派”创始人郑钦安先生,几乎揭出底细,但终因五腑未与寒热風燥湿配对,而未竟全功。郑先生已经认识到,所谓传经并非外邪一路传下去,而是受邪之经气变成邪气侵害下一经腑,如此逐渐传变,这与治方医学之认识非常相似,只是治方医学明确了腑气即寒热风燥湿,若是过淫便为邪,客犯其它藏腑而传病。可惜,郑先生之认识虽然接近真相,却并未引起后人重视,几成绝响。六经中医未能揭示疾病传变之真相,亦是理论建设之一大缺陷,此说明六经中医对人体生理和病理之认识远远不够完善。
疾病传变既然是腑气过淫为邪,客犯它藏它腑而致病,意味着《伤寒》发热之病理和治理当中,完全包含了温病之病理和治理。仲圣于《伤寒》之中,明确提出了“温病”和“風温”之总纲,便是证明。后世因为仲圣未有关于温病的具体条文分解,便肤浅愚蠢地以为《伤寒》只言“伤寒”,而遗漏“温病”,或者说《伤寒》是狭义伤寒,而非《内》《难》之广义伤寒。医圣既已提出温病,而“温病”并非较之“伤寒”为难,岂有将其遗漏之理?

二、《伤寒》六经解
对于《伤寒》六经之意义,后世注家与医家之理解亦有不同,有的认为,《伤寒》之六经意义与《内经》相同,有的认为与《内经》有所不同。治方医学认为,《伤寒》之六经与《内经》之六经是否有完全相同的意义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六经本身不可定义。正因为六经不可定义,所以才会产生不同之理解。
(一)《内经》之六经
《内经》之六经,似乎以六气为根据。六气之说,将地球一年之阴阳变化分合为初之气、二之气、三之气、四之气、五之气和终之气。《内经》将其引入人体生理,在二阴二阳之基础上,构建了一套三阴三阳学说,试图与五行学说统一起来,把人体经络、藏腑纳入其中,成为中医理论的基本构造,但是,没有起得圆满成功。
如表0-1所示,六经之说,将人体藏腑经络与五行学说进行了非常努力的协调,但从内在逻辑而言,已经做到了最佳状态,可是,依然存在许多漏洞。而且,为了构造内部逻辑,却破坏了外部逻辑。
第一,《内经》起初并未以六经立说,而是以少阴少阳,太阴太阳立说,这或许正能说明《内经》并非一人之作,且非一次完成。引入六经之说,本为建立完整的中医理论体系,因为二阴二阳不能满足五藏五腑的配对需要,也不能满足经络分配的需要。二阴二阳说,本自《周易》对八卦河图的错误解释。
第二,由于《周易》丢了太极本体,将宇宙误解为阴阳二元对立的存在,于是才有后来六气六经的出现。既然阴阳互根,那说阴不就说了阳吗?何须阴阳同说?比如,河图的阳数,何尝不是阴数呢?天一之阳热,不就同时表达了天一之阴寒吗?怎么可能地六为阴与之对立呢?可见,将奇数解为阳数,偶数解为阴数,根本错误。
第三,阴阳对立之说虽然很容易识破,但同时也很容易使人信从,比如男女、雌雄、动静、左右、黑白等等这些,不都是对立的存在吗?然而,这些对立存在,有一个根本前提,即太极中和本体的存在。比如男女,本是人体用阳与用阴的区别,而不是两种本体的对立;又比如左右,本是有中才有其左与其右,而不是左右可以相对独立存在;直接说阴阳吧,如果没有地球这个本体,哪来日夜交替,如果没有山这个本体,哪有山南为阳,山北为阴,没有本体,哪有阴影?可见,论阴阳若是丢了本体,那就冤大了。
表0-1  《内经》之六经明细
  
  
六气
经络
藏腑
五行
批注
1
初之气
厥阴風木
足厥阴
乙木
肝不应与木配
  
一心不应二分
手厥阴
心包
相火
2
二之气
少阳相火
足少阳
甲木
胆不应与木配
手少阳
三焦
相火
3
三之气
少阴君火
足少阴
癸水
形上之心与形下
  
之小肠不可表里
手少阴
丁火
4
四之气
太阴湿土
足太阴
己土
脾不应在中央
  
肺不应与金配
手太阴
辛金
5
五之气
阳明燥金
足阳明
戊土
胃不应与土配
  
胃肠不应分家
手阳明
大肠
庚金
6
终之气
太阳寒水
足太阳
膀胱
壬水
小肠应该回归胃家
手太阳
小肠
丙火

(二)《伤寒》之六经
从《伤寒》之六经病脉证并治来看,《伤寒》之六经与《内经》之六经确实有所不同。以太阳病为例,首先,《内经》之太阳为寒水,对应的藏腑是膀胱(壬水)和小肠(丙火),与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实际没有直接关系。《伤寒》之太阳病,要说具体,主要是肺焦病。其次,《伤寒》以太阳(病)统六经(病),这与《内经》完全不同。其次,《伤寒》太阳本病的两个典型证治,即中風之桂枝汤证和伤寒之麻黄汤证,均与膀胱和小肠无关,却与肺焦(主皮毛)、脾胃(主肌腠)和心脉(主四肢和识神)直接相关。其次,《伤寒》太阳病的传变迁延,与膀胱和小肠的关系亦不大,尤其是小肠,在《伤寒》属于阳明胃家,不在太阳。这就从临床经验之意义上,证明了《内经》之藏腑与五行配,对以及藏腑表里配对存在严重缺陷。
(三)《内经》之六经藏腑系统
治方医学追溯中医原本,直至八卦河图,回归八卦河图之太极阴阳五行真说,由此重建了人体生命五行藏腑系统。为了辨解《伤寒》的需要,在此将其与六经藏腑系统做一对比,如表0-2所示。
治方医学的五行藏腑系统与六经系统的主要区别是:
第一,治方医学的五行藏腑系统将寒热风燥湿与五腑配对,这是六经系统所没有的。寒热风燥湿与水火木金土一样,都是人体生命不可少的能量,是在天之气,在人体是五腑之气,和平为正用,过淫为邪用,侵入它藏它腑即为客邪,是病因。
第二,治方医学的藏腑关系不是二元对立的阴阳关系,而是太极本体与阴阳功用的关系,五藏为太极中和本体,五腑分别是五藏的功用,五藏五腑构成五个太极阴阳小系统,合起来构成一个五行生命大系统。
第三,治方医学的五行藏腑系统与河图象数对应,使藏腑系统模型有了数量体系,极大地提高和加深了对藏腑功能认识,方便了对藏腑功能的描述。
第四,治方医学的藏腑与五行配对不同于六经中医,具体见表0-2。
第五,治方医学的藏腑表里配对亦不同于六经中医,具体见表0-2。
第六,治方医学之三焦不再有名无实,而是实实在在的天七热腑。
第七,治方医学之心物合一,不同于六经中医之一心为二。
第八,治方医学之胃肠一家,不同于六经中医之一分为三。
表0-2  治方医学五行藏腑系统与六经系统对比
  
治方医学
  
六经中医
藏腑
经络
五行
五数
五味
经络藏腑
六气
五行
膀胱
手太阴
薄咸/厚酸
足太阳膀胱
寒水
壬水
足太阴
厚咸/薄酸
足少阴肾
君火
癸水
三焦
手太阳
厚苦/薄甘
手少阳三焦
相火
相火
足太阳
薄苦/厚甘
手太阴肺
湿土
辛金
胃肠
手少阳
薄辛/薄咸
足阳明胃
  
手太阳小肠
  
手阳明大肠
燥金
  
寒水
  
燥金
戊土
  
丙火
  
庚金
足少阳
厚辛/厚咸
足太阴脾
湿土
己土
手少阴
厚酸/厚苦
足少阳胆
相火
甲木
足少阴
薄酸/薄苦
足厥阴肝
風木
乙木
中央
  
太极
湿
薄厚/薄辛
——
——
——
厚甘/厚辛
手少阴心
君火
丁火

手厥阴心包
風木
相火

三、《伤寒》藏腑辨解
《伤寒》言六经以统藏腑,治方医学认为,仲圣根据临床经验已经识察《内经》之藏腑表里配对存在问题,最直接的证明,是阳明病“胃家实”之说。显然,《伤寒》之胃家包括胃、小肠和大肠,与《内经》大不相同。在《内经》的藏腑系统中,胃腑对应足阳明,五行属戊土,六气属阳明燥金;大肠对应手阳明,五行属庚金,六气属阳明燥金。胃与脾相表里,大肠与肺相表里。肺对应手太阴,五行属辛金,六气属太阴湿土;脾对应足太阴,五行属己土,六气属太阴湿土。小肠与心相表里,对应手太阳,五行属丙火,六气属太阳寒水;心对应手少阴,五行属丁火,六气属手少阴君火。
如上所述,《内经》之藏腑系统,复杂得令人难于理解,更无法把握,以致于《伤寒》以降,治病不得不直接讲功能“证治”而不能讲气味“治方”。
然而,《伤寒》之藏腑虽与《内经》不同,但很遗憾,仲圣未能从《内经》溯源,完整恢复中医原本之藏腑系统真相,还原中医气味“治方”之本来面目。

四、《伤寒》脉解
《伤寒》以脉论开篇,六经病题目,皆言“脉证并治”,可见,脉对于《伤寒》具有非同寻常之意义。透过《伤寒》中脉的非常意义,可以确定“脉”对于中医非常重要,但其重要性不仅仅在诊断上。
(一)脉与人体生理息息相关
脉虽然未被纳入《内经》的六经与五行藏腑系统,但是,《内经》讲脉是人体奇恒之府,说明脉是实存的腑,必然与人体生理、病理、治理息息相关。首先,脉是人体的生理存在,它直接参与人体的正常生命活动,没有脉就没有生命活动。其次,脉亦是人体的病理存在,它直接反映人体的病变,这是脉诊的根据。其次,脉象是人体治理的重要依据,它直接指导疾病的诊断和治疗。过去,对脉的生理存在,认识不够,所以《内经》未将脉腑纳入六经与五行藏腑系统,后世医家亦一直未将脉腑纳入藏腑系统,多从诊断意义上言脉,此六经中医之一大缺憾。
治方医学将脉重新纳入人体五行藏腑系统,恢复了心脉构成人体生命太极中央枢机的真相,与《伤寒》之脉所透露之信息完全一致。
(二)《伤寒》之脉所透露的脉理真相
《伤寒》之六经病标题,均谓辨XX病脉证并治,即辨XX病脉,辨XX病证,依据辨脉和辨证治XX病。其中有两经的提纲条文有脉,一是太阳病提纲讲脉浮,二是少阴病提纲讲脉微细。其中有两个问题要辨明,一是为什么只在太阳病和少阴病提纲讲脉,而不是所有六经病提纲都讲脉;二是为什么太阳病脉浮,而少阴病脉细微。两个问题要结合起来认识。
《伤寒》在太阳病提纲讲脉浮,在少阴病提纲言脉微细,说明脉与少阴密切相关,既与足少阴肾机命门密切相关,亦与手少阴心密切相关。心与脉,皆直接取决于肾机命门之开合。脉搏是心动的直接反映,也就是说心动与脉搏是一致的,如果没有心的跳动,就不会有脉搏。那么,心动之动力能源,乃是肾机命门输出之精髓。因此,太阳病肾机命门输出精髓增加,以支持三焦热腑发热抗寒,所以,太阳病与脉浮相应的提纲病证是发热。精髓输出增加,心跳比平常有力而且加快,心跳有力,表现在脉象上就是能够跳出浮部,故有脉浮,即浮取可得。当然,脉浮还有另一方面的意义,那就是表示湿淫。脉为湿腑,人体伤寒(包括中風),三焦发热相抗,故寒热两淫相搏而生湿淫。脉腑湿淫,加上搏动有力而出浮部,故有脉浮。浮,本就有湿(水)淫之意义。正因为脉腑湿淫,所以才会有中風自汗与解病汗出。《内经》讲汗为心液,实乃脉腑为湿腑之另说,血与湿相融于脉腑。
与太阳病脉浮相反,少阴病是脉微细,说明肾机伤寒,命门不开或略开,精髓不出或少出,故心枢不力,以致脉搏微细。当然,脉微细还有气血虚亏之意义。血虚,则犹如河道干枯或涓涓细流,故脉细;气虚,则犹如泄气的皮球,再用力也拍不起来。但是,气血虚亏的根本也在精髓输出减少,后天髓血生产没有动力能源。与脉微细相应之少阴病提纲病证是但欲寐,即精力萎靡欲睡,却因心神虚烦而不能睡。少阴病之脉微细,但欲寐,与太阳病之脉浮,发热是对待的。
透过太阳病和少阴病之脉象,可以悟出脉之真相,就是脉直接反映心枢是否有力,间接反映肾机命门是否开启正常,也就是说乾阳精髓是否输出正常。所谓脉诊,诊的就是肾机命门开合是否正常。传统脉学,乃是隐藏了原理之脉诊操作说明书,时间一长,原理遗失了,再无人知,能传者,只剩下操作说明书了。

五、《伤寒》邪气化热辨解
后世注家和医家在阐述伤寒传经时,往往笼统地说邪气传里,而且将疾病传变的病理,解释为邪气入里化热,或伏气化热,由此表现出种种病证。但是,邪气入里化热之说,显然不能说服有现代科学常识者。比如,寒邪若是传入阳明经腑,怎么就化热了呢?由于病证有热,就说热由寒邪所化,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。真实的病理是外感寒邪侵犯体表(肺机所主)和肺藏,肺之表腑三焦必然发热相抗。热从何来?从肾机命门输出乾阳精髓而化热,若肺寒得解,则三焦热腑复归正常,即不会有发热的病证。如麻黄汤证,不用一味寒药,却能解热。若肺寒不解,三焦热淫持续不退,就会成为热邪,客入胃腑与脉腑,因此,有所谓太阳传阳明。其实,很多阳明病证,如烦躁谵语等原本都是心脉病证,却脉腑不属五腑,而误归为阳明。若肺寒不解,传入肝藏,以致胆腑燥热相抗,而有少阳病证,此所谓太阳传少阳者。其实,所谓阳明病证,亦包括少阳胆腑燥邪客犯胃腑与脉腑所致,如胃中有燥屎、大便燥结、烦躁谵语等。
除上述“邪气化热”的说法,还有一个被广泛应用的“伏气化热”说,此说源于《内经》“冬伤于寒,春必病温”。与“邪气化热”一样,“伏气化热”也是错误病理,不同之处在于此乃内生寒邪引起的发热,其热非由肾机命门输出的精髓所化,而是由胆腑以精髓生燥,客入三焦化热。总之,发热并非寒邪所化,而是由精髓所化。

六、《伤寒》方解
据统计,《伤寒》有110多个“方子”,每个方子均用药精到,其意义很多,后世注疏家和医家对这些方子给予了很多很高的评价,是应当的。但是,这些方子,一经流传,被奉为“经方”,将这些方子本身当作《伤寒》的精华,以为有是证必用此方,或者此方只能用于是证,这样一来,医家临床看病都以《伤寒》及其“方子”为本,只讲“脉证并治”或“辨证论治”,而不再追究《伤寒》所包含的生理、病理、药理和治理,犹如把《伤寒》亦当作了处方操作说明书,这定是仲圣所不愿看到的。后世更将创造“成方”作为衡量医家成就的一个标准,医家自己也热衷创作“成方”,此乃中医之歧途。治方医学认为,在《伤寒》之脉证并治及其110多个方子背后,隐藏着中医原本的医理,研究《伤寒》的最高境界是要要还原中医原本之医理。

七、《伤寒》营卫辨解
营卫是《内经》和《伤寒》都使用的两个概念,但是,对于什么是营卫却未给出准确的定义,似乎只能意会,不能言传。综合各种论述,治方医学认为,可以将“营”理解为脉血,将“卫”理解为脉气。脉血与肝有密切的关系,因为肝是变血生髓的机关,血是从肝入脉的。脉气与肺胃有密切的关系,因为肺主呼吸,肺气也包含胃气,脉气是从肺进入心脉的。这样理解,营卫就统一于脉了,统一于气血了,实际上也就不再需要营卫这两个概念了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和《中医原本——名医医案治方医学辨解》都始终未使用营卫概念,在《伤寒》之治方医学辨解中,亦未使用营卫概念,但均未觉得有何欠缺与不妥。因此,将营卫之说与气血统一是必要和可行的。

八、《伤寒》欲解时与欲剧时辨解
《伤寒》提出欲解时与欲剧时,是很有道理也很有意义的,但是需要完善。人体生命小宇宙的活动与地球大宇宙的活动相应,即人体五行生机各有其当令的时空,其中,在天五气即腑气亦有其当令的时空,因此,藏气当令时病欲解,腑气当令时病可欲剧,因为腑气过淫则为邪。比如,太阳病伤寒,病机主要在肺,巳午未这个时空肺藏当令,故欲解;太阳病伤寒的病因是寒邪,其当令的时空在亥子丑,此时病则欲剧。
欲解和欲剧时的意义主要有两个方面。一是可以根据欲解时判断主要病机,根据欲剧时判断主要病因。二是可以根据欲解欲剧时指导服药的时间,在欲解和欲剧时服药均有利药物发挥作用。若要分细点,就是扶正五藏为主的药宜欲解时服,消除病因为主的药宜在欲剧时服。

九、《伤寒》之汗法、下法、吐法辨解
要正确理解汗法、下法、尿法、吐法,其前提是要先理解汗出的是什么,下出的是什么,尿出的是什么,吐出的又是什么,如果不能把这个问题搞清楚,就不可能正确理解《伤寒》汗吐尿下的真相,也就不可能真正理解《伤寒》的治理。
那么,汗吐尿下的是什么呢?其标为湿,其本为寒热两淫。根据治方医学的病理,人体五行生机病变,皆因寒热风燥湿过淫为邪引起,终究是寒热两淫引起,所以,治病根本就是治寒热两淫,终究是治寒。所谓汗出而解,实乃寒热两淫随汗湿由皮毛而出;所谓下利而解,实乃寒热两淫随下利之湿淫由肠道而出;所谓尿出而解,实乃寒热两淫随小便由尿道而出;所谓吐出而解,实乃寒热两淫随痰湿由咽口吐出。
所谓汗吐尿下等法,实际是清除病因的四个渠道,其意义不在汗吐尿下,而在湿淫所牵连的寒热两淫由里向外排除。认识达到这一个层次,《伤寒》之治理可谓了然于胸。至于何时用汗出而解,何时用吐出而解,何时用下出而解,何时用尿出而解,以及如何实现汗出、吐出、尿出、泻下,《伤寒》有具体阐述,总的原则是就近可行而出。所谓就近而出,是指湿淫近于皮腠者宜汗出,近于三焦水道者宜尿出,近于上焦咽道者宜吐出,近于下焦肠道者宜下出。所谓可行而出,是指湿淫有不同形态,应分别选择可行的排出渠道。如上焦(主要在肺)之痰湿,已成有形之物,汗出显然不可行,故宜吐出;又如燥邪客入胃肠,以致燥湿生结,即所谓胃中有燥屎者,则必须以寒药搏燥(热)生湿而下出。详见具体条文辨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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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21:25 | 显示全部楼层
下篇  《伤寒》六经病脉证并治辨解

第一章  辨太阳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述
一、太阳解
在六经中医里,太阳是六经之一,也是六气之终气,它有好几个方面的意义。首先,太阳对应五行之寒水。这里要注意的是,太阳寒水包括寒和水两种北方的能量,寒是在天之气,即河图天一之气,是阴阳(阴为主)之功用,故有正邪之别,和平为正,过淫为邪。所谓伤寒,就是五行生机被这个寒邪所伤,或者这个寒气本身被热邪所伤。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实际统六经病,其根源就在于此。水是在地成形之太极本体,是河图地六之体,与寒组成北方这个时空的太极阴阳小系统。
其次,六经之太阳,是指人体的手足太阳经,即手太阳小肠经和足太阳膀胱经,其中包括了经与腑。手太阳小肠经对应五行之丙火,这个丙火,实际应该是在天五行之“热”,足太阳膀胱经对应五行之壬水,这个壬水实际应该是在天五行之“寒”,因此,太阳将五行之寒热统一了,所以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实际统六经病,此处亦有它的根据。
其次,太阳寒水分别对应人体之膀胱与肾藏,膀胱为应天之寒腑,是阴阳功用,肾为应地之水藏,是太极本体,两者构成人体生命五行系统中北方的太极阴阳小系统。可见,太阳不仅与人体膀胱和小肠相联系,而且与肾藏命门相联系。肾与心统一于少阴,又将水与火统一了。所以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实际统六经病,此处亦有它的根据。水火寒热统一于少阴太阳,此乃六经之精彩处,但是,将心与火配,又是其幼稚处。
二、《伤寒》之太阳病解
如上所述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,实际统六经病,并非只言足太阳膀胱病,或手太阳小肠病,亦非但言水藏肾病,主要包含了手太阴肺病、手少阳三焦病、足太阴脾病、足阳明胃病、手阳明大肠病、手厥阴心包病、手少阴心病、奇恒之脉府病,还包含了足厥阴肝病、足少阳胆病、足少阴肾病、足太阳膀胱病、手太阳小肠病,总之,六经及其藏腑病全在里面。为什么说太阳病包含了上述六经及其藏腑病呢?
三、太阳病治方医学辨解
太阳伤寒、中風,首先侵犯的是肺主之皮毛,故有恶寒、恶風的病证。肺藏本体被寒邪(風为次寒之邪)所伤,肺藏之表腑——三焦必然发挥其热腑之功用,发热以抗寒,故有发热的病证。寒热两淫相搏必然生湿淫于脉腑,故有脉浮之病变。所以,太阳病首先是肺与三焦的病变,同时亦是心脉的病变。而且,心脉的病变贯穿六经病始终,因为它是联通表里之太极中枢。
太阳伤寒、中風不解,往里一层便是脾主之肌腠筋肉,肌腠筋肉被風寒所伤,故有颈项强痛,身痛等病证。胃乃脾藏之功用表腑,亦是天三之風府,易感風(天三之气)寒(天一之气),而生風淫为邪,故有吐利等病证。所以,太阳病亦是脾与胃肠的病变。
太阳伤寒、中風不解,由肌腠筋肉再往里一层便是肝主之骨骼,骨骼被寒邪所伤,则肝藏(地四之体,亦次寒之体)必被寒邪所伤,肝藏被寒邪所伤,胆腑(九阳之燥腑)必然燥热相抗,即以精髓化燥。燥淫为邪,客入三焦化热,故有寒热往来等病证,燥湿结聚于中焦,故有胸胁苦满、痞鞕、结胸等病证;燥邪客入胃腑,则有大便燥结或下利脓血(燥邪同时客入脉腑)等病证;燥邪客入脉腑,则有谵语烦躁身黄出血等病证。所以,太阳病合并有肝胆的病变,亦有燥邪客犯三焦、心脉与胃腑的病变。
太阳伤寒、中風不解,由骨骼再往里一层便是肾主之骨髓。骨髓若被寒邪所伤,则肾藏命门必然被寒邪所伤,膀胱寒腑亦必然感寒而过淫为邪。命门不开,精髓不能从肾机正出,三焦热源不续,则下焦寒水泛滥。寒水客入胃肠,而有下利呕逆等病证。精髓不能从肾机正出,则可能从肝机异出,故有胆腑燥热为邪,因此,可有上热下寒诸病证。燥邪客入脉腑,使血脉枯涩,亦可致厥。可见,厥阴病亦统于太阳病。所以,太阳病合并有肾机命门的病变与肝胆的病变,同时亦有寒邪与燥邪客犯它藏它腑的病变。
第二节  太阳病条文辨解
一、太阳病病理条文辨解
(一)太阳病提纲病理条文辨解
《伤寒》太阳病提纲的结构,与其它五经病提纲条文不同,是总提纲统辖伤寒、中風、温病(包括風温)三个子目提纲。《伤寒》将温病归入太阳病,尤其值得后人认真思索。
1、太阳病总提纲病理条文
【原文】太阳之为病,脉浮,头项强痛而恶寒。(第1条)
【辨解】此为太阳病总提纲条文,指出了太阳病的脉象和主要病证。脉浮,包含两方面意义。其一,表示脉腑湿淫。脉为湿腑,浮,本就具有湿(水)淫之意义。从水,则表示湿淫,好比河流涨水的样子。肺藏伤寒(包括中風),三焦发热,寒热两淫相搏于脉腑,必生湿淫。脉腑湿淫是伤寒(包括中風)病解有汗的根据。《内经》讲汗为心液,实乃脉腑之湿也。脉腑之湿出于皮毛为汗,寒热两淫亦随湿淫从皮毛而去,故有病解于汗出。其二,脉浮表示心枢之力亢进,脉搏能出浮部,即脉搏浮取可得。心枢之力亢进,又表示肾机命门增加了精髓输出,因为心力的能源是精髓。精髓输出增加,原本是为了三焦化热,故太阳病一定有三焦热淫,外发于体表而有发热之病证。所以,脉浮的根本意义,表示肾机命门能开,未被寒邪所伤,精髓增出,于三焦化为热淫。
恶寒,实际包括恶風的意义,因为風乃天三次寒之气,所以恶風可以理解为较轻微的恶寒。恶寒是寒邪闭束皮毛,即寒邪燥结皮毛微细脉孔的一种心理反应,皮毛是肺家的领地,肺藏之神为意,其情为“喜”,肺藏被寒邪所伤,故不喜而生厌恶,是为恶寒。温病亦有恶寒,其寒因精髓透支而生,故寒在肾机所主之骨髓,实乃肺主皮毛恶热之极变。寒邪燥结皮毛微细脉孔,亦是心机之病证,燥结无風,故无汗。
头项强痛,旧说多解释为膀胱经乃过颈上头,所以,足太阳膀胱经伤寒而有头项强痛。但是,足太阳膀胱经所络属的范围岂止头项?实际的病理不在膀胱经,而是因为头项这个地方裸露在外,最先受風寒,也最易受風寒,也受風寒最重,故痛在此处。当風寒大范围侵入肌腠筋肉,则有全身疼痛,痛处与足太阳膀胱经并不相应。所以,头项强痛,是風寒已经侵入头项部位肌腠的病证。麻黄汤之所以有桂枝,证明治伤寒也必须正風才能汗出而解。实际上,伤寒与中風是两种疾病,但有相同之处。一方面,东方本位之風为天三之气,即次寒之气,亦是寒气;另一方面,寒邪是天一之气,亦天一之燥气,此为寒燥。燥生结而不生風,故伤寒无風,无風则无汗。
通过以上辨解可以看出,太阳病总提纲,指出了太阳病未传变之前的主要病机在肺焦、脾胃和心脉;同时也指出了太阳病的病因,是寒邪与風邪,合称寒風。寒風致使肺焦、脾胃、心脉病变,又产生三焦热淫、胃肠風淫和脉腑湿淫,若热淫、風淫、湿淫客犯它藏它腑,则有疾病的传变与迁延。
2、太阳病子目提纲条文
(1)太阳病中風提纲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热,汗出,恶風,脉缓者,名为中風。(第2条)
【辨解】这一条文说明什么是太阳病中風。太阳病中風,是指外感風邪,使人体五行生机之肺机、脾机、心机发生病变,出现发热,汗出,恶風等病证,以及脉浮缓之脉象。
要正确理解中風,前提是要理解風。根据治方医学的理论,風为寒热产生动差的在天之气,它无处不在,无时不在。在天五行之風,是东方正風,本质是天三之气,是出寒入温,咋暖还寒之天气,亦六经之厥阴之气。旧说風为阳邪,其中有误。《伤寒》太阳病中風之風,当是天三正風与天一寒風之间的風,仍然是寒風,所以,中風亦是伤寒之一种,乃伤寒之轻者。此寒非天一燥结之寒,乃动泄之寒。
故《伤寒》中風,虽然属于伤寒,但又不同于伤寒。伤寒是伤于天一之燥气,中風乃伤于天三之动气,亦可谓一与五之间者。天一之寒,乃燥结之寒,燥结无風,故伤寒无汗。天三之寒,虽亦属寒,但此寒已动,动则为風,風动开泄,故中風有汗。当然,中風之有汗出,主要不是外感風寒使病人汗出,而是无燥结,即无表闭,三焦之热客入脉腑,与寒風搏湿,且生邪風,泄湿为汗。伤寒无汗,中風汗出,无不知其然,而知其所以然者鲜有。
伤寒与中風,又因开泄与闭束之力量对比不同,故内侵入里的速度亦不同。伤寒闭束之力大于开泄之功,故寒邪入里要比風邪慢些;中風开泄之功大于闭束之力,故風邪入里反比寒邪快些,容易一些。故太阳中風较之伤寒更易传少阳(肝胆),使肝寒胆燥,由此而有太阳与少阳合病,证见寒热往来,潮热等等。風寒传入胃腑,其实亦属阳明病,吐利为证。燥淫为邪,客入胃肠,则有所谓阳明病,如此便是所谓三阳合病。《伤寒》所谓阳明病烦躁、谵语等病证,实非阳明胃腑的病证,乃是燥邪客犯心脉的病证。
发热,是肺藏伤寒(中風),三焦热淫相抗的病证,所以,发热指示肺与三焦发生了病变。三焦发热之能源何在?全在肾机命门输出乾阳精髓。
汗出,有两个条件。一是有汗可出,此乃汗出之必要条件。所谓有汗可出,是指脉腑湿淫,与太阳病总提纲所说的脉浮相应。湿淫从何而来?从寒热两淫相搏而来。因为湿乃寒热之中气,故寒热相搏必然生湿。二是如前所述,風寒闭束之功不及風动开泄之力,此乃汗出之充分条件。有汗可出,加上風动开泄,故汗自出。中風之汗出无渴,原因此汗为外感風寒与内热相搏而生,非为内热蒸发三焦水液与胃腑津液所生,即湿有外源。
或问:中風有汗出,是病证而非病解,而与桂枝汤又谓汗出而解,道理何在?中風之汗自出者,乃是風寒搏热生湿,邪泄湿淫出于皮表为汗,故为病证;病解之汗出者,乃汤药使風寒归正,是为風和木疏之正出。故中風汗出与病解汗出,两者性质不同。
恶風,实乃恶風寒,亦属恶寒。恶風与恶寒之不同,在于風邪开泄与寒邪闭束之差别。
中風之脉缓,实为脉浮缓,因为太阳病总提纲有脉浮,故合为脉浮缓。中風之脉浮缓,区别于太阳伤寒之脉浮紧。缓者不紧不数。不紧,示寒束不及开泄,为中風而非伤寒,与汗自出相应;中風脉缓而不紧,其意义亦有脉搏跳动不如伤寒脉紧之刚鞕。不数,示肾机命门增加输出之精髓不如伤寒之多,故心搏不是太亢,反映于脉搏为不数,不紧。总之,中風脉缓,示肾机命门输出精髓较之伤寒为少,与風为天三次寒之气相应,邪缓,故精髓增出亦缓。
(2)太阳病伤寒提纲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阳病,或已发热,或未发热,必恶寒,体痛,呕逆,脉阴阳俱紧者,名为伤寒。(第3条)
【辨解】本条讲伤寒之脉证,有几个焦点,一是必恶寒,二是或未发热,三是体痛,四是呕逆,五是脉阴阳俱紧。
寒邪为天一之气,收引闭束之力大于开泄之功,故伤寒无汗,但必恶寒。必恶寒,隐含了无汗,恶寒无汗是伤寒区别于中風之特征。必恶寒,还意味着感觉比恶風更明显强烈。因此,恶寒加上一个必字,说明此病证对于诊断伤寒具有十分确定之意义。
与中風相比,寒邪表闭之力大,故三焦发热出表之反应相对迟缓,以致伤寒之初未必出现发热,但有恶寒,故曰或已发热,或未发热。但是,必须了解,无发热之体表病证,不等于三焦未发热,只说明三焦之热尚未出表,是热淫在里,而寒邪既在外亦在里。寒在里,是在肺藏,亦在胃腑。在肺乃是必然,因为肺主皮毛,是地二之藏,故最易被寒邪所伤,有必恶寒为证。在胃肠者,因胃肠乃天三之腑,亦易受天一之寒所伤,故有呕逆之病证。
了解寒热两淫病起即已入里,十分重要,因为《伤寒》讲很多误治,都从寒热入里立论。但寒热入里,并非全由误治所致,而是寒热两淫早已入里。误治只是加速寒热致病,即加速疾病之病证表达罢了。
体痛,乃筋肉拘急引起的觉识,病机在脾(主筋肉)亦在心(主神明觉识)。此处讲体痛而不仅头项强痛,说明痛及全身,指示伤寒病证重于中風。伤寒之寒邪闭束之力大于开泄,原本不致病初即侵入肌腠,所以,伤寒之体痛必是寒邪侵入并收引周身血脉所致,与阴阳脉俱紧相应。人体血脉,沟通内外,有很大部分行于肌表,易受寒伤;又,寒邪侵肺,必随肺气入于心脉,亦致使血脉伤寒。心脉一体,脉道寒引拘急,最易心生痛觉。故,伤寒之体痛,更多是脉道拘急而痛。
呕逆,未必呕吐,当包含欲吐未吐,此乃寒邪侵犯胃腑之病证。寒邪入胃必生風淫,胃風淫动,故生呕逆。若是寒風发于胃腑之肠部,则有下利。因为寒邪近一而燥,生風与燥结兼有,邪風则吐,寒燥无風,故曰呕逆,而不言呕吐。
六经中医对呕逆之病理解释,皆谓寒邪束表,正气在外抗邪,无力顾及于里,故里气升降失常,以致呕逆。如此解释呕逆病理,显然逻辑不通,不能令人信服,而且生出新的问题。正气在外抗邪,为何有“或未发热”?此所谓正气,究竟为何物?它为什么不能兵分两路,一路出表抗邪,一路在里继续主持里气升降?在外抗邪之正气,是有胃腑产生吗?此所谓里气者,又为何物?与正气是什么关系?所谓里气升降到底什么意思?为什么里气升降失常就会呕逆?等等,上面这些问题,都是说不清楚的,若想说清楚,又会越说问题越多。这又从一个侧面反映中医理论急待完善。
阴阳脉俱紧,与总提纲讲脉浮结合起来,当是阴阳脉浮紧。浮,是寒热相搏而生湿淫,且心搏有力,能出浮部。紧,有紧张之义,指寒邪收引拘紧脉道筋膜,使其紧张,故脉搏触识刚鞕。紧,更有紧急之含义,指脉搏不仅有力,而且急速。传统脉学讲寸脉候心肺,尺脉候肝肾,心肺主表为阳,肝肾主里为阴,故阴阳脉俱紧,即寸脉与尺脉皆紧。但太阳伤寒,尚未侵入肝肾,故尺脉紧,显然不能表示肝肾伤寒。又说浮为阳,沉为阴,故阴阳俱紧,即浮取与沉取皆紧。但沉紧于太阳伤寒无实际意义。治方医学认为,阴阳脉俱紧之实际意义,表示浮紧能够出关,说明心肾的异常反应比较明显,亦即心脉中枢枢动肾机命门增出之精髓较之中風更多。
(3)温病提纲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热而渴,不恶寒者,为温病。(第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温病。可见,《伤寒》不是只言寒邪致病,亦包括寒气被伤致病,即热邪致病。風燥湿邪致病亦在期间。
《伤寒》提出太阳病温(風),与病寒(風)相对而论,乃是明确告示《伤寒》并非只为伤寒而设。后世搞出什么狭义伤寒与广义伤寒之说,完全违背《伤寒》本意,是不识寒热阴阳真相之表现。更有所谓温病学说之诞生,以为补《伤寒》之缺,那就走得更远了。
《伤寒》之温病,放在太阳病论述,说明温病也和伤寒一样,是首先病在肺焦和脾胃,病在肺焦,故有发热,病在脾胃,故有口渴。
此外还需看到,《伤寒》之温病,不仅言外感热邪致病,更包含伤寒传变之热淫致病,即肺藏与肝藏伤寒,引起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,热燥淫邪,客犯它藏它腑致病。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多为温病。因此,《伤寒》之温病,乃是温病之全景。
温病发热而渴,与伤寒发热无渴形成对照。渴主要是胃肠客热,蒸发津液之病证,亦是淫热蒸发三焦与脉腑水液的病证。水液蒸发,必有去处,条文虽然未言脉浮,但太阳病总纲有脉浮,故温病必有脉浮,且必有汗出。温病之汗,正是淫热蒸发体内津液产生,而非内热与外寒相搏产生,此温病发热而渴,伤寒中風发热无渴之原因。热极致燥,或燥邪客入脉腑,亦使无風,故无汗,因此,《伤寒》之温病实乃热燥致病,如热燥致身黄,出血者,皆无汗。温病之有汗者,则为風温。温病和風温,与伤寒和中風是对待的。
伤寒中風,发热无渴,故能以温热治寒,且搏寒生湿,发汗解病。温病发热而渴,故只能以寒凉治热,且搏湿止渴。温病以寒凉治热,亦使寒热交作而生湿淫,以止汗(恢复津液)而解。但燥结无汗之温病,即燥邪致病,则随汗出或泻下而解,甚至随出血而解。
温病之发热,病理与伤寒不同,因为病因不同。温病之病因为天七之風热和天九之热燥,伤寒之病因为天三之風寒和天一之寒燥。根据治方医学理论,热邪侵入体表,即五行生机之肺焦属地,三焦热腑先受,邪热向下焦曼延,膀胱寒腑受热邪所伤,寒藏之功用失正,肾机命门不能藏精,造成精髓流溢于三焦化热。此乃温病发热之病理。可见温病发热,本质乃是六经中医所谓“直中少阴(肾机)”。
要正确理解发热,关键是要明白,只有人体自身的精髓能够使人“发热”,此外没有任何外部的热量可以使人“发热”。
不恶寒,是温病与伤寒的另一个主要病证区别。伤寒提纲的焦点是恶寒,且有必恶寒之加强叙述,所谓恶風亦是恶寒之一种。温病因燥热致病,没有寒束皮毛,自然不恶寒。相反,会有恶热的心理反应。此处必须指出,温病之极者,亦可能出现恶寒,原因精髓流溢过多,发热过甚,便会有“无热而寒”之变化,此寒在骨髓而非皮表。
若是伤寒传变引起的温病,表寒已经入里,故无恶寒。若是仍有恶寒,而兼有温病之渴,当仍以伤寒论,属太阳与少阳,或太阳与阳明,或三阳合病,虽不言温病,但温病自在其中。
【原文】若发汗已,身灼热者,名風温。風温为病,脉阴阳俱浮,汗自出,身重,多眠睡,鼻息必鼾,语言难出。若被下者,小便不利,直视失溲。若被火者,微发黄色,剧则如惊痫,时瘛瘲。若被火熏之,一逆尚引日,再逆促命期。(第6条)
【辨解】本提纲条文包含非常丰富的病理信息,特别有助于全面准确理解关于風邪致病的道理。
首先,首先必须了解,《伤寒》所谓温病,实指燥病与热病,即病因为天七之热(風)与天九之热燥。同时,必须了解風温亦属于温病之一种,犹如中風属于伤寒之一种,因此,在总体上要在温病的统领下理解風温。故言温病,風温在其中,有如言伤寒,中風在其中。
其次,同于中風与伤寒有汗出与无汗之别,風温与温病之间亦有汗出与无汗之区别,汗自出者为風温(实乃天七热風,下同),无汗者为温病(实乃天九之热燥,下同)。温病者,病因热燥,即天九之燥,热之极也,在人体为胆腑之气。風温者,病因热邪,即天七之热,在人体为三焦之气。要正确理解《伤寒》,必须首先准确把握伤寒、中風、風温、温病。
其次,要了解風温之風与中風之風的区别。風温之風,乃是热風,是天七之动气,亦可谓五与九之间者,属阳邪热邪。而中風之風,乃是寒風,是天三之动气,亦可谓五与一之间者,属阴邪寒邪。两風之区别,表现在病证上,则風温有渴,而中風无渴。言風温有渴,亦是从总体上在温病的统领下理解風温。在三七之间者,五也,湿也,湿亦无風。
若发汗已,身灼热者,名風温。正确理解这句活的关键,是“若发汗已”,后世有注家据此认为風温乃温病误发汗造成的变证,这样理解有对的一面,也有不对的一面。所谓对的一面,是指若为温病亦用针对伤寒的药物来“汗解”,就是误治。所谓错的一面,是指后世注家没有理解風温之温乃是天七之風,而温病之風乃是天九之燥,两者皆为邪热加三焦自发热,皆为高热,故温病皆身灼热。此所谓灼热,即大热。
風温为病,脉阴阳俱浮,意义有二。其一,区别于温病无脉浮。風温之脉,阴阳俱浮,原因風温之風乃天七之風,蒸发三焦水液而生湿淫,并能动泄至脉腑或肌腠。后文所言“身重”,即是湿淫肌腠之病证。而温病乃天九之热燥致病,性质燥结,不能蒸发三焦水液于脉腑,故无脉浮。由此可知,脉浮者,必须湿淫,若无湿淫,但是有阳,不会脉浮。有湿淫,则必须有热,有热则有風。如此,则可理解《伤寒》谓脉浮为風之意义。
其二,其别于伤寒之脉阴阳俱紧。風温非燥,而是热風,故不会燥结脉腑,而有汗自出。因此,風温不致脉道紧张。
身重,是湿淫肌腠之病证,与“汗自出”是相应的。身重既是湿淫渗入肌腠的病证,也就是脾机病证。温病之肌腠湿淫,并非全然由体内水液而化,亦有風温本身所带之湿,故風温不如温病强调“口渴”,而温病则不如風温强调“身重”。風温本身带湿,以其非燥。无湿之热便是燥,有湿之燥便是热。又,天七之热,离火也,其中有水也。
睡眠是主要由肾机志神主导之生理活动。多眠睡,是因为肾机被热邪所伤以致精髓流溢于三焦发热,故肾机志神通过增加睡眠来调节精髓透支,这既是病理,亦是生理。又,湿热入脉扰心,也会心神昏迷,使人昏昏欲睡。此外,湿淫身重亦使人懒动而愿多卧。其本质都是精髓透支而使肾机不行做强之功。
鼻息必鼾,是鼻窍干燥,而呼吸急促的病证。風温为病,水液入脉而出为汗,故上焦无雾,又加发热,故鼻窍干燥。精髓流溢,故呼吸急促,与脉浮相应。呼吸急促,故发出响声,是为鼾。加上“必”字,是十分确定的病证。
语言难出,是心脾病变的病证,因为心脾主语言。風温为病,湿热淫邪侵犯脾机,不仅有身重,亦能使语言难出,因为脾开窍于口。湿热淫邪侵犯心机,不仅使人多睡,亦能使人语言难出,因为神明才有语言出,亦因为心开窍于舌。又,语言能出,还赖气机正常,若肺胃病变,亦能使人失声,而语言难出。風温为病,热淫为邪,可致肺(地二之藏)胃(天三之腑)津液丧失,以致气机失常。
若被下者,小便不利,直视失溲。被下,是指用厚苦大寒,作用于下焦之药导致下利。温病之湿淫,主要是热淫蒸发体内津液为湿,且有汗自出,本就可能使小便不利。寒药导致下利,则使三焦水湿从肠道而去,更失津液。故風温被下,必然小便不利。
失溲是指小便失禁,是小便不受控制而自出,此乃風温为病,使膀胱失藏,風淫邪泄,木正不用的病证。根据治方医学之生理,小便之事,不仅关乎肾机,亦关乎脾机,木疏風和才能正常疏利。小便失禁与脾机病变之身重、汗自出等其它病证是相应的。風淫邪泄,亦可致尿频,与失禁之别,在于没有膀胱失约。失禁是膀胱失藏的病证,与肾机病变,命门精髓流溢是相应的。
直视,是指眼睛直勾勾不能转动,是热邪使心神和魄神受伤的病证。目为肝窍,肝机病变,则有目窍失常。热淫为邪,可使肝金为病。風温为病,天七之热为邪,则易感动天九之燥为淫。热邪客犯心机,则使心神昏迷。心神昏迷,则目睛不能灵动。
若被火者,微发黄色,剧则如惊痫,时瘛瘲。被火,是指进行了火灸、火熨、火熏之类的治疗,这对于風温,就是逆治,其结果必然是病情加剧,出现身体微发黄,严重者如惊痫,有时出现瘛瘲等病证。風温者被火,火就燥,必然引动胆腑燥淫,侵入血脉,导致燥结无風,不能出汗,湿无去路,土湿被渗泄于体表而色现,故有身体发黄。现代医学之病理,谓身黄是胆汁流入血液,与治方医学之病理完全一致,但治方医学的解释更加深刻。惊痫与瘛瘲,都是身体抽搐的病证,瘛是筋缩,瘲是筋伸,瘛瘲是较惊痫更严重的抽搐。風温为病,脾机本已病变,有身重、自汗、失溲等为证,若以火疗,必然损伤脾主之筋肉。風温为病,乃是热邪生風致病,故風动筋肉表现为抽搐。
若火熏之,一逆尚引日,再逆促命期。火熏,是指整个人用火熏烤,对于風温病人,是比火灸、火熨更加严重的逆治,严重到可以夺命的程度。風温火熏之死,死于精髓流溢也。
综上所述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提纲,完整而准确地指出了寒热两邪,以及風邪、燥邪、湿邪致病的病证,隐藏着完整的中医病理,即病证、病机、病因之间的逻辑关系,故《伤寒》无狭义广义之分,乃是完整的五邪致病脉证并治操作指南,其中隐藏着中医原本之治方医学理论。后人但重“辨证论治”,又独重110多个方证,少有刨根究柢,使得《伤寒》中隐藏的宝贵医理,特别是气味治方的医理,始终不能发掘出来,这不能不说是《伤寒论》研究的历史遗憾。
(二)太阳病具体病理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伤寒一日,太阳受之。脉若静,为不传;颇欲吐,若烦躁,脉数急,为传也。(第4条)
【辨解】这一条阐述了两个内容。其一,是说伤寒首日,太阳受之,即肺焦首当其冲。其二,是说根据脉象与病证判断太阳伤寒会否传经。如前所述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,首要病机指肺焦,病不及肺焦之外为不传,否则为传。若脉静,说明太极心脉未病,也指示肾机命门未增加精髓输出,即三焦未发热相抗,表明肺藏扛住了寒邪的侵犯,病到此为止。又,三焦既无热淫,也就不会有热淫为邪,客犯脾胃与心脉。因此,脉若静,则可判断不传,反之,脉若不静,示心脉命门已病,是为病传。
颇欲吐,是脾胃病变的病证,有是证说明病传脾胃,病因外感寒邪。寒邪侵入胃腑,结湿生風,邪風动泄,但有燥结牵制,故颇欲吐而不能吐之病证。另一方面,说明胃腑正气尚能作用,故不真吐。颇欲吐是尚未真吐,说明邪風欲动,而不能动。
烦躁,是心脉与脾胃病变的病证,有是证说明病传心脉与脾胃,病因是三焦热淫为邪,或胆腑燥淫为邪。烦躁在心者,其病理为热燥扰动心神;烦躁在胃者,其病理为热燥惊动魂神,魂神之情即为“惊”。躁者,从足从喿。足者动也,喿者,如群鸟栖木,多嘴多舌喋喋不休也。烦躁者,可见语无伦次,手足多动。治方医学讲脾开窍于口,心主四肢,故躁示心脾病变。
脉数急,就是脉紧,表示肾机命门增加了精髓输出,当有三焦发热,表明病情较重,不仅心脉已病,并很可能外感寒邪或三焦淫热已经传致其它经腑病变。
上述三焦热淫为邪,是由肺藏伤寒引起,胆腑燥淫为邪,则因肝藏伤寒而起。可见,所谓传经,并非仅仅外感寒邪一路由外往里内传而致病,也包括腑气过淫为邪,客犯它藏它腑致病。同时还应指出,六经中医之所谓经病者,其实也是藏腑病,所谓传经,其实是指病传藏腑,也可以说疾病在藏腑间迁延传变。治方医学认为,经络是没有解剖构造的先天太极中和能量存在,它不会生病,只会治病。后天藏腑及其所藏之神,不能与先天经络能量联结,以致阴阳失和,是为生病。
此外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,并非仅仅是太阳经病或肺焦病,而是数个生机病变。《伤寒》分六经论病,言其脉证并治,乃是著述立说的需要,而非六经病可以独立存在。所以,对《伤寒》之六经病,不可以割裂开来认识,而应该统一连贯起来认识。
【原文】伤寒二三日,阳明、少阳证不见者,为不传。(第5条)
【辨解】这一条是对第四条的补充说明。六经中医之传经次第是:第一天太阳受之,第二天传阳明,第三天传少阳,第四天传太阴,第五天传少阴,第六天传厥阴,第七条回到太阳。《伤寒》六经主要指足经,即足太阳膀胱经,足阳明胃经,足少阳胆经,足太阴脾经,足少阴肾经,足厥阴肝经。伤寒二三日,没有阳明、少阳证,说明未传。
但是,需要指出,六经中医所谓传经,始终未说清楚传的到底是什么。太阳伤寒,传的是寒吗?显然,如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肯定不是寒邪传至阳明胃腑所致,旧说解释为寒邪化热化燥,完全站不住脚。
那么,疾病传变的真相到底如何?治方医学指出,疾病传变主要是内生淫邪所致,即五腑之气过淫为邪,客犯它藏它腑致病。如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乃是三焦热淫为邪,或胆腑燥淫为邪,或热燥合邪,客犯胃肠致病。五腑之气是指膀胱寒气(天一燥寒)、三焦热气(天七热風)、胃肠風气(天三寒風)、胆腑燥气(天九燥热)、脉腑湿气(天五之湿气,亦寒热之中气)。
关于传经,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辨明,那就是病由一经传至另一经以后,并不意味着上一经病不再,而是完全可能两经同病,乃至数经同病,即治方医学所谓的数机同病。比如,太阳伤寒,传至阳明病热,完全可能肺寒仍在,只不过三焦热淫不再出表。此一认识,可以指导临床,在治燥热之同时,不可忘记治寒,因为寒邪才是病根,寒邪解决,热燥自然复归正用,寒邪不解决,病证即除,亦可能复发。
此外,还需指出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证,如谵语者,并非仅仅是胃肠病证,显然,也是心脉病证。所谓少阳证,亦非仅仅胆腑病证。
【原文】病有发热恶寒者,发于阳也。无热恶寒者,发于阴也。发于阳,七日愈,发于阴,六日愈,以阳数七,阴数六故也。(第7条)
【辨解】根据前面的提纲辨解,《伤寒》讲的太阳病不限于足太阳膀胱病和手太阳三焦病,而是统领六经病,因此,理解太阳病的条文,要有人体整体的把握。
所谓发于阳、发于阴,应从藏腑病机阴阳、藏腑表里阴阳和病因阴阳三个方面理解。第一,从藏腑病机方面看,六经中医讲腑为阳,藏为阴,那么,发于阳即发于腑,发于阴即发于藏。但是,若从这个方面理解,将会出现一个问题,即发于阴(藏)者同样有发热,而且,伤寒发于三焦腑者,实际也是先发于肺藏,三焦发热,必然肺藏伤寒。
第二,从表里方面看,六经中医表为阳,里为阴,那么,发于阳即发于表,发于阴即发于里。具体而言,肺焦为人体五行藏腑之表,脾胃为次表;肾胱为五行藏腑之里,肝胆为次里;心脉为太极中枢,是真正的半表半里。
第三,从病因方面看,即阴邪致病为发于阴,阳邪致病为发于阳。具体而言,伤寒是发于阴,温病是发于阳。治方医学指出,伤寒之寒邪为天一之气,中風之風邪为天三之气,两者皆为阴邪。而風温之热邪为天七之气,温病之燥邪为天九之气,皆属阳邪。湿乃寒热之中气,故伤寒与温病均有湿淫。
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包括伤寒、中風、風温与温病四类,已然将寒热風燥湿五邪致病全部收入,分则为四,合则为阴阳寒热,或谓伤于寒与寒被伤两者。若要全面准确理解本条所谓阴阳,则上述三方面意义均应考虑。
本条所谓发于阴与发于阳,其目的是为了论述七日愈与六日愈。发热,是三焦热淫于外,是病在表,可谓发于阳。三焦乃天七之腑,其数为七,曰七日愈,其据于此。恶寒而不发热者,是肾藏伤寒而三焦无热,是病在里,可谓发于阴。肾乃地六之藏,其数为六,曰六日愈,其据于此。
但是,治方医学认为,河图之数,其意义主要表达能量级别和地球与太阳的相对时空关系。地球生命的生理或病理节律周期,不能由河图之数直接决定,而是由河图之数所反映的地球与太阳的相对时空关系间接决定。这个节律周期为七天,得到现代医学的观察证实。那么,这个七日周期是怎么来的呢?或者说,治方医学如何解释七日周期呢?
按照治方医学理论,与河图的五个时空对应,人体经络藏腑构成的生机,一分为五,即足太阴肾经与手太阴膀胱经,足太阳肺经与手太阳三焦经,足少阳脾经与手少阳胃经,足少阴肝经与手少阴胆经,以及中央心脉对应的太极经,其中,心脉对应的中央太极经络分主丑辰未戌四个时辰,其它经络各主两个时辰,合起来也是十二个时辰。需要特别澄清,治方医学之经络运行,不是分五步进行,而是分四步进行,即太阴太阳少阳少阴,心脉对应的中央太极经络,起到枢动四经运行的作用,即四经之每一经的运行都有心脉太极经络在其中发挥作用。也就是说,太阴太阳少阳少阴四经之每一经,一日十二时辰,各主三个时辰,其中一个时辰(分别为丑、辰、未、戌)由中央太极所主,起交接前后两经之作用。一月28日,各主七日,其中一日由中央太极所主;一年四季,各主一季,其中最后十八日由中央太极所主。人体经络之运行节律,与一年分为四季,一月分为四周,一日分为四时完全相应。人体生理病理的七日节律周期,正与一月(平均28日)分为四旬,每周七日相符。由此可知,不仅太阳病有七日变化的规律,太阴病与少阳少阴病也同样有七日变化的规律。
透过地球生命的七日节律,证实六经理论的六日周期与客观不符,而治方医学之土枢四象理论,则与七日节律完全一致,由此,治方医学之正确性又多了一个证明。
【原文】太阳病,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,以其行经尽故也。若欲作再经者,针足阳明,使经不传则愈。(第8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以头痛病证为例,对上条作补充说明,其补充的意义在“六日行经”,即人体经络运行每六日一周,循环往复。但是,如上一条辨明,六经理论之六日行经与客观的七日节律周期不符,只有回归土枢四象的五经理论才能与七日周期吻合。再者,经络循行,并非日行一经,六日经尽,而是每日六经行尽。七日自愈,当是因为经络主时之七日节律周期已尽。
又,太阳病(七日以上)自愈者,其本质意义是人体经络以其太极中和能量自动中和了外感淫邪。从这里可得到一点有关病理的启发,即病证实质,既是人体精髓能量与淫邪“抗争”的外在表现,亦是人体先天精髓能量,即经络能量中和病邪之外在表现。
按照六经之经行次第,六日行经过后,实际是七日以后,若太阳病未愈,则可能传致阳明病,因此,针刺足阳明经可使太阳病不传阳明而止于太阳,故曰:若欲作再经者,针足阳明,使经不传则愈。
【原文】風家,表解而不了了者,十二日愈。(第10条)
【辨解】風家,指患太阳中風的病人。表解而不了了者,是指恶風、发热、自汗等表证已解,但病未全愈,比如仍有身重困乏等证,这说明病已透过肺焦深入脾胃或肝胆,只是没有明显的脾胃肝胆病证,如此,需经行两周(十二日)全愈。如前所述,自然节律为七日,故实际应该十四日愈。
为什么風家如此,而伤寒不做如此说呢?因为風邪较之寒邪,具有开泄之力,反易入里,而寒邪燥结闭束,反不宜入里,故中風之病,表解之后容易出现不了了之状况。
【原文】太阳病欲解时,从巳至未上。(第9条)
【辨解】巳至未上是火热当令的时辰,于人体为肺焦当令之时辰,故此时,肺藏伤寒之病,就容易解除。相反,热邪为因之病,即風温之病,当此时欲剧。
【原文】病人身大热,反欲得近衣者,热在皮肤,寒在骨髓也。身大寒,反不欲近衣者,寒在皮肤,热在骨髓也。(第11条)
【辨解】对这一条,后世注疏家和医家大多解释为辨寒热的真假,根本错误。病人身大热,这是真热,现代医学可以测量出具体数值,仲圣也没说假热。中医强辩这是假热,进而用格阴格阳来解释,就只能说是愚蠢了。既然格阴格阳,热药寒药怎么不格?
其实,这句话透露了人体寒热之真相。治方医学认为,人体的寒热本源都在首脑髓海,取决于首脑精髓,精髓充实,寒空背景就表现为聚气成形与寒藏之正用,精髓空虚,寒阴就表现为邪用,也就成了病因。仲圣将自己的著述取名《伤寒》,道理在此。
热在皮肤,寒在骨髓,是精髓被调动去发热了,因此,相对于正常而言,骨髓空虚,寒阴由正用变为邪用,故热在皮肤,而寒在骨髓。这正是恶寒的根本病理。为什么发热要发在皮肤呢?因为肺主皮毛,所以寒邪伤人总是肺藏及其所主之皮毛先受。肺藏(本体)伤寒,其表腑(阴阳之用)三焦(热腑)必然发热相抗,且三焦之热由内往外发动,最终表现为皮肤发热。
寒在皮肤,热在骨髓,是精髓不能进入三焦热腑发热抗寒,此乃寒邪伤了肾机命门,使其不能输出精髓化热,所以寒在皮肤,而热在骨髓。所谓用附子回阳,并非附子之热可以使身体变温,而是附子之温热解除过度寒封,使肾机命门恢复正常功能。若是肾机命门寒封太过,也会出现极化反应,即精髓破门而出,犹如洪水决堤,泛滥成灾,那样就会三焦大热,反而变成“热在皮肤,寒在骨髓”。肾机命门不管事,有两种情况,一是命门不开,二是命门洞开。第二种情况又有两种原因,其一热邪伤“寒”,此为温病;其二就是寒封太过,精髓破门而出,此属伤寒。此两者,均有高热病证,但病因之寒热阴阳完全相反,若是误治,皆能丧命,医者不可不知。
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25:40 | 显示全部楼层
二、太阳病脉证并治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阳中風,阳浮而阴弱。阳浮者,热自发,阴弱者,汗自出。啬啬恶寒,淅淅恶風,翕翕发热,鼻鸣,干呕者,桂枝汤主之。(第12条)
桂枝三两(去皮) 生姜三两(切) 芍药三两  甘草二两(炙) 大枣二十枚(擘)
上五味,呋咀三味。以水七升,微火煮取三升,去滓,适寒温,服一升。服已须臾,啜热稀粥一升余,以助药力。温覆令一时许,遍身漐漐微似有汗出益佳,不可令如水流离,病必不除。若一服汗出病差,停后服,不必尽剂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。又不汗,后服小促其间,半日许,令三服尽。若病重者,一日一夜服,周时观之。服一剂尽,病证犹在者,更作服。若汗不出,乃服至二三剂。禁生冷、粘滑、肉面、五辛、酒酪、臭恶等物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典型的太阳中風脉证并治,即桂枝汤脉证。关键在正确理解阳浮阴弱之意义。
按照传统脉学,阳脉在寸,候心肺,阴脉在尺,候肝肾。亦有曰阳脉为浮,阴脉为沉者。《伤寒》之阴脉阳脉,皆为阳脉在寸,阴脉在尺之意义。阳浮阴弱,区别于伤寒之阴阳脉俱紧,亦区别于風温之阴阳脉俱浮。阳浮,指寸脉浮。浮,表示脉腑湿淫,同时,表示心搏有力,能出浮部。湿淫,表示有热搏寒生湿。而热自三焦,三焦热淫,表示命门精髓增出;心搏有力亦说明命门精髓增出。阳浮者,其义有三。一是脉腑湿淫;二是三焦热淫;三是命门精髓增出。此三者相互关联,都因为命门精髓增出。阴弱,指尺脉弱,即尺脉不浮亦不紧。不浮,说明脉腑湿淫,不如風温,尚未蒸发体内水液于脉腑。不紧,说明精髓增出,不如伤寒之多;亦说明脉道没有寒燥紧张。归纳而言,阳浮阴弱,就是中風之脉,与浮缓之意义相同,可谓脉浮缓更具体之描述。
由于发热汗出,阳浮阴弱又与荣弱卫强联系起来,即与95条之论述联系起来。但是,这里有两个问题。一是,荣弱,后世解释为汗出,以致荣血弱;而《伤寒》95条讲,荣弱卫强,故使汗出。那么,荣弱与汗自出的因果关系到底如何?二是,既然卫强,何以外感?既然荣已弱,为何还有汗自出?可见,荣卫之说会把人搞糊涂。关键是,它没有任何临床意义,因为荣与卫本身不是实在,不可辨识,既不是病证机因,也不是脉象。
阳浮者,热自发,是指脉浮者必然有发热病证。如上所述,阳浮指示命门精髓增出,三焦热淫,脉腑湿淫,故脉浮者,必有热。这句话指出脉浮与发热两者之间,有确定一致的关系,原因脉浮与发热均由肾机增加精髓输出引起。脉浮,是湿淫并且心搏有力(亢进)能搏出于湿淫之浮部。肺藏(及其所主之皮毛)伤寒,三焦以发热相抗。湿乃寒热之中气,故寒热两淫相搏必生湿淫。此湿在皮毛与三焦热腑之间,即在脾藏所主之肌腠部分,故病证有身重,解病有汗出。太阳中風之湿淫何以在焦腑与皮毛之间?其一,因为寒邪由肺藏所主之皮毛向内运动,热淫由三焦向外运动,故寒热交战于焦腑与皮肤之间,即肌腠部分。其二,湿乃脉腑之气,即《内经》所谓“汗为心液”者,寒邪由外入于心脉,三焦热淫则由内入于心脉,故脉腑必生湿淫,湿淫随脉流布周身,主要就蕴藏在肌腠的脉络之中,即湿在肌腠与湿在脉腑具有一致性。一旦皮毛的寒闭被解,如伤寒之麻黄汤证,湿淫便被脾木疏出于皮毛为汗,此为伤寒汗解之治理真相。在此顺便指出,所谓“汗法”,原本不是“法”,因为不是汗出而使病愈,而是寒热两淫随湿(汗)去而病解,汗出只是病解之表象,否则,中風本就自汗出,安能为病?湿淫何以向外疏出为汗,而非向内下流为尿呢?因为皮毛之寒气被除,是药之温热由里向外驱寒的结果,亦即形成体内向体表运动之暖風,即桂枝之風。所谓桂枝解肌,其药理在此,解肌腠间脉腑之湿。回过来再说脉浮。脉搏是要“实在”做底的,故脉浮者,首先是因为脉道湿淫而充实,其次是因为心跳有力能搏出湿淫而浮取可得。所以,但有精髓增加输出而发热,则未必有脉浮,只会有急数。可见,脉浮两个字包含了丰富的信息,亦承载着深刻的病理。
阴弱者,缓也,不紧也,示精髓输增出不多,故三焦淫热不大。亦表示外邪非天一燥寒,乃天三風寒,故无表闭而能自汗出。汗自出,主要是三焦淫热,客入脉腑搏寒生湿,热胜寒而有余生風,邪風动泄脉腑淫湿,外出于皮毛为汗。
中風之汗自出,必须具备三个条件,一是,无表闭,即脉腑通向表皮之微细脉孔不被燥结,因此,不能阻止風泄脉湿。二是,有風自内而出,泄湿为汗。三是,寒热两淫相搏于脉腑,或热蒸津液于脉腑而生湿淫,前者病寒,后者病温,如此才能有汗可出。
啬啬恶寒,乃恶風之另说。恶寒是肺主之皮毛被寒邪闭束所产生的心理反应。肺藏之神为意,其情为喜,寒邪伤肺,当然不喜而生厌恶,此情随肺气交感于心神而有识觉,是为恶寒。啬啬恶寒者,原因此寒非天一之寒,乃天三之風寒。啬啬,少少之义。后世中医不明風乃天三次寒之气,故一边说風邪是寒邪,同时又说風邪为阳邪,自相矛盾。
淅淅恶風。与啬啬恶寒之病理相同,故啬啬恶寒之寒乃是風寒,淅淅恶風之風乃是寒風,所言風寒,指天三之气。寒風侵犯肺藏,故厌恶不喜。淅淅是冷水淋身之形容,有相对啬啬更为明显的意义。
翕翕发热。伤寒发热之病理,不赘。翕翕是皮毛之上的意义,指中風之发热不是身大热,而是表皮的发热。《伤寒》所谓太阳表病,是寒热皆在表。
鼻鸣,鼻鸣是肺病的病证,指呼吸时鼻腔发出鸣响。为什么会鼻鸣?因为肺藏被寒風所伤,呼吸不能如正常顺畅,需要加大呼吸的力度才能满足身体的需求,加上肺寒焦热,会产生痰湿(如鼻涕就是痰湿之一种),因此困扰气道,因此,就容易形成鼻鸣的病证。鼻鸣是呼吸障碍之轻证,重则为喘。
干呕,是欲呕未呕,是胃腑的病证,病因風邪。多数医家都将干呕解释为胃逆,而胃逆又被解释为气机升降逆乱,但何为气机,或此气为何,均无定解。这是不明胃肠病理的表现。胃气上行本是生理,否则何以上奉于肺而生宗气?说胃气上逆者,是误将糟粕下行之理安于胃气。但是,糟粕下行与胃气上升是胃肠的正常生理,即胃气上升与糟粕下行并行不悖。那么,干呕既非胃气上逆,又为什么?原因胃肠外感風淫为邪,但此風为近三之寒風,与胃肠本气温差不大,故病变不是很严重,只是干呕。若是大風,则会真呕,称为呕吐。若是風淫动入肠部,则生下利。若胃部与肠部皆动,则生上吐下泻,严重者便是霍乱。
桂枝汤主之。对这句话要好好辨解一番。后世读《伤寒》,多讲对证处方,或谓辨证论治,或谓方证对治,即看看是否符合桂枝汤证,符合就投以桂枝汤,不符合就不投,部分符合就讲化裁变通。至于从《伤寒》之脉证并治中寻求医药至理者,实不多见。治方医学研究《伤寒》之脉证并治,则主要为了寻求确定之病理、药理与治理,乃至于生理。所谓确定的病理,简而言之,就是病证、病机与病因之间的确定逻辑。所谓确定的药理与治理,则是指某药之气味(有方)与病因(有方)或病机(有方)之间的确定逻辑。经过仔细推究,治方医学发现了隐藏在《伤寒》中的确定病理和确定药理与治理,概括起来,就是治方医学的病证机因说和气味治方说,结合《本经》《内经》之研究,最终形成了一套中介医学理论,即中医原本之治方医学理论。用治方医学之理论解读《伤寒》,可谓洞若观火,通明透亮。
治方医学读《伤寒》,不固执于“方子”,而是追究其气味治方,为的是参透其病理、药理与治理。理通了,“桂枝汤”也就不再是一个“方子”了。
桂枝汤之气味治方,治在南方之热火肺焦、东方之風木脾胃和中央之湿土心脉。治在南方之热火肺焦者,芍药为主,大枣、甘草为辅;治在东方之風木脾胃者,桂枝生姜共主;治在中央湿土心脉者,甘草大枣共主,桂枝生姜为辅。
芍药气平,薄苦入肺,调和肺焦,中和寒热。中風为病,三焦发热不甚,只是翕翕在表,故不以厚苦气寒之品入三焦清降热邪;中風之風寒,寒闭不及开泄,以致啬啬恶寒,淅淅恶風,風寒未入肺藏本体,故不以薄苦气温之品入肺藏驱寒。
后世医家,但讲芍药酸敛,既偏离《本经》气味治方之药理与治理,更遗忘平气中和寒热之功能。断了气味治方之药理与治理,对《伤寒》用药,只知其然,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桂枝气温,薄辛入胃,驱寒正風。中風之風寒,为近三之气,桂枝甚宜,去皮为用,意在取其天三正風微温之气。桂枝薄辛兼入脉腑,而脉腑客热,不宜大温,桂枝去皮,考虑周全,仲圣使药,精妙可见。后世用桂枝尖,虽然未必尽知其中奥妙,却合符仲圣桂枝去皮之意。
生姜气温,厚辛入脾,升木正風。脾木之所以能疏水上行,以其地八阳藏,故相宜温热。心为地十之藏,可谓纯阳之藏,更宜温热,生姜之厚辛,兼入心藏,气温散寒,扶正心阳。
桂枝生姜合用,乃脾胃同治,使木正風和。脾木归正,湿淫得以疏利,故有汗出而解;胃風复和,邪泄不再,故自汗可止。桂枝生姜,兼入心脉,有助归正心脉湿土。
甘草、大枣,厚甘入心,气平固本,补土正湿。土郁湿淫得治,自汗可止。厚甘兼入肺藏,协助芍药,和解肺焦,中和寒热。
姜桂甘枣与芍药合治,使木升風和,火热归正,湿平土固,脾肺心机由病机复归生机,恶寒恶風、发热自汗、鼻鸣干呕等,诸证自解。
湿淫由皮毛疏利而去,伴见汗出,医家以为病由汗解,以致误会出所谓“汗法”。其实,“汗解”不可归纳为治法,否则,火熏就不致“一逆尚引日,再逆促命期”。同理,所谓“下法”、“吐法”亦不能称法,否则,丸药之吐下,就不致为误治。中医之治法,惟有寒者热之平之,热者寒之平之,即和解与对治之法,此外别无它法。
《伤寒》之每个治方均有详细的煎法与服法,实际还包括剂量法,这就与药物治方构成了完整的“方法”。在煎法中,何以七升煮取三升?或许应用了河图象数之信息,不便结论,值得探究。可以确定,其中必然关乎汤液浓度。后世有一种剂量变通,即依据三次服一剂,改为三分之一剂量服一次,看似比例相同,但实际有所不同。加上“古之一两,今之一钱可矣”,使得《伤寒》之“方法”大打折扣,甚至无效,此乃后人之过。
桂枝汤服法中有两点特别值得重视。一是不可服致大汗淋漓,而应微似有寒,遍身漐漐为佳,否则病必不除。这是什么道理?主要在風。微寒出遍周身,是木正疏利的生态复常,而大汗淋漓,是風淫邪泄之病态加剧。汗出太过,不仅把过淫之湿泄了,亦将脉腑之“本湿”正气伤了,也就是心液被伤。所以,不仅病人,常人亦不可大汗淋漓。二是服药后啜粥,以助药力。粳米薄甘气平,本就为药,薄甘入脉,气平中和。粳米成粥,食入胃腑,可使温和之气在胃腑作用时间延长,促寒風散尽。啜粥并能补充津液,顾护胃腑与脉腑正气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头痛发热,汗出恶風者,桂枝汤主之。(第1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首要在汗出恶風,区别于麻黄汤之无汗恶寒。恶風既是恶寒之轻,又示風邪开泄之功大于寒邪闭束之力,故有汗出。
其次头痛。按照治方医学之病理,凡痛皆是脾机病证,是脾主筋肉拘急痉挛造成,通过血脉神道传递给心神,产生“痛“之识觉,故痛亦是心机之病证,《内经》将痛痒归于心,道理在此。痛在头者,原因头部裸露,最易受外邪侵犯,故痛先发于头,重则痛在周身。又,头为乾阳首脑,最易与寒邪形成温差而生風邪,故伤寒中風最易头痛。
在此必须再次强调,读《伤寒》不能被“XX汤主之”所牵制,将《伤寒》读成“方书”。看《伤寒》之方证,一定要将着眼点落在辨证以寻机察因,处方以消因治机,如此,才能把《伤寒》中隐藏的医理发掘出来,才不会浪费《伤寒》留下的宝贵资源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项背强几几,反汗出恶風者,桂枝加葛根汤主之。(第14条)
葛根四两  麻黄三两(去节) 桂枝二两(去皮) 生姜三两(切) 芍药三两  甘草二两(炙) 大枣二十枚(擘)
上七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黄、葛根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。温服一升,覆取微似汗,不须啜粥,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。
(臣亿等谨按,仲景本论,太阳中風自汗用桂枝,伤寒无汗用麻黄,今证云汗出恶風,而方中有麻黄,恐非本意也。第三卷有葛根汤证,云无汗恶風,正与此方同,是合用麻黄也。此云桂枝加葛根汤,恐是桂枝中但加葛根耳。)
【辨解】正如林亿等按语指出,本条要点在于如何认识方中麻黄。依林亿等,方中有麻黄,疑非仲景本意。其理由是伤寒无汗用麻黄,而本证汗出恶風,故不应用麻黄。同时指出第三卷之葛根汤证为无汗恶風,而有麻黄,更加质疑本条加麻黄。今人并据《金匮玉函经》所载本方无麻黄,皆从林亿等按。那么,本方之麻黄,当真如林亿等所按,不应有之?或是可有可无?又或必须用之?这要取决于正确的病理认识。
太阳病,项背强几几(强者,僵也;几几,紧义),本属伤寒之表闭病证,比中風头痛要重。但是,又反而恶風汗出,这就说明,此病之風寒比桂枝汤要严重,而又不及伤寒之麻黄汤。也就是说,此病仍属中風,但此風比桂枝汤之風更寒,却又未到天一之寒,乃是介于桂枝汤与麻黄汤之间,故既有寒重之证,又有風泄之证。认识到这一点,葛根加桂枝汤,于桂枝汤中同时加入葛根麻黄就顺理成章了。
麻黄,薄苦入肺,气温散寒,功能驱寒解表。葛根,薄甘入脉,气平正湿。葛根兼有薄辛,入胃正風,功能生津解渴。加葛根者,是以防麻黄解表,使汗出太过而伤津液。后世背离《本经》谓葛根气凉,是为误识,亦为错误之病理治理解释所需,好比削足适履,真真要不得。伤寒之麻黄汤加入薄苦气温之杏仁,而不加生津之葛根,原因麻黄汤之寒邪胜于桂枝汤,以致寒热相搏所生湿淫亦胜过桂枝汤,故无须加葛根之甘平生津,但加杏仁之苦温,助麻黄之苦温驱寒,温药与客入体内之寒邪相搏亦能生湿,故无须另加生津之药。
从整部《伤寒》来看,仲圣非常重视保护津液,完全切合治方医学之理论。治方医学讲脉为湿腑,所谓汗液血液,实乃脉中之湿。《内经》所谓“汗为心液”,说的亦是脉腑之湿。可见,六经中医将脾胃对应湿土,完全错误。
若本方不加麻黄,也就无需加葛根,但凭芍药之平气中和之力,不足解除项背强几几之表寒。加入麻黄葛根,故无须啜粥以助药力,亦无须啜粥以补充津液。后世不识麻黄葛根之妙用,更不识其中之道理,可见仲圣对病理、药理与治理之精准把握,自林亿以降,无以为继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下之后,其气上冲者,可与桂枝汤,方用前法。若不上冲,不得与之。(第1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太阳病采用所谓“下法”之后,出现的一种病变表现,及其治方与治则。
对于这个“气上冲”,后世医家的理解不统一,但均不及真相。首先,这个“气上冲”必须是可以辨识的病证,否则就没有意义。其次,此“气上冲”,一定发生在水火共治的三焦大腑,只有三焦大腑才有足够上冲的空间,亦只有三焦大腑才能产生“气上冲”之病因。
那么,这个“气上冲”是怎么来的呢?原本不是误下的话,三焦已经有热淫了,而且与寒淫相搏产生了湿淫,应该与桂枝汤或麻黄汤。所谓“下法”,本是以厚苦大寒之品治疗燥结成实的,完全不能用于无燥结成实之桂枝汤证。误下则致表寒入里,三焦热退,下焦寒冷,是谓下陷。今有“气上冲”,说明上焦尚热,故与下焦之寒产生动气,实为寒气(風)上冲。上焦有热,是尚未形成坏病,仍属桂枝汤证,故可与桂枝汤。若无“气上冲”,说明上焦不热,三焦上下俱寒,已成坏病,故不得与桂枝汤,那要怎么办呢?仲圣在下一条提出了“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”的原则意见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三日,已发汗,若吐,若下,若温针,仍不解者,此为坏病,桂枝不中与之也。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。桂枝本为解肌,若其人脉浮紧,发热汗不出者,不可与之也。常须识此,不可误也。(第16条)
【辨解】本条总体是为指出桂枝汤的不适应证,具体包括汗吐下及温针不解的坏病,和脉浮紧,发热汗不出者,即麻黄汤证。同时,明确指出了桂枝本为解肌的作用,旨在提醒注意伤寒与中風的区别,不要误与桂枝汤治无汗之伤寒。
伤寒与中風有两个主要病证区别。一是中風有汗自出,而伤寒无汗;二是中風之脉浮缓,而伤寒之脉浮紧。
桂枝本为解肌的真义,是正風以扶木,止邪泄而复正疏。桂枝汤证有汗自出,病解亦汗出,若是不明治方医学的病理与治理,很难得到确定正解。
中風与伤寒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区别,很少有被论及,即中風开泄皮毛,故病初则入次表之肌腠。肌腠是脾机的领地,所以桂枝汤要用厚辛气温之生姜升木。所谓“桂枝本为解肌”,其实,主要是桂枝汤之生姜解肌,桂枝通过正風而扶木,对于解肌起辅助作用。“桂枝本为解肌”,其言外之意是桂枝不能解表。桂枝之所以不解表,因其气味治方不在肺藏,不管肺家的事。伤寒之开泄不及闭束,未传之前主要在肺家表皮,少及脾家肌腠,故不用生姜解肌,而用麻杏温肺,麻黄重在解除表闭,杏仁重在驱除肺寒。麻黄汤之用桂枝,以其入三入五之气温,即非为大温,正風扶木,温搏外感之風寒生湿,余温生風,以待表解,疏湿为汗,寒邪随汗而去,病解于汗出。
《伤寒》之所谓“坏病”,是指经误治而不愈,反使病机由表入里,病情由轻变重,病证由简变繁病变。如伤寒中風之初,本属桂枝汤证或麻黄汤证,却误用“下法”,结果不但不能愈病,反而使表病向里迁延传变,以致病证发生复杂变化,脱离桂枝汤或麻黄汤的治疗范围。

【原文】若酒客家,不可与桂枝汤,得汤则呕,以酒客不喜甘故也。(第17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桂枝汤的不适用证。此条关键在正确理解“酒客家”。酒客是指平常嗜酒之人,酒客家指嗜酒之人醉酒之后出现恶風、汗出、微热等病证,很像外感風寒病,而且病因也是風邪。但是,酒客之風是内伤热風,而不是外感寒風。
酒乃辛温之品,气在五七之间,而非一三之间,且由内而发,而非由表入里,因此,酒客之病属于内生風温,不同于外感中風。風温为病,当然不可与桂枝汤。若酒客误与桂枝汤,乃是温上加温,变生厉風,作用于胃腑,故得汤则呕。酒客家常常醉酒即呕,是胃腑邪風所致。因酒客之病属風温,故有渴证,若呕吐,更是去湿生燥,故吐后更渴。胃肠本是風腑,和平正風乃生造化之功,客邪生風则致脾胃生机病变,若客犯它藏它腑,则使其它生机病变。至于酒客不喜甘,不然,亦非与桂枝汤则呕的原因。酒客之風温,毕竟不是外感風温,故不宜寒凉,恰恰应该与甘平生津之如糖水、参葛者,此乃解酒之正法。
有医家解释酒客是内有湿热,此当细辨。酒分两类,一类味甘,一类味辛,味甘者多湿,味辛者则燥热,不可一概而论。酒客致醉之酒,多为辛温,少有甘温,故不生湿热而生風热,有消渴为证。

【原文】喘家作桂枝汤,加厚朴杏子佳。(第18条)
【辨解】此所谓喘家,当指外感風寒适用桂枝汤但另有喘证的病人,而非泛指所有喘证病人。喘证病因有寒热之分,若是见喘就与桂枝汤加厚朴杏子,不但不佳,还会治成坏病。
为什么加厚朴杏子佳呢?并非厚朴杏子直接治喘,否则,凡喘皆与厚朴杏子,哪有喘病之难治?又,大承气汤何以用厚朴?桂枝汤证原本有鼻鸣,此乃喘之轻者,是肺藏伤寒之浅,喘者,是肺藏伤寒至深,薄苦气平之芍药已不堪胜任,故与薄苦气温之厚朴杏子,入肺驱寒。不与麻黄,因为此寒非麻黄汤闭表无汗之寒,即非天一之寒,仍属中風。
本条提醒读者,读《伤寒》一定要通过它的方证把病理、药理、治理读出来,否则,一辈子也读不通。所谓“行医五十年方知四十九年之非”,不就是一辈子不明医理吗?关于药理,首先要将药物的气味治方读出来,这是药理根本,否则,就不知药物功能发挥作用的方向,也就不知选药的方向。其次,要了解药物的功能主治,识别相同气味治方的药物功能上的区别,这是药理枝叶。《伤寒》之用药,经过前后几千年的实验证明,其气味治方的药理一旦总结出来,就有定理之意义。

【原文】凡服桂枝汤吐者,其后必吐脓血也。(第19条)
【辨解】第17条辨解了桂枝汤使風温病人致吐的病理,即原本就病風温,再与桂枝汤,必生厉風致吐。風温之病,病因热邪生風,風淫致吐,吐湿生燥,燥淫或湿淫太过均可导致土易崩,即脉易破,加上風淫邪泄,易则成实,必致血溢脉外。燥热風淫于肺胃,故血溢于肺胃,证见吐血。此乃服桂枝汤吐者,其后必吐血之病理。若血溢于肠部,则血从下利。吐脓者,原本肺胃因燥热生風,風动生虫,而有烂肿生脓,即旧说“痈”者。又,此所谓脓者,亦是一种特殊的燥湿结实之物,即特殊之痰湿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汗,遂漏不止,其人恶風,小便难,四肢微急,难以屈伸者,桂枝加附子汤主之。(第20条)
桂枝三两(去皮) 生姜三两(切) 芍药三两  甘草三两(炙) 大枣十二枚(擘) 附子一枚(炮,去皮,破八片)
上六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适寒温,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加附子。将息如前法。
【辨解】要正确理解这一条文的意义,关键要了解汗的生理与病理。汗是湿,是水火之中气,本位在脉腑,故《内经》曰:汗为心液。汗是与血在一起的东西,是血中之湿。出汗有生理和病理两种,生理是木疏風和而出,以调节寒热,如喝了热汤,人会出汗,那是热汤入胃生温和之風,風和木疏,温热客入脉腑,而有汗出。若是出致大汗淋漓,就是病理出汗了,那是木疏失政,風淫邪泄,是为亡阳,心脾两虚。木疏失政,则是脾藏功能不行。脾主筋肉,故木郁風淫,不仅汗出不止,更有本条所谓四肢微急,难以屈伸。又,汗为心液,汗出过多,必致脉枯血瘀,流布困难,四肢为之失养,而微急难伸。四肢微急,与四逆有相同意义,而且病致筋肉。显然,生姜之力,已不堪胜任,故加附子。
回过来看条文所列之所有病证,是相互关联的。漏不止,即汗出不止,是因“发汗”引起,实际是指服用麻黄汤或桂枝汤引起。所谓“发汗”解病,得有三个条件,一是寒邪表闭被解,二是木疏風和,三是有汗要出,即有湿淫待解,亦即有寒热两淫待解。麻黄汤与桂枝汤,本是为了解除表闭,复正風木,使湿淫由皮毛而出为汗,即寒热两邪归正,病机复归生机。今汗出不止,说明表闭已解,而木郁風淫未解反剧。也就是说,麻黄或芍药已达解寒开闭之功,而桂枝生姜未收正風升木,与正湿扶土之效。既然桂姜之力难以升木正風,以致汗出不止,更有四肢微急,难以屈伸之证,桂枝汤加厚辛气温之附子升木正風,便是不二之选。附子气温,厚辛入脾,其功首在升木,即补脾阳,木升则可正風,故既治四肢微急,难以屈伸,又治汗出不止。若是不用厚辛气温之附子升木正風,而用薄辛气温之肉桂正風扶木,则汗出更甚,而四肢微急难伸则不解,原因薄辛入胃,非为入脾。治方医学根据河图原理,从《伤寒》用药中发现,五味治方,入藏入腑,厚薄有别。
三焦水液入脉化湿,湿从汗出,故有小便难。又,小便之事,不仅关乎洲都之官膀胱,亦关乎脾木。膀胱伤寒,则寒封太过,可致小便难;脾木不疏,即宗筋不用,小便亦难从宗筋而出。附子不仅复正脾木宗筋,而且味兼薄咸,能够温化膀胱寒淫,故附子治小便难于寒淫为邪。
由此可见,附子之功,非回阳救逆四字可概。若是不明气味治方之医药原理,又怎能道破桂枝加附子汤之真相?
本条病变,也说明“汗法”其实非“法”。桂枝汤明明有汗自出,也被称为“汗法”,这就必然使人误解“汗法”。不能正确理解所谓“汗法”,也就意味着未能正确理解“汗”的真义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下之后,脉促胸满者,桂枝去芍药汤主之。(第21条)
桂枝三两(去皮) 生姜三两(切) 甘草二两(炙) 大枣十二枚(擘)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去芍药。将息如前法。
【辨解】如前所述,误用所谓“下法”会使表寒入里,三焦热腑不热,下焦变寒,以致膀胱寒腑寒封太过,使肾机命门不开,精髓不出,表现在脉象上,就是脉微细,或者如本条所谓脉促。脉促并非脉数,而是疲弱,似乎要督促才动,根源是心搏乏力,本质是肾机命门寒封太过,精髓输出不足。本病胸满,是中焦不温,沤化不及。亦可以说,下焦过寒,客入肠胃,但未致下利,更未致心下痞,只是少损胃腑正气,故动化不及,而有胃脘塞之感。芍药之功主要在于和解三焦热淫,今因误下而三焦不热反寒,故不需芍药和解肺焦,而与桂枝汤去芍药主之。
脉促胸满去芍药,证明芍药之功能不是“酸敛”。六经中医将藏与腑,味与气之关系,视为阴阳对待的关系,故藏腑气味统统为“用”,为“谁”而用,没有了。除酸敛,还有甘缓,辛散,苦坚,咸软等味之功“用”。其实,五味是本,不作功而定位。做功者,五气也。

【原文】若微寒者,桂枝去芍药汤加附子汤主之。(第22条)
桂枝三两(去皮) 生姜三两(切) 甘草二两(炙) 大枣十二枚(擘) 附子一枚(炮,去皮,破八片)
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去芍药,加附子。将息如前法。
【辨解】本条乃21条之一款。三焦之寒比之上一条更为严重,不仅不热,而且微寒,实际已成坏病,只是比较轻微。此寒不是外感在肺,而是因“下”入里,使膀胱寒封太过,即肾机命门受寒,精髓输出不足,三焦热腑不温,故不用薄苦入肺之麻黄厚朴杏子温肺,而是去芍药后更加薄咸入胱,厚辛入脾入心之附子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得之七八日,如疟状,发热恶寒,热多寒少,其人不呕,清便欲自可,一日二三度发。脉微缓者,为欲愈也。脉微而恶寒者,此阴阳俱虚,不可更发汗,更下,更吐也。面色反有热色者,未欲解也,以其不能得小汗出,身必痒,宜桂枝麻黄各半汤。(第23条)
桂枝一两十六铢  生姜(切) 芍药  甘草(炙) 麻黄(去节)各一两  杏仁二十四枚(汤浸,去皮尖及两仁者) 大枣四枚(擘)
上七味,以水五升,先煮麻黄一二沸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一升八合,去滓,温服六合,顿服。将息如上法。
【辨解】这一条讲太阳病既有中風又有伤寒的证状,即中風更近于天一之寒者。得之七八日,发热恶寒,如疟状,像是病传少阳(肝胆),但其人不呕,清便欲自可,因此,又不是小柴胡汤证,主要病机仍在太阳(肺焦)。
发热恶寒,如疟状,即有寒热往来,一阵寒一阵热。其病理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使三焦出现高热,此时恶寒的病证不明显。胆腑燥淫,由肝藏受寒而起,即肝藏受寒,胆腑燥热相抗,肝胆本是变血生髓之生机,故能以精髓化为燥热。但是,肝为地四之藏,抗寒之力大于地二肺藏,因此,无需完全依赖胆腑燥淫相抗,如此,胆腑燥淫不同于三焦持续发热,而是断续阵发。因此,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也表现为阵发,于是有寒热往来之病证。
热多寒少,是发热的时间多过恶寒的时间,这有两种可能,一是表寒入里,即病传少阳肝胆,是病欲深。如条文指出,面色反有热色者,未欲解也。面色有热色,正是胆腑燥热的证状。二是寒邪始退,是病欲愈。如条文指出,其人不呕,清便欲自可,一日二三度发,脉微缓者,为欲愈也。其人不呕,清便欲自可,说明病情未加剧。一日二三度发,不是日晡所发,说明没有传为典型的少阳肝胆病,只是稍有感传。加上脉微缓,说明欲愈。因为伤寒之脉本是浮紧,示心搏亢进,即精髓输出增加,是病脉。今由浮紧转为微缓,示病退。但是,若是脉微而恶寒,说明寒伤肾机命门,精髓输出不足,三焦无热,是阴阳俱虚,即无寒热相搏而生湿,因此,不可更发汗、更下、更吐。如此者,条文未言治方与法,当温其里。
面色反有热色者,未欲解也,以其不得小汗出,即寒热两淫相搏所生湿淫未能由皮毛而解。有湿淫欲出于皮毛而不得,寒热在皮肤往来产生風动,故必发身痒。身痒,也是寒邪未解,木郁風淫的病证,即脾阳稍弱之病证。如此風寒七八日不解,说明比较顽固,但与桂枝汤或麻黄汤均不足解病,故宜桂枝麻黄各半汤。名为桂枝麻黄各半汤,实乃桂枝汤加麻黄杏仁,旨在正風扶木的同时,增强驱寒解表的力度,使得小汗而解。
这里讨论一个问题。本条虽无呕吐,大便亦自可,但既然有寒热往来,而且面色有热,那么,不与桂枝麻黄各半汤,而与小柴胡汤加麻黄,即和解加发表是否可行?根据治方医学的理论和笔者的经验,完全可行,而且也是汗出而解。其中,小柴胡汤之半夏亦有正風扶木之功。仲圣讲“宜”桂枝麻黄各半汤,是要指出病情由轻到重的治方与法,有利于准确理解病理、药理与治理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初服桂枝汤,反烦不解者,先刺風池、風府,却与桂枝汤则愈。(第24条)
【辨解】这一条讲太阳病伤寒中風针药并用之方法。太阳病,初服桂枝汤,反烦不解,关键要搞清“烦”的病机与病因。
烦,是神情病变,寒热两邪均可致病,而热邪致烦为多。既是神情病变,那么,五藏五腑之病变皆可生烦,因为五藏皆藏神,五腑皆有情。但主要病机在中央太极心脉,其次在肾肺脾肝。桂枝汤之生姜,味辛气温,既入脾藏升木正風,亦入心藏。初服桂枝汤反烦,说明風寒尚在肺主之表皮,未入脾主之肌腠,即此病偏重于伤寒,而稍远于中風。桂枝本为解肌,而非解表,今表闭不解,于是生姜之温作用于心脉,故不解病而反生烦。又,姜桂暂无解肌之需,其温热入于脾胃则激动脾藏之魂神与胃腑之惊情,亦令生烦。刺風池風府,乃调动经络之太极能量解表,功同麻黄。表闭既解,与桂枝汤使木疏風和,则可汗出而愈。本条先刺風池風府,再与桂枝汤,实与上条之桂枝麻黄各半汤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【原文】服桂枝汤,大汗出,脉洪大者,与桂枝汤,如前法。若形似疟,一日再发者,汗出必解,宜桂枝二麻黄一汤。(第25条)
桂枝(去皮)一两十七铢  生姜(切)一两六铢  芍药一两六铢  麻黄(去节)十六铢  杏仁(去皮尖)十六个  甘草(炙)一两二铢  大枣五枚(擘)
上七味,以水五升,先煮麻黄一二沸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再服。本云桂枝汤二分,麻黄汤一分,合为二升,分再服,今合为一方,将息如前法。
【辨解】本条乃24条之一款,阐述两种太阳中風,服桂枝汤后不同病证与方法。
一是,太阳中風近于三者,此風邪近温远寒,故服用桂枝汤大汗出,脉洪大。大汗出,是姜桂之温使風更淫,故使大汗出。脉洪大,是姜桂之温使心阳更亢,同时,脉腑之湿淫更甚,如此才有大汗出。大汗出后,寒热俱退,阴阳俱虚,反合桂枝汤证,故与桂枝汤,使木疏風和,可获小汗而解。本条虽有大汗出与脉洪大之脉证,但热邪未传阳明胃腑,故无渴,区别于后一条之白虎加人参汤证。
二是,太阳中風近于一者,此風近寒,故服用桂枝汤出现23条之如疟状,同样循23条之桂枝麻黄各半汤之意,与桂枝二麻黄一汤,得汗出而解。实际上,桂枝麻黄各半汤,即桂枝汤加麻黄杏仁,一样可解。仲圣设立此条,主要是为了说明病情逐渐由表入里之变化。

【原文】服桂枝汤,大汗出后,大烦,渴不解,脉洪大者,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(第26条)
知母六两  石膏(碎,绵裹)一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粳米六合  人参三两
上五味,以水一斗,煮米熟汤成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亦24条之一款,对照25条阐述伤寒向温病转变之脉证并治。
本条与上一条对照,可以理解为病寒病热之岭南岭北。本条服桂枝汤后变成大汗、大烦、大渴之温病,这有两种病理。其一,本病風邪近三,乃至越过了三,即原本处于風温与中風之间,故服桂枝汤之后才导致大汗、大烦、大渴、脉洪大之温病病证。其二,本病中風,但三焦热邪已经客入阳明胃腑和中央脉腑,故服桂枝汤大汗出,继而大烦大渴,表现出明显的温病病证。脉洪大,是湿淫脉浮之甚,且心阳亢奋。本条脉洪大之湿淫,不仅有寒热相搏生湿,更主要是三焦之热邪客入脉腑与胃腑,胃腑津液入脉外越为汗,故胃腑津液不足而生渴。大烦,既是三焦热邪客入脉腑而扰乱心神的病证,亦是三焦热邪客入胃腑惊动魂情之病证,再进一步则生虚燥,或胆腑燥淫客入,更有谵语。
白虎汤加人参汤之气味治方,与本条病证机因完全相符。知母气寒,厚苦入焦入胆,于本位清热降燥。石膏气凉,薄辛入胃入脉,治燥热于病机。粳米,薄甘气平,入脉腑肺焦,和解寒热,正湿生津。人参、甘草,厚甘气平,入心补土,安神除烦。病机复归生机,诸证自愈。
这一条有两个焦点问题值得关注。一是疾病的迁延传变问题。《伤寒》阐述外感風寒之传变,行文十分精彩,至此,犹如一幕动人的戏剧达到高潮。病起中風之桂枝汤证,然后是風寒加剧致项背强几几之桂枝加葛根汤证,再后是風寒加剧致喘的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证,再后是風寒加剧致小便难,四肢微急不伸之桂枝加附子汤证,再进一步便是風寒加剧致脉促,胸满,微恶寒之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证,这里出现了微恶寒,中風向伤寒演进近于高峰,后面转向兼治伤寒的桂枝麻黄各半汤证。过了这个高峰,便由桂枝二麻黄一汤拉开了伤寒转向温病之序幕,服桂枝汤后证见大汗出,脉洪大,且如疟之寒热往来,出现了热多寒少,热进寒退的变化,接下来便是寒病突变为热病之白虎加人参汤证。《伤寒》这种条文编排,充分体现了作者或编者对疾病迁延传变的深刻理解和精准把握,同时也体现了古代医圣严密的逻辑思维。说中医不科学的人,只是未能理解它的真相。即便但从文学的角度看,读上述这些脉证并治的条文,只要真正理解了它的意义,定能获得一种超乎寻常的审美享受。
二是石膏的气味与功用问题。在白虎加人参汤这个方法里,仲圣用石膏的剂量大致一斤,按汉代权衡与当代度量换算,为现代的250克,即半斤,以水一斗煮取三升,每服一升,日三服,即日服半斤石膏。如此剂量,只是用于烦渴,而非大热大燥,可见石膏之气,不是大寒,而是《本经》所载之微寒清凉。后世医家鞕将其改为气寒,毫无根据,完全错误。至于石膏之主治功能,首先要确定其治方。石膏薄辛,治方本位在东方胃腑,兼治中央脉腑。因此,石膏治温病乃是良药。石膏不仅治出汗之風温,对于燥结无汗之温病亦治,因为薄辛入脉,微寒解燥,脉腑燥结得解,则有温病之汗出而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热恶寒,热多寒少,脉微弱者,此无阳也,不可更汗,宜桂枝二越婢一汤。(第27条)
桂枝(去皮)十八铢  生姜(切)一两二铢  石膏(碎,绵裹)二十四铢  芍药十八铢  麻黄十八铢  甘草(炙)十八铢  大枣(擘)四枚
上七味,以水五升,煮麻黄一二沸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,当裁为越婢汤桂枝汤,合之饮一升。今合为一方,桂枝汤二分,越婢汤一分。
【辨解】这一条应接第25条桂枝二麻黄一汤证,阐述寒邪进一步退却而热邪转向主角的脉证并治。此所谓寒邪,是風邪近寒的意义,还不是真正的寒闭之邪,故治方仍以桂枝汤为主。
本条所言发热恶寒,实指发热与恶寒交替如疟状,热多寒少,是寒退热进。所谓寒退热进,是指寒邪由表入里,热淫亦随之作于内,并不是说寒邪减弱了。
此脉之微弱,但是心阳受损,未必肾机命门输出之精髓减少,否则不会发热。若是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也可能脉微弱。本条发热恶寒若如25条似疟状,则有胆腑燥淫。仲圣曰此无阳,是指心阳,原因汗出过多,故不可更汗。汗出原本不仅亡阳,而是阴阳俱损,但无阳便是阴,故实际亡阳,而不亡阴。本条不可更汗,却麻桂照用,可见麻桂之功并非独为发汗。
所谓桂枝二越婢一汤,实乃桂枝汤加麻黄与石膏,并将剂量大大减轻。加麻黄是因为恶寒示肺藏及皮表之寒邪犹在,加石膏是清解客入胃腑与脉腑之热淫,补充胃脉之津液。脉微弱,是脉浮之反象,是脉腑无湿淫,亦是脉腑虚寒,故用麻桂亦不“发汗”。

【原文】服桂枝汤,或下之,仍头项强痛,翕翕发热,无汗,心下满,微痛,小便不利者,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。
芍药三两  白术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茯苓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六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小便利则愈。本云桂枝汤,今去桂枝,加茯苓,白术。
【辨解】本条亦24条之一款,阐述伤寒往里传变的证治。“仍”字表示服桂枝汤或下之前就或有这些病证,此后更为明显。无汗,是伤寒而非中風的病证,但寒邪不重,故发热似中風之翕翕,据此误与桂枝汤。因为发热,又或误下。桂枝汤或下,均属误治,不能愈病,更使伤寒往里传变。
寒邪侵里,下焦寒淫。上焦本有热淫,于是寒热两淫交织于中焦产生湿淫,并停积于中焦,这是心下满的病理。湿淫停积比较严重,以致压迫心肌痉挛拘急,故有微痛。
无汗与小便不利,均与湿淫停积中焦相关。三焦決渎失政,湿淫停积中焦,水液不入膀胱,加上下焦寒淫不能气化,故小便不利。服桂枝汤无汗,原因伤寒闭束皮毛,桂枝解肌而不解表,故无汗。又,寒热两淫相搏于中焦,使湿淫停积于中焦而不入脉腑,故无汗可出。因为寒热搏湿于中焦而非脉腑,故治理不能从皮毛解为汗出,应复正三焦水道和宗筋,使湿淫经膀胱宗筋解为小便。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之气味治方合符此理,故服后小便利则愈。
第16条明确指出,“桂枝本为解肌,若其人脉浮紧,发热汗不出者,不可与之也。常需识此,勿令误也。”如前所述,桂枝解肌,实乃桂枝汤之生姜解肌,而桂枝主要入胃正風。本病寒热湿淫不在胃腑与脉腑,亦无風淫邪泄自汗,故不用桂枝。本条未言脉象,因为湿淫中焦不在脉腑,故无脉浮,但是,既有无汗发热,当有脉紧。因为不能完全参透《伤寒》之病理、药理与治理,历代《伤寒》注家与医家居然对“桂枝去桂”不得要领,争论不休。《医宗金鉴》提出“去桂当是去芍药”,成无几则不去桂也不去芍药,柯韵伯、陈修园虽主张去桂,却不能解其道理。前贤无定论,今人则无所适从。仲圣有条文明示之医理尚不为后人所识,奈何隐于条文深处之医道哉?
本病无汗,是寒伤肺藏,燥结闭束皮毛。治以薄苦气温之白术,合芍药之中和,扶正肺藏火正,归正三焦热淫,以修复水道,重行決渎。驱寒不与麻黄,原因寒热搏湿于中焦而非脉腑,宜解于小便,不解于肌腠皮毛汗出。加茯苓者,以其薄甘气平,入脉正湿,入焦利水,即所谓渗湿利水。
去桂枝而不去生姜,原因生姜厚辛入脾,升木正風。木疏風和,才能疏利水湿。解湿淫于皮毛为汗,或解湿淫于膀胱宗筋为小便,均赖木疏風和。小便之事,不独在膀胱气化,亦在三焦通调和宗筋屈伸。脾主宗筋,故生姜不可少。

【原文】伤寒脉浮,自汗出,小便数,心烦,微恶寒,脚挛急,反与桂枝汤,欲攻其表,此误也,得之便厥。咽中干,烦躁,吐逆者,作甘草干姜汤与之,以复其阳。若厥愈足温者,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,其脚即伸。若胃气不和谵语者,少与调胃承气汤。若重发汗,复加烧针者,四逆汤主之。(第29条)
甘草干姜汤:甘草(炙)四两  干姜二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
芍药甘草汤:白芍药  甘草(炙)各四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
调胃承气汤:大黄(去皮,酒洗)四两 芒硝半升 甘草(炙)二两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内芒硝,更上火微煮令沸,少少温服之。
四逆汤:甘草(炙)二两  干姜一两半  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强人可大附子一枚,干姜三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風温汗出亡阳之病理,并指出風温汗出亡阳,误与桂枝汤之脉证并治。
本病与桂枝汤证的主要区别在小便数、心烦和脚挛急。与上一条之区别在于,服桂枝汤后,寒热不是相搏于中焦产生湿淫停积,而是催生脉腑湿热,以致大汗亡阳,乃至厥逆。可见,所谓桂枝汤调和营卫,未必全然。
本条曰伤寒,实乃風温,理由有三。其一,若是天一之寒,定无自汗出,故知非为伤寒;其二,若是中風,当与桂枝汤,故知非为中風;其三,若是天九之燥邪致病,即无風之温病,当有发热而渴,不恶寒,而无汗自出,本病无渴,且微恶寒,汗自出,故知非温病。既非伤寒中風,又非温病,那就只能是風温,即天七之热邪致病。热邪致病,何以恶寒?原因精髓流溢,或谓邪風泄汗,而亡阳,意义一致,此恶寒,寒在脉腑。
本条“伤寒”揭示,《伤寒》除了太阳病提纲指出温病与風温字眼,始终未提温病与風温字眼,但是,温病与風温却始终与伤寒中風相对存在于《伤寒》,只是后世看不明白。
脉浮,是寒热两淫相搏于脉腑产生湿淫,或三焦淫热蒸水入脉,且心搏之力能出于浮部。本病脉浮,当是三焦外感热邪,以致命门增开,精髓流溢三焦,使三焦热淫,蒸水入脉,而有湿淫,且心搏有力能出于浮部。脉浮之关键要素是湿淫与心搏有力。有的脉论将脉浮的病理解释为热或風,其说不尽准确,但又并未说错。说其不仅准确,因为没有揭示湿淫与心搏有力之真相,更没有揭示精髓增出之根源。谓其并未说错,因为心搏有力,确实与热(風)一致。
心烦,主要是三焦热邪客入心脉,使心神不宁。同时,亦因汗出亡阳,以致心力虚烦。本病精髓增出,为何还有心力虚烦?原因本病精髓增出,非为心脉中枢枢动,而是外感热邪偷袭,故入三焦而不入心脉脾胃。而且,由于增出但入三焦,原本正常入心入脾之精髓减少,因此心脾阳虚。此乃本病脚挛急之病理根源,亦是桂枝汤再发其汗,得之便厥之病理根源。
脚挛急,是指腿脚拘急,且膝关节拘急不伸。究其病理,根源精髓流溢,以致脾阳虚若,故所主之筋肉亦虚弱。亦因精髓流溢,以致心力虚弱,故气血不能温养四肢。又因内外热邪,喜犯心脾阳藏,故所主之四肢筋肉易伤。本病发于脚,因双脚离心最远,且膝又为筋之大会,故先发于脚。
微恶寒,原因命门被热邪劫开,精髓流溢三焦,而不循正途,以致心脉阳虚。加之热邪客入脉腑,以致汗自出,更损心阳。心脉乃人体生命五行系统之中枢,达表通里,故風温发热,亦致恶寒。微恶寒者,病情尚浅也。此寒在骨髓,亦寒在中枢。
本病風温,反与桂枝汤,此误也。桂枝汤更发其汗,大汗亡阳,则心力不逮,以致中枢失运,四肢厥逆。風温乃是热病,何以四肢厥逆?此病理一分为二。一是,热邪客犯心脉,非先占阳气虚处,而是直入心藏,此与寒邪先犯阳虚处,即四肢之远不同。故四肢之远邪热亦不致。二是,心力虚损,故阳热正气不达四肢之远。无阳便是阴,无热便是寒,故風温亦致厥逆。
小便数,是指尿频,即次多但量少。其病理亦一分为二。一是,三焦淫热蒸发水液入脉腑外越为汗,故膀胱无源,而小便量少。二是,热邪客犯膀胱,气化太过,且邪風动泄,故总是欲尿,而有尿频次多。
条文指出本病误服桂枝汤以后,可能出现四种证治,即甘草干姜汤证、芍药甘草汤证、调胃承气汤证和四逆汤证。
其一,若咽中干,烦躁,吐逆者,作甘草干姜汤与之,以复其阳。误服桂枝汤,不仅大汗亡阳,加上热邪客入,则生烦;心阴虚,加上热躁客入,则生躁。躁者,从足从喿,从足者,指四肢躁动;从喿者,指口舌不停,喋喋不休,重则语无伦次,是谓谵语。病理亦一分为二。一是脾阳虚弱,故有口躁;二是,心力虚弱,故有四肢躁动与舌躁。汗出亡津液,加上热邪客入胃腑,故有咽中干。热邪客胃,邪風动泄,故有吐逆。
甘草干姜汤之干姜,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,温补地八脾阳与地十心阳,正当其时。用干姜不用生姜,以其力胜生姜,且效力持久,能入脾心,生姜效捷,但不持久,入胃则用,故多力于胃腑,而少力于心脾。炙甘草,厚甘气平,入心以固本,养心安神,入肺以和解寒热,复正三焦。甘草炙,以其微温。脾机复正,木升風和,加上三焦复正,则津液疏利自如,故小便自利,自汗必止,咽干不再,吐逆自愈,挛急可解。心机复正,则土固湿平,中枢健运,心神安宁,厥逆可解,烦躁自愈。此乃扶正之法。
成无几《注解伤寒论》,此方干姜炮用,当本自《金匮》之甘草干姜汤,以炮姜治虚寒肺痿。干姜炮过,其味由厚辛变薄苦,根据治方医学之药理,其治方由脾心转为肺肝,功能温肺暖肝,由此复正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,亦无不可,但与本病病机主要在心脾,病理阳虚,治与腹其阳不符。
其二,若厥愈,足温者,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,其脚即伸。本句言服用甘草干姜汤以后之证治。甘草干姜汤,恢复了心脾之阳,使气血正常运行,厥逆已愈,足温已复。但因热邪尚未完全肃清,故脚膝挛急未解。更作芍药甘草汤,以芍药和解肺寒焦热,使热邪归正,无犯筋脉。同时,助以甘草扶正心土,使中枢健运。故挛急即解,其脚即伸。此乃扶正祛邪之法。
其三,若胃气不和,谵语者,少与调胃承气汤。谵语,即喋喋不休,语无伦次,躁在口舌之重者。不仅是脾胃的病证,而是心脉与脾胃的联合病证,病因热邪或燥邪,其病理亦非仅仅胃气不和,而是脾胃心脉正虚邪实,惊魂扰神所致。正虚,即脾心力虚,胃脉津液虚。胃脉津液虚,故生虚燥。所谓调胃承气汤,其气味治方,兼在胃腑,而主要在三焦、胆腑与脉腑,却与病证机因相符。大黄芒硝气寒,厚苦入三焦、胆腑,功能清热降燥,于本位消除病因。大黄酒洗,兼有薄辛,可引药力入胃,入脉;芒硝兼有薄咸,入胱入胃,其薄咸乃坎水之味,故能入脉。大黄芒硝,亦于病机处清热解燥。甘草气平,厚甘入心,补土正湿,养心安神。由此,脾胃心脉病机归正,谵语自止。
其四,若重发汗,复加烧针者,四逆汤主之。如前所述,误服桂枝汤以后,已至大汗亡阳,致生烦躁、厥逆等证。今复加烧针,其结果必然是重发其汗,使心阳更衰。治与烧针,还可能惊动魂神,伤及脾机,产生惊悸抽搐等病证。如此,非与四逆汤不可。其中附子,气性温热,后世发明,其味不仅厚辛,且兼薄咸薄苦。厚辛入脾入心,薄苦入肺入肝,薄咸入胱。附子一品三味,即五机并治。温热散寒,扶藏正腑,固本正用。干姜气温,厚辛入脾,则升木正風;兼入心藏,则固土正湿。甘草炙过,气平微温,厚甘入心,则固土正湿;兼入肺藏,则温和寒邪。四逆汤三品四味,五机同治,其理至深至远。
本条对于《伤寒》有着特殊意义。其一,直接证明《伤寒》不但讲伤寒,亦详温病。其二,温病亡阳,亦赖姜附。其三,四逆承气,扶正祛邪,殊途同归。

【原文】问曰:证象阳旦,按法治之而增剧,厥逆,咽中干,两胫拘急,而谵语。师曰:言夜半手足当温,两脚当伸,后如师言。何以知此?答曰:寸口脉浮而大,浮为風,大为虚,風则生微热,虚则两胫挛,病形象桂枝,因加附子参其间,增桂令汗出,附子温经,亡阳故也。厥逆,咽中干,烦躁,阳明内结,谵语,烦乱,更饮甘草干姜汤,夜半阳气还,两足当热,胫尚微拘急,重与芍药甘草汤,尔乃胫伸,以承气汤微溏,则止其谵语,故知病可愈。(第30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以问答形式,对第29条之脉证并治作进一步的病理与治理解释。但是,受六经中医理论限制,解释不是十分透彻,亦非十分准确。29与30二条,真相隐蔽,需要仔细辨证,用心推敲。
证象阳旦者,即证象桂枝。《金匮》曰:产后中風,数十日不解,头痛,恶寒,干呕,汗出,时时有热,虽久,阳旦证续在耳,可与阳旦汤。阳旦汤就应该是桂枝汤。所谓阳旦,其象太阳初出,时方在东方之寅卯辰,六气在厥阴風木。桂枝汤之气味治方,正在阳旦,故称桂枝汤为阳旦汤十分形象。
但是,29条之脉浮,自汗出,小便数,心烦,微恶寒,脚挛急,不是桂枝证,而是热病,即風温病,所以按桂枝证治之而增剧,出现厥逆,咽中干,两胫拘急,谵语等证,此乃误治。夜半寒水当令,热邪不能为患,故厥逆止而手足当温,拘挛解而两脚当伸。所谓夜半阳气还,两脚当热,是从正气角度言。用附子干姜,以其厚辛入脾入心固本,非同桂枝,薄辛入胃入脉为用。根据治方医学之药理,五味有厚薄之分,厚薄入藏腑有别,故,不可与桂枝者,未必不能用姜附。
重与芍药甘草汤,尔乃胫伸,说明脚之屈伸,不在阳气还,而在芍药和解热邪。前方甘草干姜汤已使脾机复正,复与芍药甘草汤更使热邪归正,故尔乃胫伸。
以调胃承气汤,止其谵语者,理非尽在微溏,根本在清热降燥。大黄芒硝,使热邪归正,不患脾胃心脉,故阳明(胃腑)无虚燥,则魂神不惊,亦心无虚烦,则心神安宁,如此口舌二窍复常,谵语自止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项背强几几,无汗恶風,葛根汤主之。(第31条)
葛根四两  麻黄(去节)三两  芍药二两  桂枝(去皮)二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二十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,先煮葛根、麻黄,减二升,去白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覆取微似汗,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。诸汤皆仿此。
【辨解】本条太阳病,病因乃近一之風,寒闭大于風泄,故言恶風而无汗。项背强几几,原因颈项裸露,而人体负阴抱阳,后背对应北方寒水,外感風寒,最先均由背强进入肺焦脾胃领地,故伤寒中風之初,即有项背强痛或强几几之病证。强者,僵也,几者,紧也,均是寒邪闭束项背皮肤肌腠之筋脉病证。皮肤属肺焦,肌腠属脾胃,故太阳病,实乃五行生机之肺机与脾机病变。此所谓肺机与脾机病变,当然不是说肺焦脾胃之器质发生了病变,而是包括其功能病变,且在《伤寒》主要指功能病变。
六经中医讲太阳病对应膀胱经,治方医学则更将“太阳病”与心脉对应的太极督脉(与前胸之任脉连成一脉)联系起来。太极督脉是首脑髓海与肾机命门之间的通道,風寒由此而入,即起初便感动心脉对应的经络,同时感动首脑元机和肾机命门,因此,为调动首脑精髓化热提供了预警。
本条要点,在于准确把握无汗恶風,此乃区别伤寒无汗恶寒与中風汗出恶風的关键,而要准确把握无汗恶風,首要认识風,认识風与寒热之关系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对寒热風燥湿有比较深刻之论述,可参。
治方名为葛根汤,实乃桂枝汤加麻黄葛根。桂枝汤升木正風,可复木疏風和,但不解表闭,故加麻黄解表,如此则可实现汗出而解。此病不与麻黄汤,因为项背强几几,寒邪已经侵入肌腠,需要桂枝汤之生姜解肌。本病虽有寒闭无汗,但非麻黄汤之伤寒,故加麻黄之同时,更加葛根,既能入脉正湿生津,以防汗出太过,又能入胃调和風木,以合姜桂使木疏風和。
葛根重用,可谓主药,其药理值得深究。葛根气平,薄甘入脉,正湿扶土,薄甘入肺,合芍药之力,固扶肺藏,归正三焦。后世发明,葛根兼有薄辛,薄辛入胃,正風扶木。《本经》谓其主消渴,身大热,呕吐,诸痹,起阴气,解诸毒。与《伤寒》及后世之经验完全吻合,更与治方医学之气味治方药理相符。所谓起阴气,实为生津液,因为六经中医将形物归阴,将气归为阳,称阴精阳气。葛根气平生津,不仅治風寒外感,風热温病亦治。后世医家皆谓葛根解肌,此强调补充津液;又说其升阳发表,此为用于温病而言。温病虽为阳邪,却不补人体阳气,反耗人体真阳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与阳明合病者,必自下利,葛根汤主之。(第3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阳明合病下利之证治。要正确理解本条意义,首先要搞清楚何为阳明病,以及何为太阳与阳明合病。
关于阳明病,阳明篇180条曰:“阳明之为病,胃家实是也。”第181条又谓:“太阳病,若发汗,若下,若利小便,此亡津液,胃中干燥,因转属阳明。不更衣,内实,大便难者,此名阳明也。”可见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就是胃肠病。但是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不仅病燥湿结实,亦病寒湿泄泻。而且,阳明病之病理,亦不尽如第181条所述,因太阳病,若发汗,若下,若利小便,此亡津液所致,主要是由燥热寒湿客犯胃腑所致。关键在于,胃腑并非天九燥腑,而是天三風腑,故《伤寒》之阳明(胃肠)燥病,并非胃腑本气自病,而是燥邪客犯致病。太阳病发汗亡津液,若是无热客入胃腑,胃腑之津液不会自动跑去脉腑。又,承气汤乃是“下”之典范,若按181条,当致亡津液,即致阳明病,何以治阳明病?因此,本条“太阳与阳明合病者,必自下利”之病理需要用心推敲。
所谓太阳与阳明合病,当是太阳病未解,即仍有发热,恶寒(恶風)等表证,又产生了阳明病。有些医家和注家,说“合病”是因为邪气过盛,使太阳病与阳明病同时发生,无先后次第。这种解释,疏忽了太阳病伤寒中風的病因与阳明病胃家实的病因完全不同,根源在于六经中医对人体生理与病理的认识错误。有关的理论错误,主要表现为两点,一是误将胃腑当燥腑,即将胃与六气之阳明燥金对应;二是误认为寒邪本身会转化为热邪。这种理论上的错误,与实际疗效的正确之间,出现严重分裂,成为中医学术体系的一大痼疾。
所谓太阳与阳明合病,必自下利,其实应与下一条合起来看,即为必自下利或呕。为什么太阳与阳明合病,必自下利或呕呢?首先,阳明病是胃肠病,而自下利与呕均是胃肠的病证,所以,阳明病可能自下利或呕。其次,自下利或呕有一个必要条件,即胃肠風淫,風淫才会有下动为利,上动为呕。胃肠本是天三風府,風和为正,故能合脾木之疏利,使水谷之精华上奉于华盖,而糟粕与废水则分别从前后下出为粪溺。風淫邪泄,则木正不疏,正風不用,使脾胃生化之机不行,故水谷不别,俱从肠道而出,是谓下利,甚者水谷不化而出,是谓下利清谷。若邪風动在胃部,则为呕逆。若无太阳病,而但是阳明病,则虽有协热利,或下利清谷,或下利清水,亦或有呕,但主要病胃家实,大便难,故无必自下利或呕。可见,太阳与阳明合病,必自下利或呕者,决定于太阳病。太阳病,无论伤寒中風,还是温病風温,必有三焦发热,三焦热淫为邪,客入胃腑,则有阳明病。热邪客入胃腑,必生邪風。又,太阳病,无论伤寒中風,还是温病風温,若外邪传入胃肠,亦必生邪風。胃肠邪風动泄于下,则有下利,風动于上,则有呕逆,故必有自下利或呕。
本太阳与阳明合病,葛根汤主之,即治以桂枝汤加麻黄葛根,说明本病外感病因乃近一之風寒,故本病之自下利,当是外感風寒同时传入天三胃腑所引起。与桂枝葛根,祛邪养正,正風扶木。桂枝(去皮)之温,乃天三正風之温,“桂枝养正”之说道理在此。葛根汤既能治肺焦寒热于汗出而解,又能治胃肠之下利,故有本条之用。
本太阳与阳明合病,葛根汤主之,证明太阳病即肺焦脾胃病,即包括阳明胃腑病。由此推之,《伤寒》之六经病,相互交叉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不可分割,又总统于太阳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与阳明合病,不下利,但呕者,葛根加半夏汤主之。(第33条)
葛根四两  麻黄(去节)三两  芍药二两  桂枝(去皮)二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二十枚
上八味,以水一斗,先煮葛根、麻黄,减二升,去白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覆取微似汗。
【辨解】本条应与上条参照看。下利与呕逆的病机均在脾胃,病因均为風邪(寒邪生風或热邪生風)。下利之病理,是邪風动于胃腑之肠部(位于下焦),胃肠功能失正,同时脾木受伤,正疏不用,以致水谷糟粕不别于三焦肠道,俱从肠道邪泄而下。呕吐之病理,是邪風动于胃腑之胃部(在中焦),胃肠功能失正,同时脾木受伤,正疏不用,以致水谷从咽道呕逆而出。
葛根加半夏汤,即葛根汤加半夏。《伤寒》之半夏(洗),当是生用。半夏生者,厚辛气平,入脾固本,复正脾藏木疏,归正胃腑風邪,故能用于止呕。又,半夏之厚辛,如生姜本能持久,入胃则用,功能主要在胃,其次在脾,故《本经》谓其“主咳逆肠鸣”。水谷入胃,精华上奉,糟粕下传,为顺,精华不能上奉,糟粕不能下传,为逆,上逆则为呕吐,或精华不能上奉;下逆则为不出,或精华与糟粕俱下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桂枝证,医反下之,利遂不止。脉促者,表未解也,喘而汗出者,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。(第34条)
葛根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黄连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四味,以水八升,先煮葛根,减二升,内诸药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主要病证是下利不止,病因燥热,病机脾胃,病理燥热与寒邪客入胃腑,以致寒热搏湿,木郁風淫,風邪泄湿于胃肠,故利不止。
本条利不止者,外寒和三焦热淫同客胃肠,寒热搏湿于胃肠,生湿生風,邪泄为利。误下之寒药,功在下焦,故使寒邪入里下行,不仅客入天三之胃腑(肠部),亦使天一之膀胱有感,以致肾机命门输出精髓较之桂枝汤证少,故有脉促。脉促者,非数也,乃促之方出。促者,又非弱也,故脉促,示表未解。
桂枝证,風寒主要在肌腠,原本无喘,因为误下,表寒更入肺藏,故生喘。汗出者,原本桂枝证也,乃寒热客入脉腑,生湿生風,風邪泄湿于皮毛是为汗。
葛根黄连黄芩汤,以葛根黄芩甘草之平气,和解寒热,扶正固本为主,佐以黄连之寒,清上焦淫热,与本条病证机因符合,故病愈。
本方药理,有两点值得注意。一是黄芩,厚苦气平,入三焦胆腑,和解肺寒焦热,平治肝寒胆燥。后世医家多谓黄芩气寒,有悖《本经》记载,没其和解之功,实不可取。二是黄连与黄芩,苦味甚厚,故用于三焦者,其功在上焦和中焦,而不在下焦。由此可见,黄连黄芩之所以治下利,并非直接治在胃肠,而是治在三焦胆腑,更非治于黄连“厚肠胃”,而是治于消病因。
顺便解释一下所谓里热表热。无论里热表热,均为三焦发热,无论伤寒发热,还是温病发热,皆是三焦发热。若是三焦不热,即使外感百度热邪,亦断无发热之病证。而三焦之热,根源于精髓。凡发烧于皮表者,自内而出也,里先热而外后热。许多无表热的病人,并非无内热,只是不达皮表而已。古往今来,六经中医不究发热之真理,误解表里两热不同,更将发热误解为外邪转化而来,或者阳郁不得宣泄所致,说者与读者皆云里雾里。发热乃最常见,亦最重要之病证,故发热之理不明,则医理难圆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热,头痛,身痛,腰痛,骨节疼痛,恶風,无汗,而喘者,麻黄汤主之。(第35条)
麻黄(去节)三两  杏仁(去皮尖)七十个  桂枝(去皮)二两  甘草(炙)一两
上四味,以水九升,先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二升半,去滓,温服八合。覆取微似汗,不需啜粥,余如桂枝法将息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伤寒之麻黄汤证治。焦点在正确认识麻黄发表,以及温热治热之药理与治理。
本病五个病证,发热,恶風,无汗,喘,痛。发热者,三焦热淫出表也,原因肺藏外感寒風,三焦表腑发热相抗。恶風、无汗者,病机在肺藏,病因天一寒邪,病理寒邪在外燥结闭束皮毛,在内燥结脉腑,闭束表皮之微细血孔,同时,燥结无風,故无汗。喘者,病机主要在肺,病因寒邪,病理寒伤肺藏,损伤其呼吸功能。痛者,病机在脾在心,病因热邪或寒邪,本病痛于热邪。痛在脾者,因为脾主筋肉,筋肉拘急乃生痛;痛在心者,因为心主神明,识觉在心,故《内经》曰“诸疮痒痛皆属于心”。何以知本病痛因热邪,而非寒邪?因为太阳病无汗之寒,与中風之寒風不同,主要燥结在表,在肺,尚未入里,而三焦淫热出表,灼伤筋肉,而使身痛,腰痛,骨节痛。如果寒入肌腠,将会搏湿于肌腠而生身重。麻黄汤不与生姜,原因痛热。
本条关键病证是无汗,以其区别于桂枝汤之汗自出。无汗,指示風寒表闭之力大于風寒开泄之功,说明此“風”乃是近一之寒,虽曰恶風,实乃伤寒,故与麻黄汤,不可与桂枝汤。
麻黄杏仁,薄苦气温,入肺驱寒。麻黄之功,偏于解皮毛表闭,杏仁之力,偏于温肺复正。表闭解则有寒热搏湿可自皮毛而出为汗,肺机复正则无喘。桂枝,薄辛气温,入胃则正風扶木,使風和木疏,则脾胃生机复正;入脉则正湿扶土,使湿平土枢,则心脉生机归正。甘草气平,厚甘入心,补土正湿,兼入肺藏,和解寒邪,助力麻杏。麻黄汤之气味治方与病证机因完全切合,使淫邪复归正用,病机复归生机,故诸证自解。
麻黄汤之治理,关键在如何治外感寒邪,寒邪无患,则三焦热淫自平,故,麻黄汤不用苦寒解热,却使发热自退。又,麻黄汤并无用所谓“镇痛”之药,却诸痛自解。由此可鉴,中医之治理不在“对症下药”,而在消因治机,即祛邪复正,使病机复归为生机。总则扶正祛邪,扶正与温,祛邪则热者寒之,寒者热之,平气和之。淫邪不外寒热风燥湿,终归是寒热。治方则不出北南东西中,用药不离咸苦辛酸甘,及其寒热温凉平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与阳明合病,喘而胸满者,不可下,宜麻黄汤。(第3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与阳明合病,喘而胸满者,不可下,应与32条,33条对照看。
太阳与阳明合病,喘而胸满者,不可下,意义有二。其一,太阳与阳明合病,说明太阳病未解,若下,则引邪入里。又,下用寒药,如大黄芒硝者,功在下焦,故下焦(胃家肠部)若无燥结,不可下,下之,则必致下焦寒淫,变生坏病。其二,太阳与阳明合病,喘而胸满者,不可下,言外即使热邪客入胃腑造成虚燥,以致大便难,亦不能下。因为寒邪还在肺,热邪主要在胸(中焦上焦),故不能下。若太阳与阳明合病,无大便难,则有下利或呕,此乃32条葛根汤证治或33条之葛根加半夏汤证治。
喘,为肺藏客寒之重,示寒集中在肺,未入肝藏胃腑,故不可下。胸满,为热淫于中焦上焦,蒸水化湿而满。热淫既在上焦中焦,则无犯下焦,更不客胃肠,故不可下。宜麻黄汤者,理由有二。其一有喘,示肺藏病寒之重,麻杏正宜;其二胸满,是热积中焦上焦,麻黄汤驱除肺寒,肺寒去,则三焦自然归正。麻黄汤与热治热,与热治满,其中曲径,不可不知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十日已去,脉浮细,而嗜卧者,外已解也。设胸满胁痛者,与小柴胡汤。脉但浮者,与麻黄汤。(第37条)
柴胡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人参三两  甘草(炙)三两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十日以上,可能出现外已解将愈,外已解传里,外未解等三种病变。
太阳病,十日已去,表示传经将毕,病将出现转机。脉浮细,脉象由紧变弱,说明表邪或退或入里。细亦表示脉腑不充。而嗜卧,有两种含义,一是病久精力已衰,邪退而正气休息。二是病传少阳,精髓异出而嗜卧。病传少阳者,更有胸满胁痛之病证,故与小柴胡汤。以上两种情况,为外已解。第三种情况是外未解,即脉浮不细,表示病未传,仍属麻黄汤证,故与麻黄汤。
脉浮,是太阳病脉,示肺寒焦热,两淫相搏于脉腑而生湿淫。十日以后,脉象变为浮而细,说明脉腑湿淫始退,即肺寒焦热始退,故称外已解。其实,只要还有浮,就不能算已解,只能说始退。但外已解,不等于病已解,亦可能已经传里。脉浮细,示脉腑枯燥,有脉弦之义,示脉腑客燥,同时心搏仍然出浮,说明命门精髓仍在增出。燥乃胆腑之气,燥淫为邪,客犯脉腑,说明肝胆已经病变,即病传少阳。如此才有胸满胁痛之少阳病证。表解而传里,寒入肝藏,以致胆腑燥淫。热积三焦,蒸水化湿,而生湿淫于中焦,若无燥邪客入,只是中焦湿淫而满,但无燥结,故上焦下焦仍能交通,如此,不会上焦积热,而下焦积寒,则不会生痛。痛,乃上焦积热,灼伤三焦腑腔筋膜。此时,若是燥邪客入,则情形完全相反,燥湿结聚于中焦,阻隔上下交通,形成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燥结满塞之病理格局。
嗜卧,是久病消耗精髓,心神萎靡的病证,与脉象的变化一致。此证可示病愈前的安静,亦可示肾机命门的病变,即肾藏受寒,精髓增出减少,故有脉浮变细。
脉浮细,而嗜卧,胸胁满痛,与小柴胡汤者,以其气味治方与病证机因完全相符。柴胡,薄苦气平,入肺入肝,扶正固本,和解肺寒焦热,平治肝寒胆燥;黄芩,厚苦气平,入焦入胆,和热平燥。柴胡与黄芩同用,藏腑共治,且共治于和解,既可出于肌腠皮毛为汗,又可利于膀胱宗筋为尿,或者出于胃肠解于粪便,妙哉。寒热得治,湿淫中焦不再,燥邪归正,湿结停聚难续,故胸满自愈。姜夏,厚辛入脾入心,生姜气温,升木正風,强心健枢;半夏气平,扶木固土,和解胃脉寒热,调和風木湿土。参草大枣,厚甘气平,入心入肺,补土正湿,养心调神,利益肺焦。小柴胡七品三味,四机同治,消因治机,左升右降中央枢,其方法所能治者,远非本条所限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中風,脉浮紧,发热,恶寒,身疼痛,不汗出,而烦躁者,大青龙汤主之。若脉微弱,汗出,恶風者,不可服之。服之则厥逆,筋惕肉瞤,此为逆也。(第38条)
麻黄(去节)六两  杏仁(去皮尖)四十枚  桂枝(去皮)二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石膏如鸡子大,碎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枚
上七味,以水九升,先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取微似汗。汗出多者,温粉粉之。一服汗者,停后服。若复服,汗多亡阳遂虚,恶風烦躁,不得眠也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大青龙汤之脉证并治,并阐述不可与大青龙汤之脉证,以及不可与而与之后果。
脉浮紧,是典型的太阳病伤寒脉象,条文却言太阳中風,这就提示读者要用心感悟寒与風之微妙关系。今言中風,当知此風乃是天一之寒風,而非天三次寒之風,有恶寒无汗为证。若说伤寒,也要了解此寒必是天一燥寒,故无汗。又,本病之脉紧无汗,还有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之作用,故有烦躁。寒燥与热燥并发,故有麻黄与石膏同用。
发热、恶寒、身痛、不汗出的病机病因辨解,在前面已经反复阐述多次,在此不赘。
烦躁,是脾胃生机和心脉生机病变的病证,病因燥热,病理是燥热客犯胃腑与脉腑,扰乱脾魂心神。烦躁的病机病因辨解,前面亦有详细阐述,在此不赘。在大青龙汤之脉证当中,烦躁是关键病证,若无烦躁,当与麻黄汤。
大青龙汤,实际是桂枝汤去芍药加麻黄杏仁石膏,也可以说是麻黄汤加生姜大枣与石膏,还可以说是麻杏甘石汤加桂枝生姜大枣。上述三种分析,都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大青龙汤之治理。其中,关键的气味是石膏之薄辛微寒,入胃入脉,清热降燥。
作桂枝汤去芍药加麻黄杏仁石膏之分析。太阳中風,故与桂枝汤。桂枝解肌而不解表,此病恶寒无汗,故加麻黄杏仁。燥热客犯胃脉而生烦躁,故加石膏。既加之薄苦气温之麻杏祛寒,则无需薄苦气平之芍药和解,故去之。不去芍药更佳,以其和解肺焦肝胆。
作麻黄汤加生姜大枣石膏之分析。太阳病,脉浮紧,发热,恶寒,无汗,故与麻黄汤。麻黄解表而不解肌,本病身疼痛,证明風寒侵入肌腠,故加生姜解肌。《伤寒》言桂枝本为解肌,主要是桂枝汤中生姜解肌,桂枝虽亦扶木,但主要驱寒正風。当然,亦驱寒复脉。麻黄重用六两,恐大汗亡津液,故加大枣。大枣厚甘滋腻,入心生液。又,大枣厚甘入心,气平固本,故能养心安神。本病烦躁,故加石膏清降客热客燥,同时以大枣扶正。
作麻杏甘石汤加桂枝生姜大枣之分析。麻杏甘石汤,见《伤寒》第63条。本病虽与第63条之病证不符,但与麻杏甘石汤之气味治方相宜。麻黄杏仁甘草,本为麻黄汤所不缺。石膏凉解胃脉之燥邪,为本病所需。姜桂大枣,亦为本病所需。
大青龙汤,关键在石膏,清热降燥于胃脉病机。但是,石膏与桂枝治方相同,而药性相反,两者同用,互相牵制,非为上策。本病烦躁,与薄辛微寒之石膏,解于胃脉,治在病机现场,而非治在病因产生之三焦胆腑。石膏与桂枝同用,原因六经中医误配阳明燥金,误以为燥邪产自阳明胃腑,而不知燥邪产自胆腑。本病燥烦,本可不与石膏,但与大剂麻黄汤解表发汗,则寒热俱解,烦躁自愈。若是病传肝胆,燥淫为邪,更应保留芍药,不需石膏。
换一个思路,不在胃脉病机处清降燥热,而在燥热发生处解决,是否可以呢?本该如此。比如,本病若与小柴胡汤加麻黄杏仁,同样可收汗解之功,此为笔者临床经验所证明。
但是,作深入一步思考,桂枝石膏之相悖,仲圣不会不知;小柴胡汤加麻杏之用,仲圣亦不会不知。那么,石膏与桂枝同用,并非牵制桂枝,而是帮助桂枝。只有一种解释,就是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燥结无風,故本条无汗,不是因为外感寒邪闭束皮毛(实际亦是燥结微细血孔),而是因为内生燥邪客入脉腑,燥结则風不能动,亦燥结出表处微细血孔,故虽然湿淫,有热有風,却无汗。本条脉紧,非因天一寒燥,而因天九热燥。如此,则石膏之用,首先不为解决烦躁,而是解决燥结无汗,否则,桂枝入脉,亦不能发其汗。
虽说如此,但治燥,总归应该治在胆腑。大青龙汤之用石膏,主要原因还是误将胃腑作为燥淫产生处。
若脉微弱,汗出,恶風者,不可服之。这一句话不难理解。因为脉微弱,表示心脉已虚,不可更发汗,故不宜麻黄汤,亦不宜桂枝汤,大青龙汤亦不可服之。若服之,必然更发其汗,以致大汗亡阳,心脉阳衰,脉微弱更甚,甚至心脉不枢,而生厥逆。心脉不枢,必致筋肉失养,木郁風淫,故有筋惕肉瞤,即肌肉不自主的跳动。心脉阴阳俱损,必生虚烦,故不得眠。不可为而为之,此为逆也。
从大青龙汤证治,结合太阳病其它条文,应该看到,“湿淫”一直隐于脉浮之中,隐于汗出之中。但仲圣未提一个“湿”字,读者也就不易看得透了。六经中医虽然有湿淫身重之认识,却将湿淫当作脾胃本气,而非湿淫客犯。但是,湿若是脾胃本气,燥就不能为脾胃本气,阳明病理就不能成立,可见,六经中医之逻辑,存在许多的自相矛盾。又,六经中医都谓大小青龙治“水”,而不谓治“湿”,但是,水归少阴,少阴未病,怎么需要治水?下一条指出,无少阴证者,大青龙汤发之,可见,大青龙非为治水。
把这个“湿”认出来,解决好,《伤寒》及中医的许多问题都可得到定解。治方医学讲《伤寒》从头到尾治風,何尝又不是从头到尾治湿呢?从“治”的角度讲,更是治湿。汗是治湿,吐是治湿,下是治湿,利小便是治湿,不过治在不同地方,湿之状态有别,治方气味不一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缓,身不疼,但重,乍有轻时,无少阴证者,大青龙汤发之。(第3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脉浮缓,身不疼,但重,乍有轻时,无少阴证之证治。应与38条对照看。
38条讲太阳中風,脉浮紧,本条讲伤寒,脉浮缓,均与大青龙汤。可见,伤寒中風,到了大青龙汤这个时候,已经难分难辨,或可理解为三与一中间的状态,不像桂枝汤与麻黄汤那样,一个近三,一个近一。再者,病至大青龙汤,寒热基本持平,風的意义已经不及湿的意义,即“着而不动” 之湿成为焦点。换句话说,是寒邪突破肺家皮毛入到了肌腠脾家,此时三焦之热已经出击到肌腠与寒邪对峙,其结果是寒热相搏于肌腠生湿,着而不能入里生满,亦不能外出为汗,故有身重。三焦之热出不去,则客犯胃腑与脉腑,故有烦躁。寒热相持于肌腠,寒胜一点,则脉见浮紧,热胜一点,则脉见浮缓,故紧与缓不是焦点,浮才是关键。本条身重是主证,与身痛不同。身痛,是寒引或热灼筋肉。身但重不痛,是湿淫着痹筋肉所致。
乍有轻时,是因为有汗出,汗出之后身重便轻些。证明寒热虽然相持,但三焦热淫有波动。可见寒已入肝,胆腑燥淫,并客入三焦化热,故有三焦热淫之波动。故本条身重乍有轻时,可谓“潮重”。凡是病因有内生燥邪者,均可见“潮”,后面有往来寒热,潮烦,潮汗,潮谵,等等。
无少阴证,就是外寒内热尚未伤及肾机,命门精髓增出之基本状态未变,否则,就不是大青龙汤证。
本条与大青龙汤发之,发汗以治湿,同时亦是治寒热,乃至如上条辨解指出,客燥亦治在脉腑。如此,病邪随汗而解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表不解,心下有水气,干呕,发热,而咳,或渴,或利,或噎,或小便不利,少腹满,或喘者,小青龙汤主之。(第40条)
麻黄(去节)三两  芍药三两  细辛三两  干姜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五味子半升  甘草(炙)三两
以上八味,以水一升,先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若渴,去半夏,加栝蒌根三两;若微利,去麻黄,加荛花如一鸡子大,熬令赤色;若噎者,去麻黄,加附子一枚,炮;若小便不利,少腹满者,去麻黄,加茯苓四两;若喘,去麻黄,加杏仁半升,去皮尖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小青龙汤证治,有两个焦点,一是心下有水气为主要病证,同时有干呕和咳证,二是或证多。
大青龙汤的“水气”主要在脉腑或肌腠,小青龙汤的“水气”在心下,这是大小青龙汤的主要区别。此言“水气”者,湿也。《伤寒》之心下,即三焦之中焦。后世将心下解释为胃脘,在六经中医或不觉有何不妥,但在治方医学里,胃脘与三焦属于两个不同生机,不可混淆。若水气在胃脘,当下利而解,不宜小青龙汤汗解。心下有水气,应是胸满之轻者,即尚无燥邪结湿,或燥结轻微,故无胸满而痛。湿在中焦不在肌腠,所以不能用大青龙汤解决,因为大青龙汤之生姜升木正疏,于湿在中焦者,力有不及,小青龙汤用干姜,更加细辛。湿在中焦,但无燥湿胸满,故不用柴胡黄芩和解之法。湿淫中焦,阻隔上下,故有上热下寒。上热,治以芍药之和解;下寒,治以五味之温热。五味子气温,薄酸入肝,兼入肾机,气温化寒。
咳的病理比较复杂,即病机与病因不一。但有一点是确定统一的,那就是咳总不离咽喉与肺管的筋肉拘挛而瘙痒,因此,与痛一样,总体上是脾机病证。具体而言,咽喉既属肺家,又属胃家,故咽喉瘙痒可以是肺机病证,亦可以是脾机病证。瘙痒之病因,主要是風,而且是微風轻拂,否则便是痛。微風者,往往多因寒热相持生湿之后,寒热温差不大所生之風。无湿之燥邪致咳,则是燥湿生热之咳,故大多伴随咳痛。本病有咳,故小青龙汤既有升木强筋之细辛干姜之用,亦有麻黄芍药治寒利肺之品。
干呕,欲呕而不能呕。其病理较为简单,病机在胃,病因風邪,且此風不大,大则致真呕。風性动泄,若風邪动于胃腑之胃部,则生呕逆,若風邪动于胃腑之肠部,则生下利。寒热燥湿皆可生風。燥邪之生風,比较曲折,先有燥湿化热,后有热邪生風,然燥邪虽然生風,却受燥结制约,而不能淫动,只能微动。故干呕者,病因多有燥邪。
治致呕之風,其法有三,一法治寒热燥湿,可在其本位治,亦可在客犯之病机治,故诸药皆有治風之功。一法升木而御风,以厚辛气温或气平者治在脾藏,姜夏细辛为之用。一法正風,以薄辛之品治在胃腑,寒風则治以辛温,热風则治以辛凉,辛平者,则寒热皆宜,小青龙汤用桂枝。呕咳皆因風,故治呕之气味,于治咳亦效。
本病或证众多,但病机不出肾肺脾肝心,病因不外寒热風燥湿,执此,再多或证也不难理解和把握。
渴,是胃腑的病证,病因燥热。加栝蒌根,以其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。六经中医谓半夏燥烈,故渴去半夏。然而,半夏厚辛气平,并不致渴,相反可以中和寒热生湿而解渴。
下利,病机在胃肠,病因寒热(燥)生風。若微利,加荛花者,燥热生風致利也。荛花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,故《本经》谓其下十二水,利水道。燥热息,水道通,下利自止。麻黄薄苦入肺,气温散寒,本病表证未解,肺寒犹在,麻黄必须。肺寒得解,三焦热淫自平,故麻黄不妨荛花清热降燥,正如麻黄汤能解伤寒发热。
噎,是胃腑之咽道干枯,同时,有关筋肌失用,以致吞食困难,病因燥热,病理胃病丧津,正風不用,脾病阳虚,木郁筋弱。去麻黄,以保津液,加附子,以升脾木,而强筋肉。
小便不利,而少腹满,是三焦水液不能正常尿出的病证。但有两种情况,一是水液满在下焦,未入膀胱寒腑,故不能尿出。本病心下有水气,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较大。二是水液满在膀胱,因气化不及,故小便不利,此属少阴病证,本病发热,表证犹在,说明肾机命门正常,故这种情况可以排除。小便不利,还可能因为脾木不枢,即便如此,细辛、干姜、半夏可解。因此,需要解决的问题,是使三焦之水入膀胱。茯苓薄甘气平,入脉入焦,渗湿利水,故可使三焦之水液入膀胱而出。麻黄解表,使湿出皮,不利小便,故去之。
本病之喘,是肺藏病寒。加杏仁,以其薄苦气温,入肺散寒,复正气机,故能治喘。麻黄虽偏于解表,但亦与杏仁同功,不去为佳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心下有水气,咳而微喘,发热不渴。服汤已渴者,此寒去欲解也。小青龙汤主之。(第41条)
【辨解】此为上条之补充,重在说明服小青龙汤后致渴,乃是寒去欲解的表现,避免误以为服汤后病变。
何以服汤后渴,就是寒去欲解呢?所谓寒去欲解,实际之意义,乃寒热淫邪随湿而去,故病欲解。小青龙汤主治心下水气,即中焦湿淫。小青龙汤辛温祛湿,有可能损及胃腑津液,而生渴,因此,见渴当知寒热已随湿而去,此为欲解。条文未及已渴怎么办,依理,当少少饮水,则愈。
青龙者,治水之神兽也。取名青龙,意在治水。大者,重用麻黄六两,使湿从肌腠皮毛而去,肌腠属脾在东,皮毛属肺应天,此乃震东升天之象,故曰大青龙。小青龙汤,麻黄减半用三两,主治心下水气,既可汗解,也可尿解,故曰小。又,石膏色白微青,味辛主治东方,气寒属水,故用石膏者,曰大青龙,无石膏者,曰小青龙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外证未解,脉浮弱者,当以汗解,宜桂枝汤。(第4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,外证未解,宜桂枝汤之脉证。关键是脉浮弱。病后一段时间,或治或未治,只要发热、恶寒这些“表证”还在,依然脉浮,就当以汗解,即解于皮毛。脉浮而弱者,示为中風,而非伤寒,即表闭弱于开泄,故汗解宜桂枝汤,而不宜麻黄汤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下之,微喘者,表未解故也,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主之。(第4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,下之,微喘之证治。焦点是微喘者,表未解故也。
太阳病,表证未解,说明寒邪主要在表,尚未入里,或尚未完全入里,肺藏本体虽然伤寒,但尚不严重致喘。若误以苦寒“下”之,而不是解于汗出,必然使寒邪由表入里。寒邪由表入里,意义有二。一是,由肺主之皮毛深入肺藏本体;二是,由肺机深入脾机,肝机,肾机。
喘证,病机在肺,因为肺主呼吸。但是,喘的根源可以追溯至肾机命门。肺之呼吸,犹如橐龠开闭,而肺之能开闭,能源在肾机命门输出之精髓,此与心之能搏动,能源在精髓一样。若肾机命门病变,输出精髓不及,肺机与心机皆可衰竭,故喘与厥之根源,皆在肾机命门。中医有“肾不纳气”之说,其本质意义即在精髓输出不及。本病之微喘,病由肺藏本体伤寒,未及肾机命门病变。又,伤寒致喘,说明寒邪由表入里,且集中于肺藏本体,无传它处,故与桂枝汤加厚朴杏子主之。
厚朴杏子,皆薄苦气温之品,入肺驱寒,使肺藏由病机复归生机,喘乃不治而愈。寒去要有出路,本病寒邪在肺,仍属于表,故与桂枝汤汗解而出。
本条曰微喘者,表未解故也,传达一个重要启示,即寒邪入里,若入在肺藏本体,即便不见恶寒,发热等“表证”,仍为“表未解”,仍应汗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外证未解,不可下也,下之为逆。欲解外者,宜桂枝汤。(第4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在上一条基础上,进一步阐述太阳病,外证未解,不可下,下之为逆,以及解外宜桂枝汤。要点是太阳病,外证未解,下之为逆。
太阳病,外证未解,本应从皮毛而解,即外解,今反以下法,经由三焦、胃腑而解,此可谓“内解”,故曰逆。本条不及具体病证,只是阐述原则。
解外本有桂枝麻黄二法,宜桂枝汤,表明仲圣用药之原则,即不以大药猛药治小病缓病,可用桂枝汤则不用麻黄汤。此外,条文隐含有可下之证,即大便难,否则就无需下。麻黄汤重在解表闭,本病若有大便难,说明寒邪已经入里,已无表闭,故不宜麻黄汤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先发汗不解,而复下之,脉浮者不愈。浮为在外,而反下之,故令不愈。今脉浮,故在外,当须解外则愈,宜桂枝汤。(第45条)
【辨解】本条但从脉象阐述有表里证时,当与桂枝汤解外则愈,否则不愈。本条关键,是要正确理解“浮为在外”。
脉浮,指示湿淫于脉腑,并且肾机命门无病,精髓能出,使三焦能化热抗寒,心机能搏出于浮部。湿乃寒热之中气,故太阳病之脉浮,表示寒热两淫搏于脉腑而生湿淫。寒淫源于外感,热淫源于三焦自发。故太阳病之脉浮,表示肺藏伤寒而三焦热淫。肺焦互为表里,在五行生机系统中属表,主体表皮毛,主外,故肺焦病称为表病,脉浮则指示病在表在外。
本条太阳病脉浮为在外,与43条太阳病喘为表未解联系起来,说明太阳病首先就是肺焦病,而不是六经之足太阳膀胱经腑病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脉浮紧,无汗,发热,身疼痛,八九日不解,表证仍在,此当发其汗。服药已微除,其人发烦,目瞑,剧者必衄,衄乃解。所以然者,阳气重故也。麻黄汤主之。(第4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八九日,麻黄汤脉证仍在者,仍应与麻黄汤发其汗。同时解释了服药微除可能出现发烦,目暝,鼻衄等证状,以及衄乃解的道理。本条应与38条大青龙汤证治对照看。
服药微除,指寒热稍退而未尽退,是病未愈。病未愈,而有发烦,目暝,剧者必衄,说明脉腑客燥,以致桂枝不能尽发其汗,病理详参38条辨解。本条病证,本宜大青龙汤,或小柴胡汤加麻杏,寒热燥同解。麻黄汤之麻杏,虽亦入肝,祛寒复正,但已入脉腑之燥邪未得解除。服麻黄汤后,汗出湿亏,则生虚燥,虚实相叠,以致土崩脉破而血出。另一病机在肺焦,故出血于肺窍,是为衄。脉腑有燥,故其人发烦,目瞑,剧者必衄,衄乃解。衄乃解者,燥热随衄而解也,与寒热随汗出而解意义相同。
仲圣释为阳气重使然,意为心脉热盛。若但有热盛,而无燥结,必然热風汗出,病乃解,绝无发烦,目瞑,剧者必衄。因有燥结,故風不能动,即与桂枝,亦不能尽出其汗。又,目暝者,目闭不能睁也,实为眩晕,此证病机在肝,肝寒胆燥也。为何服药前不发目暝,而服药后才发呢?此为服药发应,即麻杏入肝发生作用之表现。温药入肝祛寒,常发暝眩,尤以附子最为多见,过后即愈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脉浮紧,发热,身无汗,自衄者愈。(第47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,进一步阐述太阳病,不服药,自衄而愈之脉证。
上条讲服麻黄汤后,汗解不尽,而衄解。本条讲麻黄汤证不药自衄而解。以仲圣意,当然是阳气重故也,但是,阳气重毕竟为抽象之解释,亦是粗浅之解释。设问:阳气重何以表闭得如此厉害?可见,但言阳气重,未揭底细。
脉浮紧,发热,身无汗,必是燥结无風,否则,如此热盛湿淫,必然汗出,而汗出者,必然不衄。此燥于病初,乃是外感寒燥,即天一之寒邪,所谓表闭,本质燥结。天一之寒燥,麻黄桂枝可解。麻黄之能出汗,说明其治方有脉,那么,其味必有薄辛。薄辛不仅入脉,亦入胃腑,故麻黄温肺祛寒之同时,亦增加胃腑之津液丧失,此麻黄之微妙处。若寒邪在表,开表闭非其不可;若寒邪入里,则不可与麻黄损失胃腑津液。如40条之心下有水气者,即寒热入里,则麻黄不宜,故虽有喘,亦不能用,而与杏仁。惟仲圣能识麻黄,以其离气味不远,后世不识麻黄,亦不识仲圣之不用麻黄,原因离气味远矣。
若寒邪传里,肝藏受之,则生胆腑燥淫,此乃天九之热燥,客入脉腑,必致燥结。燥邪入脉,则可致土崩脉破,发为出血,并且必发于另一病机。脉腑之热燥,惟薄辛或薄甘气寒之品能解,故有大青龙汤之用石膏。
脉破血出,燥邪随血出而解,热風则能出汗,湿淫亦解,寒热两邪俱在湿中,随湿而去,故衄则自愈。从此自衄病愈,又可反证“汗”与“衄”皆非定法,乃病解之证见。

【原文】二阳并病,太阳初得病时,发其汗,汗先出不彻,因转属阳明,续自微汗出,不恶寒。若太阳病证不罢者,不可下,下之为逆,如此可小发汗。设面色缘缘正赤者,阳气怫郁在表,当解之,熏之。若发汗不彻,不足,言阳气怫郁不得越,当汗,不汗,其人躁烦,不知痛处,乍在腹中,乍在四肢,按之不可得,其人短气,但坐,以汗出不彻故也,更发汗则愈。何以知汗出不彻?以脉涩故知也。(第48条)
【辨解】本条更进一步阐述太阳病汗解不彻,以致病传阳明,二阳并病的证治。所谓二阳并病,即太阳未解,阳明病又起。
为什么太阳病发汗不彻,就会传致阳明呢?因为,汗彻则解,病愈太阳,而不传。发汗不彻,即寒热两邪未解,太阳病未愈,就有或传或不传。不传则仍在太阳,传则有三,非独传阳明。其一,表邪完全入里,太阳表证罢;其二,表邪部分入里,即有太阳与阳明并病,或太阳与少阳并病,或太阳与少阳阳明三阳并病。其三,表邪部分入里,传入三阴,则有太阳与三阴中的一阴并病,所论最多者,为太少两感。此以六经理论而言。若以治方医学理论而言,但太阳病就是肺焦生机、脾胃生机、心脉生机三机并病,六经之手太阴(肺)、手少阳(三焦)、足太阴(脾)、足阳明(胃)、手少阴(心)和奇恒之脉府均在其中。阳明胃腑乃天三次寒之腑,若寒邪入里,胃腑先受,阳明病寒。若是阳明病热,则非肺传寒邪所致,而是三焦热邪客入胃腑所致。若是阳明病燥,则非外感寒邪所致,而是内生燥邪所致,其非太阳(肺焦)所传,而是少阳(肝胆)所传。燥乃天九之气,于人在胆,胆腑燥淫,客入胃腑为邪,故有阳明病燥。胃非燥腑,若无燥邪客入,断无病燥之理。寒邪入胃,更无化热化燥之理。阳明病热或病寒均有太阳传入。阳明病燥,则是少阳传入。胆腑燥淫,原因肝藏受寒。肝寒则胆腑燥淫以抗,理同肺寒则三焦发热相抗。肝为地四之藏,故地二肺藏之寒里传,肝藏易感。
回到条文。发汗不彻,二阳并病,续自微汗出,不恶寒。这是表寒部分被解的证见,相当于太阳伤寒变为太阳中風。在前面曾经讲到,太阳中風,比太阳伤寒更容易往里传病。本条太阳传里以后变为中風,从相反的方向证明了前面的论断。
若太阳病证不罢者,不可下,下之为逆,如此可小发汗。此理前面几条已经说明,不赘。如上所言,太阳病既然已成中風证,当然应小发汗,以使汗彻,解决肺寒焦热。因为已传阳明病热,故小发汗不宜桂枝汤,宜葛根汤去麻黄,或桂枝加葛根汤去麻黄,并减少剂量。
设面色缘缘正赤者,阳气怫郁在表,当解之,熏之。就是说,如果不是微汗出,不恶寒,而是面色缘缘正赤,仲圣谓阳气怫郁在表,实际是指太阳病发热表闭还很严重,仍是太阳伤寒证,那么,就不是小发其汗,而应以太阳伤寒解之,或以麻黄汤,亦可熏之。
这个熏,不一定是火熏,很可能是汤熏。直至现在,民间还有用汤熏治疗外感伤寒中風者,笔者于前两年亦还亲自熏过。其方法是,用一些发散药如艾草、姜叶、菖蒲等,煮成一大盆热汤,盆上放一块洗衣板,病人坐在板上,外面用一床草席围起来,草席上面用一床被单盖上,不一会,即周身汗出,取效比口服汤液还要快。但是,此法要注意四点。一是时间不可太长。时间过长,就会汗出太过;而且时间一长,汤液变冷,此时毛孔已开,继续呆在里面,就不是热熏,而是受寒了,虽然当时没有寒的感觉,还觉得水是温的。然而,水气一旦不热便是寒,这一点很多人都不了解。二是出来的时候要迅速用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气,并立即穿好衣服。三是补充津液,最好事前备好姜汤,出来后温服一碗。四是熏后要静坐或卧床休息一会,不可立即运动或劳作。
若发汗不彻,不足,言阳气怫郁不得越,当汗,不汗,其人躁烦,不知痛处,乍在腹中,乍在四肢,按之不可得,其人短气,但坐,以汗出不彻故也,更发汗则愈。这一段话,有三层意思。第一,重申发汗不彻,叫做阳气怫郁不得越。第二,强调阳气怫郁,当汗。第三,明确阳气怫郁,当汗不汗,就会病往里传,出现烦躁、痛无定处、短气、但坐(不能卧)等等病证。烦躁,是热邪,或燥邪,或燥热合邪扰心犯脾的病证,仅将其归为阳明病证,不是十分准确。痛无定处,总体是脾机的病证,具体不定,病因寒热。或因寒而痛,或因热而痛,而寒由表向里入侵,热由里向外出击,故痛既可在表,亦可在里,一时痛寒,一时痛热,无有定处。于是,如条文所谓,乍在腹中,乍在四肢,按之不可得。短气,是肺机病证。肺藏伤寒,故气机不畅,而有气短。严重者,则发气喘。胃腑客热,可致胃气虚衰,不能上奉,宗气无源,亦能令气短。宗气者,肺机开合之后天能源,源于胃气。但坐不能卧,肺主南方,居人体上焦华盖,为左升右降之枢机,坐为顺。平人者,坐卧皆无妨其用功,肺病者,则顺坐亦未必能令气机升降如常,但坐肯定比卧要舒服些,故但坐不能卧。上述这些病证,皆因汗出不彻,以致二阳并病,因此,发汗则愈。发汗则愈的意义,在于发汗解决寒热两淫。
何以知汗出不彻?以脉涩故知也。汗出不彻的意义,是太阳病不解又传阳明,实际已传少阳在先,少阳不病,则阳明无燥。少阳(胆)病,才有阳明病燥。脉涩,是指脉搏出入相接不够流畅,有瘀滞之象,其意义是燥邪客犯脉腑,燥湿生结,滞约脉搏。因此,脉涩意味着太阳传少阳,少阳传阳明,实乃三阳并病,根源在于太阳病,因汗出不彻未解。
反过来看,正因为脉腑客燥,制约桂枝动風发汗,以致汗出不彻。由此观之,本条所谓二阳并病,实乃先有太阳与少阳合病,故发汗不彻,然后燥客胃腑与脉腑,而有所谓阳明病。六经中医无肝寒胆燥之病理,却有阳明燥金之误配,故燥邪致病,仅见阳明,且将谵语等燥客它腑之病证亦统统归入阳明。中医之难,难于医理不明。

【原文】脉浮数者,法当汗出而愈,若下之,身重心悸者,不可发汗,当自汗出乃解。所以然者,尺中脉微,此里虚,须表里实,津液自和,便自汗出愈。(第4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48条,为其一款。阐述太阳病当汗而下,身重心悸者,不可发汗,以待津液自和,自汗而解之脉证。
脉浮,示脉腑湿淫,且心搏有力能出浮部。脉数示心搏急速。脉浮数,指示肾机命门精髓输出剧增,意味着三焦热甚,而三焦之所以热甚,当是寒風凶猛。如此病情,当与麻黄汤或桂枝汤,温肺解表,正風升木,补土正湿,使寒热随湿淫由汗出而解。本当汗,反下之,将促使病向里传,出现许多变化,是为逆。其中一种变化,是出现身重心悸和尺中脉微。如此,则不可发汗,当自汗出乃解。
本条文字简短,但要辨明问题却一长串。一是,为什么脉浮数者下之,会出现身重、心悸和尺中脉微。二是,为什么脉浮数者下之,出现了身重心悸和尺中脉微,不可发汗。三是,为什么脉浮数者下之,出现了身重心悸和尺中脉微,会自汗出,而且能自汗出乃愈。四是,为什么尺中脉微表示里虚,此所谓里虚的含义是什么。五是,为什么表里实,才能津液自和。六是,为什么津液自和,便自汗出乃愈。
身重,是湿淫于脾家筋肉,是寒邪与热邪相搏于肌腠的结果。太阳病脉浮数者,寒邪在表,且表闭严重。下之,则三焦热退,出表之热回收,表寒入里,进入脾主之肌腠,相搏而生湿淫,故有身重。
按照治方医学理论,五藏有神,五神有情,居于五腑。悸动者,惊之过也。惊乃脾魂之情,在胃肠。下后,下焦虚寒,表寒乘虚入胃,邪風淫动,其情乃惊,風淫则生悸动,发于脾胃而心有所感,是谓心悸。如口舌相连,心脾之联系甚密,故脾胃惊悸,心即有感。又,下后,三焦热退,实乃肾机命门输出精髓骤减。故三焦热退,心阳骤衰,而有心悸。所谓尺中脉微,里虚者,如是也。尺中脉微,而里虚,故不可发汗,若发汗,则亡阳,使里更虚。
身重是湿淫肌腠。下后寒邪入里,表闭缓解,形势如同太阳中風。心悸者,胃風已动,形势亦如太阳中風。有湿,有風,故当有自汗出,而不可发汗。若发汗,则太过而亡阳,使里更虚。太阳中風,亦有自汗出,却不能自愈,此伤寒下后,形势如中風,何以自汗出乃愈?因为此自汗出,乃里虚复实之后,即肾机命门复正,形势相当与桂枝汤,使木疏風和,故能自愈。所谓须表里实,津液自和,实指三焦复热,与表寒相搏而能生湿(津液),若无三焦复热,即里虚,则寒邪无热相抗,而不能津液自和。寒热搏湿,加上風和木疏,便有自汗出乃愈。

【原文】脉浮紧者,法当身疼痛,宜以汗解之。假令尺中迟者,不可发汗。何以知然?以荣气不足,血少故也。(第5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48条,亦为其一款。对照49条阐述脉浮紧者,假令尺中迟者,不可发汗。
脉浮紧者,法当身疼痛,此乃伤寒之麻黄汤证,故宜以汗解之。假令尺中迟,是指寸脉浮紧,而尺脉迟。此所谓迟中迟者,义同涩也,不可为慢也。因为脉搏的快慢,由心搏决定,不可能在寸尺有别,有别者,只能是强弱沉浮。寸脉紧,有急数之义,而同一人,同一时间,不可能存在寸数尺慢之脉,故迟者,迟滞也,涩也。脉涩者,脉腑客燥,滞约脉搏,而有涩也。故脉涩,示胆腑燥淫客入脉腑。燥客脉腑,必然无風出汗,故湿淫积聚脉内,而有脉浮紧。条文所谓血虚,并非脉腑空虚之义,只能是脉腑客燥。脉腑客燥,不是不可发汗,而是发汗不出,或发汗不彻。
有医家将尺中迟与尺中弱相提并论,将尺中迟亦解释为里虚,那么,其意义就与上条相同了,即尺弱者不可发汗,当津液和,自汗出而愈。但是,上条之尺中弱,恰恰是脉浮紧者,当汗不汗,误下之后才出现的脉象变化,并非一开始就脉浮紧,但尺中微。可见,本条之尺中迟,只能作尺中涩解,即作燥客脉腑解。

【原文】脉浮者,病在表,可发汗,宜麻黄汤。(第5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48条,为其一款。补充阐述50条之脉浮紧,宜以汗解之。
脉浮,病在表,可发汗,宜麻黄汤。宜麻黄汤者,除脉浮之外,当有麻黄汤证,关键是表闭无汗。若脉浮,自汗出者,宜桂枝汤。

【原文】脉浮而数者,可发汗,宜麻黄汤。(第52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48条,为其一款。对照上条之脉浮,补充阐述50条之脉浮紧,宜以汗解之。
脉浮而数,与脉浮紧同义,但是,亦应有麻黄汤证。否则,不宜麻黄汤,因为数有虚实。虚数者,弱也,缓也,非紧之义也。

【原文】病常自汗出者,此为荣气和。荣气和者,外不谐,以卫气不共荣气谐和故尔。以荣行脉中,卫行脉外。复发其汗,荣卫和则愈。宜桂枝汤。(第53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以荣卫之说阐述汗自出之病理,以及宜桂枝汤使荣卫和而愈之治理。
后世常以桂枝汤“调和荣卫”,“荣卫不和”也成为后世解释病理最常用的术语。可惜的是,荣卫这对概念,古今均无定解,一直抽象着不能落到实处。荣气又有称为营气者,亦无定解。那么,六经中医为何离不开荣卫之说呢?原因六经中医将脉腑归为奇恒之腑,不在六经中医之五行藏腑系统之中,但是,脉腑之气血又是人体生命最为重要之组成部分,一切生理,病理,治理都离不开脉腑气血,于是,六经中医为了弥补脉腑不在五行藏腑系统之缺陷,设立了荣卫之说。治方医学将脉腑请回五行系统之后,荣卫之说就毫无意义了。
所谓荣气,其实就是脉气,实乃脉中之血与湿。卫气,主要是指肺气,亦包括胃气。荣卫两者皆行于脉中。气血合脉,神舍其中,与心合一,构成太极中枢。人体脉络,大者如管,细者如丝,微者目不可见,布络周身内外,无处不达。故卫气者,无需行于脉外,亦不可能行于脉外。行于脉外者,惟先天太极经络之气也。
荣气和,本为生理。其意义是指,脾胃相和,水谷化精,通过肺机与肝机入于脉中,为湿为血。脾胃相和,则木疏風和,时有汗自出,以调节脉腑之湿,保持在正常之生理范围。此自汗出乃正常之生理,故曰荣和。
若是肺气(即卫气)被寒邪闭束,致皮毛不开,则湿淫不能疏出皮毛为汗;若寒邪之闭束之功不及其風泄之力,则湿淫可邪泄于皮毛为自汗出,虽有自汗出,但毕竟有寒闭,故湿淫不能完全自汗出而解,故此乃病理之自汗出。此两者皆可谓荣卫不和。因为湿淫,且不能風和木疏而自解,故此时之荣,亦不可谓和。
脉腑湿淫,虽有自汗出,而不能尽解,此乃荣卫不和。与桂枝汤复发其汗,即使肺表寒闭完全得解,風木归正,湿淫由皮毛而出为汗,汗彻,即寒热两淫随湿尽去,故曰汗出病愈,即荣卫复和。

【原文】病人藏无他病,时发热,自汗出,而不愈者,此卫气不和也。先其时发汗则愈,宜桂枝汤。(第54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,可为其一款。本条是对上一条作进一步之补充解释。
上一条讲常自汗出者,是荣气和,而卫气不共荣气和,即荣与卫不和,未指出卫气不和。本条指出,病人藏无他病,时发热,自汗出,而不愈者,是卫气不和。其实,如上条辨解所言,这只是卫气不和之一种,是寒闭不及开泄之卫气不和,病因近三之寒風。另一种卫气不和,是开泄不及寒闭之卫气不和,病因近一之寒燥。两者均应从汗解,前者宜桂枝汤,后者宜麻黄汤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紧,不发汗,因致衄者,麻黄汤主之。(第5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脉浮紧,不发汗,因致衄之麻黄汤证治。关键要掌握出血以及衄之病理。
衄为肺窍(鼻)出血。血合湿行于脉中,湿血为人身之河流,脉管为湿血之岸基。脉管与心相连合一,属土。出血之证,必是土崩脉破而血溢,或湿淫脉破,或湿枯脉破。湿淫土崩者,义如洪水决堤。湿枯土崩者,义在土燥湿尽即散。但是,无论湿淫还是湿枯,均有燥邪客入。否则,脉腑湿淫者,若无燥结,则必生邪風,風邪泄湿,则有汗出,有汗出则无“洪水决堤”。故湿淫之出血,乃是代“汗”解病。太阳病,衄在鼻者,因为太阳病机在肺焦,故脉破血溢于肺焦之外窍。脉腑湿枯者,若无燥邪,则不致土燥而散,即无土崩脉破而血溢。脉腑湿枯者,不发生于太阳病。
本病伤寒,脉浮紧,不发汗,因致衄者,乃是脉腑湿淫太过,即寒热两淫搏湿于脉腑,而湿淫不解,以致脉破血溢。之所以湿淫不解,原因燥结无風。此燥为外感寒燥。麻黄汤之麻杏,薄苦气温,而入肺,解除肺主皮毛之寒燥结闭;桂枝薄辛气温,入脉生風,疏泄脉腑湿淫,出表为汗,而脉中之寒热亦随湿去。汗出病解,则衄不再发。
本条说明,麻桂虽温,却能止血。若是不明其中道理,偏信以为出血因热,何敢更与麻桂?合上一条,则又说明,“汗为心液”不假,出汗与出血之理不同,但又有相同之处,故有出血病愈者。

【原文】伤寒,不大便,六七日,头痛,有热者,与承气汤。其小便清者,知不在里,仍在表也,当须发汗。若头痛者,必衄。宜桂枝汤。(第5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病在表里之不同证治。在里与承气汤,在表宜桂枝汤。
伤寒,六七日,可能传变。本病六七日不大便,是三焦热邪客入胃腑,或三焦热邪与胆腑燥邪同客胃腑,使胃肠津液枯燥,糟粕秘结,大便难行之病证。但有客热者,为虚燥;客燥者,是为实邪。胆腑燥淫为邪,不仅客犯胃肠,亦上逆犯首脑,故有头痛。又,伤寒,本有头项强痛,但彼痛在表,在首脑肌腠。燥邪上逆之头痛,则痛在髓海。燥热根源本是精髓所化,胆腑燥淫,精髓异出,髓海由此虚,燥邪反作于髓海,故有痛。与承气汤,不少大黄芒硝(或枳实),清热降燥,治在燥热本位,消因解病。更有厚朴,入肺入肝,温散客寒,此乃治根。
其小便清者,当是小便清长,意义有三。一是,说明热淫未内积于三焦本腑,否则,湿满中焦,小便不利。二是,说明三焦淫热未蒸发三焦水液入脉,但是客入脉腑并出表与寒邪搏湿,否则,亦会小便不利。三是,三焦淫热既在脉腑并出表与寒邪搏湿,可测三焦淫热未入胃腑。热淫在表,而不在里,故须汗出而解。
六七日不大便。此非大便燥结所致,而是外感寒邪部分客入胃腑,未致吐利,而致初鞕后溏,故能六七日不大便。寒邪既部分入里,说明表闭已解,故发汗宜桂枝汤,而不宜麻黄汤。
若头痛者,必衄。头痛与衄,本无必然联系。伤寒本就头项强痛。条文如此说,意在强调,若头痛,说明表证未解,而表证日久不解,即脉腑湿淫不去,就可能因湿淫土郁,导致脉破血溢。但是,若汗自出者,即宜桂枝汤者,湿淫有其去路,当不致脉破血溢。只有麻黄汤证,寒燥闭结,以致无汗,湿淫无去路,才会脉破血溢。因此,“若头痛者,必衄”,不为桂枝汤而设,乃对照桂枝汤而言。亦就是说,宜桂枝汤,应是指“当须发汗”而言,非为“若头痛者,必衄”而言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汗已解,半日许复烦,脉浮数者,可更发汗,宜桂枝汤。(第5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发汗,解后复烦之脉证并治。焦点在脉浮数。
伤寒,发汗已解,指发热恶寒等病证已解,脉亦复平。半日许复烦,且脉浮数,此乃发汗不彻,实乃寒邪未尽,三焦热淫又起,命门精髓复又增出,脉腑湿淫再作。烦而不躁,病证轻微,病因热邪而非燥邪,是病仍在肺表,而未传他家,故可更发汗而解。先行发汗已解,即表闭已非伤寒,故更发汗宜桂枝汤。

【原文】凡病,若发汗,若吐,若下,若亡血,亡津液,阴阳自和者,必自愈。(第5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疾病自愈之根本解释,其实亦是疾病治愈的根本解释,即阴阳复和。自愈为自和,治愈乃治和。首先要正确理解阴阳,其次要正确理解汗,吐,下,亡血,亡津液之意义,其次要正确理解病愈之本质,乃是生命自愈,治疗只是为自愈提供帮助。
中医之阴阳,不能仅仅是抽象之哲学概念,而是具体之实在。阴阳者,亦非数之可千,推之可万,阴阳就是阴阳二者,别名寒热。所谓变化之可千可万者,虽本于阴阳,但非为阴阳,而是万物本体。万物者,阴阳冲和之太极本体也,万物既生,则阴阳为之用。故万物生于阴阳冲和,病于阴阳失和,死于阴阳离绝。后天宇宙,是太极本体与阴阳合三之存在,而非阴阳二者对立之存在,此乃中华道学所揭示的宇宙最高真理。可惜,太极阴阳合三之真理,只能被极少数人认识,而不被天下人共识。天下人所接受之教导,皆为阴阳对立统一
阴阳者,寒热也。津液者,湿也,寒热之中气也。发汗者,发的是湿,也是淫寒淫热;吐者,吐的是湿,也是淫寒淫热;下者,下的是湿,也是淫寒淫热;血者,亦津液也,湿也,故亡血者,亦亡津液也,亡湿也,亡淫寒淫热也。阴阳和,就是寒热和,就是湿正。湿正之意义,就是邪退正复,故曰阴阳自和者,必自愈。
若发汗,若吐,若下,虽为医者所为,但其作用,只是帮助病人恢复阴阳和,即帮助病人自愈。从阴阳和这个层次讲,凡病愈者,皆为自愈也。

【原文】大下之后,复发汗,小便不利者,亡津液故也。勿治之,得小便利,必自愈。(第59条)
【辨解】本条可谓上一条之举例说明。得小便利,必自愈,不是说小便利,使得病愈,而是病愈才使小便利,小便利只是病愈之标志。
津液者,湿也。湿者,寒热之中气也。湿在脉为血之液,其出于皮毛者为汗;湿在胃腑膀胱称津液,出于宗筋为小便,出于肛门为大便(其中有湿)。亡津液者,阴阳失和也,亦寒热失衡也,即寒盛阳虚也。小便不利,因大下,复发汗,津液亡于下,亡于汗。得小便利者,说明三焦水道复正,即肺寒已去,三焦不淫,即津液自复,即阴阳自和,故曰得小便利,必自愈。

【原文】下之后,复发汗,必振寒,脉微细。所以然者,以内外俱虚故也。(第6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下之后,复发汗,必致内外俱虚,出现振寒,脉微细等脉证。
下,是湿淫携寒热从肠道而解为下利。下以大寒,必致下焦虚冷,使肾机命门寒封太过,则输出精髓减少,故有脉微。复发汗,使脉腑津液虚亏,心阳更虚,故有脉细。此所谓内虚者。
下之,引寒入里。复发汗,则内寒外出,而生風动。邪風动摇筋肉,故有振栗,是谓振寒。振栗者,振于筋也。筋者,脾之所主也。下之,命门精髓减出,脾阳无源而虚,脾虚则筋弱,筋弱则易邪風动振。外感伤寒,未下之前,精髓增出,故少有身振也。
下后复发汗,使脉腑津液虚亏,故有脉细。脉腑外部分布在皮毛与肌腠之间,为人体之表,故脉腑津液虚亏,此所谓外虚者。脉腑与心藏合一为太极中枢,故脉虚,其实也是内虚,即内外俱虚。
脉细微者,浮紧之对照也,此肾机寒封,精髓不出,三焦不热,脉腑不湿,故曰内外俱虚。内虚因下,外虚因汗。实际上,外虚也是因下,发汗只是其次。

【原文】下之后,复发汗,昼日烦躁,不得眠,夜而安静,不呕,不渴,无表证,脉沉微,身无大热者,干姜附子汤主之。(第61条)
干姜一两  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顿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下后复发汗,导致阴阳俱虚之脉证并治。焦点在昼日烦躁,夜晚安静。
昼日烦躁,不得眠,是为反常;夜而安静,是为复常。昼日本是魂、意、魄神当令,升发降均不正常,故有昼日烦躁。此非燥热扰心所致,乃是心力虚,而脉腑阴阳两虚——既湿亏之表现。脉微者,心力虚也;脉沉者,脉腑湿亏,阴阳两虚也,亦心力虚也。阴阳两虚,则津液不足,故脉沉。沉者,水位低也。心力虚,即精髓输出不足,故见脉微。昼日烦躁,夜而安静,说明肾“藏”没有问题,而是输出精髓有问题,此乃肾机伤寒所致。
肾机伤寒,乃误下所致。三焦本来正从肾机调动精髓发热,肾机命门正开,误下犹如六月降雪,以致大雪封门,精髓不出。精髓不出,整个生命活动无源,不仅心搏无力,脾胃生机也失能源,木无所滋,则脾魂失养,故躁动不安。脾胃生机不行,则髓血无源,脉血虚亏,心神无依,亦令烦躁不安。又,心力虚弱,则心神不安,亦令烦躁。肝血无源,则魄神不安。脾胃生机不行,则水谷精华亦无上奉肺焦华盖,故意神亦不安。又,精髓不出,肺机开合无力,亦令肺神不安。魂魄意神失常,故昼日烦躁。烦躁不是病本身,关键是日烦夜安,指示病机在肾,病因寒邪。不呕不渴,则胃腑无热无燥,亦无風淫,是三焦不热,胆腑不燥之证明。
本病当务之急,应迅速重启肾机命门和中央枢机,同时,接续脾胃生机,关键是重启肾机。姜附之用,正当其时。姜附皆厚辛气温之品,入脾入心,入脾则升木正風,安魂止躁;入心则强心健枢,安神止烦。附子更兼薄咸,故能温化膀胱寒腑,解除肾机寒封,重启肾机命门,此乃治在根本。
本条“夜而安静”十分值得重视。因其很易被误解为入夜得阴气而解,故辨为阴虚。其实肾机本藏,故夜静为常,而非得阴而解。若辨为阴虚,大滋肾阴,实乃大补阴寒,必致命门关闭更甚,大逆。
后世言姜附者,皆谓其回阳救逆,挽残阳于欲脱,此说需要辨明。所谓姜附回阳救逆,并非姜附能提供阳热给人体维持生命,否则,天天食姜附不就长生不老了?姜附之功,只不过祛除伤害心肾之寒淫,重开命门,使精髓恢复正常输出。人之生死,全在精髓。精髓不出者死,精髓暴出者亦死,精髓衰竭者亦死,前两者最冤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身疼痛,脉沉迟者,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。(第62条)
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生姜(切)四两  芍药四两  人参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六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加芍药人参生姜。
【辨解】本条可与57条对照看。57条讲,发汗后已解,半日许复烦,脉浮数,可更发汗,宜桂枝汤。本条发汗后身疼痛,脉沉迟,主以桂枝汤加芍药人参生姜。
发汗后仍身痛,是病未解,因发汗不彻,当更发其汗,本可与桂枝汤。身痛,示肌腠寒邪未去,故加重芍药以求和解,是为祛邪;同时加重生姜以温升脾木,是为扶正。扶正祛邪,皆为解肌。
脉沉迟,示脉腑湿淫已解,反津液不足,故脉沉迟。沉者,水位低也,因汗出湿亏也;迟者,滞也,慢也,因汗出心力虚也,亦因湿少血凝也。加人参,厚甘气温,固土养心,且生心液,弥补汗出;重生姜,厚辛气温,扶正心阳,强健中枢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不可更行桂枝汤。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,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。(第63条)
麻黄(去节)四两  杏仁(去皮尖)五十个  石膏(碎,绵裹)半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后,不可更行桂枝汤,以及汗出而喘,无大热之证治。本条可与57条,及62条对照看。
57条讲,发汗后已解,半日许复烦,脉浮数,可更发汗,宜桂枝汤。62条讲,发汗后,身疼痛,脉沉迟者,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,本条讲发汗后,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,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。这三条,均讲发汗后之病变,显示病往里传,表里俱病。
本条证治,透露出几个重要信息,值得认真探察。其一,发汗后,不可更行桂枝汤,常被解释为发汗后不可更发汗,即视桂枝汤为发汗而设。但是,条文随后即说,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,可与麻黄。而麻黄更被视为发汗峻猛,后世都畏麻黄如猛虎。这就说明,后世对中医理论的建树存在严重缺陷。
其次,后世对条文中汗出而喘的具体认识,亦有根本错误,即以为邪热入肺。此乃不识肺焦相表,肺寒焦热,寒由外感,热由自发,寒不化热等道理,以致逻辑矛盾。肺主皮毛,麻黄开解皮毛,岂能绕过皮毛之主?既是肺热,岂可重用麻黄四两?若论麻黄治喘,可是小青龙汤名言喘者去麻黄加杏仁。又,18条明示,喘家,作桂枝汤加厚朴杏子佳,难道厚朴杏子亦有所谓“麻黄素”?可见,麻黄之药理与治理,根本不在解表、发汗,而在薄苦薄辛,薄苦入肺,薄辛入脉入胃,气温散寒,复正肺藏与脉腑本能,发汗、解表,均为肺藏脉腑恢复本能之表现,而非药物能直接使然。麻黄薄苦而兼薄辛,薄苦入肺,为开表闭必须。薄辛入脉亦入胃腑,入脉发汗,亦为所需也,而入胃损失胃腑津液,损伤胃腑正气则不宜,故麻黄之用当慎。本条无大热,方与麻黄,且有石膏同用。
发汗后,汗出,是表闭已解,但寒邪未尽,此时肌表之开泄大过闭束,故有汗自出。汗自出者,脉腑湿淫,即寒热两淫犹在,但此时,脉腑热多寒少,泄汗之風乃是热風。发汗后,反而见喘,是皮表之寒入里,使肺藏本体之寒加重,以致病喘。喘者,证明寒邪入里集中在肺也,未犯肝藏胃腑。发汗后,表寒与表热已解,寒热反作于里,寒作于肺藏,热作于胃腑与脉腑。胃腑客热,后天生化之机失常,胃气不足,以致肺机华盖后天动力不足,亦使气机不畅,而有喘。肺藏客寒,不一定喘,本病因胃腑客热,使肺机正气不足,故而生喘。
麻杏甘石汤之气味治方,与病证机因完全相符。麻杏,薄苦入肺,气温散寒,祛邪复正。麻黄之力,由内向外发动,偏重解表;杏仁之功重于内守,温肺藏之本。炙甘草,气平微温,厚甘入心,兼入肺藏。入心则固土正湿,功能敛汗。入肺则温和肺本,助力麻杏。石膏之用,乃本方焦点,是识破胃脉客热之杰作。石膏微寒,薄辛入胃,兼入脉腑,清除客热,于本病无大热者甚宜。同时,麻黄薄辛,亦能入胃,于本病不利,但解表闭又不可少,重用石膏,可解此弊。
在此顺便辨明一个问题,为何按六经理论亦能给出有效治方呢?原因有二。其一,立方者圣明,能识破肺寒而胃热;其二,立方虽不依气味而凭功能,但功能中隐藏气味治方。六经之方,虽能取效,但终究医理不圆。故后世知方而不明其理者多,能明理而融会贯通者少。即便想读懂《伤寒》等医书,亦非常人能如愿,故六经中医难传。以麻杏甘石汤而言,古今能应手用者,实为不多。但见麻黄四两,足以使其不前;又见石膏半斤,更是“闻虎色变”。后世之医,不解“白虎汤”之白虎,更曲解石膏为大寒,岂不畏石膏如虎狼?

【原文】发汗过多,其人叉手自冒心,心下悸,欲得按者,桂枝甘草汤主之。(第64条)
桂枝(去皮)四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顿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过多,心下悸,桂枝甘草汤之证治。关键在认清悸之病理。
悸者,惊之过,惊之动也,悸由惊生,故有惊悸之说。惊乃脾魂之情,居于胃腑,惊之动,则动于心,是谓心悸。脾心之间,关系甚密,有口舌相连可见,故胃情惊动,而悸于心。胃为風府,故胃情惊动,原因胃風淫动。又,发汗过多,可致心力虚,心力虚,故易感惊生悸,但心悸之根源在胃風淫动。本病伤寒,发汗表解,但寒邪由肌腠(脾)与肺藏入胃。发汗与麻黄汤或桂枝汤,皆有桂枝,但未及寒邪入胃,故发汗之后,仍生惊悸。
本病心悸之病理既明,桂枝甘草之治理即彰。桂枝气温,薄辛入胃入脉。入胃温寒,正風止惊;入脉扶阳,补虚止悸。炙甘草,气平微温,厚甘入心,固土正湿,养心安神,定惊止悸。
现代有所谓“低血糖”者,胃中饥饿,即生怔忡。饥饿则風动,怔忡即惊悸。急与糖水,怔忡立止。糖水入胃,饥饿即缓,胃風归正。糖水厚甘入心,养心安神,定惊止悸。此可佐证,惊悸者,病机在心,根源在胃,病由心机阳虚,起于胃風淫动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其人脐下悸者,欲作奔豚,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。(第65条)
桂枝(去皮)四两  茯苓半斤 甘草(炙)二两 大枣(擘)十五枚
上四味,以甘澜水一斗,先煮茯苓,减二升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作甘澜水法:取水二斗,置大盆内,以杓扬之,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,取用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后,脐下悸,欲作奔豚,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之证治。本条实乃上条之严重者,是欲作奔豚而未作。所谓脐下悸,就是邪風起于胃腑之肠部,与“奔豚病从少腹起”同义。
《伤寒》未对奔豚证作具体描述,而在《金匮要略•奔豚气病脉证治》中指出,“奔豚病从少腹起,上冲咽喉,发作欲死,复还止,皆从惊恐得之”。但古今对奔豚证的病理解释,均不十分明确。《伤寒》117条,讲烧针令发奔豚,与桂枝加桂汤,指出加桂的理由,是桂枝能泄奔豚气,对探究奔豚之病理提供了一条线索,即从药理与治理中寻求奔豚证病理。
从《金匮》的描述中得知,所谓奔豚,是指一股“气”,起于少腹,往上直冲咽喉。这里实际指明了奔豚的病机,就在胃腑,而病因就是風寒。在治方医学里,胃肠一家,统称胃腑,是天三風腑,上自咽喉,下达肛门,可谓通天接地。河图曰“風为天地之使”,在人体精确应于胃腑,自然造化之神奇,不可言表。奔豚乃胃腑寒風淫作,此理与“桂枝能泄奔豚之气”不谋而合。奔豚起于下焦少腹,故知此乃寒風。此風起于下焦少腹,止于上焦咽喉,穿越整个胃腑,可谓从北海直冲南天,其气势之迅猛,令人惊悸之极,故发作欲死。如此证状,喻之奔豚莽撞虽近形象,但不及黑龙升天更为形神俱妙。風动皆阵发,故动完复止。
《金匮》谓奔豚“皆从惊恐得之”,实际指出了奔豚病理。惊乃脾魂之情,在胃腑,实为風;恐乃肾志之情,在膀胱,实为寒。命门闭锁则志神不能出,是为恐。志神不能出,即精髓不能出,是谓寒水不能滋木,故脾魂不安,发为胃風惊动,实乃下焦寒淫客犯胃肠。故奔豚者,从少腹起,皆得之于惊(風)恐(寒)。
治奔豚,即治胃風,重用桂枝无疑,本病治方同时重用茯苓,且以茯苓命名,其中意义,不容轻慢。如上所述,发作欲死,言外之意是惊悸之极。参64条辨解,惊动于胃,悸感于心。故桂枝茯苓之用,全在惊悸。桂枝薄辛,入胃入脉,治惊止悸。茯苓气平,甘淡入脉入焦。入脉,则正湿扶土,安神止悸;入焦,则通调水道,中和上热下寒。茯苓平和,惟重用方效,且先煮以令尽出。甘草大枣,厚甘气平,入心固土,养心安神,定惊止悸。作甘澜水者,令大气入水,以大气安神故也。大气者,太极中和之气,本随呼吸由肺入心,使心神保持中和安稳。以甘澜水煮药,取其意多于其实也。本病欲作而未作,故不治肾机,若是已作,非治肾机恐怖不可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腹胀满者。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。(第66条)
厚朴(炙)半斤  生姜(切)半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甘草二两  人参一两
上五味,以水一斗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后,腹胀满之治法。关键要辨明发汗后,腹胀满之病理。首先,要明确腹胀满之病证表现,即证状;其次,要明确腹胀满之病机与病因。
所谓胀满,顾名思义,当是腑中有实物或水液或湿气滞留,不能正常代谢。腑空为顺,腑满为逆,故胀满为病证。三焦大腑之中焦与下焦称腹,上焦称胸。故腹胀满之病机,可以是三焦大腑(之中焦与下焦),亦可是胃腑(包括大小肠),或者是膀胱。病因燥、湿(寒热在其中)。
本病胀满,起于太阳病伤寒发汗。发汗,本为肺寒焦热随湿淫出于皮毛,若发汗不彻,就会导致表寒已解,但肺寒不去,并传藏传腑。传于藏者,地四之肝也,传于腑者,天三之胃也,皆地二肺藏之邻也。肝藏感寒,则胆腑燥淫,客犯为邪。肺寒未去,则三焦热淫,不出表抗寒,则淫积于里。寒热生湿,湿淫停积于中上焦,则生胸满,停积于中下焦,则生腹胀。湿淫本无停积,若燥邪客入,则有燥湿生结,横结不动,故有停积。燥结之湿,即所谓痰湿。故痰者,有寒热生湿在先,燥湿生结在后。燥结之最者,当是金石,其硬无比。但必须了解,燥有寒燥热燥之分,以上所述,是谓热燥,即天九之燥。所谓寒燥,即天一之燥,如冰结是也。现代除湿机器之原理,亦是寒燥。燥湿生结之理论,可参详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之有关内容。
本病无小便不利,亦无大便难,故胀满不在膀胱,亦不在胃腑,惟在三焦大腑之中焦下焦,或满于中焦,或满于下焦,或中下焦俱满。现代医学所谓肝腹水者,肝炎腹胀者,其病理与上述腹满之病理相通。
病机病因既明,法当驱寒清热降燥。本病气味治方与病证机因基本相符,亦基本合法。厚朴气温,炙过更是,薄苦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。肺肝不寒,则焦热胆燥自平。燥热既平,则三焦湿结自止。厚朴入藏,不同麻黄兼入胃腑,祛邪复正,而不伤正,故重用无虞。后世谓厚朴燥湿破结,不尽然也。破结可立,燥湿不然,大小承气可谓铁证。如前所述,燥湿生结,故破结与燥湿,两不相容。且厚朴之破结,并非厚朴直接之作为,而是间接之用功,功在暖肝而降燥。故厚朴燥湿破结之说,知破结之然,而不知其所以然,更未揭厚朴药理之真相。厚朴药理,尽在薄苦气温,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,故本病用于腹满,第18条喘家亦用。若不论气味治方,单讲破结治喘,则厚朴之药理永远无明。不仅厚朴,它药亦然。生姜半夏,厚辛入脾,一温一平,温升平补,扶木正風。厚朴止燥,只能止结,而不能疏湿。故湿满之解,终究要靠木疏。本方重用生姜半夏,旨在收功。本病之湿,不同于脉腑之湿,乃三焦停积之湿,即燥结之湿,虽然未必成痰,但属痰湿,故半夏之用甚宜。因为半夏之辛烈,远胜姜附,最补木疏,故疏浚胃腑痰湿与三焦痰湿(从胃肠随糟粕而去),不能不用半夏。甘草人参,厚甘入心入肺,气平固本,正湿正热。治湿于三焦,本应如上条与甘淡之茯苓,但本条有结,故茯苓之渗湿利水不宜,而用厚甘入心入肺,补藏正腑,补本正用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若吐,若下后,心下逆满,气上冲胸,起则头眩,脉沉紧,发汗则动经,身为振振摇者,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。(第67条)
茯苓四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白术二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若吐,若下后,病未解,而发生传变的脉证并治。亦属16条所谓坏病,以及“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”。本条可与65条,66条相参看。
心下逆满,就是心下有湿淫结聚,但因燥结,故不吐而上逆。心下,本病指胃腑,而不是三焦,病因燥,湿(寒热在其中)。病理参见66条之腹胀满,只是具体部位有所不同。
气上冲胸,是指有寒邪生風,由下焦向上焦(胸部)冲动。本病燥结不在三焦之中焦,故能气上冲胸。
起则头眩,是指由蹲或坐起身时发生头晕目眩。此证病机在肝,病因寒邪。治以吐下后,寒邪由表入里,肝藏受寒,变血生髓之功则衰,目窍失养则虚,寒邪生風,动摇目视而生眩。平时不眩,起时生眩,是眩之轻。起身之时,肝血相对往下流,目睛血亏,故目视顿虚,風动而眩,少时血充,则眩止。
脉沉紧,是肾机命门伤寒,精髓少出之脉象。亦是脉中湿血虚亏之脉象。
发汗则动经,实为发汗则动脉之义,亦发汗动筋之义。六经中医经脉不分,故言经即言脉。经脉行于皮腠之间,故动脉则动肌腠筋肉,故六经中医亦常言筋脉。汗为心液,即脉腑湿气,故发汗当然动经。身为振振摇,是風动筋肉,是木郁風淫的病证。但是,发汗本有扶木正風之义,何以造成木郁風淫?此風当是内寒所生,由内向外发动,故有振摇。内寒生于下焦膀胱寒腑,由伤寒吐下引起。发汗,使寒邪由里向外,而生振摇。
本病气味治方,驱寒正湿正風,与病证机因相符。茯苓甘草,味甘气平,一厚一薄,治在中枢心脉与肺焦,固藏本,正腑用。平湿于脉腑,渗利于三焦。白术气温,薄苦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,使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自平。如此,三焦水道通调,气上冲心自止。中焦湿淫结聚自止,桂枝正風扶木,振摇,心下逆满自愈。
六经中医讲辨证论治,后世将其理解为有是证即用是药,完全置病机与气味不顾,更惘谈穷究病理,这是一条错误的传承道路。
本条病理显示,寒淫非但外感,亦有内生。内生寒邪,当治之于北方寒腑,才是根本。但凡三焦湿淫,必有下焦寒淫,上焦热淫。若是燥邪客入,则生结聚胀满,或在胸,或在腹,或客入胃腑。

【原文】发汗,病不解,反恶寒者,虚故也,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。(第68条)
芍药三两  甘草(炙)三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三味,以水五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温三服。疑非仲景方。
【辨解】本条接67条,阐述发汗后,反恶寒的病理与治法。关键要准确理解恶寒,并辨明“虚”之意义。
发汗,病不解,必然发生传变,无非寒热向里。发汗,反恶寒,说明外感表寒或未解尽,而内生寒淫又起,故曰反恶寒。本病反恶寒,主要不是外寒束表引起肺神不喜,而是内寒淫作,即精髓不能输出化热,以致三焦不温,引起肺神不喜。虚故也,虚在里,虚在阳。虚在里,首先在肾机命门,其次在心脉中枢。在肾机命门,是指精髓不能正常输出,即所谓肾阳虚,其实是肾藏命门寒封太过,是表腑膀胱寒淫,温化膀胱即解,附子之咸温为用。在心脉中枢,是指心力无源,当有相应的沉弱脉象,宜治与厚辛或厚甘气温之品,以振奋心阳,故有附子与炙甘草入方。炙甘草,气平微温,厚甘入心,亦能入肺,故兼能温和肺寒。芍药之用,在于和解肺藏客寒,义同桂枝汤用芍药。芍药甘草附子汤方简义明,岂非仲景方?疑非仲景方,乃不明医理,亦不明仲圣,此乃后世中医通病。

【原文】发汗,若下之,病仍不解,烦躁者,茯苓四逆汤主之。(第69条)
茯苓四两  人参一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干姜一两半  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五味,以水五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二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67条,阐述发汗,若下之,病仍不解,证见烦躁之治法。本病比68条更为严重,发汗后又下,使肾机命门寒闭有加,精髓不出,木无所滋,心阳衰竭,故生烦躁。
烦躁,病机在心脾,病因有燥热与寒淫之分。病因燥热者,即所谓实也;病因寒邪,即所谓虚也,此虚在心脾,虚在心土脾木,而实在肾机,实在膀胱寒淫。本条之烦躁,即病因膀胱寒淫,以致命门不开,使心脾阳虚,而生烦。中医言虚实,却未讲清楚虚由实致,使学者往往被虚实绕晕。
病证机因既明,茯苓四逆汤之治即很好理解。干姜附子,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。入脾则升木正風,入心则急挽心阳,骏补心虚,故能安魂止躁,安神消烦。附子兼有薄咸,故能入膀胱温化寒淫,解肾机寒封太过,使精髓输出复常。附子生用,药力更加峻猛,且辛味更厚,更能入脾入心,与烦躁之机因更符。人参甘草,厚甘气平,固土正湿,养心健枢,安神除烦。炙甘草微温,助姜附振奋心阳。人参生津,弥补心液。其实甘平之品,乃太极中和之品,都是阴阳双补。不能把心液误解为阴液。参草兼入肺藏,扶正肺焦。茯苓气平,甘淡入脉,亦入三焦。入脉正湿扶土,助参草安神除烦。入肺中和寒热,通调水道,渗利水湿,助附子归正膀胱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恶寒者,虚故也。不恶寒,但热者,实也,当和胃气,与调胃承气汤。(第70条)
芒硝半升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黄(去皮,酒清洗)四两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内芒硝,更煮两沸,顿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67条,要与68条对照看。68条讲发汗后,恶寒。本条讲发汗后,不恶寒,但热。恶寒者,(阳)虚故也,但热者,(热邪)实也。虚,指藏腑正气虚,本气虚。实,指藏腑之客邪实。客邪,在六经中医,均为外邪;而在治方医学,包括五腑本气过淫,客犯它藏它腑为邪。
发汗后,不恶寒,但热者,若无它证,病机在三焦,或三焦与胆腑,病因本气过淫,即三焦热淫,胆腑燥淫。倘若热燥客犯它藏它腑,引起它藏它腑病变,则它藏它腑变成病机,藏腑功能失常,故表现出种种病证,其病因即为三焦之淫热与胆腑之淫燥。其中,胆腑燥淫,若是客入三焦,燥邪化热,则会出现高热,潮热之病证。
本条治法讲当和胃气,需要好好辨明。显然,发汗后,不恶寒,但热者,并非胃气过淫为邪。因为胃腑并非热腑,更非燥腑。但是,六经中医误将胃腑与六经之阳明(燥金)配对,于是,胃腑就变成了燥腑,这显然与人体生理之客观事实不符,也与六经理论自相矛盾。胃若燥腑,其本气为燥,那么,大便燥结应为常,而不应为病。可见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推致其它五经病,治效确切,但病理错误,直接的原因是对人体藏腑生理和五行模型认识有误,由此,更将藏腑与五行配对搞错,于是,整个的中医理论体系,就出现了系统性的逻辑错误。究其根源,在于对中国最高哲学原型八卦河图的误解。详细论述,参见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
调胃承气汤,虽名调胃,但气味治方主要不在胃腑,而在心肺、三焦与胆腑,治法是扶正祛邪。大黄,厚苦入焦入胆,气寒清热降燥。酒洗,味兼薄辛,入胃入脉,清解胃脉之客热客燥。芒硝气寒,味苦咸,其苦者,厚中之薄,故功在下焦;薄咸入胱,封藏命门,减少精髓输出,使三焦退热;兼入胃腑,清热解燥。炙甘草,气平微温,厚甘入心入肺。入心则固土健枢,养心安神;入肺则驱寒复正,肺藏复正,三焦热淫亦可自解。调胃承气汤治燥热,名不符而实致。但是,调胃承气汤不治肝寒,即不能阻止精髓从肝机异出,胆腑燥淫降了还会发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,烦躁不得眠,欲得饮水者,少少与饮之,令胃气和则愈。若脉浮,小便不利,微热,消渴者,五苓散主之。(第71条)
白术十八铢  桂枝(去皮)半两  茯苓十八铢  猪苓十八铢  泽泻一两六铢
上五味,捣为散,以白饮和服方寸匕,日三服,多饮暖水,汗出愈。如法将息。(笔者按:白饮即米汤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之证治。一是胃脉津液亏虚,但没有客热与客燥,故欲饮水,少少与之则愈;二是脉腑仍有湿淫,但胃腑与脉腑客热客燥,而三焦客燥,证见消渴,微热,小便不利,脉浮,治以五苓散。
其一,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,烦躁不得眠,欲得饮水者,少少与饮之,令胃气和则愈。胃中干,并不是病证,而是烦躁不得眠,欲得饮水的病理解释。烦躁不得眠,是一个病证,即烦躁并不得眠,不得眠是因为烦躁。烦躁是一组联合病证,证状是心神不安,口中喋喋不休,手足躁动不止,病机在心脾,病因燥热。本病烦躁,主要是脉腑湿亏,即心液不足所致,可谓虚烦,实乃虚燥烦。脉腑本是湿腑,有湿为常,无湿便是燥,此为虚燥,燥在脉腑则生心烦。心主四肢,心烦则有四肢躁动。心窍为舌,言为心声,心烦亦令口舌躁动。故躁者,从足,从口。脾窍为口,故口舌之事,不独与心相关,亦与脾相联。反过来,脾机病变,亦可引起烦躁。脾为魂神之藏,魂神之情为惊,居于胃腑。胃乃風腑,最易动風。風动则惊,脾魂为之不安,心有所感,故有躁动。風因何起?发汗,以致大汗出,不仅脉中湿亏,胃中津液也枯。因为发汗有桂枝,不仅入脉发汗,亦入胃“发汗”,即疏泄胃腑津液入脉。故大汗不仅导致脉燥,而且连带胃干。胃干则燥,燥则化热,此所谓虚热。胃中干燥,故欲饮水。
此病烦躁,病由胃脉亡津液而生燥热,而非燥邪客犯,故欲得饮水,而非(消)渴,只需少少饮水,使津液得复,则愈。所谓令胃气和则愈,其实,就是胃腑津液和则愈。少少饮水,以免动風,否则,風淫邪泄,反令汗出,则心液与胃液难补。
其二,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,烦躁不得眠,若脉浮,小便不利,微热,消渴者,五苓散主之。病理比较复杂。
脉浮,说明大汗出后,脉腑仍有湿淫,原因三焦热淫客入胃腑,蒸发胃腑津液入脉,有消渴为证。脉腑湿淫,却无汗,说明脉腑客燥,以致无風无汗。脉腑客燥,则烦躁不得眠者,不为虚烦,而是实烦。脉浮,表明精髓增出,故烦躁不得眠者非虚。
微热,说明三焦热淫主要内积,少有出表。热淫内积,就会蒸水生湿,积聚中焦,以致膀胱无源,小便不利。
小便不利,主要病理是三焦热淫内积,蒸水生湿,积聚中焦,不入膀胱,故小便不利。此決渎失政,水道不调也。湿淫积聚中焦,必有燥客三焦。此湿淫积聚三焦,尚未燥结成实,仍为水气,否则就是胸满,而非五苓散所能。但是,中焦停湿,就会造成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以致胃腑之胃部客热,而肠部客寒。
本病消渴,主要病理有二。一是,三焦淫热客入胃腑,蒸发胃腑津液入脉入三焦。二是,三焦決渎失政,水液分配失调,以致三焦内涝,而胃腑干燥。
本病脉浮,微热,小便不利,消渴,其主要病理是热淫蒸发津液停积脉腑与三焦,主与五苓散,气味治方与病证机因相符。白术气温,薄苦入肺入肝,祛寒复正。肺寒得解,三焦热淫自平,胃腑则无客热,消渴可解;肝寒不再,则胆腑燥淫自和,而中焦不能停湿,決渎复正,水道通调,津液分途于膀胱,胃腑与脉腑。桂枝气温,薄辛入胃入脉。入胃,则正風扶木,复正脾胃疏利之功;入脉,则生風发汗,使寒热随汗出而解。桂枝之用,需要辨明。本病胃脉客热,但肠部客寒,故桂枝气温,作用于肠部。若能加石膏,与桂枝同用,或为更佳。猪茯二苓,甘淡气平,入脉入焦,正湿利水,通调水道,使脉腑湿淫从三焦水道而解为小便,于本病甚宜。泽泻之用亦妙。泽泻薄甘微寒,入脉治热,且能泻湿于三焦;入焦治热,且又泻水下行,使入于膀胱。桂枝(加石膏)复正脾胃,木疏風和,膀胱之水则能从宗筋疏利而出为小便。
后世解释本条病理,乃至于五苓散病理,均谓膀胱停水,有误。其一,若是膀胱停水,必是下焦淫寒,使气化不及。下焦淫寒,必然命门闭锁,精髓减出,则无发热,亦无脉浮。若三焦无热,则无渴,更无消渴,亦无心烦。其二,若是膀胱停水,而小便不利,必有少腹胀满。其三,后面73条,汗出而渴,或有小便不利,但不可谓膀胱停水,五苓散主之,证明五苓散不为膀胱停水而设,而是为复正三焦決渎,平衡水利而设。其四,阳明病大热大烦大渴大汗,却以小便利否,判断胃家结实与否,可见,渴而小便不利,完全不能证明膀胱停水。其五,人体津液之主,或津液疏布,不在膀胱,膀胱为寒腑,停水为常,而非病。膀胱所停之水,亦非人体津液,而是代谢废液,不可能以此疏布人体。六经中医之生理与病理不周,由此又见一斑。

【原文】发汗已,脉浮数,烦渴者,五苓散主之。(第72条)
【辨解】本体补充上一条。上条脉浮,本条脉浮数。本病脉浮数,说明较之上条热盛,故参上条之法,五苓散主之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汗出而渴者,五苓散主之。不渴者,茯苓甘草汤主之。(第73条)
茯苓二两  甘草(炙)一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二两
上四味,以水四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71条与72条,阐述两种伤寒病变的治法。焦点在渴。
第一,汗出而渴者,五苓散主之。可参71条之辨解。汗自出,说明脉腑湿淫,即有寒热相搏,寒自外感,热由三焦。三焦发热,说明精髓增出,心搏亢进,而搏出于浮部,且搏动加速,故有脉浮数。汗自出之湿,因外感寒邪而来,而非来自胃腑或三焦水道,故无渴,宜桂枝汤。本病汗出而渴,说明脉腑之湿淫,非自外感寒邪与三焦热淫相搏而来,或不仅外感寒邪与三焦热淫相搏而来,乃是胃腑客热,疏泄胃腑津液于脉腑出为汗。因此,本病虽有汗自出,但不可与桂枝汤发汗而解,而应参71条和72条之意,与五苓散通调三焦而解。
又,本条汗出而渴,亦可认为是白虎汤或白虎人参汤证,或为之轻者。不与白虎汤而与五苓散,或因本条亦有小便不利,即中焦停湿。但是,白虎汤有知母,不仅清三焦之淫热,亦降胆腑之燥淫,更能解三焦之中焦停湿。
第二,(汗出)不渴者,茯苓甘草汤主之。条文省略汗出。如上所述,汗出不渴,本宜桂枝汤,何与茯苓甘草汤?汗出不渴,往往有小便不利,即中焦停湿,且无发热,或有微热,故不与桂枝汤。又,茯苓甘草汤的治方气味,其实与桂枝汤基本相同,可以说是从桂枝汤化裁而来,即去芍药,以茯苓代大枣。去芍药,由于本病有小便不利,故汗出之津液主要来自三焦水道,而非来自外寒与焦热搏湿,即肺寒焦热比较轻微,故不与薄苦气平之芍药和解肺寒焦热,而是通过疏利湿淫来解除轻微的寒热。按治方医学之理论,芍药和解肺焦寒热,不用去,亦不应去。以茯苓代大枣,原因大枣厚甘滋腻,入心入肺,功在补津养神,与本病病证机因较远,而茯苓甘淡入脉入焦,功在正湿利水,通调三焦脉腑,于本病病证机因甚宜。茯苓甘草汤保留了生姜桂枝,以复正脾胃風木,使風和木疏,故既能疏湿出脉于皮毛为汗,又籍茯苓而疏湿于三焦膀胱出宗筋为小便,其功不亚于桂枝汤。
通过以上辨解,可以得到这样一个认识,即桂枝汤、茯苓甘草汤、苓桂术甘汤,五苓散,乃至于白虎汤等,这些“方子”应该对照融汇理解,亦可以互参应用,重在明理,要在气味治方。

【原文】中風,发热,六七日不解而烦,有表里证,渴欲饮水,水入则吐者,名曰水逆,五苓散主之。(第7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水逆之证治。关键要辨明水逆之含义,及其病理意义。
所谓水逆,是一种不多见的病变,其主要证状,是渴欲饮水,但水入则吐。
中風发热,六七日不解而烦,表证犹在,说明命门不寒,精髓仍在增出,即下焦未冷,但寒邪已经入里,本病无喘,可知寒邪未集中犯肺,肝藏难免。三焦热淫亦反作于里,而少有出表。热客胃腑,蒸发津液入脉入焦,故有渴;热客脉腑,则泄湿扰心,有出汗而烦;热积三焦本腑,则蒸水化湿。肝寒则胆腑燥淫,燥客三焦,结湿停聚,使三焦決渎失政,水道不通,但此燥不厉,此结未实,仍为湿气,只是有燥结停积,此乃三焦停湿之基本病理。本病水逆,说明水液横结渗入胃肠,惟不能下行膀胱。此水横结上满,故不发下利。胃肠有水液横结,而不能代谢,虽湿犹燥,故渴欲饮水,但是并非胃肠无水,反而停积,故水入则吐。既是燥结停积,为何饮水则吐呢?原因胃肠之燥,并非直接客入,而是与三焦水液一并横结渗入,故胃肠并无多余之燥。饮水生風,故饮水则吐,但只吐新水,不吐横结旧水。有医家指出,本病食谷(即固体食物)不吐。为何?原因胃肠停水,而非积食,故水入不受,而谷食不拒。又因本病胃腑客热轻微,故谷食不动胃風。若客热继续积聚,则生大風,此时食谷亦吐,甚至不食亦吐,重者吐利不止,如76条栀子豉汤证。
需要特别指出,此病湿淫,停积三焦,但不入膀胱寒腑,或虽入膀胱,因为热燥,不能出为小便。对于五苓散证,六经中医之病理解释,都说膀胱蓄水,其实不然。若是膀胱蓄水,与本病水入则吐有何关系?又,若是膀胱蓄水,又小便不利,那一定是膀胱寒淫,不能气化而出,绝非五苓散所能治。而且膀胱若是寒淫,肾机命门必然封闭,精髓不能出,将有完全不同的脉证并治,比如真武汤证治。因此,五苓散证,不能是膀胱蓄水,只能是三焦之中下焦湿淫结聚,而膀胱缺水。
本病主与五苓散,旨在以二苓之甘淡气平,正湿利水于三焦,藉泽泻之薄甘气寒,治三焦脉腑之热淫,泻三焦脉腑之湿淫下行,而入膀胱,最后,仰正風疏泄以桂枝,收功于湿淫从宗筋而出,小便利而愈。

【原文】未持脉时,病人手叉自冒心,师因教试令咳而不咳者,此必两耳聋无闻也,所以然者,以重发汗,虚,故如此。发汗后,饮水多必喘,以水灌之亦喘。(第7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重发汗,导致心悸,耳聋,多饮必喘,水灌亦喘的病证表现,并且指出这些病变的原因是发汗致虚。本条之关键,是要理解这些病证表现之病理,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。同时,本条介绍了一种辨证方法,就是通过观察病人的病理行为表现,亦可谓身体语言,来辨明病证,再根据这个病证来审察病机病因。
未持脉时,病人手叉自冒心,是指刚刚看到病人的时候,即病人自然的状态,就处于手叉自冒心。那么,手叉自冒心,是何病证之表现呢?条文未及,实际就是心悸的身体语言。因为心悸,把手按在胸口就会觉得好受些。心悸的病机在心脾,病因客寒生風,病理:因为重发汗而病未愈,外邪侵里,以致寒伤肾机命门,使精髓输出不及,此所谓里虚也。坎水不出,木无所滋,故有脾阳虚亏,以致魂神不安,胃情惊动而悸,心有所感,是为心悸。又,精髓不出,心力必虚。心力虚,则心搏乏力,必生“半”跳,即跳动不全,或谓一跳分成二跳,三跳,此所谓悸动也,亦可谓“虚数”也。肾机伤寒,封藏太过,其窍乃病。耳为肾窍,有闻乃常,不闻为病。何以知其不闻?因令咳而不咳,故知。
呼吸不能透彻,可谓短气,短气之重者为喘。喘者,病机在肺,亦在胃腑,根源及肾。肺之能呼吸,动力在肾,犹如心之能搏,动力亦在肾。故,短气者,表在肺,里在肾。中医言喘,有肾不纳气之说,道理在此。肺之动力,先天之源在肾,后天之源则在胃,故胃气不足,亦令气短。发汗后,虽谓阴阳俱虚,但阴为背景,故失亦不失,而阳回却待时日。仲圣谓汗出亡阳,揭其密也。水者,寒也,即使温水,少时便寒。发汗后,胃阳已虚,饮水多者,胃阳不及化水寒,寒伤胃气,故能令喘。发汗后,以水灌之,即以冷水浇身,寒气必由皮毛而入,直接伤肺,故亦令喘。

【原文】发汗后,水药不得入口,为逆,若更发汗,必吐,下不止。发汗吐下后,虚烦不得眠,若剧者,必反复颠倒,心中懊憹,栀子豉汤主之。若少气者,栀子甘草豉汤主之。若呕者,栀子生姜豉汤主之。(第76条)
栀子豉汤:栀子(擘)十四个  香豉(绵裹)四合
上二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,得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为二服。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栀子甘草豉汤:栀子豉汤:栀子(擘)十四个  香豉(绵裹)四合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三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、甘草,得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。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栀子生姜豉汤:栀子豉汤:栀子(擘)十四个  香豉(绵裹)四合  生姜五两
上三味,以水四升,先煮栀子、生姜,得二升半,内豉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。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坏病的栀子豉汤证,栀子甘草豉汤证,栀子生姜豉汤证。三种栀子豉汤证,均为发汗后,已成坏病,又更发汗,以致病加。本条可与74条辨解相参。
发汗后,水药不得入口,为逆。此话意思,即74条所谓水逆,原因太阳伤寒(中風),发汗未解,中上焦(包括胃部,心脉)热淫,而中下焦(包括胃腑肠部)湿淫结聚,横入胃肠,同时,水饮动風,以致饮水即吐。若与五苓散,则愈。若更发汗,是逆治。因为湿淫在三焦中下,而非脉腑或肌腠,当利小便而解,不可更发汗。发汗不解,则寒热两邪更加深入,积聚于内,胃腑客热更甚,大热生大風,大風必致吐下。条文应断为:必吐,下不止,即但有下不止,没有吐不止。因为,中下焦并肠部本有湿淫,故有下不止,而胃部积热无湿,故无吐不止。
发汗不解,而有水逆,复更发汗不解,而生吐下,如此一来,上焦胃腑淫热已退,下焦湿淫亦解,但胃脉津液亦必然大亏,且上焦尚有热淫未平。关键是,中焦湿淫未能尽解,而随三焦淫热衰退上移,压迫心藏,加上胃脉津液大亏导致心脉阳虚,故有虚烦不得眠,剧者,反复颠倒,心中懊憹。心中懊憹是虚烦之一种特殊主观感受,既有心脉阳虚的因素,又有心藏外部湿淫压迫之因素,与燥热实邪所致烦躁不同,没有四肢躁动与口舌不停,也与湿淫结聚严重之胸满与结胸不同,是一种发不出来的难受。仲圣主与栀子豉汤,旨在消除残余上焦之淫热与湿淫。因为淫热不大,且与湿淫都在上焦,故宜采取吐解的方法,但本就吐过,加上淫热不大,故不能致大吐不止。因此,选药就需要特别斟酌了。栀子香豉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。因此,三焦之湿淫结聚亦解。香豉兼有薄甘,入脉入焦,既能清脉腑之客热客燥,又能清脉腑之虚燥虚热(无湿生燥是谓虚燥,久燥化热,是谓虚热)。栀子豉汤何以能致吐?以其厚苦,入胃为客,气寒动風,風动胃挛而致吐。又,本病原本水药不得入口,说明胃風易动。根据一些医家之经验,服栀子豉汤并非一定会吐,所以,栀子豉汤不能断定为吐解之方。若不吐,则从三焦水道或肠道下出而解。
若少气者,栀子甘草豉汤主之。是指汗吐下后,于虚烦懊憹之外,更有少气之病证,则与栀子甘草豉汤。少气,不是短气,而是气虚,病机在肺,病因肺藏尚有残留寒邪,外加上焦湿淫雍迫,以致呼吸效能不足。炙甘草厚甘,入心入肺,气平微温,温和寒邪,固本复正,故少气可治。
若呕者,栀子生姜豉汤主之。是指汗吐下后,于虚烦懊憹之外,更有呕者,则与栀子生姜豉汤。呕吐证状类同,但呕浅吐深。所谓浅者,病机在胃,胃腑客邪生風,風动则呕;所谓深者,吐涌也,病机主要在胃,但连动肺焦。吐涌,不仅吐胃中之物,且吐肺焦之痰浊。所谓吐解之法,原理在此。生姜气温,厚辛入脾入心,功能升木正風,故与栀子豉汤加生姜。

【原文】发汗,若下之,而烦热,胸中窒者,栀子豉汤主之。(第77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,乃上条之重者。言烦热,胸中窒,是上条所谓虚烦,心中懊憹之不同表述,病机病因相同,故与栀子豉汤。汗下后烦热,就不仅是虚烦,更有客热。虚烦,原因汗下亡阳,且脉腑湿亏,湿亏生燥,久燥化热,燥热扰神而致烦。客热,乃三焦淫热,客入脉腑。胸中窒,原因上焦湿淫结聚,压迫心藏而感窒塞,心中懊憹由此生。有结聚,则必有客燥。燥自胆腑,栀子亦治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大下之后,身热不去,心中结痛者,未欲解也,栀子豉汤主之。(第78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两条,为上两条之重者。本条主要病证是心中结痛,比上条胸中窒,76条心中懊憹均为重,说明热结上焦更厉,但又未及结胸,故与栀子豉汤。栀子豉汤之热结,结在上焦,而非中焦,故非胸胁满痛,而是心中结痛,此与柴胡之别。

【原文】伤寒,下后,心烦腹满,卧起不安者,栀子厚朴汤主之。(第79条)
栀子(擘)十四个  厚朴(炙)四两  枳实(水洗,炙令黄)四枚
上三味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。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证治看似与栀子豉汤没有什么大的不同,但是,仔细辨识却有性质不同。
栀子豉汤之心烦,主要为虚烦,即心脉无客热客燥,只是津液亏虚,以致无湿生燥。而本病心烦,主要为燥热客入胃腑与脉腑引起之实烦。何以知本病实烦?一是本病起于伤寒下后,未曾发汗,故无脉腑津液亏损之虚烦;二是本病卧起不安,其中有躁;三是下后腹满,说明三焦有寒热搏湿于中下焦,并有客燥结湿。但此燥结,非大便实物燥结,仍是湿气燥结。若无客燥生结,则三焦湿淫将从小便而去,不致积聚腹满。燥邪源于胆腑燥淫,起因肝藏病寒。而肝藏病寒,起因下后外感寒邪由表入里,由地二肺藏传入地四肝藏。客邪既入三焦,难免不入胃脉。胃脉客燥,心神脾魂不安,则生烦躁,此乃实邪所致。所谓实烦,虚在其中,若无正虚,邪不可干。
栀子厚朴汤,实乃小承气汤以栀子代大黄,其治方气味,旨在消满除烦,法以祛邪复正,清热降燥。厚朴气温,薄苦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。肺藏复正,三焦热淫自平;肝藏复正,胆腑燥淫自和。热燥不淫,结满自退。谓厚朴消满,非其有直接消满之功,而是治满结之根。枳实,厚苦入焦入胆,气寒清热降燥。热清,则湿淫不再,燥降,则湿结可解。燥降热清,则腹满可消,消于二便。枳实入焦,功在下,以解腹满;栀子入焦,功在上,以除心烦。
栀子厚朴汤,亦可与栀子甘草豉汤进行对比,以加深对病理与药理之认识。栀子甘草豉汤,若以厚朴代甘草,枳实代香豉,便成栀子厚朴汤。栀子甘草豉汤,上焦热轻,即肺寒轻微,故用甘草;满在上焦,故用香豉。栀子厚朴汤,上焦热重,即肺寒较重,且传肝藏,故用厚朴;满在下焦,故用枳实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医以丸药大下之,身热不去,微烦者,栀子干姜汤主之。(第80条)
栀子(擘)十四个  干姜二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。温进一服,得吐者,止后服。
【辨解】大下之丸药,通常是指巴豆或甘遂制剂。巴豆薄辛大热,入胃肠必生風淫,故致大泻。甘遂厚苦大寒,功在下焦,故能作用于大肠,大寒生大風,以致大泻。又,胃腑本味薄辛薄咸,厚苦于胃腑为客,故厚苦大寒入胃,必致吐利。即便寒如甘遂,大下亦不能解上焦之热,只能使下焦更寒,因此,大下之后,身热不去。大汗亡阳,主要是亡心阳,大下亦亡阳,主要是亡脾阳,因此,汗与下均能致虚烦。本病无上焦热结,故微烦者,亦烦于上焦淫热客犯心脉。
主与栀子干姜汤,以栀子清上焦淫热,解心烦之病因;以干姜补脾阳和心阳,安脾魂和心神,治心烦之病机。
本病以甘遂丸药大下,亦不能解三焦淫热,可见,三焦发热,自有根据,若不除根,清热如扬汤止沸。伤寒之治,根本在驱寒,故《伤寒》之“方”若无治寒气味,而证见燥热者,均宜酌加薄苦气温之品。

【原文】凡用栀子汤,病人旧微溏者,不可与服之。(第8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以便溏为证,以栀子汤为方,阐述三焦不温者,不可用寒药之道理。
一贯便溏之人,即使微溏者,亦不可与栀子汤。原因便溏之人脾藏木虚(脾为地八阳藏,故脾虚即脾阳虚),脾虚则胃腑正風不用,此所谓脾胃虚寒者。脾胃虚寒,定有肾虚,即肾机命门失正,精髓输出不足,以致心脾阳衰,三焦不温。栀子厚苦气寒,清降三焦胆腑,虽然功在上焦,但对阳虚之人不宜。因此,旧溏者不可与,微溏亦不与。若必不得已,应效法栀子干姜汤,温补心脾。必不得已者,虽有命门精髓输出不足,但精髓异出于肝机,非以其入胆降燥不可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汗,汗出不解,其人仍发热,心下悸,头眩,身瞤动,振振欲擗地者,真武汤主之。(第82条)
白术二两  芍药三两  茯苓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直言太阳坏病真武汤之证治。本条关键,是要辨明肾机命门伤寒,却仍发热之病理,焦点是热从何来。
《伤寒》之大多数方证条文,均是罗列病证后,直接给出方子,不论病理,即不指出病机病因,将寻因察机的工作留给读者。但是,受到种种因素的限制,古今注家和医家,对隐于《伤寒》的医理发掘,并不理想,于是,学者要真正读懂《伤寒》一直十分困难。《伤寒》作为中医的经典,如果不能被普及性读懂,那么,中医在“科学”的世代日渐没落,就不可避免。
以真武汤为例,各家的解释,均难使人明白和信服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拘泥“太阳病”编制,不明《伤寒》之太阳病其实包含了六经病,即包含了各个藏腑病变。
所谓太阳坏病,无一不是太阳病传变以后的病变。如果说真武之名与足太阳膀胱相关,那么,青龙白虎之名,不是直接宣告病非太阳吗?又比如,五苓散之小便不利,非得说是太阳膀胱蓄水,同时,将全身的津液疏布均责于膀胱,显然不符人体生理与病理之实际,且与中医其它部分之理论自相矛盾。因为不顾传变,所以一切解释都牵强于太阳经腑,真理由此被谬误取代。
真武,即玄武,乃北方神兽,掌管北方寒水,于人体生命,按六经言,对应少阴肾藏和太阳膀胱。由此可见,真武汤主要治少阴肾病,且是肾阳不出之病。所谓肾阳,实乃人体之热源,然其非肾所能生。人体大宇宙的热在太阳,小宇宙的热在首脑髓海,也在骨髓,通称精髓。所谓肾主藏精,并非藏精于肾,而是藏于髓海、骨腑。肾藏之职能,是谓命门,掌管精髓之出藏而已。肾阳不出,原因封藏太过。封藏者,寒也,封藏太过,就是寒淫为邪。寒淫自何处?一是外感于体外大宇宙,二是内生于人体膀胱寒腑。但是,寒为宇宙背景,无阳便是寒,因此,寒淫的真正意义,还是热衰,在大宇宙是太阳隐没(夜晚、阴天)或远地(冬季),于小宇宙就是髓海空虚。所谓补肾,有两层意义。一是补精髓,实际不是补在肾藏,而是补在肝藏,因为肝才是人体变血生髓的机关。亦补在脾胃,因为脾胃是髓血生化之上源。真正能补精髓者只有食物,尤其是五谷,药物只能帮助人体修复、养护其藏腑功能。二是驱寒解封,恢复肾机命门之正常功能,如附子之用。真武汤用附子,就是因为膀胱外感寒邪导致肾机命门封藏太过,这才是真正的太阳膀胱病,同时,也是少阴病。所以,真武汤既在太阳病篇,亦在少阴病篇。
真武汤的发热,已非三焦自发,而是胆腑燥淫化热,因为证见头眩,此乃肝胆病变的病证。如果没有胆腑燥淫化热,此时的三焦已经无力发热出表了,因为寒邪已经侵入北方寒水,使肾机命门不能增加精髓输出。地六之肾藏既然伤寒,地四之肝藏岂能不被寒伤?肝藏伤寒,胆腑必发燥淫。客入三焦,燥随热化,故三焦依然热淫出表。可见,真武汤之发热,既隐含少阳胆病,亦隐含厥阴肝病。
头眩是头晕目眩之简称,是并发的两个病证,但其各自的病机和病因却不同。
头晕的病机在首脑,治方医学称其为生命元机,或称命根。通俗而言,首脑是人体生命的大本营,五藏五腑只是生命的行营。脑为髓海,可见,头晕是精髓病了或者是精髓之海病了。精髓病了,一方面是精髓亏虚了,一方面是受外邪伤害了。精髓亏虚,又包括两个方面,一是肝机变血生髓之功能衰退了,二是精髓消耗太过了。精髓乃人体乾阳,能使其受伤者,唯有寒邪。精髓之海病了,就是首脑之寒空背景病了,能伤寒者,唯有热邪。本条之头晕,当是精髓病了,既有亏虚的一面,亦有伤寒的一面。一直发热,就会消耗过甚,肝藏伤寒,就会补充不及,入不敷出,就会亏虚。精髓虚亏,就会犯晕。晕与眩又密切相关,故曰眩晕。
目之所以能视,以其秉肝胆乾金光明之性,故目为肝之窍,亦为胆之窍。目眩的病机在肝胆,病因邪風动摇。目眩者,视眩也。眩者,旋动也。目眩,即视觉旋动,不仅外视旋动,而且内视旋动,即闭目亦旋。动者風也,故目眩生于風淫。寒邪入肝,则有寒風淫动于肝。邪風动摇,故有目眩。又,目之正视,赖髓血充实,目有所养。若髓血亏虚,目无所养,其神则虚,虚则无根,邪風淫动,则致目眩。
心下悸与心悸,虽然都是惊悸而动,但两者的病机病因与病理有所不同。心下悸,病理有二。其一,胃腑惊动,病因邪風,胃生邪風则惊,惊之过为悸动。此風为寒客所生。外感寒邪入里,即可客入天三之胃腑;下焦因肾阳不出而寒淫,亦有可能客入胃腑。内外合邪,厉風不致下利,而生惊悸。胃在心下,故曰心下悸。其二,心下若有湿淫结聚,压迫心机,亦可导致心悸。本病发热,同时命门伤寒,必然中焦阻隔,否则上下通调,则无命门伤寒,亦无发热,是为病愈。或者成为厥阴病之往来厥热,详见厥阴篇。
心悸,病机在心脾,病因客寒生風。发汗而病未愈,外邪侵里,以致寒伤肾机命门,使精髓输出不及,此所谓里虚也。坎水不出,木无所滋,故有脾魂不安,胃情惊悸,心有所感,而有悸动。又,精髓不出,心阳必虚。心力虚,则心搏乏力,可生“半”跳,即跳动不全,或谓一跳分成二跳,三跳,此所谓悸动也。现代之内燃机,若动力不足,亦现悸动。心乃人体生命之内燃机也。
瞤动,指眼睑跳动。身瞤动,指全身筋肉都象眼睑跳动那样不由自主地跳动,病机在脾,病因寒热生風。外感寒邪,穿过皮毛即入脾主之肌腠筋肉,故伤寒之初,寒引为痛。三焦热淫外出于表,必经肌腠,故伤寒发热亦令身痛,尤其是关节酸痛,此乃热灼筋痛。若寒热相搏于肌腠而生湿淫,则有湿痹身重。本病寒热搏于肌肉,生風为主,生湿为次,故不发身重,而发跳动。寒邪使收,热淫使放,收放生跳,故寒热相搏于全身筋肉而有身瞤动。
振振欲擗地,亦是一个组合的证状,包括振振与欲擗地。振振,意义有三,一为振动,一为振摇,一为振寒。振动,或谓颤动,抖动,乃身体筋肉跳动之幅度大者,可见肢体或牙关颤抖。振摇,是小振大摇,既有筋肉振动,同时还有整个身体或肢体摇动。身体摇动与眩晕相关,因为眩晕,可使身体丧失平衡,以致身体摇晃,此即所谓欲僻地也。振寒,又叫寒战,是专指淫寒生風引起的筋肉与肢体振动。振振欲僻地者,上述这些意义皆有。病机在脾,若脾藏正气不虚,则淫邪无患。振振欲擗地者,脾虚故也,根源命门精髓减出。
综上所述,本病可谓六机俱病,不仅肾肺脾肝心五行生机俱病,而且首脑元机亦病。罪魁是寒邪,主要病机在肾,真武汤由此得名。所谓六经病,其本质只是太阳伤寒的程度不同,即肾藏伤寒的程度不同,由麻黄汤证的最轻最浅,一直到四逆汤证的最重最深。《伤寒》之所以叫《伤寒》,太阳之所以统六经,大道之理就是如此至简。
白术,薄苦入肺入肝,气温祛邪复正。肺不病寒,则三焦无热淫;肝不病寒,则胆腑无燥淫。肺焦肝胆由病机复归生机,发热眩晕,心下悸等,诸证自愈。芍药气平,薄苦入肺入肝,和解肺寒焦热,以及肝寒胆燥,合白术复正肺焦肝胆。茯苓气平,入脉入焦。入脉则正湿扶土,入焦则导湿利水,解中焦湿淫结聚。中焦湿淫结聚,谋病解于小便者,不可不用茯苓,重者更与二苓。生姜气温,厚辛入脾入心,升木正風,温土强心。脾木胃風复正,则身瞤动,振振欲僻地,心悸等证自愈。比之干姜,生姜善行脾胃,且速效于胃腑;而干姜则更健中枢。附子,厚辛入脾入心,薄苦入肺入肝,薄咸入胱入胃。气温治寒,入脾入心则力顶生姜,升木正風,健运中枢;入肺入肝则助白术复正肺焦肝胆;入膀胱则温化淫寒,复正肾机命门,此乃真武汤本义。附子炮用,辛味大为削弱,旨在着力于肾胱。入胃则驱寒正風,亦助力生姜。

【原文】咽喉干燥者,不可发汗。(第83条)
【辨解】本条至89条,均言不可发汗。为了正确理解这些条文的意义,关键要搞清楚“发汗”之含义。
《内经》讲“汗为心液”,也就是说,汗不等于津液,是津液的一部分,是进入心脉系统的津液,实际就是脉中之“湿”。治方医学讲脉为湿腑,其意义与《内经》讲“汗为心液”相通,但是又超越《内经》的认识和论述。脉为湿腑,就是说脉腑统管全身的“湿”,即统管全身津液。因为脉络系统联系人体的上下内外每个角落,所以,统管全身津液的工作,非脉腑莫属。既然脉腑统管全身津液,那么,汗就不仅仅是心液,而是全身的津液都可能进入脉腑出皮毛为汗。因此,《伤寒》讲发汗亡津液,不限于亡心液。“汗为心液”,脉为湿腑,意味着出汗必须通过脉络系统,更具体说,出汗是人体津液通过微细脉孔渗出皮肤。这就解释了伤寒无汗的病理,乃是寒邪闭结表皮和肌腠,等于关闭了微细脉孔出入表皮的门户,使得“心液”无法渗出表皮为汗。另一方面,天一之寒,乃是寒燥,燥则生结,而不生風。因此,寒邪燥结出表之微细脉孔,意味着伤寒较之中風不易客入脉腑,亦不易传里。发汗的机理就是解除表皮和肌腠的寒闭,同时给脉腑扇点温風,即桂枝所代表的正風,以風性开泄微细脉孔,促使“心液”渗出,为可见之汗。实际上,发热亦是三焦之热通过脉络由里向外发动之结果。
实际上,人体时时刻刻都在通过微细脉孔出汗,以代谢人体津液,只是汗出微缓,不为所见所感而已。病理出汗与解病出汗,则为可见可感,无本质区别。
在此顺便指出,人参、大枣、葛根等,所谓生津,并非这些药物本身可以变成多少津液,若靠它们本身生湿,岂非杯水车薪?实乃这些药物味甘入心或入脉,气平正湿,因此恢复脉腑的本能。正湿的完整意义,是多则泄之,少则补之。所谓补之,就是从胃腑三焦调入津液,所以自汗或发汗多者,可见大便难或小便不利。
回到条文辨解。咽喉关乎肺藏与胃腑,咽通胃,喉通肺。因此,咽喉干燥指示上焦无雾,或胃腑亡津。喉干,是上焦无雾,乃三焦热淫,本可汗解,但是,咽干,是胃腑亡津,故不可发汗。若发汗,必坏病。咽喉干燥,要考虑到肾水不能左升的病理,如此,则咽喉干燥亦指示肾机可能病变。

【原文】淋家不可发汗,发汗必便血。(第84条)
【辨解】淋家,即有小便淋沥不尽,尿频量少,尿道作痛等病证的患者。便血,指尿中有血。淋病,不琢磨以为简单,一琢磨可不简单。
小便之事,不独系肾藏膀胱,亦关乎脾机,更关乎三焦。关乎脾机者,因为風木主疏利,又主宗筋(生殖器)。关乎三焦者,因为三焦乃決渎之官,三焦水液能否进入膀胱,取决于三焦;又,已入膀胱之水液,需要气化才能出,而施膀胱气化者,乃三焦热腑,若下焦过热或过寒,均令膀胱气化失常。可见,淋病不简单。
小便淋沥不尽,尿频量少,更主要的原因,当是三焦水液不能进入膀胱,使得膀胱干枯。虽然淋病膀胱客入燥热,但若非三焦水液不能进入膀胱,即便客邪再厉害,亦不至于使膀胱干枯,也就不至于有淋病。三焦水液不能进入膀胱,必是或有三焦湿淫结聚,或者汗出过多,或者下利不止。无论哪种情况,均不可发汗。
尿频量少,既是膀胱干枯的病证,亦是木郁風淫的病证,因为,風淫邪泄,才会尿频。淋沥不尽,则更是木疏不用,而風淫邪泄的病证。因为尿道作痛,病机在脾,病因燥热,可见,木郁風淫是燥热客犯胃腑引起,此乃热風。如此,胃腑不是病下利,就是病燥结。这种情况,亦不可发汗。
本病燥热已犯下焦寒腑和中焦胃腑,说明燥热比较严重,脉腑难于幸免,若强行发汗,必然导致土崩脉破而血溢。病机主要在膀胱宗筋,故脉破于膀胱宗筋的地界,证见小便出血。

【原文】疮家,虽身疼痛,不可发汗,汗出则痉。(第85条)
【辨解】疮家,患疮疡流脓血者。病机主要在脉腑,其次是疮疡所处,如下利脓血者,疮疡在胃肠。病因燥热。病理燥热入脉,以致燥湿生脓,土崩脉破。因此,疮家,虽身疼痛,亦不可以麻桂发汗而解,否则,汗出使脉腑更加枯燥,筋肉失养,必然筋急拘挛,即痉。

【原文】衄家,不可发汗,汗出,必额上陷脉急紧,直视不能眴,不得眠。(第86条)
【辨解】衄家,指经常出血者。凡出血者,或脉腑湿淫,或脉腑津枯,均必有脉腑客燥,以致土燥脉崩,血溢而出。若无燥结,则有邪風动泄而汗出,则无出血。因此,脉腑湿淫之出血,包括衄家,同样可以发汗,而且,只有发汗,使热邪随汗出而解,才能止血。如55条伤寒脉浮之衄,与麻黄汤。
本条衄家,则与55条之衄截然不同,必是脉燥津枯,故不可以麻桂发汗。若发汗,加剧脉燥津枯,必致额上陷脉急紧,直视不能眴,不得眠。额上陷脉,是指额上两旁凹陷处,即的动脉,称为“陷脉”。急紧,就是搏动很快,而且脉道紧张,这是燥热上头的脉象。直视不能眴,就是眼睛直勾勾不能转动,此乃金郁燥淫极其严重的病证,被视为一种危证。脉燥津枯,必然心神烦躁而不得眠。
人在暴怒之时,肝郁胆燥至极,燥邪上犯头脑,易见陷脉紧张,怒目圆睁,直视不能动;甚者燥邪入心,口舌不灵,不能言语;极者脑中血脉破裂,即所谓脑溢血。医家见证知燥,却未必识得肝藏久寒而虚,以致胆腑久燥待发之病理。若见燥而不识肝寒,但与寒凉降燥,又不识气味厚薄,入藏入腑不同,常常适得其反,即燥没降下,肝寒更甚。或者,一边降燥,一边寒肝,使病证迁延不愈。
本条之“额上陷脉急紧”,后世断为“额上陷,脉急紧”,有误。第一,额上陷,无解,亦无病证意义;第二,脉急紧与“额上陷”无并发或因果关系。第三,额上陷脉急紧,与直视不能眴,则有并发或因果联系。

【原文】亡血家,不可发汗,发汗则寒栗而振。(第87条)
【辨解】亡血家,指大量亡血之人,必然脉枯津燥,心力虚衰。无阳便是寒,故亡血家,已是心脉寒冷。若更发其汗,必是雪上加霜,内寒与药热交战,驱寒外越,必生寒战,即寒栗而振。

【原文】汗家,重发汗,必恍惚心乱,小便已,阴疼,与禹余粮丸。(第88条)
【辨解】汗家,即自汗出者。这种病人,不可以重发汗,即不可令大汗。这个“重”字,主要作严重讲,而非指重复义。多数注解,都将汗家解作平素出汗之人,其实不必如此限制。中風汗自出者,不也是不能重发汗吗?汗出亡阳,故有惚恍心乱,其实就是虚烦。自汗出者,脾木(即脾阳)本虚,故有風淫邪泄。若重发汗,则脾阳更衰。脾主宗筋,脾虚甚者,宗筋虚寒,以致小便已,阴痛,即尿后阴器疼痛。小便后痛与小便当时痛是不同的,前者疼寒,后者痛热。小便温热才能出,宗筋寒冷者,小便时温暖不痛,便后复冷,故有寒引生痛。而小便前不痛,是未受刺激,寒引为常,反而不痛。小便已痛,亦非一直痛下去,复为常时又不痛。
若问:温病伤阴如何?温病虽然伤阴,但结果一样,因为阴虚不能藏阳,本质还是阳虚。五藏有一份阴虚,便有一分阳虚,因为五藏本是阴阳平和之本体,不同于寒热風燥湿五腑。
禹余粮丸已失,其治方当在脾机与心机,气用寒热而生津,津液得补,则阴阳寒热自和,寒热复和,则風平汗止。

【原文】病人有寒,复发汗,胃中冷,必吐蛔。(第89条)
【辨解】此病人有寒,是寒在里,即在胃腑,具体是在肠部,即处于下焦部分。这种人若再发其汗,就会胃中干,即胃部干。干燥化热,故有胃部热而肠部寒,邪热生風,邪風致呕。若有蛔虫,必淫作于胃部,随吐而出。

【原文】本发汗,而复下之,此为逆也,若先发汗,治不为逆。本先下之,而反汗之为逆,若先下之,治不为逆。(第9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汗下之顺逆。可参83条发汗之病理辨解。关键要理解,病在表时,应解病于发表,病在里时,应解病于下利。
发汗,是湿淫皮腠和脉腑时,即所谓寒热在表时,当从汗解,此乃抗邪于外表,解病于容易。下,是病已入里,且有燥热客入胃腑成结,故解病于下利,此乃抗邪于内里,解病于困难。
若病在表,不汗解于表,而反下之,不但不能解病,反促病邪入里,使易治之病变难治之病,是为逆。若病邪已经入里,出现了表里俱病的局面,而且里病相对表病更为紧急,就应先解里病,再解表病,因此,先下为顺。若不先下,反而先汗,则为逆。因为发汗将使胃腑津液更加枯燥,加病为逆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医下之,续得下利,清谷不止,身疼痛者,急当救里。后身疼痛,清便自调者,急当救表。救里宜四逆汤,救表宜桂枝汤。(第91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说明上一条论述,并指出具体之应对方法。不汗反下,结果造成表里俱病,这就是逆。
清谷不止,较之身疼痛紧急,故曰急当救里。误下,不仅使寒邪入里,且引动下焦内寒,内外合邪,客入胃腑,大寒夹水而生厉風,以致清谷不止。与四逆汤,不仅治清谷不止,同时也治身痛,不仅救里,也是治表,实乃里外同治。四逆汤之干姜附子,厚辛入脾,气温升木,祛邪复正。脾木得升,则胃風可和。脾木复正,则身痛自解;胃風复和,则邪不可干,清谷不止可愈。附子更兼薄咸,入下焦膀胱寒腑,温解内寒,消除病因。病证机因与病理若明,本病何须拘泥于四逆?同理,明了气味治方,四逆又何止治清谷不止与身痛?
还要强调指出,身痛与清谷不止,不是分处表里之两个病,而是同为脾机病的两个证,而且病因相同。同时需要指出,此处所谓的表里关系,既是体表(筋肉)与内腑的关系,亦是脾藏与胃腑的关系。因为脾主筋肉,故身痛是脾机木藏之病证,病因寒邪收引筋肉。下利清谷,是胃肠風腑之病证,病因内寒夹水客胃厉風。中医治病,乃治病机病因,非治病证。病证与病机,好比影子与本体。影子歪了,并非影子病了,而是本体病了,治疗亦无法直接扶正影子,只能循着影子找到本体,扶正本体,影子自然就正了。所谓“辨证”,并非为了治证,而是为了找出病机病因。
后身疼痛,清便自调者,是指医误下之后,没有造成清谷不止,而是清便自调,但有后身疼痛。“后身疼痛”,当理解为身后疼痛,而不能理解为下利清谷不止,与四逆汤救里之后,身疼痛,否则,何来清便自调之说?既然但有身后疼痛,而清便自调,那就是表病,故曰急当救表。身疼痛者,乃寒邪收引筋肉,只病身后为轻,故无须四逆,桂枝足矣。宜桂枝汤,并非四逆汤不解身痛。“桂枝本为解肌”,本病恰当其用。可见,桂枝汤并非只为发汗而设,只要病证机因与其气味治方相符,皆当其用。

【原文】病发热,头痛,脉反沉,若不差,身体疼痛,当救其里,宜四逆汤。(第9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,进一步阐述先救其里之脉证并治。关键在正确理解“脉反沉”之意义。
发热,头痛,均为表证,表证仍在,本当脉浮,如今脉沉,故曰脉反沉。脉沉之直接意义,是脉腑无湿淫,且心搏乏力,不能搏出浮部。其间接意义,是寒邪使肾机命门寒封太过,精髓输出不足,或者是精髓本就虚亏。在《伤寒》里,脉沉之意义,主要指肾机命门伤寒,基本不涉及精髓本身虚亏。
如果不顾脉象沉浮,发热,头痛,身体疼痛,都可辨为伤寒病在表的病证,一旦考虑脉象,它们就成了病在里的病证,可见,六经中医所谓“表证”“里证”这组概念是相对的,不是绝对的,原因表里本身是相对的。治方医学认为,病证是病因使五行生机发生病变所产生的可以辨识的外在表现,也就是说,凡是病证均为表证,所谓“里证”也是表证。比如,大便难,只能说是胃肠病燥的表证,不能说是胃肠病燥的里证。又比如,发热,并不是表皮自己发热的病证。这个问题的实质,是六经中医将病与病证混淆了,由此,必然导致治病与治证混淆。
又,脉之沉浮,可以辨证病之表里,即病在表者,脉浮,病在里者,脉沉,这就证明,同为一脉,既属表亦属里,可谓表里之中枢,推而广之,即是人体之中枢。所谓脉象,既是它藏它腑病变,反映在脉腑的指征,同时也反映心脉本身是否病变。比如本病脉沉,既是肾机命门病变的脉象,同时,也是心力虚衰的表现,证明心脉生机亦发生了病变。所以,凡有病脉,即有心脉生机病变。
发热,头痛,脉反沉,说明表里俱病,下焦已寒,故急当救里。救里宜四逆汤。干姜附子,厚辛入脾入心,不仅升木正風,而且强心健枢。附子更兼薄咸,温化膀胱寒淫,复正肾机命门,此乃治在根本。
或问,本病脉沉,既然证明命门伤寒,精髓减出,怎么还有发热?这就表明,有六经中医所未揭示之病理,即精髓由肝机异出之病理,即肝寒胆燥,燥客三焦,结湿化热之病理。此乃六经中医理论体系之一个大漏洞。透过此洞,观其整个理论体系,形同一张烂网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先下而不愈,因复发汗,以此表里俱虚,其人因致冒。冒家汗出自愈,所以然者,汗出表和故也。里未和,然后复下之。(第93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是对90条的进一步说明,指出逆治可致表里俱虚,由此出现“冒”证,并且解释了冒家可汗出自愈的道理。然后指出,里未和者,再复下之。
冒者,盖也,闭也。冒家,即外邪闭表,不能汗解者。现代所谓“感冒”者,是也。
本应发汗,反下之,此为逆,故不愈。不仅不愈,反致里虚,即下焦阳虚寒淫,实乃肾机命门精髓输出减少。精髓输出减少,必致三焦热退,无力抗寒,是谓表虚。同时,心阳无源,心脉亦虚,可谓表虚,其实亦是里虚,因为脉系表里。实际上,此时已是表里俱虚,但六经中医只认下致里虚。因为不愈,又复发汗,使心脉更虚,实乃表里更虚,但六经中医只认汗致表虚。先下致里虚,复发汗致表虚,故曰“以此表里俱虚”。表里俱虚,无力解除寒邪闭束,故“其人因致冒”。
冒家汗出自愈,所以然者,汗出表和故也。所谓表和,就是表寒与表热俱解,恢复如常。其本质的意义,是肺家客寒被排除了,三焦也不发热了,抗战结束了,和平了。更深入的意义,是人体通过牺牲自身精髓,发为淫热将寒邪消耗了。此和平是通过出汗实现的,通过祛湿将寒热两淫解除的,故曰汗出自愈。冒家汗出自愈,其解释不能止于“汗出表和”。因为,汗出自愈不仅仅是表和,而是表里俱和,否则,里虚则三焦无热,何来表和?再者,脉系表里,故汗出脉和,则既是表和,亦是里和,如此表里俱和,方可谓病愈。
里未和,然后复下之。此“里”与前述里虚之里,非同一里。此里专指胃肠,此“未和”乃里实未和,非里虚未和,否则,无复下之。学中医之难,不独难于医理晦明,亦难于“名不正,而言不顺”。很多时候,医不难于明理,却难于说理,故医理自明者,若不能令众明,则其术亦不传,或难传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未解,脉阴阳俱停(一作微),必先振栗,汗出而解。但阳脉微者,先汗出而解;但阴脉微(一作尺脉实)者,下之而解。若欲下之,宜调胃承气汤。一云,用大柴胡汤。(第94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仍是对90条之补充说明,关键在进一步辨明阴脉阳脉之意义。
关于阴脉阳脉,异为两法,但两法意义相同。其一,以沉浮分阴阳,沉取之脉为阴脉,浮取之脉为阳脉。沉取微,则曰阴脉微;浮取微,则曰阳脉微。脉之搏,动于沉部易,而出于浮部难,即动于里易,而出于表难。故脉沉微者,肾机命门近于关,脉浮数者,肾机命门近于开。肾机命门近于关者,地六之肾藏伤寒也,此意味着,地四之肝藏伤寒难免。肝藏伤寒,则胆腑燥淫,客犯胃肠,则有阳明病燥,客犯心脉,则有烦躁谵语等心脉病证。然六经中医,脉腑奇恒,列于六腑之外,心为君火,属手少阴,故烦躁谵语等病证,均与心脉失联,统统归于阳明,原因阳明错配燥金。可见,所谓阳明燥病,并非阳明本气自病,实乃燥邪客犯胃肠为病。阴脉微者,肝肾伤寒,而胆腑燥淫,客犯胃肠,以致病燥。下之而解,宜调胃承气汤。以其厚苦气寒,入胆降燥也。一云,用大柴胡汤。因为大柴胡汤,既有枳实苦寒清降,又有柴芩芍药平气和解,更有姜夏健脾和胃,还有大枣养心护脉。可见,用大柴胡汤,更胜调胃承气汤。其实,大柴胡汤完全有理由作为下解之基本方,而且,大柴胡汤的组方思想,以及其中隐含的病理、药理、治理更值得深挖细究。大柴胡汤方解,详参103条辨解。
其二,以尺寸分阴阳,寸候心肺为阳脉,尺候肝肾为阴脉,关上候中土脾胃。治方医学将其做一点调准,即关上候心脉为太极中枢,寸候脾肺为阳脉。寸在关外,离心远,尺在关内,离心近。因此,心搏于关内易,而出关难,即动于肝肾易,而出于脾肺难,亦即动于里易,而出于表难。故尺脉微者,肾机命门近关,寸脉强紧,肾机命门近开。其意义与沉浮分阴阳完全一致。实际当中,常常将二法结合应用与描述,如说寸脉浮紧,尺脉沉微。简而化之,就在关上候沉浮强弱。
又,脉之大小虚实,完全取决于脉腑之气血(包括津液,即湿)多少,脉之强弱快慢,则关键取决于心藏之精力盛衰,同时,在心力相同的条件下,脉腑气血之虚实多少,亦能影响脉搏的强弱,因为,搏动是要“反作用力”的,脉腑越充实,反作用力越大,脉搏越有力,反之,脉腑越空虚,脉搏也微弱。正因为如此,才有脉象之变化多端。但是,无论如何变化,基本原理不变,基本脉象亦不变。
太阳病未解,脉阴阳俱停(一作微),此脉指示心搏衰极,肾阳不出,即寒在里。若欲解,必须里寒外出,寒动生風,必发振栗。寒之所以能由里而外,是肾机命门复苏,三焦复热,故有寒热相搏而生湿。風动则有振栗,生湿却需时间,故必先振而后汗出。汗出者風泄也。又,命门复苏,脾胃亦复正,故木疏風和,風泄统于正疏,故汗出而解,而非汗出不止,或汗出过多。此无表闭,故能自汗出而愈。
但阳脉微者,先汗出而解。阳脉微意义,首先是有阳脉,即有脉浮,否则就是没有阳脉,即条文讲的阳脉停,实际是指浮取不得,或者是寸脉不得。其次是浮取微弱,或者是寸脉微弱。如此脉象,实际就是脉浮缓,也就是太阳病中風之脉。太阳中風,脉浮缓,病在表,当然要发汗而解。即是有不大便,也要先发汗,然后再下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发热汗出者,此为荣弱卫强,故使汗出。欲救邪風者,宜桂枝汤。(第9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实际就是12条太阳中風之重申,亦是对90条之补充说明。
所谓荣弱卫强,与阳(肺脾)浮阴(肝肾)弱的意义完全相同,只是荣卫之说,本因脉腑不在五行之内,勉强虚设,以应理论之需。荣卫没有实相,故荣弱卫强之说,不如阳浮阴弱之说,具有理论与临床之意义。治方医学之发明,使脉腑回归五行藏腑系统,气血与神合脉,故荣卫之说,应当休矣。详参12条辨解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中風,往来寒热,胸胁苦满,嘿嘿,不欲饮食,心烦,喜呕,或胸中烦而不呕,或渴,或腹中痛,或胁下痞鞕,或心下悸,小便不利,或不渴,身有微热,或咳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(第96条)
柴胡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人参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  甘草(炙)三两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若胸中烦而不呕者,去半夏人参,加栝蒌实一枚。若渴,去半夏,加人参,合前成四两半,栝蒌根四两。若腹中痛者,去黄芩,加芍药三两。若胁下痞鞕,去大枣,加牡蛎四两。若心下悸,小便不利者,去黄芩,加茯苓四两。若不可,外有微热者,去人参,加桂枝三两,温覆微寒愈。若咳者,去人参大枣生姜,加五味子半升,干姜二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小柴胡汤之证治,应与下一条连接看,因为下一条有相关之病理论述,但需辨明。
小柴胡汤证,被六经中医归入少阳病。六经中医关于少阳的理论,主要是少阳主枢,在半表半里,对应太阳主开在表,阳明主合在里,构成一个开合枢的机制。其主要根据是足少阳经行身侧,而足阳明在腹(为里),足太阳在背(为外为表)。但是,这个理论很不完善。比如主枢,只说到外枢太阳,内枢阳明,但到底枢什么,怎么个枢法,没有详尽论述。实际上,人体主要枢机有三个,其一是心脉太极中枢,主精气神的升降出入,和气血神之全身疏布,亦主其它枢机。其二是肺枢,主精气从升转降,其三是肾枢,主精气由藏转出。而肝主精气下降,脾主精气上升。如此形成一个轴轮结构。将身前即腹部定为内里,身后即背部定为外表,于人体生命来说,显然,毫无根据,亦毫无意义。实际上,人体由表及里的构造,是肺主之皮毛在最表,脾主之筋肉在次表,心主之血脉在表里之间,无处不达,肝主之骨骼在次里,肾主之精髓在最里。因为少阳之生理含糊,所以少阳之病理亦晦明。
在治方医学里,所谓少阳病的主要病机,若以提纲病证而论,口苦,咽干,目眩,主要指示肝胆病变,目眩是肝机本病,口苦咽干,则是胆腑燥淫,客犯胃腑的病证,病机在胃腑,病因燥邪,出自胆腑。若以少阳病代表治方——小柴胡汤之病证而论,主要病机则在肺焦,肝胆脾胃和心脉亦病。小柴胡汤之病证虽然众多,且多有“或证”,但察其病机,不外肺焦,肝胆,脾胃和心脉,循其病因,可分外感内生,外感風寒,内生燥热,继生風湿。病证机因洞明,则病理透彻清晰。
回到条文。伤寒五六日,中風。是指伤寒五六日未愈,寒邪已经侵里,表闭开始松缓,于是,病情由当初的“伤寒”转变成“中風”,甚至包括此时又复外感風寒的含义。较之伤寒,中風之病,表热为轻,只是翕翕发热。但是,中風无表闭,故入里为快,一病即入脾家地界。故中風只需生姜升木解肌,而伤寒不缺麻杏温肺解表,发汗则均赖桂枝正風疏泄。一旦穿过筋肉,便是次里之骨,属肝,最里之髓,属肾。总之,伤寒五六日中風,其主要意义,是提示寒邪入里了。
往来寒热,是肺焦与肝胆病变的联合病证。要想把往来寒热辨识透彻,首先要了然往来寒热的具体表现。先从两方面分析看。一看往来。本条并未直接指出或者隐含发作有时且频繁交替的表现,但后一条指出,休作有时。所谓休作有时,是指恶寒休作有时,即一阵一阵恶寒,而非持续性恶寒。亦指发热休作有时,其完整意义有二。一是发热与不发热交替出现,二是高热与低热交替出现。
二看寒热。寒者,既有恶寒,此乃患者主观感觉,亦不排除客观肢冷乃至身冷。小柴胡汤无肾机病变,寒非内生,源自外感,当无身冷,只是恶寒,且同时发热。既是恶寒,则与神有关,且不止与心神有关,更与喜神直接相关。治方医学讲肺藏之神为喜,其情为乐,居于三焦。不喜为恶,故恶寒者,肺之神也。肺主皮毛,故恶寒者,寒在皮毛也。若内寒不出皮毛,亦无恶寒,然内寒必出皮毛。热者,不定恶热,但客观可测,现代更可以工具测量精确温度。此热与恶寒之间,并不一定此消彼长,可有几种状况。
其一,外感寒邪,但肺机病,而肝机与肾机未病,则有一份恶寒,便有一份发热。此寒邪在肺,热自三焦,寒热均在同一太极阴阳小系统,是藏腑表里之关系,故无寒热往来。麻桂之寒热是也。
其二,外感寒邪,由表入里,不但肺机病,肝机亦病,而肾机未病,同样有一份恶寒,便有一份发热。但此热不仅三焦自发,更有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故此热必有高热,且有高低波动。热高者,因为胆腑之燥,乃九阳之气;波动者,病理有二。一为胆燥客入三焦化热才有高热,热与燥本自二腑;二为肝乃地四次寒之藏,不同地二肺藏,对寒邪之自御能力要强,故肝藏感寒,先自御一段时间,然后才会发动胆腑燥淫,将寒邪驱出肝藏,胆燥又会自息,此时但有三焦发热。然后又重复肝寒胆燥,燥客三焦化热之过程,于是三焦发热表现出高低波动。另一方面,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时,即出现高热时,肺寒焦热本身的平衡即被“外热”打破,肺寒与表闭均会缓解,故恶寒亦随之缓解,于是,就有了寒热往来。小柴胡之热是也。
其三,上接其二,若胆腑燥淫不发为上述高频小幅波动,而是持续性进行,并且在胆腑当令之时,即日晡所时,出现高潮,过后即退。燥淫客入三焦就会发为日晡所潮热。相较小柴胡之高频小幅往来,日晡所潮热可谓低频大幅往来。胆腑如此燥淫,不仅客入三焦化热,而且客犯胃腑与脉腑,引起胃肠与脉腑病变,即六经中医所谓阳明病。阳明病有恶热者,非喜神恶三焦之热,乃恶燥邪客入三焦化热。其实,被归入阳明病的高热乃三焦病证,大汗乃脉腑病证,烦躁与谵语乃心藏与脾藏之联合病证。故,阳明病实乃三阳合病,少阳病实乃二阳合病。如此说,仍不准确,因为,所谓阳病者,藏无不病也。
其四,外感寒邪,由表入里,不但肺机病,肝机亦病,肾机亦病。肾机病寒,命门不开,精髓不出,三焦无淫,本无发热,但有恶寒。此寒,不仅外感,更有内生。精髓不出肾机命门,但有异出肝机,所谓胆腑燥淫是也。燥邪客入三焦,同样化热,若能出表,亦可发热。至此,表寒基本入里,故少有或无有恶寒。真武汤证属此。
再综合以上分析看,小柴胡汤之往来寒热,主要是高热与低热交替出现,同时,伴随恶寒与不恶寒之交替出现。
胸胁苦满。胸胁即上焦与中焦结合处,因为是肝胆病引起,所以,主要位置在胁。苦满,是个动名词组,意为苦于满塞。胸胁苦满,病机在三焦,具体在中上焦,病因燥邪。病理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同时,燥湿生结,使湿气积聚塞满于胸胁,而有胸胁苦满的病证。此证关键在“满”。首先,满者,充也。有东西充塞才满,否则无满。它是物质的实在。这个东西,正是三焦水气,即湿气,亦寒热之中气。三焦水道,中焦如沤,沤水化气。其次,充满而不能移动,否则,即满无定处,或入膀胱外出,即无所谓满。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,燥湿生结,结则微風不能动。故,病在三焦之胸满腹满,皆有燥邪结聚之功,如66条腹胀满,67条心下逆满。他家均谓少阳经循行于胸胁,经气不利,故使胸胁苦满。这种解释有一个明显的缺陷,就是与气味治方之药理治理分裂。又,少阳经不独循行于胸胁,何以病在胸胁?不作或不能作进一步解释,理论止于经气不利,于汤药中医之临床无实际意义。
嘿嘿,不欲饮食。病机在脾胃,病因寒邪燥邪热邪。寒邪自外感经由肺藏传入,燥邪自胆腑经三焦客入,热邪自三焦客入。寒热相搏而生湿,燥湿生结而致满,胃满故不欲食。燥结重者,则糟粕不能下,而有大便难。又,胃乃風腑,欲者風也,故不欲食,乃胃腑正風被结。寒热客入,皆可伤正。若寒伤脾阳,亦可致木郁而風淫。嘿嘿者,从口,从黑。黑者,闭也。嘿嘿,不欲动口,即不欲食,亦不欲言,脾胃正气受损故也。他家多作“默默”解,愚不识黑犬,故嘿嘿。
心烦,喜呕。燥热客入脉腑,以致扰心,故烦。胸胁苦满,亦致心烦。胃腑客寒生風可致呕,胃腑客热生風亦可致呕,胃腑客燥结風则不能呕,故曰喜呕,未必能呕。
小柴胡汤或证众多,原因外邪未解反入里,内邪又起且客犯。病因多了,病机就可能多,病机可能多,则病证可能更多,有可能就有“或”,可能多,“或”就多。
或胸中烦而不呕。燥热客入脉腑,而未侵或轻微入侵胃腑,寒邪亦未侵或轻微入侵胃腑,故但有胸中烦,而不呕。
或渴。燥热客犯胃腑,故渴。但寒邪亦可能客入胃腑,如此,则有寒热相搏而生湿,即便客邪入胃,亦不渴。
或腹中痛。寒燥热这些病邪客犯胃肠,均可导致腹痛。因为腹主要就是下焦和中焦,正是胃肠所在。此外,若三焦之中焦与下焦本身筋膜被燥热所伤,即现代所谓腹膜炎者,亦可致腹痛。胃肠痛更多。
或胁下痞鞕。此乃胸胁苦满之重者,重在燥结更甚。痞鞕是有弹性之鞕,与石硬或板鞕不同。鞕与硬,是皮与石之别,故现代将鞕字一律写为硬,错也。又,胁下痞鞕,亦可能肝脾本体结湿而肿大,此为藏结,腹诊可触。五藏者,实而不虚,又是太极本体,而湿乃寒热中气,故五藏本体容易病湿,多发为藏体肿大。若发于肝藏,则可因燥湿生结,迁延致肝硬化。又所谓肝硬化腹水,实乃胆腑燥淫客入三焦结湿积聚。
或心下悸。心下悸,或悸于胃腑,因客邪生風,風动惊魂,惊过则生悸动,触于心,而心有所感。或悸在心,因燥热客入脉腑,以致脉腑枯燥,血行瘀滞,心搏困难,故生悸动。又,胸胁积满,压迫心藏,亦可致心悸。
小便不利。原文接心下悸,无或,故与心下悸连接解释者多。本病若有小便不利,唯有三焦水道失调所致,因为肾机膀胱无病。因此,若连接起来解释,说明本条之心下悸是胸胁结满所致。病理有二。其一,胸胁结满,阻隔三焦之上下交通,形成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结湿之格局。下焦积寒,则膀胱气化不及,故有小便不利。其二,三焦结湿,水道失调,決渎失政,故膀胱无源,以致小便不利。
或不渴,身有微热。说明燥热尚未客入胃腑,或虽客入,但尚未造成精华不能上奉,以致口燥而渴。身有微热,有两重意义。一是外寒入里,客入肝藏胃腑,故肺寒减弱,三焦热淫亦随之减弱。而是肺藏已无客寒,三焦已无热淫,此微热者,乃胆腑燥淫客入三焦所化。若只有微热,则未必往来寒热。
或咳。咳的病机主要在脾,其次在肺,在胃。在脾者,咽喉气道筋急瘙痒,故咳。在肺者,喉为肺藏之内窍也;在胃者,咽为胃腑之内窍也。寒热風燥湿(结为痰)皆可致咳。
小柴胡汤共七品三味,除生姜气温,余皆气平,治方东南西中,脾肺肝心四机同治,主治焦胆,和解燥热,重用甘平,固土正湿。虽有随证加减,但治方未变。尤其值得注意,不可将随证加减,理解为某药治某证。而应紧紧扣住气味治方,消因治机,祛邪复正。
柴胡,薄苦气平,入肺入肝,固本复正。入肺,则和解肺寒焦热,入肝,则和解肝寒胆燥。柴胡之气平,和解寒热而正湿,对胸胁苦满,肝肿大等,甚宜。《本经》谓柴胡推陈致新,其意义就是去寒热湿淫而换新和。《本经》记载推陈致新的药物有三味,而不是两味,均与湿有关。柴胡之外,还有大黄硝石。大黄硝石主治燥结,大黄搏热生湿,以致化燥,所化为热燥;硝石是咸寒化冰,理同盐能化冰。咸寒之品,多秉地六之性,外寒封藏,而蕴热于内,故本身结晶。相比大黄,柴胡乃苦平正湿,以复其常。其力稍弱,只治未结成形之湿。故曰,推陈致新之义,在于正湿。
黄芩,厚苦气平,治方在三焦胆腑,在三焦,则和解热邪,在胆腑,则和解燥淫。黄芩用功于腑,柴胡用功于藏,藏腑表里协作,以和为贵,彰显和解之法。肺焦肝胆复正,则胸胁苦满或胁下痞满,身微热,往来寒热,心烦心悸,口渴,小便不利等,皆可获愈。
生姜,半夏,厚辛入脾入心。入脾者,生姜温脾升木而正風,半夏平气固本而正風。木疏風和,则小便可利,呕吐不再,咳逆可止。入心者,生姜强心健枢,半夏固本正湿。心脉复正,则心悸心烦自愈。
参草大枣,厚甘气平,入心入肺,补土正湿,大运中枢,中和肺焦,和解寒热,通调水道,故能安神定悸,又能利尿消满。
小柴胡被称为和解之法。所谓和解,综合来看,乃对比寒解、温解而言,分析来看,其意义有三。第一,用药近乎一色气平,七品当中,六品气平,尤其主药柴芩气平。后世论药不守气味,更不在意平气和解之功,故很少从这一角度解释和解之法。其实,气平之药,固本养正,既调和藏腑,又和解寒热,十分值得重视。第二,重用甘平,七品有三,大补湿土,健运中枢,此乃大和。第三,主与苦平右降,不忘厚辛左升,此为中和。第四,纵观《伤寒》之治,终归治湿。所谓寒者热之,热者寒之,其义均为寒热搏湿,湿去则寒热去,故病乃解。湿去之途,《伤寒》有三,或汗,或吐,或下,下分前后,前利小便,后下大便。由此而论,皆是和解之法。但是,汗吐下者,除五苓散主与中和,多为阴阳相搏,体用不分,乃是以斗争求和平。古之所谓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者,是为此法,现代所谓“对立统一”者,亦为此法。然而,此法用之稍有不当,便成误治,以致坏病。惟小柴胡代表之和解法,以平和为本,治寒热两极,以太极为体,统阴阳两用,此乃以和平求和平。古之圣贤,洞察太极为体,阴阳为用,故皆行此法。尊此大法,小柴胡汤不为汗解,却能汗出而解,不为下解,却能更衣而解,不为利小便,却能小便利而解。此为和解之大义。
后世医家皆识小柴胡治肝,治于柴芩,治脾,治于姜夏。但不识肝藏属金,胆为燥腑,治在西方,味在苦酸,故柴芩可为利用。亦不识脾藏属木,胃为風腑,治在东方,味在辛咸,故姜夏桂枝可为利用。反将脾胃归属中土,以为参草苓枣皆脾胃药。若脾胃为(湿)土,阳明之燥何以在胃?茯苓既治脾胃,小便不利为何主与茯苓?六经中医,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,行之有效,却论之失据,幸又不幸。

【原文】血弱气尽,腠理开,邪气因入,与正气相抟,结于胁下。正邪分争,往来寒热,休作有时。嘿嘿,不欲饮食。藏府相连,其痛必下。邪高痛下,故使呕也。一云藏腑相违,其病必下,胁鬲中痛。小柴胡汤主之。服柴胡汤已,渴者,属阳明,以法治之。(第97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上条小柴胡汤的主要病证做了一些病理解释,但是,这些解释本身需要后人进行辨证。
血弱气尽,腠理开,邪气因入,这前半句话不难理解,但必须指出,邪气入里,不仅由皮肤肌腠,也由口鼻,口与肌腠皆属于脾,鼻与皮肤皆属于肺,均与外界直接相通。再者,所谓邪气,本义有三,一是客气为邪。二是过淫为邪。三是水火木金土总为正,寒热风燥湿过淫方为邪,和平亦是正。六经中医只认外气过淫客犯人体为邪,不知人体腑气过淫,客犯它藏它腑亦为邪,更不顾寒热风燥湿过淫方为邪,且不识寒热风燥湿均为五腑本气,和平为正。后文说到正气,原本应该理解为人体藏腑之本气,五藏为太极本体,故五藏之气总是为正,五腑为阴阳之用,故五腑之气,和平则为正用,过淫则为邪用。但是,六经中医对藏腑本气之认识遗缺不全,主要表现有三。其一,五藏配五行有误,误以木气配肝,金气配肺,火气配心,土气配脾,脉腑不入五行。其二,五腑无五行相配,原因不识五行有体用两别,即水火木金土,在地为体,寒热风燥湿,在天为用,故寒热风燥湿不配应天之腑。其三,藏腑之气,体用不分,因此,无视五腑气用可以过淫为邪,反将病理解释寄于藏气之间的生克胜复。详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
与正气相抟,结于胁下。这后半句话需要辩证。首先,需辨明此正气具体所指。原意当指肝胆之气,但是,到底是肝气还是胆气?肝为太极本体,本气乃阴阳寒热始终平衡之气,故无法自身发热或降温抗邪,只能和解,当发为病时,说明肝藏自身和解之力不足,必须动用表腑,以其寒热变化来抗邪。故此与邪相抟之正气,只能是胆气。胆气要能抗邪,必定要比平常“增产”,增产即过淫为邪。可见,此所谓“正气”者,并非肝气,而是过淫之胆气,实乃“邪气”。上升为一句话,就是战争一起,均为“邪”恶,无不以消灭对方为目的,正邪只是相对。小柴胡之所以广用,以其和解。
其次,要辨明胁下属于何腑,“结于胁下”者为何物,此物如何形成,由此辨明“正邪相抟”的真正含义。上一条已经指出,胁下之意义原本有二,其一为三焦热腑,具体属中焦;其二为肝藏与胆腑。小柴胡之胁下,当为三焦。“结于胁下”,关键在“结”。一者,有结必有物,此物可以是无形之气,亦可以是有形之器,还可以是气与器之间的东西。具体到结于胁下,可以是水气即湿气,可以是水液,亦可以是与肝藏三焦器质结合的癥瘕结聚。二者,有结必有燥,唯有燥气能生结。燥为胆腑本气,燥结为常,故有聚气成形,炼气成血。燥淫为邪,客入三焦,燥结成病。所谓“正邪相抟”并非寒邪与燥气直接相搏于三焦,因为寒邪犯肺犯肝而不能犯三焦胆腑。那么,“正邪相抟”之意义,实乃燥邪客犯三焦与水气相抟,燥结积聚以致成“满”。或问:何以燥邪可客犯三焦,而寒邪不能犯三焦?原因三焦乃七阳热腑,故寒邪不能客犯,即犯也搏为水湿,解为小便,不病;燥邪不然,乃天九之气,入于热腑,无法消解,既化热为邪,又燥湿生结致病。
正邪分争,往来寒热,休作有时。将往来寒热的病理,解释为正邪分争,是远远不够的,试想,那个病证不是“正邪分争”?关键要解开是那个正与那个邪相争,导致寒热往来。这个正,实乃肝金本气,这个邪,即由表而入之寒邪。肝藏乃地四之藏,有自御寒邪之能力,故有正邪往来,因此,胆腑燥淫也就随之或高或低,客入三焦化热,就造成三焦之热淫亦有高低变化,表现为病证,就是往来寒热。
嘿嘿,不欲饮食。参见上条辨解。
藏府相连,其痛必下。所谓藏腑相连,既可指藏腑表里相连,也可指所有藏腑皆相连,此两种所指,皆不能得出其痛必下之结论。可见,这句话没有实际意义。邪高痛下,故使呕也。呕之病理,显然不能做如此解。后世对这两句话做了不少牵强附会之解释,越解越糊。
这一条实际是对上一条的病理解释,所以后文讲小柴胡汤主之。实际上,本条之焦点在最后那句话。服柴胡汤已,渴者,属阳明,以法治之。这等于告知,所谓阳明病与少阳病本无界线,因为阳明之燥,非自阳明,而自少阳胆腑。服柴胡汤病已而渴,可能是汗出太过,或下利稍重,且小便无不利,以致津液损失过多。所谓以法治之,当少少与水,必自愈,因无其它病证。

【原文】得病六七日,脉迟浮弱,恶風寒,手足温,医二三下之,不能食,而胁下满痛,面目及身黄,颈项强,小便难者,与柴胡汤,后必下重。本渴,饮水而呕者,柴胡汤不中与也,食谷者哕。(第9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反复误下之后,坏病致柴胡证,与柴胡汤,必然大下。同时指出,柴胡汤不中的情况。
得病六七日,脉迟浮弱,恶風寒,手足温,这是桂枝汤证,本当汗解,而且脉已迟,不能下,反而接二连三下之,必然坏病,结果出现了不能食,胁下满痛,面目及身黄,颈项强,小便难等柴胡汤证。其中,颈项强,仍是太阳病证。面目及身黄,则是燥邪客犯脉腑,以致湿土流溢色现的病证。现代医学的病理解释是胆汁流入血脉。此两种病理解释相通。面目及身黄,说明燥邪势大。医者据此处以大柴胡汤,故有服后大下。仲圣此说,本意提醒,以免担心。
此有三问需要辨明。一是此柴胡汤是大还是小。笔者认为是大,理由有二。首先,大柴胡汤和中有下,而医者惯下,故若用柴胡,必用其大,不用其小;其次,小柴胡汤不是下法,故不致大下。二是此大下是病解之大下,还是坏病之大下。当是病解之大下。因为此前反复下之,以致病邪由外入里,到了用大柴胡汤之时,表病几去,仅有颈项强,可见已经转成可下解之病,且燥热势大,故与大柴胡汤,解病于下重。仲圣虽未名言下重而解,但理当如此。三是若与小柴胡可否。笔者认为不可,因为面目身黄,证明燥邪势大,和解不及。
柴胡之法,乃消因之法,若燥邪势大,和解不及,可于和解之外,酌加苦寒消解,但仍以柴芩之和解为基,大柴胡汤是也。大柴胡汤当不加大黄,详参大柴胡汤辨解。如前所述,柴胡汤应为下法之基本。
后世因为证见面目身黄,便误解“后必下重”为湿热所致之“里急后重”,如下痢疾,且将其罪归于人参甘草大枣生热。若论生热,以其归罪于参草大枣,何不归罪于姜夏?既是湿热,岂能不由下解?说“(服)后必下重”乃“里急后重”,岂非误解乎?
又有将和平之柴芩曲为苦寒者,由此将小柴胡列为苦寒之方,完全不顾柴胡和解之共识。因此,将“后必下重”归为误投小柴胡之下利更重。此非误解乎?后世更将本条释为小柴胡汤之禁忌证,试问,不能食,胁下满痛,面目及身黄,颈项强,小便难,哪个病证要禁小柴胡?又小柴胡汤既是和解之法,本当广用,何禁之有?
本渴,饮水而呕者,柴胡汤不中与也,食谷者哕。这句话不能接着前一句“下重”理解,否则,就会误解为服柴胡汤以后出现的情况。这是要指出与柴胡汤证相似,但不属于柴胡汤的情况。本渴,饮水而呕,食谷而哕,此乃74条之水逆,当与五苓散,故曰柴胡不中。为何放在这里说呢?这是为了对照说明,因为水逆证,也有腹满,小便不利,口渴等病证,加上饮水即呕,容易与柴胡汤之胸胁苦满,小便不利,口渴,喜呕混淆。区别就在于饮水会不会呕。食谷者哕,是指饮水会呕,而食谷反而不呕,但是会呃逆,此为水逆之并发证。详参74条辨解。

【原文】伤寒四五日,身热恶風,颈项强,胁下满,手足温而渴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(第99条)
【辨解】本条应与上条对照理解。上一条反复下后,亦出现与本条相同的病证,只是比本条多了面目身黄,是燥邪势大,故上条与大柴胡汤,本条与小柴胡汤。此证明,上条与柴胡汤不错,更非禁忌。
本条身热恶風,颈项强,意义一致,指示还有表病。胁下满,而渴,是里病。手足温,说明中枢无碍,肾机无病。小柴胡汤既清热降燥,以解满渴,又升木解肌,以治颈项强,乃表里通治。

【原文】伤寒,阳脉涩,阴脉弦,法当腹中急痛,先与小建中汤,不差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(第100条)
芍药六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  胶饴一升
上六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内饴,更上微火消解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呕家不可与建中汤,以甜故也。
【辨解】本条应被当做深化理解桂枝汤与小柴胡汤的阶梯。脉证之焦点在“脉弦”,治方之焦点在“建中”。
小建中汤实乃桂枝汤加饴糖倍芍药,小柴胡汤则是以柴芩代芍药,半夏代桂枝,多人参无胶饴。三个方子都治热降燥,健脾解肌,倍护中枢。小建中汤重用胶饴,偏重复脉以解弦,同时倍用芍药,强化治热以解痛因;小柴胡以柴芩代芍药,偏重治燥以解芍药不及,同时,以辛烈之半夏代薄辛之桂枝,强化脾木以解肌祛痛。
小建中倍用芍药不能解痛,说明芍药不是味酸,功能不在“肝木”,所谓芍药敛肝止痛之说,于此不通。可见“肝木”之说亦不通。芍药之能治痛,以其和解燥热,侧重解热,故因热致痛可解,因燥致痛则勉强。
桂枝本为解肌,腹痛者,腹中筋肉拘急所致也,病因寒热,小建中汤本相宜。不差者,病燥多过病热,重者将便脓血,故与小柴胡。
阴脉弦与阳脉涩,意义相同,示脉腑客燥,津液虚亏,且心阳稍衰又为全衰,否则,阳脉难取。脉枯津亏而心疲,故与小建中。
重用胶饴痛不差,说明甘味治方不在胃肠,建中非为健脾胃。故,重用胶饴曰建中,建中之由为脉弦,建中者,复脉也。六经中医将脾胃归中,于此不通。治方医学将心脉迎回中央,治理四方,原本如此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28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【原文】伤寒中風,有柴胡证,但见一证便是,不必悉具。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,若柴胡证不罢者,复与柴胡汤,必蒸蒸而振,却复发热汗出而解。(第101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柴胡证不必悉具,同时,指出柴胡证误下之后,复与柴胡将出现的情况。
柴胡证不必悉具,有二个意义。一是,说明柴胡汤具有广泛的适应性,不会有所谓禁忌证,只会有不中证;二是,强调但见一证便是,不要犹豫不决,反如后文,误治与它法。
本是柴胡证,肾机尚无病。不与柴胡和解,却行下法,必将使下焦进一步虚寒,甚至可能造成肾机命门不开之实寒。下后柴胡汤证仍在者,当与柴胡汤。与柴胡汤,必蒸蒸而振,却复发热汗出而解。柴胡汤本为和解之法,即可下解,亦可汗出而解,本病下焦虚寒,故柴胡汤不从下解。下焦虚寒,膀胱气化乏力,故不从小便解。此时已无表闭,柴胡汤之姜夏解肌,故能汗解。柴芩和解燥热,结聚中焦之湿淫复化为湿,易从湿腑而解。柴胡汤大补中枢,固土正湿,故湿从本腑解于汗出。既是汗解,则寒热由内出表,風动而有振。柴胡汤和解而非消解,燥热全由蒸湿而去,故汗出蒸蒸,此与温病及阳明病之汗出蒸蒸,义同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二三日,心中悸而烦者,小建中汤主之。(第102条)
【辨解】本条心悸而烦主与建中汤,更是直接证明心脉在中,建中非为健脾。本条心悸而烦,既有虚烦在,亦有实烦在。
虚烦,一是心虚。心虚,是阴阳皆虚,因为藏为太极本体。心虚,则神虚,神虚则易伤,稍有外感便不安而烦。心虚,即心搏乏力,故有悸动。悸动者,“半跳”乃至“三分一跳”,与脉浮涩之意义相通。虚烦,二是脉虚。脉虚,即湿亏,湿为寒热阴阳之中气,故脉虚亦阴阳俱虚。脉虚则血虚,血虚则心无所养,神无所依,故不安而烦。脉虚与脉弦之意义相通。
实烦,乃燥热客犯心脉,结湿扰神,不安则烦。燥热客入脉腑,热蒸燥结,必致血凝湿亏。心动本虚,燥结滞行,故使悸动。心悸动,复加脉枯津燥,故有脉象沉弦浮涩,严重者,则见结代。
又,悸动者,惊之过也。惊为脾魂之情,居于胃腑。伤寒二三日,寒入肌腠,脾为之伤,魂神不安,惊动生悸。心脾如口舌相连,脾魂惊动,则心有所感,发为心悸。
综上所述,本条与100条之脉证相通,故与小建中汤主之。小建中汤解,详参100条辨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过经十余日,反二三下之,后四五日,柴胡证仍在者,先与小柴胡。呕不止,心下急,一云呕止小安,郁郁微烦者,为未解也,与大柴胡汤,下之则愈。(第103条)
柴胡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芍药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生姜(切)五两  枳实(炙)四枚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再煎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方加大黄二两。若不加,恐不为大柴胡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大小柴胡汤之应用,实乃透露大小柴胡汤证治背后的病理和治理差别。
病理差别,体现在先与小柴胡汤后,仍呕不止,心下急,郁郁微烦。心下急,是心下苦急之简称,就是三焦心下这个位置,胀满得厉害,是燥湿结聚的病证。这三个病证,虽然病机分别在胃腑,三焦和心脉,但病因皆为燥热客邪,主要是燥邪。小柴胡汤的主旨就是和解燥热,与小柴胡汤之后,仍有燥热为邪之病证,这就证明该病燥热势大,此与小柴胡汤之区别。
因为燥热势大,和解不解决问题,故加大对燥热之治理力度。一是在小柴胡的基础上增加用下,即加上厚苦气寒之枳实,消解燥热。故称大柴胡汤下之则愈。二是加上芍药,助柴芩和解燥热。同时,顾及呕不止,重用生姜,因为生姜厚辛气温,能够升木正風,安魂止惊,胃風不淫,其情不悸,呕逆自愈。
至于是否要加大黄,不能死扣“方子”。关键要看燥结的部位,再看燥结的程度。若是燥结在下焦,而且已经结实,则应加大黄,否则不宜大黄。

【原文】伤寒十三日,不解,胸胁满而呕,日晡所发潮热,已而微利,此本柴胡证,下之以不得利,今反利者,知医以丸药下之,此非其治也。潮热者,实也,先宜服小柴胡汤以解外,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。(第104条)
柴胡二两十六铢  黄芩一两  半夏(洗)二十铢,本云五枚  生姜(切)五两  人参一两  甘草(炙)一两  大枣(擘)四枚  芒硝二两
上八味,以水四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内芒硝,更煮微沸,分温再服,不解更作。一方加大黄二两。若不加,恐不为大柴胡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柴胡加芒硝汤之证治,同时指出不应以丸药下之,否则,就会已而微利。
伤寒十三日,不解,胸胁满而呕,日晡所发潮热,这些都是柴胡汤证。胸胁满,呕,前面已作辨解,不赘。日晡所发潮热,本是少阳胆病的特有病证,但是六经中医将其归入阳明病,原因阳明配燥金。日晡所,是一个对时间的形象称谓,是说太阳将要入山(好像山食日)的那段时间,即下午酉时之前后,此时正是燥金当令。日晡所发潮热,就是一到燥金当令之时,就发高热,过了这段时间就热退。潮热之意义有二。一是定时发作;二是发作时出现高峰,过时即退,就像潮水涨落那样,故曰潮热。其实,少阳病潮热,不仅表现为日晡所潮热,小柴胡汤的往来寒热也是潮热的一种表现,都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反映出胆腑燥淫有很强的波动性,不像三焦发热那样持续稳定。原因在于三焦发热是精髓从肾机命门而出,有人看门。而胆腑燥淫,是从变血生髓的肝机直接异出,所以表现出很强的波动性。小波动因肝藏本体有强于肺藏的抗寒能力,所以有正邪的进退往来。大波动则受大宇宙燥金当令的影响所致。燥金当令之时,正是阳气收降之时,故肝藏自抗寒之能力下降,胆腑燥淫则升高。少阳病欲剧于日晡所,当欲解于寅卯辰。
既然已发潮热,燥邪之实力甚大,胃腑难免燥结,如今反而出现潮热过后下利,说明用了丸药攻下。大便可能是下来了,但柴胡证未解,还在发潮热,而且还微利,可见,此非正当之治。正当之治,当先与小柴胡汤,解除胃腑之外的病,然后再与柴胡加芒硝汤,解决胃肠燥结之病。因为主攻胃肠之燥结,所以除了芒硝和生姜,其它用药之剂量均已很轻。芒硝厚苦薄咸而气寒,用功在下焦,薄咸还直接入胃腑,降燥开结之力也胜过大黄枳实,本病焦点又在胃肠燥结,综合考虑,故先以小柴胡汤,后与柴胡加芒硝汤,而不直接用大柴胡汤。
日晡所发潮热,可证经络循行每日一周,而非每日一经,六日经尽为一周。

【原文】伤寒十三日,过经,谵语者,以有热也,当以汤下之。若小便利者,大便当鞕,而反下利,脉调和者,知医以丸药下之,非其治也。若自下利者,脉当微厥。今反和者,此为内实也,调胃承气汤主之。(第105条)
【辨解】本条讲胆腑燥热客犯胃腑与脉腑的脉证并治,其中指出以丸药下之的脉证。
伤寒十三日,过经,表示病已入里。谵语,即说话不停,不能控制,语无伦次,是心脾病变的联合病证,病因燥热。说话关乎口舌神明,口为脾窍,舌为心窍,心主神明,脾藏魂神,故曰谵语是心脾病变的联合病证。说话不停,是口舌躁动的表现,故知病因燥热。若是寒邪客入心脉,必是懒言不语。谵语,还指示高热,否则不致神迷乱语,而高热,往往有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若但有三焦发热,未必高热。因为有燥热,所以,要用汤药扶正祛邪。若以丸药,则非其治也,因为丸药均为单味药,其治理是以大寒或大热引动胃肠大風,以致泻利,可解胃肠之结实,但是,不除病因,又损伤胃腑正气,不是一种正当的治法。何以知丸药下之?因为小便利,同时又下利,脉也调和。胃肠燥热者,若小便利,大便当鞕。若大便不鞕,反下利,必是丸药下之。若非丸药下之,燥热之脉,亦定无调和之象。
若自下利者,脉当微厥。自下利,即非药物下利,本有热利与寒利,燥热下利均有脓血,或胃有燥屎之下利清水,都会指明。一般而言,下利均指寒邪致利。既是寒邪致利,必定是下焦淫寒,如此,肾机命门封闭,故有脉微厥。脉微厥,即脉微致厥,心搏微弱至极,以致脉血难达四肢之远,故厥。厥者,四肢逆冷也,即从末端开始冷,严重者,可冷至过肘过膝。若是自利微厥,也就没有谵语了。今反和者,没有脉微厥,说明此非寒利,亦非自利,而是丸药下利。那么,这种情况,属于燥热实于内,应当以汤液治燥热。故曰:此为内实也,调胃承气汤主之。大黄主要从源头清热降燥,芒硝侧重在下焦胃肠开结消积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不解,热结膀胱,其人如狂,血自下,下者愈。其外不解者,尚未可攻,当先解其外。外解已,但少腹急结者,乃可攻之,宜桃核承气汤。(第106条)
桃仁(去皮尖)五十个  大黄四两  芒硝二两  桂枝二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内芒硝,更上火,微沸下火,先食,温服五合,日三服,当微利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热燥客犯膀胱,热结膀胱,其人如狂,血自下,下血自愈,以及桃核承气汤证治。本条要点,在于辨明几个病证之间的关系。
本病燥热客犯膀胱,其病理与胃肠燥结相似,病因皆为燥热。因为膀胱本是天一寒腑,竟然病燥热,可见燥热之势较之胃腑燥结更大。
热结膀胱,不是病证,而是病理阐述。其人如狂,才是病证,但非膀胱病证,而是心脉病证,说明燥热同时客犯心脉,且非常厉害。血自下,才是热结膀胱的病证,同时,亦是燥热客犯心脉的病证。凡出血者,无论出于何处,必定有心脉病变,并且一定有燥客脉腑。若是但有湿热,必定邪風泄湿而有自汗出。自汗出者,断无出血也。出血,并非整个脉腑完全崩溃,而是局部崩溃,即淫邪客犯之病机处,如鼻衄是肺家客邪,吐血为胃家客邪,本病尿血,是热结膀胱。
此所谓热结膀胱,实乃燥结膀胱。膀胱乃天一寒腑,天七之热,不能使其伤。若是热客膀胱,只会气化太过,邪風淫动,而小便频数,热随小便而出,故无结聚。只有天九之燥,才能奈何膀胱,以其燥结无風,邪无出路,结聚为病。
何以血自下,下者愈。血自下者,燥客膀胱脉腑,脉破血溢也。血自下,则燥邪随血而去,乃燥邪自解于脉腑,故下者愈,其理与汗出而解相通。但下者愈,还有一条件,就是没有新的燥邪客犯。
若不自出血,则不能愈,必定血瘀于内,造成后文所谓少腹急结之证,如此,当与桃核承气汤攻之,既攻下焦,亦攻脉腑。攻下者,以调胃承气汤,大黄芒硝为之用。本方大黄不以酒洗加辛,因燥结于膀胱,不在胃肠。名为攻下,实乃苦寒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;攻脉者,以桃仁。桃仁气平,厚苦薄甘。厚苦入焦入胆,气平和解燥热。其入三焦,功在下焦,以其厚苦之中苦薄也,既用于膀胱,亦用于胃腑肠部。桃仁之和解,独特于柴芩芍药,更以其油脂滋润。薄甘入脉入肺。入于脉者,润燥行血,故治燥结血瘀。可见,桃仁之治瘀于脉内,与咸平之水蛭不同,水蛭既治脉内之瘀,更消脉外陈血结聚。咸乃坎水之味,故能入血,无处不达。加桂枝,以其入脉正風,助桃仁解淤血出脉,其理同发汗,加上桃仁,则能“发血”,发淤积坏血。同时,桂枝还能解肌止痛。
若其外不解者,尚未可攻,当先解其外。此理不赘。外解已,但少腹急结者,乃可攻之。但少腹急结,既指外已解,亦指无自下血。少腹于本病指膀胱,亦包括三焦热腑之下焦,胃腑之大肠部。因此,不仅热结于膀胱,结于三焦之下焦,或大肠,有血瘀者,皆可与桃核承气汤。急结,包括急与结两方面之意义。急有紧急,不可忍耐之含义,主要是痛胀,痛因燥热伤筋,胀因淤积不通。结就是燥结,指出急之原因。综合讲,就是少腹由于燥结而痛胀难忍。
本方之服法要注意,特别指出要“先食”,此所谓先食,是先食药,而不是先食水谷。否则,影响药效应“急”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八九日,下之,胸满,烦,惊,小便不利,谵语,一身尽重,不可转侧者,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。(第107条)
柴胡四两  黄芩一两半  大黄二两  生姜(切)一两半  桂枝(去皮)一两半  半夏(洗)二合半  铅丹一两半  龙骨一两半  牡蛎(熬)一两半  茯苓一两半  人参一两半  大枣(擘)六枚
上十二味,以水八升,煮取四升,内大黄,切如棋子,更煮一二沸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柴胡汤,今加龙骨等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八九日,误下坏病,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之证治。关键把握本病之基本格局,是表里俱病之柴胡汤证。
胸满,烦,惊,小便不利,谵语,一身尽重,不可转侧,诸病证之病机,病因,病理辨解,如前所述,不赘。主要把握,病因燥热,肺脾肝心四机同病,既有气病,更有神情病变。治方治在清热降燥,正風定惊,养心安神。柴胡汤,重在清热降燥,加铅丹龙牡,以其镇惊安魂,除烦安神。
铅丹微寒,清热降燥,薄辛入胃,则镇惊安魂,薄辛入脉,则除烦安神。龙牡气平,和解燥热,薄咸入胃,镇惊安魂。龙骨又有薄甘,故入心除烦而安神。加桂枝,以助生姜升木正風,去“重”解肌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腹满谵语,寸口脉浮而紧,此肝乘脾也,名曰纵,刺期门。(第108条)
【辨解】本条似以五行生克之说,解释病理,并以此指导针刺。但是五行生克之说,乃是假说,不可再用。用亦无益。加上六经中医错配五行藏腑,使得理论更加错乱。比如本条,即使得出肝乘脾之结论,于用药或针灸,又有何用?刺期门,与肝乘脾并无必然联系。但是,将针刺疗法引入,有其意义。
寸口脉浮而紧,是说表证未解,肺寒焦热依旧。腹满谵语,是说里病已作,胆腑燥淫,客犯为病。客犯脉腑而谵语;客犯胃腑或三焦之中焦下焦而腹满。
期门乃肝经之募穴,刺期门,就是治肝藏之本,是导引先天太极中和之气,和解肝寒胆燥,治效如汤液之芍药柴芩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热,嗇嗇恶寒,大渴欲饮水,其腹必满,自汗出,小便利,其病欲解,此肝乘肺也,名曰橫,刺期门。(第109条)
【辨解】参上一条。所谓纵横,意为顺逆。六经中医讲肝为木,脾为土,肺为金,而五行假说讲木克土,金克木,故曰肝乘脾为纵,而肝乘肺为逆。顺亦为病,逆亦为病,岂有此理?五行假说之批判,详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
这两条用肝脾肺之间的纵横关系来解释之前的三阳病,有其意义。其一,肝为六经之厥阴,脾乃六经之足太阴,肺为六经之手太阴,皆为“阴”藏,这就提示,三阳腑病与三“阴”藏病,紧密相关而不可分。其二,既然藏腑之间相互乘克,说明六经病之间相互关联,没有孤立的某一经病或藏病或腑病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二日,反躁,反熨其背而大汗出,大热入胃,胃中水竭,躁烦,必发谵语。十余日,振栗自下利者,此为欲解也。(按:本句倒装,本在最后。)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,欲小便不得,反呕,欲失溲,足下恶風,大便鞕,小便当数,而反不数,及不多,大便已,头卓然而痛,其人足心必热,谷气下流故也。(十余日,振栗自下利者,此为欲解也。)(第110条)
【辨解】本条至119条,均是阐述火疗坏病,包含燥邪热邪致病,即所谓温病(風温)之脉证并治。条文虽无温病,風温字眼,但实言温病風温。本条阐述躁者,反熨其背之病变即病理。
反熨其背而大汗出,大热入胃,胃中水竭,躁烦,必发谵语。本句需要辨明之要点有三。首先,大热入胃之大热,不能误认为是火熨之热,而是火熨,相当于外感燥邪,客入三焦化热,使命门更开,精髓增出更加,三焦自发之热更盛。三焦大热,客入胃腑,以致胃中水竭。其次,如前所述,躁烦,主要不是胃腑的病证,而是心脉的病证,胃中水竭与躁烦两者之间,主要是平行关系,而不是因果关系。其次,躁烦与谵语之间,也是平行关系,不是因果关系。但是,躁烦,可以是谵语前出现,而谵语,是燥热不解,积聚到一定程度才发。
太阳病二日,反躁,说明患者素体阳旺,已经热盛入脉入胃,已有温病性质,当与白虎人参汤之类。反熨其背而大汗出,此为逆治,必将加剧病情,即后文所谓大热入胃,胃中水竭,躁烦,必发谵语。
十余日,振栗自下利者,此为欲解也。本病大热入胃,胃中水竭,今振栗下利,说明三焦热退,下焦复寒,客入胃肠,与胃中客热相搏而生湿生風,故有下利,并且振栗。振栗者,寒引热纵之故也。火熨使三焦大热,今下焦复寒,故知欲解。
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,是说火熨而大汗出,乃是逆治之汗,并非津液自和,欲解之汗,亦非故汗出腰以上,而腰以下不得汗。
欲小便不得,是说未振栗自下利之前,想解小便而不得。一方面是津液被火熨所劫,出脉为汗,膀胱有热而无尿,热则生風,風动则欲,故有欲小便不得。
反呕,欲失溲,是胃腑客热,热邪生風,邪風淫动于上则呕,动于下则失溲。失溲,即不能自主,是脾木已虚,故正疏不用。脾木之虚,虚于命门精髓流溢以化热,而木无所滋。
足下恶風,是下虚于精髓流溢三焦,而不入心脉;上实于热淫三焦。上热下寒,故有足下恶風,实乃恶寒也。足下恶寒,亦因足离心远,气血难达也,厥逆之轻者。
大便鞕,小便当数,而反不数,及不多,是说二便“失常”,乃失病理之常。胃腑客热,本应大便鞕,而大便鞕,则应小便多,此为病理之常,因为津液总得有个去路。现在反了,小便次数不多,量亦少,说明大便未鞕,故有后文之大便已。亦说明胃腑没有客燥,但是客热,故无大便鞕。
大便已,结合欲失溲,说明此非正常之大便,因此,可能联系到其它的病证,虽然未必有因果关系,但是有现象之联系,如后文所谓。
头卓然而痛,指大便之后头痛,且非同一般。一是痛得突然,此前不痛,痛亦不久。二是痛得厉害,痛得显著。何以如此?首先,髓海虚亏,但又未亏致持续头痛。其次,大便或坐或蹲,便后突然站起,髓血必然瞬时上虚下实,上虚则发头痛,虚寒生風,風动筋急,故痛。上虚,亦可发为头晕,此为痛之轻者,風动生眩也。便后站起,阵发头晕者,比比皆是。下实则如后文,足心发热。
其人足心必热,如上所述,髓血瞬时下实故也。前有足下恶風(寒),因为下虚。大便蹲坐,足离心近,气血较立时易达。又,心脉脾胃之联系密切,犹如口舌,大便已,则胃腑客热随之缓解,未必病愈,但热邪暂时得解,必然联动心脉客热缓解,则心脉正气暂复,故能达于四肢之远。加之便后霍然站立,气血突然下注,寒温突变,故觉足心发热。仲圣谓之谷气下流故也,实乃胃脉联动,气血下流故也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中風,以火劫发汗,邪風被火热,血气流溢,失其常度。两阳相熏灼,其身发黄。阳盛则欲衄,阴虚小便难,阴阳俱虚竭,身体则枯燥。但头汗出,剂颈而还,腹满微喘,口干咽烂,或不大便,久则谵语,甚者至哕,手足躁扰,捻衣摸床。小便利者,其人可治。(第11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中風,误以火劫发汗,造成坏病之证状及几种预后。
太阳中風,病因風邪,乃天三次寒之邪,表闭不及开泄,本当自汗出,治宜桂枝。風邪过三,即为温風。今以火劫(以火相烤)发汗,邪風被(可作披解,亦可作被解)火热,无异使風过三,由寒变温,中風之病,变为温病。所谓血气流溢,实乃精髓流溢,失其常度,既指失于生态之常,亦指失于中風之常,故有非常之病变,乃至不治。
两阳相熏灼,其身发黄。两阳相熏灼,有解作風火相煽者,援引邪風被火热。然中風之風,原非阳邪,乃是寒邪,故風火相煽之解有误。实质意义,是指中風已使三焦热淫,更以火烤,犹如三焦客燥化热,以致中風之病,衍变成温病。中風在先,故有湿淫,火烤变病在后,以致燥热淫作,客入脉腑为病。若无燥结,邪热生風,泄湿为汗,有汗出则无身黄。若有燥结,则无風泄湿,湿淫夹土,微渗脉外,色现于皮肤,是为身黄。六经中医将身黄解为湿热,原因燥热不分,非其真也。热为七阳,其中有湿,即所谓离火者。燥为九阳之极,其中无湿。故湿热者,可为汗,但不能为身黄,以其不能燥湿散土,则无黄色现于身。此理与大宇宙之水土流失相通,无土之水清,夹土之水黄。能被水所夹之土,或燥极之土,如中国西北之土,或湿极之土,如山洪暴发之土。湿热之土,结实而不易崩,若燥邪加入,则成燥极之土。燥自胆腑,故西人解身黄为胆汁入脉,异说而理通。
阳盛则欲衄,阴虚小便难,阴阳俱虚竭,身体则枯燥。阴阳之关系,非形与气之关系。有形之万物,皆为太极本体,内外阴阳皆为万物之气用。故脉腑之中,汗血津液,皆为太极物体,寒热为其阴阳之用。欲衄非但阳盛,寒极亦能致衄;小便难非但阴虚,寒淫不能气化亦使小便难。阴阳俱虚竭,身体则枯燥,此为真。西学与中国之儒学将宇宙视为阴阳二体之对立存在,此乃人类文明之最大最高错误。人类个体与社会集体之一切问题,无不源自该错误哲学。
但头汗出,剂颈而还,说明此表闭尚未全解。腹满微喘,口干咽烂,或不大便,久则谵语,甚者至哕,手足躁扰,捻衣摸床。上述一众病证,病机虽不同一,皆因燥热客邪。证见手足躁扰,捻衣摸床,乃燥热之极也,故有不治之虞,以其血枯津燥。
小便利者,说明上述诸证,并非一应俱全,即五藏本体尚能冲和五腑阴阳寒热,以生津液,且三焦大腑通调,尤其肾机与脾胃生机尚无大恙,故曰其人可治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,医以火迫劫之,亡阳,必惊狂,卧起不安者,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。(第112条)
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蜀漆(洗去腥)三两  龙骨四两  牡蛎(熬)五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先煮蜀漆,减二升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去芍药,加蜀漆牡蛎龙骨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火劫坏病,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之脉证并治。本病焦点,在辨明“亡阳”之意义,以及惊狂之病理。
如前所述,发汗不独亡阳,而是阴阳俱亡,或谓阴阳离绝,因为汗为心液,实乃脉腑之湿,而湿为寒热阴阳之中气,故失汗乃是阴阳俱亡。然,阴乃背景,实不能亡,故亡津液者,实乃亡阳。仲圣所谓亡阳,义指精髓乾阳,又称真阳。又,亡阳者,阳不藏也,与亡阴同义。言亡阳者,亡阴在其中;言亡阴者,亡阳在其中。此乃“亡阳”之真相,实乃阴阳之真相。
本病惊狂,卧起不安,病因并非发汗亡阳,即非仅仅病虚,更有燥热客犯脾胃心脉,惊动脾魂心神所致。火劫发汗,只是伤寒转为病温之诱因。惊狂,卧起不安,是相互关联的两个病证,可谓心脾神情病变的并发证。惊为脾魂之情,在胃,燥热客犯胃腑,生風动惊,惊之过为悸,悸乃剧动也。大汗失津,阴阳俱损,心乃虚也,神无所依。燥热客入心脉,風动虚神,必生惊悸。惊悸于心搏,则有脉象之虚数,乃至结代,惊悸于神情,四肢与口舌,则生狂躁,谵语,卧起不安。
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,本云桂枝汤,今去芍药,加蜀漆牡蛎龙骨。生姜桂枝,治在脾胃心脉,升木正風,扶土正湿,功能安魂定惊,救心于欲衰,挽神于欲脱。龙骨牡蛎,薄咸入胃入胱,正風扶木,正寒复水,功能定惊安魂,藏精坚志。龙骨薄甘入脉入肺,固本复正,功能养心安神,养肺顺意。故龙牡合用,沟通精神,相交心肾,所谓心肾相交,交于“水土合德”,而非交于“水火相济”。又,龙牡治心治肺治肾,故亦有水火相济之义,此乃水火相济而生神明于心也。蜀漆薄辛气平,入胃入脉,正風正湿,固土扶木,镇静安神。医言蜀漆解痰结,以其辛平正湿也。又言痰阻气机,致癫致狂,实乃肺焦心脉病变。蜀漆龙牡之用,功在调理神情,既安魂神于心脾,镇惊狂于胃脉。本方名救逆汤,乃是救神魂于欲脱也。亦是救心脉之欲衰也。根本是救真阳之飞越也。本方未用一味寒凉之品,却治燥热惊狂,又一次证明,平气固本,中和寒热之力,不可小视。
从燥热致狂,亦可证明心不能配火。若是心为君火,心主神明,燥热乃九阳七阳之火,按理当使心神更明才是,何以反使心神失明?若是心为君火,燥热淫作,岂不作于心藏?既如此,谵语,癫狂,岂非手少阴病?怎么又成了阳明病?总之,不能自圆其说。或谓:心为君火,而非相火。然,两火岂能分开?

【原文】形作伤寒,其脉不弦紧,而弱。弱者必渴,被火必谵语。弱者发热,脉浮,解之当汗出愈。(第11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風温被火之坏病,及其脉证并治。关键要理解脉弱之意义,以及弱者必渴,弱者发热之病理。
先重温一下温病与風温之含义。《伤寒》之温病,即天九之燥邪客犯致病,因为燥结无風,故无自汗出。《伤寒》之風温,即天七之热邪客犯致病,因无燥结而生風,故有自汗出。
形作伤寒,即证状象伤寒,比如发热,恶寒,汗出等。此言伤寒,包括中風。伤寒之恶寒,是寒在皮肤,生于意神不喜。温病之恶寒,是寒在故髓,生于志神不藏而恐。由于外热客入三焦,伤害下焦肾机命门之寒封,使精髓流溢,骨髓为之虚空变寒。肾藏之神为志,其情为恐,居于膀胱。热伤肾机,其神失藏,情动生恐,故证现恶寒,而本质恐热(使失藏)。
其脉不弦紧,而弱。不仅证状象伤寒,而且脉象也近乎伤寒。不弦,即无燥邪客入脉腑,言外脉浮。不紧,即不紧急,不紧张,表示无燥客入脉,增入心脉中枢之精髓不是很多。燥结之脉,必定紧张,无论天一之寒燥,还是天九之热燥。弱,即紧之相对者,即不紧也。中風之脉,即为浮缓。可见,本病形作伤寒,实乃形作中風。故本病有汗之風温,而非无汗之温病。
弱者必渴,病理意义有三。其一,渴者,胃腑之津液丧失也,失于汗出也。其二,弱者,脉无燥结,病因非寒(天一)非燥(天九),或三,或七。其三,弱者必渴,指明此乃風温,風温之弱脉,必渴。風温与中風皆汗自出,但两者所出之汗,来源不同,故有渴与不渴之病证区别。風温之汗,源于热邪直接蒸发体内津液。胃乃天三風腑,热邪客犯三焦之同时,客入脉腑,故風温为病,一病即渴。中風之汗,乃外寒与内热相搏而生,体内津液未失,故有汗而不渴。渴与不渴,乃诊断温病与伤寒之关键病证。
被火必谵语。如上112条,伤寒被火,尚能重致惊狂不安,何况温病,故曰被火必谵语。被火之意义,就是燥邪客犯。火者无湿乃燥,热者有湿非燥。
弱者发热,脉浮,解之当汗出愈。此言虽短,却将風温之脉证并治和盘托出。弱者,义之風温。热邪致病,当然发热。風温之脉浮,乃是热邪蒸发胃腑与三焦水液,生湿入脉。此脉但浮而不紧。風温之病,热邪在三焦胃腑,故当汗解。此汗解,非同伤寒中風之寒热俱解,乃是但解热邪,故此汗解,不可与麻桂,非白虎或白虎人参之类莫属。
温病汗解之理,较之伤寒,简单无比,即与寒凉之汤液,搏内外之热淫而生湿,藉木疏風和,疏湿出于皮毛为汗,邪热随汗湿而去,则病愈。因为简单,故仲圣但言汗解,不论其详。后世不识伤寒之中已含温病,本应为此蒙羞,相反,更将《温病》与《伤寒》并列经典,将温病与伤寒并列,使中医不升反降,可谓贻害无穷。以《温病》为经典者,或看重其列出了具体的方子,误解其补《伤寒》之缺,援此,不究医理,反将方子,以及“方证对治”捧为中医圭臬,中医必由此衰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以火熏之,不得汗,其人必躁,到经不解,必清血,名为火邪。(第114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風温,托以火熏,阐述温病之病理,以及温病逆治之后果。
此所谓太阳病,不限伤寒中風,自然包括温病風温。以火熏之,不得汗,温病(天九燥邪致病)不言自明。燥邪致病,但热无汗,以其燥结无風。燥结则闭塞微细脉孔;无風则不行开泄。故燥病无汗。如上条所述,温病(包括風温)汗解,当与寒凉,今反与火熏,是为逆治。条文谓之火逆,温病之意义自在其中。
伤寒,以火熏之,得大汗,乃是寒热相搏生湿生風。温病本燥,再以火熏之,是燥上加燥,结上加结,故不得汗。火燥入脉,又不得汗出而解,必致土崩脉破而出血,故曰必清血。
清血,即大便下血。燥邪客犯,不独入天五脉,必同时客犯天三胃腑,故脉破出血发于胃肠。发于肠部,则有本条之清血;发于胃部,则有下条之吐血。

【原文】脉浮,热甚,而反灸之,此为实。实以虚治,因火而动,必咽燥吐血。(第11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托艾灸,阐述温病逆治,燥邪致病吐血之病理。关键要把握此为温病。
脉浮,热甚,言外无汗,无渴,指出温病本质。温病者,天九之燥实也,故曰此为实。灸者,以艾火灸也。艾灸之逆,看上去不及火熏,但是,艾火透过经穴,可以更加深入快速进入人体经脉,正如后一条所谓,火气虽微,内攻有力。又,艾含芳香脂油,其火较之它火,复更深入快速进入人体。现代有实验证明,艾灸之火力,可深入人体六厘米,而其它之火灸,只能止于肌表。
此为实,指热甚而言。此所谓热甚,实乃燥甚,化热亦甚。而治之以灸,乃实以虚治,即燥实当阳虚治,是为逆治,名为火逆。
因火而动,必咽燥吐血。如上条所言,温病逆治以火燥,必致土崩脉破而出血,或出于肠部清血,或出于胃部吐血。

【原文】微数之脉,慎不可灸。因火为邪,则为烦逆,追虚逐实,血散脉中,火气虽微,内攻有力,焦骨伤筋,血难复也。脉浮,宜以汗解。用火灸之,邪无从出,因火而盛,病从腰以下,必重而痹,名火逆也。欲自解者,必当先烦,烦乃有汗而解。何以知之?脉浮,故知汗出而解。(第116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,托微数之脉,慎不可灸,进一步阐述温病火逆之病理与治理。
微数之脉,慎不可灸。这句话的背后,所隐含的病理十分精密,稍不留心,即易错过。
脉微,是指脉搏微弱,此脉在伤寒里,属少阴脉,即命门被封之脉。命门既封,则精髓少出,故心力无源,心搏乏力,故有脉微弱。那么,微弱之脉,何以数动?古人总结,脉数为热。但是,为什么微弱而数?这个道理,古人未有揭示,今人不可不知。
脉微而数,实质就是一种稳定的脉悸动。前面讲过,悸动就是半跳或三分二跳,或三分一跳,即一跳分作二跳,乃至三跳,或二跳分作三跳,速度自然就快了,是为脉数,而幅度自然就小了,是为微弱。
脉动悸,即脉微数者,种类可三。其一,肾气亏虚,即心动无源所致悸动,可谓正虚悸动。肾气虚亏,又分原发与客邪所致。原发则先天素虚;客邪所致,即伤寒或温病所致。温病使精髓邪泄于三焦化热,故入于心脉者反少,表现于脉象,则可见微数,弱,不紧。其二,肾气不虚,但有燥热客犯心脉,使脉燥津枯,以致病发心虚而生悸动,此可谓邪实悸动。伤寒亦使脉数,但不微弱,故非悸动。其三,肾气亏虚,复加燥热实邪客犯心脉,此可谓正虚邪实悸动。
由上可知,古人所谓脉数为热,应作全面理解。命门伤寒,亦可致脉微数。脉数,无关沉浮,可浮可沉。
真正理解了微数之脉,则慎不可灸不难理解。慎不可灸,不是绝对不可灸,而是要谨慎,要想到有不可灸的情况,即温病之微数不可灸,而伤寒之微数当急灸。
温病之微数不可灸,否则,就会“因火为邪,则为烦逆,追虚逐实,血散脉中”。因为“火气虽微,内攻有力“,因此”焦骨伤筋,血难复也”。所谓烦逆,就是火逆,即原本病燥,逆治以火,以致躁烦。追虚逐实,是说火邪(即燥邪)会使虚者更虚,实者更实,具体而言,就是使心力更虚,燥热更实。逐,不可误解为驱逐,驱离。追与逐,都是追随之义。血散脉中,就是不出血,却燥化于脉内。因火为邪,则为烦逆,追虚逐实,血散脉中,这句话,透露出脉之“腑”义,进而透露出脉腑客邪为病之意义,那么,脉之意义就不能止于“脉象”了,而是应该纳入五行藏腑。
温病之脉浮,是湿淫于脉,故宜以汗解。但汗解之正途,当与寒凉汤液搏燥热生湿,病解燥结,使疏湿出表,达到祛邪而不伤正之目的。否则,若“用火灸之,则邪无从出”,因为,火就燥,燥生结,而不生風,故火灸不得汗,则邪无从出。“因火而盛”,是说因为火灸,使燥邪更加积盛于内。因此,灼脉伤筋,“病从腰以下,必重而痹”,脉腑燥结,凝滞不通,故痹,此为热燥之痹。三焦淫热蒸腾之津液,不能化汗出表,必然停积于肌腠,故必重。腰以下离心远,脉腑正气(湿气)难达,燥邪易客,故痹病先发于腰以下。上述病变,“名火逆也”。
欲自解者,是指此病有可能自解,但是,“必当先烦,烦乃有汗而解”。前面讲到,天九之燥遇天五之湿会化天七之热,热则生風,風动泄湿,出表为汗,燥热随之而去,病解。此烦者,風动虚神也,乃病转之烦,一过即止。有汗可出,必然脉腑有湿,说明脉腑津液自和,此即后文所谓,“何以知之?脉浮,故知汗出而解”。此汗出,乃先病无汗,而病转有汗,故汗出自愈。若是原病有汗,则为風温,另当别论。不能自解者,燥结大过燥湿生热,即燥结大过邪風开泄,故不能汗出,邪无去路,此当出血,或如上段所谓,血散脉中。

【原文】烧针令其汗,针处被寒,核起而赤者,必发奔豚,气从少腹上冲心者,灸其核上各一壮,与桂枝加桂汤,更加桂二两也。(第117条)
桂枝(去皮)五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芍药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桂枝汤,今加桂满五两,所以加桂者,以能泄奔豚气也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烧针误治,引发奔豚的治法。所谓奔豚之气,实乃胃肠風气,病因寒邪,病理寒邪客犯胃腑。
命门寒封,志神生恐,下焦寒淫,寒客胃腑,邪風惊动,感与心脉,是为惊悸。此風起于少腹肠部,即下焦寒水之地,上达肺胃咽喉,即上焦火热之天,气势之大,惊骇之至,令人欲死,复还而止,其状不可言传,故以奔豚形容,实乃有所不及,或比青龙出黑水直冲云天,更能传神达意。如此,治奔豚何止桂枝加桂汤?小青龙,真武汤变通更效。奔豚起于寒水,治寒方为拔根,附子当为主药,桂附合用,则是标本齐治。中医应该尽快走出“方证对治”之歧途,回归治方医学之正道。
若其人已虚,而突发恐惧,亦能导致命门闭锁,引发下焦寒淫。正如《金匮》指出,奔豬病,皆从惊恐得之。所谓从惊恐得之,实乃从膀胱寒淫,胃肠邪風得之。胃为風腑,其情为惊,故易动,惊之过即为悸,脾胃连心,故胃惊可致悸动于心,奔豚之所谓惊悸欲死,由此。能使胃腑惊动者,除外感内生之淫邪之外,本条所谓烧针,最能使人恐惧,惊动胃風。
烧针刺人,令人生恐。恐乃肾机志神之情,居于膀胱寒腑,恐怖,可致肾机命门突然关闭,则可致内寒淫作,下焦先寒,脾魂失养,胃情则惊动为悸,淫風由此而起,且起于下焦少腹肠部,如此淫風,自然是下焦淫寒客入胃腑生風。又,太阳伤寒,以烧针发汗,所刺经穴,当与太阳膀胱经穴为主,如此,刺激膀胱之情恐作,封闭命门,下焦寒淫由此而起。六经医学之膀胱经,与治方医学之经带分布一致。
针处被寒,是指烧针与潜入肌腠之阴寒突然遭遇。如此遭遇,对肌腠之主脾藏之刺激是非常强烈的,有针处核起而赤为证。核起,即小粒肿,肿乃寒热遭遇生湿生風所致。其色赤者,火燥之色也。烧针的强烈刺激,必然惊动脾魂胃風。
关于奔豚之病理,以及桂枝汤对奔豚之治理,详参65条辨解。本条服法中云,所以加桂者,以能泄奔豚气也。换成治方医学之语言,则是桂枝正風,且正寒風。
核起之处,各灸一壮,对本病无治疗意义,但可预防核烂。灸材通常为艾,艾灸即使化脓,亦不会烂肉,自然结痂而愈。

【原文】火逆,下之,因烧针烦躁者,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。(第118条)
桂枝(去皮)一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龙骨二两  牡蛎(熬)二两
上四味,以水五升,煮取二升半,去滓,温服八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温病误治,导致烦躁之治法。本与条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,为112条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证之轻。
本已病燥,反以火劫汗,即为火逆。燥淫客犯,遇湿化热,或燥湿生结。若入胃腑,化热生風,则有下利。燥热重者,可下利脓血。又或医者见火劫不差,复又下之。总之,已经下了,也就是津液更加枯竭了。病仍不解,于是复以烧针。上一条讲烧针引动胃肠惊悸,以致奔豚,本条讲烧针引起烦躁,与惊悸之病理相通。烦躁是心脉脾胃的联合病证,前面多次论述,不赘。
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之治理,详参112条,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之治方辨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伤寒者,加温针,必惊也。(第119条)
【辨解】本条可谓太阳伤寒,治以温针之总结性结论,温针即烧针。烧针致惊的病理,详参117条辨解。
以上这些涉及火疗之条文,直接透露温病之病理。后世言《伤寒》但讲伤寒,不究温病,乃是误解。殊不知,发热之本质即是温病,虽谓伤寒,而温病隐于其中。治方医学发明肝寒胆燥之病理,更使《伤寒》之燥病随处可见。若不明此理,既无颜古圣,更耽误来者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当恶寒发热,今自汗出,反不恶寒发热,关上脉细数者,以医吐之过也。一二日吐之者,腹中饥,口不能食。三四日吐之者,不喜糜粥,欲食冷食,朝食暮吐,以医吐之所致也,此为小逆。(第120条)
【辨解】本条至123条均言误吐所致病变。本条但讲太阳病误吐造成胃腑病变之脉证。关键要把握脉细数与不恶寒发热之联系。
吐,是胃腑病变的病证,病因寒热生風,病理風动邪泄,泄于上为吐,泄于下为利。吐下皆失津液。治之以吐下者,使客邪随吐下之湿而去也。吐下,皆不宜病在表者,即当汗解者。
太阳病,当恶寒发热,今自汗出,反不恶寒发热,关上脉细数者,以医吐之过也。这句话是说,太阳病,伤寒,医吐之太过,会损害胃腑正气,产生相关脉证。所谓脉细数者,有微数之义。本条之脉微数,与吐之太过有关。吐药不外薄辛气热,或厚苦气寒之品,入胃产生邪風,以致呕吐。大热入胃,其病理好比热邪客犯,以致風温;大寒入胃,其病理好比寒風客犯,以致中風。直接入胃,由胃入脉,不经肺藏,故三焦不感,则精髓不为之增出。热邪或風寒入脉,均可损伤心脉正气,导致中枢失运,而使命门减开。命门减开,精髓减出,脉见细数。此言关上脉,六经中医以其候脾胃,治方医学以其候心脉中枢。心脾相联紧密,故候脾胃与候心脉,于临床可通。命门精髓减出,故无三焦发热。不恶寒者,医吐使表寒入胃,又随吐而去也。
吐药入胃,或寒或热,进入脉腑,均生邪風,邪風动泄,故自汗出。正因为吐能出汗,故能“解表”,因此,太阳伤寒有医吐。但以吐解表,非为正途。
一二日吐之者,腹中饥,口不能食。吐空了,自然腹中饥。过吐,大伤胃腑正气。胃腑正气,風气也。風者,欲也,胃腑有欲,口才能食,胃腑无欲,则口不能食。風者,化也,胃腑有風,则能化食,胃腑无風,则不能化食。胃不化食,则口不能食。吐时,狂风大作。吐后,津液几尽,无湿即燥,燥则生结无風,故此一二日吐后,口不能食。
三四日吐之者,不喜糜粥,欲食冷食,朝食暮吐,以医吐之所致也,此为小逆。接连三四日医吐,胃气虚极,津枯液燥,但非丝毫无湿,燥湿相抟则生热,热则生風,故能食,且欲食冷,而不喜糜粥(温热)。但是,此胃热并非实热,此風亦非正風,故食冷不化,而有朝食暮吐。以医吐之所致也,此为小逆。所谓小逆,是吐胃,而肠部津液未伤,故脉腑津液也伤得不是很严重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吐之,但太阳病当恶寒,今反不恶寒,不欲近衣,此为吐之内烦也。(第12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但讲太阳病医吐致心虚热烦。过吐,可致脉腑津液枯损,而生虚热,虚热故不欲近衣。如上条辨明,过吐,使命门精髓减出,心为之虚,心虚则神不安,故烦,

【原文】病人脉数,数为热,当消谷引食,而反吐者,此以发汗,令阳气微,膈气虚,脉乃数也,数为客热。不能消谷,以胃中虚冷,故吐也。(第12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致吐以及脉数之病理,应与120条相参看。本条脉数,实为脉细数,或微数,其意义参116条辨解。
120条讲医吐致自汗出,脉细数。本条讲发汗也致吐,也有脉数。但此脉数,不是精髓增出之脉数,而是120条所说的细数,或116条所说的微数。微数之脉,乃是发汗失津液,使脉腑(与胃腑)干燥,以致心虚悸动。心悸动之脉,就是微而数。所以,通常认为脉数为热,与本条发汗致吐的脉数为热,意义不同,此热乃是虚热。条文所谓“数为热”,是指伤寒之初,命门精髓增出,故三焦发热,同时脉数。条文又谓“数为客热”,是指发汗之后,或者过吐之后,脉数乃是虚数,若有热象,如上条反不恶寒,不欲近衣者,亦非精髓增出之热,而是虚热。此所谓“客热”,就是邪热之意义。
120条讲医吐致胃中虚热,欲食冷食,朝食暮吐。本条讲发汗使胃中虚冷,不能消谷,故吐。虚冷与虚热的意义,与实热实寒不同。虚冷与虚热,均由津液丧失导致的虚燥所化。燥有寒热两性,与湿为寒热之中气的意义对待。亡津液,既是亡阳,亦是亡阴,所以,既可表现为虚热,亦可表现为虚寒,但本质都是寒,所以,都不能消谷,都吐。
本条的逻辑要仔细琢磨才能理清楚,关键是要正确理解“脉数”和“客热”的真正意义。抓住发汗使胃腑失津液,失津液则亡阳,亡阳则胃中冷,冷则不能消谷化食,且冷则生風,邪風淫动则吐,基本逻辑就没问题。此脉数者,悸动之数,虚数也,非精髓增出之数。因为表寒已去,三焦不需淫热出表,故无精髓增出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过经十余日,心下温温,欲吐,而胸中痛,大便反溏,腹微满,郁郁微烦。先此时自极吐下者,与调胃承气汤。若不尔者,不可与。但欲呕,胸中痛,微溏者,此非柴胡汤证,以呕故知极吐下也。(第12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因为极吐下,导致类柴胡汤证与治。关键要搞清所谓柴胡汤证之真正意义。
太阳病,过经十余日,心下温温,欲吐,而胸中痛,大便反溏,腹微满,郁郁微烦。这些证状看上去都像少阳病柴胡汤证,但并非柴胡汤证。然而,需要辨明者,此正是柴胡证。
太阳病,过经十余日,病或内传。若传,则可能传少阳,因此,上述病证就容易误诊为柴胡汤证。关键要搞清楚柴胡汤证之意义。所谓柴胡汤证,并不能象理解中成药那样,搞成药证对治,而应该搞清楚其气味治方,即治什么病因,治什么病机,把柴胡汤所治之病机病因搞清楚,再把病证之病机病因搞清楚,若病机与病因相同,或者病机不完全相同,但病因相同,就可与柴胡汤。
概括而言,柴胡汤所治,三焦热淫,胆腑燥淫,中焦燥结,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治方在肺焦肝胆,脾胃心脉,就差肾胱未及。因此,柴胡汤所能治者,多矣。本病心下温温,欲吐,而胸中痛,大便反溏,腹微满,郁郁微烦者,无论是外感自发,还是医吐下继发,其病机病因均与柴胡汤所治符合,故属柴胡汤证,换句话说,可与柴胡汤。
心下温温,是心下部位,感觉有点温热。此心下,是三焦之中焦呢?还是胃腑呢?与后文“胸中痛”结合来看,此心下,当指胃腑,与欲吐相联系。此乃胆腑燥邪客入胃腑,燥湿生热,或者三焦热淫客入胃腑,以致温温。温温者,不是很热,说明客邪不厉。与欲吐结合看,此温温乃燥邪客入胃腑。
欲吐,言外不能吐。是胃腑的病证,病因燥邪,燥湿生風,邪風淫动,则致吐。但是燥结使風不能动,故欲吐不能。
胸中痛,乃三焦热淫积聚中焦,而热淫要积聚中焦,必须有燥结,否则上下交通,三焦正常,则无胸中痛。
大便溏,是胃部有热,而肠部寒湿所致,胃部有热,故消谷化食,肠部寒燥夹湿,故大便稀溏。同时,木郁風淫,使水谷精华不能上奉,与糟粕俱下,亦是便溏之因素。所以,便溏之人,反而易饥能食。
腹微满者,满于肠部也。寒燥微结,虽不致鞕,但使大便糟粕下传不利,故有腹微满
郁郁微烦者,乃三焦热邪与胆腑燥邪少少客入心脉所致,亦因吐下造成心脉正虚。
上述证状,那条不可与柴胡汤治?
先此时自极吐下者,与调胃承气汤。若不尔者,不可与。这句话是说,出现上述证状之前,不是医吐下,而是自己发生过大吐大泻的,可与调胃承气汤。若不然者,不可与。问题是,何以自极吐下者,可与调胃承气汤?调胃承气汤并无养正之功,虽有调胃之名,但需燥热入胃,方能与之,若是寒利,岂能反与调胃承气汤?
调胃承气汤的气味治方,主要在三焦胆腑,同时兼治胃腑。治胃腑者,主要治在肠部。由此引出一个问题,既然胆腑燥淫,可与调胃承气汤,以苦寒清热降燥,为何不可与柴胡汤和解?柴胡汤不是只能用于柴胡汤证,这一点应该是非常确定的。所以,此非柴胡汤证,并不等于不可与柴胡汤。可与调胃承气汤者,无不可与小柴胡汤。
从这里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启示,就是对于六经分病,以及“方证对治”,万万不可偏执。若是固执胃肠的病是阳明病,阳明病只能与承气汤,而少阳病才可与柴胡汤,且有柴胡汤证才可以柴胡汤,那么,中医原本之真理就可能反被《伤寒》之光辉淹没了。智慧者,必然选择透过《伤寒》之光辉,或者在《伤寒》之光辉照耀下,找到医学之真理,而不是把《伤寒》当作真理。
此乃摆在中医面前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六七日,表证仍在,脉微而沉,反不结胸,其人发狂者,以热在下焦,少腹当鞕满。小便自利者,下血乃愈。所以然者,以太阳随经,瘀热在里故也。抵当汤主之。(第124条)
水蛭(熬)三十个  虻虫(熬)三十个  桃仁(去皮尖)二十个  大黄(酒洗)三两
上四味,以水五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不下,更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结脉腑与下焦膀胱之脉证并治。可以106条桃核承气汤证互参。
太阳病六七日,表证仍在,脉微而沉。这就说明表里俱病。表证仍在,就是还有发热,或者恶寒,或者都有。表证仍在,一般认为,三焦还在发热,即命门未病。如果里病未作,脉当浮,今反沉而微,说明本病并非伤寒,而是温病。温病者,天九之燥邪致病也。能伤天一之寒腑膀胱者,惟天九燥邪也。又,热自三焦,若无燥结,三焦之热,不能伤三焦本腑,故病因非热邪。燥邪客入心脉与三焦之下焦,无论外感还是内生,均可不致命门精髓增出,即便精髓增出,亦入三焦而不入脉腑,因此,脉见沉微,并不与病燥有悖。又脉腑客燥,亦可使脉搏沉微。
反不结胸,其人发狂者,这要倒过来看。其人发狂,说明燥热非常严重。燥热如此严重,本当结胸。反不结胸,意义有二。一是,燥邪没有结湿于三焦,同时,三焦没有热淫。二是,燥邪不在中焦结湿,而在脉腑结血,故其人发狂,同时结在膀胱。
小便自利者,下血乃愈。此话意义有三。其一,小便自利,说明燥结在膀胱血分,而未在膀胱水液。若是燥结膀胱水液,就会小便不利。其二,言外膀胱有未出之淤血,故下之乃愈。其三,若小便不利,则非下之乃愈,则要与它证相参,辨证论治。
少腹鞕满,说明有血瘀于脉外,但又未出致膀胱器外,形成了陈血淤积,否则就会尿血。若尿血,将自愈,而无需“下之乃愈”。有血瘀于脉外,桃核之力就不够用了。因为桃核味甘苦,入三焦脉腑,主要是通过润燥来解决脉内血瘀,而无力解决脉外之陈血淤积。
抵挡汤加上水蛭虻虫,就是为了消除脉外淤血。水蛭气平,薄咸治方在膀胱,亦在下焦,气平则和解寒热。咸平者,化湿解燥而破结,故善清陈血淤积。咸,乃坎水之味,故能入血,无处不达。《本经》谓其,主逐恶血淤血,月闭,破血瘕积聚,无子,利水道。虻虫微寒,厚苦兼有薄甘。厚苦入三焦胆腑,薄甘入脉,气寒则清热降燥。《本经》谓其,主逐淤血,破下血积,坚痞,癥瘕,寒热,通利血脉九窍。桃仁化脉内燥结血瘀,大黄清热降燥。上四味,标本兼治,故愈病。
抵挡之名,源于水蛭。至者,抵也。抵者,抵挡也。挡着,排除也。故抵挡汤又称蛭挡汤。据古今医家之经验,水蛭排除淤血之功效,十分显著确切。
本条燥热如此严重,却不是阳明病,而是血腑病,即脉腑病,这就充分证明,阳明病燥,非为胃肠本气自病,而是燥邪客入胃腑致病。中医学者,一定要学习逻辑,此乃辨证寻机察因之基本功。只要掌握基本的逻辑知识,就能从《伤寒》中看出许许多多的问题,把这些问题搞明白,中医就进步了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身黄,脉沉结,少腹鞕,小便不利者,为无血也。小便自利,其人如狂者,血证谛也,抵当汤主之。(第12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小便自利,而发瘀血之脉证,补充阐述小便不利,而发身黄之脉证。进一步强调指出,小便自利,其人如狂者,血证谛也。
脉沉结,指脉沉而结,结者,结脉也,脉腑枯燥至极也。身黄,是胆腑燥邪客入脉腑,燥结无風,不能汗解或出血而解,只能使湿土之色渗出体表,发为身黄。本病脉沉结,说明脉腑无湿淫,即无热邪客入,但有燥邪,其黄必是暗黄,而非亮黄或橘黄。
少腹鞕,此乃燥邪客入三焦之下焦,结湿为鞕也,故小便不利。此少腹,既可以是三焦之下焦,亦可以是膀胱寒腑。结在下焦者,決渎失政,水道不同,故小便不利。结在膀胱者,燥结无風,故小便不能出。
小便不利,证明燥邪结湿,而不结血;小便自利,证明燥邪结血,而不结湿。故条文强调,小便自利,其人如狂者,血证谛也。谛者,确定无疑也。血证谛者,抵当汤主之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有热,少腹满,应小便不利,今反利者,为有血也。当下之,不可余药,宜抵当丸。(第126条)
水蛭(熬)二十个  虻虫(去翅足,熬)二十个  桃仁(去皮尖)二十五个  大黄三两
上四味,捣分四丸,以水一升,煮一丸,取七合服之,晬时当下血,若不下者,更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乃上两条之轻者,故与抵挡丸缓释之轻剂。但服法指出,不可余药,就是连药渣一起服下。晬(音醉)时,即一个周时,也就是二十四小时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小便利者,以饮水多,必心下悸。小便少者,必苦里急也。(第127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无血之小便利和小便少(不利),对照辨证抵挡汤之小便利与小便不利。
太阳病,小便利者,以饮水多,必心下悸。虽然小便利,但不会有淤血的问题。为什么饮水多,小便利,必心下悸呢?饮水多,说明胃腑有燥热,热则生風,故善消。消于三焦水道从膀胱而出为小便,而不消于汗,故小便利。饮水多,则激动胃風,胃風惊过则为悸动。胃在心下,故曰心下悸。心下悸,也有心悸的成分,心脾相联,胃風悸动,则心脉有感。又,胃腑既有燥热,三焦难免客燥,有燥则难免中焦结湿。但小便利,说明结湿轻微,还是湿气,不形成中焦阻隔,亦无胸胁满等病证,只是发为心下悸。
小便少者,必苦里急也。若饮水多,而小便少,说明水有停积,或积于膀胱,或积于三焦,或积于胃肠。积于膀胱者,下焦不温,气化不及,而不能出,故有小便少。膀胱客燥,津液结聚,而不能出,亦有小便少。积于三焦者,三焦热淫,燥邪客犯,故燥湿生结,水液不能下流膀胱,故小便少。积于肠道者,下焦寒淫,寒水客入胃肠也。水湿停积于三焦或膀胱或肠道,则小便少,里急而苦。

【原文】问曰:病有结胸,有藏结,其状何如?答曰:按之痛,寸脉浮,关脉沉,名曰结胸也。(第128条)
【辨解】本条开始阐述结胸和藏结之脉证,将两病相提并论,说明两病有异同,需要对照区别。
关于结胸,本条只提纲举领指出一个按之痛,一个寸脉浮,关脉沉,就怎么简单。但实际上,结胸的本质含义,是燥邪客入三焦热腑(同时也是水道),产生燥湿结聚。也就是说,结胸的病机在三焦,病因为寒邪。因为燥有热燥与寒燥,故结胸也分热结胸与寒结胸,准确地说,应该叫热燥结胸与寒燥结胸,因为无燥则不结。所谓热结胸,即天九之燥结胸,寒结胸,即天一之燥结胸。按照结胸之范围大小不同,又可分小结胸(但在胸部)与大结胸(连及腹部)。
明确结胸的病机在三焦非常重要。推而广之,任何病都得有它确定的疆域,具体而言,必须确定它是哪个藏腑的病,如此,才能在该藏腑生理的基础上确定它的病理,从而正确认识其治理。就以结胸来说,《伤寒》将它放在太阳病里,但是,结胸病不比伤寒病,中風病,它是有形的病变,以太阳病来做它的疆域,显然是不能满足需要的。它既不在太阳经上,也不在膀胱和小肠腑上,而说在胸。但是,胸与腹一样,并非中医的藏腑,因此,结胸的病理就无法落实在某个确定的藏腑生理上,那么,这个病理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病理。又,结胸的基础证状是“满”,既然是“满”,就得有边界,若是开放的,就无所谓“满”。换句话说,得给它找到一个家。这样才能将这个“满”病放到“不满”的生理上进行研究。如治方医学将结胸落实到三焦大腑,它就与伤寒中風一样属于太阳病了,因为太阳伤寒中風,主要就是肺焦病。三焦是七阳热腑,同时是決渎之官,是水道,其上焦如雾,中焦如沤,下焦如渎,等等这些生理特性,无不影响和决定着结胸的病理。
结胸,就是中焦如沤这个地方,“沤”(湿气,介于热雾与寒水之间)燥结了,积聚了,因此“满”了,三焦水道也就不通调了,相关的一系列病证就出来了。这样一来,自然要继续追究燥是哪里来的?燥淫为邪又是怎么发生的?这些都是构成结胸病理之重要内容。
结胸之脉证,按之痛,不难理解,就是按压会痛,此乃燥热损伤三焦壁膜,按西医之说法,就是有器质性病变,如胸膜炎,腹膜炎者。因为三焦也是藏腑,所以,结胸实际上就应该属于藏结。而且,这个藏不能狭义理解为“阴藏”,而是指内藏,即包括“阳腑”。所谓藏结与结胸的区别就在于,藏结是发生于藏腑本体上,即所谓器质上的燥结,包括癥瘕结聚之类。此观点,与《伤寒》及他家之认识有差距,有待继续研究。比如《伤寒》之藏结,是指阴藏而言,也未涉及癥瘕结聚。
结胸之难点,在于准确把握寸脉浮,关脉沉的病理意义。治方医学讲寸脉应表,包括肺机和次表之脾机,尺脉应里,包括肾机和次里之肝机,关脉应中枢心机。寸脉浮,表示结胸之病因不独燥邪,还有寒热两淫生湿,且心肾无病,心搏有力,能出表出浮。又,寸浮关沉,命门精髓已退,但关外优先。结胸之痛,不仅热伤筋肉,更有热生風,風动虫生,发为溃痈(即所谓发炎)。关脉沉,此沉有力,或谓沉紧,与沉微意义完全不同。紧者,紧张也,有燥结业。关脉应中枢,是真正的半表半里,关联寸尺表里,故曰关脉。沉者,不浮。何以寸脉有浮,而关脉无浮?原因关部骨突,相当一个隘口,好比河道之突出处,如果不是洪水,多为“沉”。当脉腑总体湿淫不大时,关部脉不浮。此外,当寒邪入里,三焦出表之热,不如病初之多,即命门精髓增出总体已经减少,脉搏之力,优先支持出关,故寸脉仍然出浮,而尺中与关上不出浮。依据此脉,可以推断寒热已经入里,太阳表病,已经传变为表里俱病。

【原文】何谓藏结?答曰:如结胸状,饮食如故,时时下利,寸脉浮,关脉小细沉紧,名曰藏结。舌上白胎滑者难治。(第12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提要阐释藏结。此谓藏结,但阴藏之结,具体而言,即肾肺脾肝心之结,是五藏形质之内发生了燥湿结聚之病变。如现代所谓肺积水、肝硬化之类,再者,如现代所谓肿瘤之类,或者可谓严重之藏结。
如结胸状,是指藏结亦有结胸的一些证状,主要就是按之痛。因为藏为太极本体,腑才是阴阳两用,所以,藏结一般不会明显影响腑用,如大便难,小便不利,出血这些明显病证。但是,本体病结,显然较之腑病更为深重,治之亦较难。又,藏结既指“阴藏”,那么,最易发生藏结者,当是地二之肺藏与地四之肝藏,脾藏与心藏最不易藏结,肾藏介于难易之间。脾藏不结,脾胃生机如常,则饮食如故。如后文,藏结无阳证,即藏结一派阴寒,则寒風淫动于下焦肠部,故曰时时下利,而不言时时呕逆。但是,肺藏病寒,本当三焦发热,但命门不开,三焦无热反寒。肝寒胆燥,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亦不能出表。故有后文所谓,藏结无阳证,寒而不热。
寸脉浮,关脉小细沉紧。此脉亦如结胸状,少有不同于关脉小细,而结胸未言小细。脉细者,示脉腑气血不盈,津液不充,此藏结使髓血生产不顺也,时时下利可为佐证。此寸脉亦当浮细也。脉紧者,可示搏动有力,亦可示脉腑客燥,燥结则紧。藏结之脉紧,脉腑客燥也。
舌上白胎滑者,示水寒泛滥,病在肾机命门,故曰难治。

【原文】藏结无阳证,不往来寒热,一云寒而不热,其人反静。舌上胎滑者,不可攻也。(第130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藏结无阳之特征,此乃与结胸病热之对照也。无阳证者,即寒而无热,自然不往来寒热。阳生动,阴生静,故,病阴者多静。极而必反,阴至极时,真阳欲脱,则有躁烦欲死。舌上白胎滑者,示水寒泛滥,病在肾机命门,岂可攻下?这也是与结胸对照,结胸燥热,舌苔多黄,理通身黄,故能攻之。

【原文】病发于阳,而反下之,热入,因作结胸。病发于阴,而反下之,一作汗出,因作痞也。所以成结胸者,以下之太早故也。结胸者,项亦强,如柔痉状,下之则和,宜大陷胸丸。(第131条)
大黄半斤  芒硝半升  杏仁(去皮尖,熬黑)半升  葶苈子(熬)半升
上四味,捣筛二味,内杏仁芒硝,合研如脂,和散,取如弹丸一枚,别捣甘遂末一钱匕,白蜜二合,水二升,煮取一升,温顿服之,一宿乃下,如不下,更服,取下为效。禁如药法。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阐述结胸与痞的病理,并给出结胸的大陷胸丸治方。需要指出,结胸是病名而非病证。
痞与结胸并无病理之本质区分,只有病情轻重之别。通常,若心下满而鞕痛者,此为结胸也。但满而不痛者,此为痞。此乃结胸为重,痞病为轻。但是,痞亦有重于结胸者,如167条病胁下素有痞,连在脐旁,痛引少腹,入阴筋者,此名藏结,死。
所谓病发于阳,病发于阴,不可拘泥,因为阴阳本不可绝对存在。而且,阴阳可作藏腑解,亦可作表里解,亦可作寒热解。总归应作寒热解,凡病,均起于寒热,终究则起于寒。太阳病伤寒,可谓病发于寒,但病发热,又可谓发于阳。从条文之前后贯通理解,病发于阳,是指病发于热,故曰,热入,因作结胸。病发于阴,是指病发于寒,虽然未言寒入,因作痞也,但不可无此义。发于阳发于阴并非焦点,关键在“反下之”,不该下而下之,使表寒与表热入里。表寒入里,是外邪入侵,表热入里,好比搬兵回朝。所谓传病,不独病热入,而不病寒入。
病于热入者,天三胃肠風腑,中枢心脉也。热不致结,故三焦本腑不自病热淫,若无燥邪客入,结湿积聚,三焦不能病“满”。膀胱乃天一寒腑,天七之热难犯,但是,三焦热淫若积聚下焦,按理可伤地六肾藏。然而,三焦之热,本自肾机命门,因此,伤寒之三焦发热,实际不伤肾机命门。胆腑乃九阳燥腑,故三焦七阳之热不能致其病。可见,病于热入者,只病胃肠心脉,白虎汤,白虎加人参汤诸证是也。
病于寒入者,地四肝藏,地六肾藏,天一膀胱,天三胃肠風腑,中枢心脉也。肝藏病寒,则胆腑为之燥淫。无燥不结,但凡“结”病,皆由此生。肾藏伤寒,即太阳膀胱亦伤,命门为此封闭,精髓不出,四逆等诸证是也。阳明胃腑伤寒,则寒風淫作,吐利为常。中枢心脉伤寒,伤于脉腑,牵与心藏,实与病初之伤寒无异。天一之寒,不能使天七三焦与天九胆腑为病,亦不能使地八脾藏为病。五藏所主,则五邪皆可使其伤。
所以成结胸者,以下之太早故也。这句话指出结胸的来路,即反下之使寒热两淫入里作病。所谓下之太早,即寒热尚未自行入里,传为当下之病,本当汗解于皮毛,病乃愈。今不行汗解,反而下之,即为下之太早。何以下之太早,使成结胸?此中病理,全被略去。读《伤寒》乃至中医,若不能将略去之病理找出来,则中医始终是《伤寒》之中医,古人之中医,《伤寒》得传是为幸,中医失传不为怪。
所谓下者,名为攻下,实以厚苦大寒,清三焦热淫,降胆腑燥淫。太阳伤寒,三焦热淫,本为出表抗邪,故有发热之病证。若医不下,或可“过经”自愈,或不愈而内传。治当汗解于皮毛,此为顺治。下之以大寒,三焦之热突降,好比边防撤军,表寒长驱直入。又,用下之苦寒,皆厚苦当中之薄者,入胆降燥之同时,兼能伤肝,并寒下焦。
逆治误下,不能解病,反引寒入里,且伤肝以待,若不致肝寒胆燥,实为其难。此所谓传少阳者。然而,六经之少阳病证,大多不是肝胆本身之病证,而是胆腑燥淫,客犯三焦和胃腑以及脉腑,致其病变之病证,所谓少阳病,只是产生了病因而已。当然,肝寒之重者,可病藏结,此当别论。误下之后,表寒入里,肺藏之寒未解,三焦热淫复发,且不出表,但淫于内,客入胃脉,继发热病。所谓传阳明者,实乃传胃脉也。阳明之烦躁谵语,非为胃肠一家之病证,亦是心脉之病证。
又须指出,《伤寒》之结胸,不可谓“水热互结”,痞可谓“气结”,但须明确,此气非抽象之气,而是实在之气,或为热湿,或为寒湿,燥结轻则积聚为痞,燥结重则结聚成鞕。痞鞕与结胸之区别主要在病机,痞鞕之病机,可在三焦之中焦下焦,亦可在胃肠膀胱。结胸之病机,只在胸部,即三焦之上焦中焦。所谓“水热互结”,乃不能发生之事件。水热相遇,只能生湿,湿成之后,近于寒者,变为寒湿,近于热者,则为热湿,寒湿,热湿皆能生風,有風则动,动则不结。一句话,热不生结。也就是说,但有三焦热淫,不病结胸。五气之中,惟燥生结。故结胸为病,先有三焦热淫,蒸水生湿,或搏寒生湿,若无燥结,必然由決渎而出。出者,或入脉腑出为汗,或入胃肠下为利,或入膀胱为小便。胆腑燥淫客犯三焦,燥湿生结,痞满变鞕,鞕极则为结胸。可见,结胸之为病,必是太少合病。
病理既明,治理隐于其中。所谓陷胸,消胸中之结满也。杏仁,薄苦气温,入肺入肝,驱寒拔根。肺寒不再,则三焦不淫,肝寒得解,则胆腑不淫。大黄芒硝加葶苈甘遂,均为厚苦气寒之品,旨在清热降燥以消因。芒硝且咸,兼能破结化水。甘遂善破癥坚结聚。外寒已解,内邪亦消,燥结亦破,故病机归正,而诸证自解,结胸自愈。
大陷胸丸之重用杏仁,与大小承气汤重用厚朴义同,大陷胸丸之方法,与大承气汤之方法理通。前者治中焦结胸,后者治下焦结肠,但均不离清热降燥,且不亡治寒拔根。陷胸承气之杏仁厚朴之用,十分值得重视。同时证明,厚朴破结之说不能成立,而厚朴杏仁,入肺入肝,驱寒固本之治理发明,完全成立。间接证明,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病理发明,亦完全成立。
项亦强,如柔痉状,此乃表证犹在,外寒未解也。柔痉乃痉之一种,有汗者为柔,无汗者为刚,可理解为伤寒为刚,中風为柔。痉之证状就是项强,即脖子僵紧,可仰不能俯,即所谓反张。此有外证,曰下之则和,可见,所谓表证未解,不可下者,亦非绝对。关键要看当下不当下,用什么下,下什么东西。

【原文】结胸证,其脉浮大者,不可下,下之则死。(第13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结胸证,其脉浮大者,不可下,下之则死。关键要把握脉浮大之病理。
结胸,本当关上脉沉,但有寸脉见浮。结胸病,表寒分途入里,三焦无需如初出表,自发淫热当减,精髓输出亦减,故脉见沉。今脉浮大,关键在大。浮大之脉,本属阳明,若无结胸,当然要下。如今已成结胸,就不能按阳明病那样下。仲圣说,下之则死。下之,怎么会突然关乎生死了?这个道理得搞清楚。
首先,要搞清楚病人死亡之病理。按照中医理论,病死有三,一是真阳飞越暴死,二是真阳闭绝暴死,三是真阳衰竭慢死。权在命门,关乎肝胆。
其次,要搞清楚结胸者脉浮大之病理意义。结胸证,脉本寸浮,无大。因此,脉浮大者,下之则死,关键在这个脉“大”。按照治方医学之理论,结胸,脉浮大者,下之则死,可以做出二种解释。
第一,结胸之脉浮大,乃结胸之“非常脉”。意义有三。一是,表示胃腑水竭。三焦热盛,蒸发水液入脉,故有脉浮大。此脉虽然浮大,但因燥邪客入,故无汗出,乃是闭结之脉浮大,与阳明脉大汗大不同。同时,此脉浮大之津液,主要来自胃腑,因为三焦之水液已经结胸,不能蒸入脉腑,故胃腑水竭。二是,表示胆腑燥淫至极。结胸病,本是下之过早引起,表示寒邪已经入里,命门精髓已经开始减出,故结胸之脉浮大,其热盛必定来自肝机异出,即胆腑之燥淫非同小可。三是,表示命门将闭。结胸之病,中焦燥结阻隔,以致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。脉浮大者,燥淫至极,必然中焦阻隔至极,亦即下焦积寒至极,意味着命门将闭。此时下之,将有三种反应。其一,加速命门关闭;其二,使胃腑津液完全虚脱;其三,下之若无厚朴杏仁,固然降燥,但不能止燥,越降越燥,以致精髓暴出,真阳不飞越于命门,而脱于肝机。此三者,均可致死。
第二,结胸之脉浮大,说明虽病结胸,但表寒表热依然很盛,下之,则引寒热入里,使结胸更甚,以致不治。此般意义,非为主要。如前所述,病死者,不死于病进,而死于精髓不出,或暴出飞越,或衰竭。
当然,本条下之则死之说,亦有重言警告慎下之义,关键要把握肝寒才有胆燥之病理,不为热象迷惑。若遇此证,可参大陷胸丸或大小承气之方意,于清热降燥之同时,不亡驱寒拔根。至少要与酸平敛肝固本,防止真阳从肝机而脱。

【原文】结胸证悉具,烦躁者亦死。(第133条)
【辨解】本条之烦躁者死,与上条脉浮大者下之则死,病理意义相通,病理有二。其一,结胸证悉具,烦躁者,证明脉腑客燥,表示胆腑燥淫至极。因为结胸证悉俱,即表示胆腑燥淫厉害,复又烦躁,表示胆腑燥淫致极,精髓将脱于肝胆,故曰死。其二,胆腑燥淫至极,亦表示肝藏伤寒至极,如此,寒邪不仅外来,亦有内生。寒邪内生,只生于命门精髓不出,命门精髓不出,心力无源,故有心神虚烦。结胸热大,何以命门闭锁?原因结胸者中焦阻隔,上焦积热,而下焦积寒,其热源自肝机异出。命门不出,不仅心力无源,五行生机皆停,故曰死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脉浮而动数,浮则为風,数则为热,动则为痛,数则为虚。头痛发热,微盜汗出,而反恶寒者,表未解也。医反下之,动数变迟,膈内拒痛。胃中空虚,客气动膈,短气,躁烦,心中懊憹。阳气内陷,心下因鞕,则为结胸。大陷胸汤主之。若不结胸,但头汗出,余处无汗,剂颈而还,小便不利,身必发黄,大陷胸汤。(第134条)
大黄(去皮)六两  芒硝一升  甘遂一钱匕
上三味,以水六升,先煮大黄取二升,去滓,内芒硝,煮一两沸,内甘遂末,温服一升,得快利止后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补以上几条之缺,阐述从太阳伤寒至结胸之病变过程,并详细指出结胸可能出现之种种病证。本条还通过不结胸而身黄与结胸之对照论述,进一步揭示结胸之病理。同样治与大陷胸汤。
结胸与身黄,病因相同,均为燥湿,病机各异,身黄,病机在脉腑,结胸,病机在中焦。
身黄与结胸的病变过程也大同而小异。相同之处,均是起因表未解,而医反下之,使寒热内陷。三焦淫热,由表回归本腑,蒸水化湿于中焦。寒邪入里,客犯肝藏,肝藏病寒,则胆腑燥淫。
燥淫客犯脉腑,燥土结湿而生黄,燥遇湿而生热,热则生風,燥热生風不大,且燥结约束,微風泄湿(其中有土)于皮表,色现,发为身黄。因燥客结湿,但有微風,故无身汗,只有头汗。若无燥客,但有热入,则有汗出,而无身黄。若小便利,说明三焦決渎正常,表示三焦,脉腑未被燥结,虽无汗出体表,但可内出三焦,脉腑无湿淫积聚,则未必发黄。
燥淫客入三焦,燥中焦之湿淫,横结积聚,不痛为痞,痛为结胸。结胸之脉证,动数变迟,膈内拒痛。胃中空虚,客气动膈,短气躁烦,心中懊憹。阳气内陷,心下因鞕。
太阳病,脉浮而动数,浮则为風,数则为热,动则为痛,数则为虚。这句话重温了太阳病之脉象及其意义。脉浮而动数,浮数之义,不赘。动是第一次提出,其意义是动感很强,实际就是搏动有力,不但搏出浮部,而且有力,同时亦有数义。浮则为風,实乃为湿淫,义为寒热两淫,相搏于脉腑而生湿淫,或者三焦淫热蒸水于脉。此所谓風者,包括天三之風与天七之風,主要指天七之風。数则为热,其义有三。一为实数,指示精髓增出,而有三焦热淫,心搏增速(数);二为虚数,指示精髓减出,心力虚衰,发为悸动,即不能一动到底,而是半动或三分一动;三是燥客脉腑,燥结约束脉搏,发为悸动。动则为痛,病理有二。其一,动数表示三焦热盛,热灼筋脉生痛。其二,三焦热盛,表示外感寒邪亦盛,寒邪收引筋脉亦生痛。数则为虚,与数则为热对待,表示数有虚实两重意义,实指热实,虚指正虚。
头痛发热,微盜汗出,而反恶寒者,表未解也。本病伤寒,故恶寒。恶寒当无汗出,此微盗汗出,说明寒已部分入里,表闭不及开泄,故有汗出。但是此汗不大而微,而且是盗汗,说明仍是表闭为主,即寒在表为主,故曰反恶寒。有这些证状,是病在表,当治以汗出而解。盗汗,是魂神不值令时,木郁風淫才有之自汗,否则,脾木当令,風正无汗。所以,平日盗汗者,多为脾虚,少儿常见。
动数变迟,说明误下使三焦热退,命门精髓少出,也意味着寒邪入里,热淫于内。此处未说是否脉沉或浮,是未必就此结胸,故沉浮皆有可能。膈内拒痛,即结胸病处按之痛。拒是拒绝之义,即不能按,按之则痛。此为结胸之主证。胃中空虚,原因下之。客气动膈,指燥邪客犯中焦。短气,即呼吸不深而浅者,原因胸中结满,肺藏受挤压,故舒张不利而短气。又,表寒入里,肺藏寒增,亦可令短气。又,精髓减出,肺机动力无源,亦令短气。躁烦,是比烦还严重,热可生烦,躁烦者,当是燥热合犯心脉之证。又,心中懊憹,亦增躁烦。心中懊憹,原因胸中结满,压迫心藏,心神反感。阳气内陷,本指出表之三焦淫热内撤,实际应该泛指热燥主客三焦。心下因鞕,是指三焦淫热内陷,热淫蒸水而生湿淫于中焦心下,燥邪客入,燥湿生结,而致心下鞕满。
大陷胸汤,即大陷胸丸改汤,比丸药见效快。大陷胸丸是一宿乃下,而大陷胸汤是得快利。快利有两层意义,一是见效快,服药不久则下利。二是下利很厉害,下得痛快,爽快。甘遂通三焦水道很得力。遂者,遂道也,水道在其中。甘者,美也,引为顺也。大陷胸汤,改自大陷胸丸,但是遗失杏仁,可能是传抄之时遗漏。来者若有用时,一定别忘补上。下之以寒,虽能清热降燥,但不能祛寒拔根,故圣人用下,不可无薄苦气温之品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结胸热实,脉沉而紧,心下痛,按之石鞕者,大陷胸汤主之。(第13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概括了结胸之病理和结胸之脉证并治。要点是正确理解脉沉而紧。
伤寒六七日,结胸热实。此话高度概括结胸之病理。伤寒五六日,指出病起于伤寒,五六日不愈。误下,寒热传里,这些过程都省略了。后文直接就说热实结胸,这是结胸之核心病理。所谓热实,应该包括燥实,而且主要病因为燥实。若是但有热实,不会结胸。主要根据有二。一是,无燥不结;二是,三焦之热自发,而非客热,不应使自己病,只有燥邪客入三焦化热,才使三焦致病,并使肾机命门失控。实,不仅指邪实,更指“结实”,那么,要结实,光有热与燥不成,还得有湿。热燥皆无形之存在,为湿才是有形之存在。燥湿而结才致满致鞕。
此处设问:若不经误下,会否自行传变结胸?完全可能。既传少阳阳明,那就可病结胸。柴胡汤之胸胁苦满,再进一步,表热收回,热燥积于三焦内腑,就可能结胸。参下一条柴胡证与结胸之比较。
结胸之脉证,概括为一脉二证。一脉,就是脉沉而紧。其病理意义,可参128条之辨解。主要在紧,紧张表示燥结,说明胆腑燥淫,而且客犯。二证,即心下痛,按之石鞕。心下痛,指出病机在三焦之中上焦,位于心下。痛在三焦腑腔之筋膜,微细脉孔,合称筋脉。筋脉被燥热灼伤,拘急而痛。按之石鞕,是形容以石,说明鞕之程度。这有两个含义。一是结实到了极致,不仅有燥湿结聚,还可能有结血淤积。二是结实之物固定不动,说明结实与三焦腑腔之本质结合了,不是说腔内有移动之鞕结。筋脉拘急亦可致鞕。痛在筋脉,而拒按,这就座实结胸已经连结三焦腔壁。按现代医学之名称,就是腹膜炎,胸膜炎之类。由此意义而言,谓其“藏结”(广义,包括腑器)岂有错乎?
大陷胸汤乃治疗结胸之主方,不仅得到古代临床反复证明,应用于现代临床也效果显著。药物之气味治方,与治方医学之病理、药理与治理完全吻合。但是,别忘补上杏仁。

【原文】伤寒十余日,热结在里,复往来寒热者,与大柴胡汤。但结胸,无大热者,此为水结在胸胁也。但头微汗出者,大陷胸汤主之。(第136条)
柴胡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芍药三两  枳实(炙)四枚  生姜(切)五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再煎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方加大黄二两,若不加,恐不名大柴胡汤。
【辨解】本条将结胸与柴胡汤证对照,进一步阐述结胸之证治。结胸之病理,大陷胸汤之药理与治理隐于其中。
伤寒十余日,热结在里,说明表病传里。复往来寒热者,说明里病虽起,但表病未解,乃表里俱病。这个“复”字不可疏忽,说明开始没有往来寒热,病了十余日,复往来寒热。这是没有医误下,是病不自解于表,而传变于里。但是它与太阳传少阳之小柴胡汤证不同。小柴胡汤没有“热结于里”的过程,所以,伤寒中風五六日,即发往来寒热。本病若无“复往来寒热”,即是结胸。“复往来寒热”,说明,胆腑燥淫有波动,即肝藏恢复自己抗寒能力,亦表示寒邪稍退,是里病开始重新出表,是病退之表现。
大柴胡汤没有先发往来寒热,说明肝藏感寒之初寒盛,肝藏无力自己抗寒,后来,寒邪稍退,肝藏恢复自己抗寒之力,故复往来寒热。这个“复”字,揭开大柴胡汤之奥秘,亦揭示大柴胡汤乃小柴胡汤与大陷胸汤之“夹生饭”。亦即是说,大柴胡汤的“热结在里”,介于小柴胡的“胸胁苦满”与结胸的“石鞕”之间。
此与大柴胡汤,意义有三。其一,指出表病未解,亦可能导致“结胸”,只是此“结胸”无按之拒痛,无结鞕,故无结胸之名,但病机病因基本相同,病理亦相同,均为燥结三焦。不同在于大柴胡汤无“器结”。其二,大柴胡汤乃表里同治,以和解治里之同时,更加枳实泻中焦之燥结。后世争论大柴胡汤是否要加大黄,于此可得结论。大黄泻下之功力大于枳实,且大黄可直达下焦,枳实功在中焦。而大柴胡汤证既无大陷胸汤之结胸,又无承气汤之肠道燥结,病在大陷胸汤与小柴胡汤之间,故不加大黄,而但加枳实。又,若病情偏于结胸,为何不加大黄?争论大柴胡汤加不加大黄,正是“执方”之表现,要不得。结胸若有表证,如132条之结胸脉浮大者,可效大柴胡之法。或者先与小柴胡汤解表,后与大陷胸汤治结胸。其三,若但结胸,无表病,则非大柴胡汤证,与大陷胸汤。
但结胸,无大热,乃对照柴胡汤证,有往来寒热,即有表寒表热,亦区别于阳明病蒸蒸发热。此所谓无大热,但指体表无大热之病证,因为无需出表抗寒,“大热”(实为燥热)淫作于内里。
《伤寒》对结胸之病理,概括为水结在胸胁,由此,后世均释结胸为热水互结。此病理需要辨明。首先,所谓胸胁,指病机在三焦热腑之中焦。其次,此所谓“水结”之“水”,乃是湿,中焦沤化之湿。再次,此所谓“水结”之“结”,非为热结,乃是燥结。热为三焦自发,本为抗寒之原发,不病本腑,但可客犯胃腑,脉腑与膀胱。燥自胆腑,燥淫为邪,乃伤寒之继发,客入三焦,既化热,又结湿。胆腑燥淫,既可客犯三焦,病为结胸;又可客犯胃腑,病为胃家实;亦可客犯脉腑,病为谵语,烦躁,出血,身黄;还可客犯膀胱,病为抵挡汤之瘀血。
但头微汗出者,是结胸之特殊表证。因为湿淫被燥结了,所以,虽有大热在里,但不能像太阳中風那样汗自出,亦不能像阳明病那样蒸蒸汗出,只能在头上出一点点汗,134条讲剂颈而返。
辨明结胸,故曰与大陷胸汤主之。与大陷胸汤,别忘补上杏仁,或效承气,补上厚朴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重发汗而复下之,不大便五六日,舌上燥而渴,日哺所小有潮热,一云日晡所发,心胸大烦,从心下至少腹鞕满,而痛不可近者,大陷胸汤主之。(第137条)
【辨解】本条进一步补充阐述大陷胸汤病证。较之于但结胸者,更有“阳明病”之胃家实和日哺所潮热(实乃“少阳病”证),且鞕满从心下延至少腹,病情看似更为复杂严重。但是,在治方医学看来,胃家实,日哺所潮热,结胸,均是胆腑燥淫,客犯致病。透过本条证治,当可悟出中医气味治方,消因治机,而非功能治证之治理原本。
太阳病,重发汗而复下之,指出本病病由,起于太阳病,但误下之前,先有发汗太过。发汗太过,即失津液,先失脉腑,继失胃腑,再失三焦。失胃腑之津液,故有不大便,舌上燥而渴等胃腑病证。需要指出,重发汗致胃腑失津液,乃是客热入胃在先,否则,胃腑津液不会自动跑去脉腑。
不大便五六日,舌上燥而渴。此二证之病因,可以是虚燥,也可能是客燥,或两者皆有。所谓虚燥,即胃腑津液入脉外出为汗,使胃腑水竭,无湿便是燥,此非燥邪客犯,故曰虚燥。所谓实燥,即客燥也。与日晡所小有潮热合参,可知病因不仅虚燥,更有客燥。
日晡所潮热,乃是肝藏伤寒,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之病证。此乃是少阳(肝胆)病与太阳(肺焦)病的病证。因为日晡所潮热,往往与阳明病“胃家实”并发,故六经中医误为阳明(胃腑)病证,根源在五行配藏(腑)有误。详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,不赘。
一云日晡所发,心胸大烦,其意义与日晡所潮热通同,证明胆腑燥淫,而且客犯三焦或脉腑,日晡所潮热发于三焦,日晡所潮烦发于心脉。日晡所潮烦与日晡所潮热有共同之病因,但两证不是并发,这就说明该共同之病因既不在潮烦之脉腑,亦不在潮热之三焦。燥气者,日晡所当令,而胆为燥腑,那么,此共同之病因,必出于胆腑。因此,日晡所潮热,或日晡所潮烦,均为少阳(肝胆)病证。
拒痛鞕满由心下扩至少腹,原因有二。一是,燥热势大,以致从中焦蔓延至下焦,有痛不可近和日晡所潮热为佐证。二是,由于重发汗而复下之,大失津液,包括中焦之沤湿。中焦湿少,燥热结完中焦之后,尚有多余势力,必然向下焦寒水方向蔓延,故结胸一直扩张至少腹。实际亦有向上焦如雾之地蔓延者。可见,结胸之名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病理。病理相同,“结腹”也可与结胸同治。
本条大陷胸汤证治,再一次有力地证明,所谓六经病,越往后越是相互交织而不可独立存在。
结胸与“胃家实”并发,证明结胸之燥邪与胃家实之燥邪同源,但一定不同源于胃。若胃是燥腑,则不会有“胃家实”之病,因为藏腑本气不能令本腑自病。比如,若无寒热客犯胃腑,那么,胃腑本气——風不能令自己病。再者,若胃是燥腑,则其生理与病理均无解。若胃是燥腑,岂不是天天要吃承气汤方为生理之常?这且进一步证明,六经中医之五行配藏有误。

【原文】小结胸病,正在心下,按之则痛,脉浮滑者,小陷胸汤主之。(第138条)
黄连一两  栝蒌实(大者)一枚  半夏(洗)半升
上三味,以水六升,先煮栝蒌,取三升,去滓,内诸药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“小结胸”之脉证并治,但“小结胸”之病机需要辨明。
曰小结胸,本义为结胸之轻者。轻在燥热势小,结实不鞕,只限心下。但是,从半夏之气味治方和脉象来看,其病机与病名之关系,以致其病理,需要辨明。
此所谓正在心下,与结胸之心下不同。其一,按之痛,而非痛不可近,固然可以解释为病轻,但是,如果仅仅病情轻重不同,至少当有结鞕。可见,按之则痛,更有可能痛在胃腑。其二,没有结鞕,说明没有病及三焦筋膜拘急,更未病及筋膜之器质燥结,不为严格意义之结胸。那么,此病机就不能确定在三焦,而排除正在心下之胃腑。其三,正在心下,小范围指称非常确定,那么,此正在心下之意义,就很可能是病在胃腑,而非三焦。如此,小结胸与结胸之病机完全不同。
病机不同,则病因也就不一定完全相同。如前所述,结胸之病因,主要是客燥。本条所谓小结胸病,其脉证并治,不能确定其病因一定有客燥,所以它可能不是主要病燥,而是病热。又,若是胃腑客燥,或者失津液虚燥,当有“胃家实”证,本病无此证,至少说明燥邪轻微。既非主病燥结,能致病痛者,非寒即热。显然,本病之“小结胸”不能病寒,那就只能病热。胃腑既然客热,本应生风而致吐利等证,此无吐利,说明邪風生虫烂肉去了。由此可测,本病多为现代之所谓急慢性胃炎之类,无明显起因。本条文罕见不提病由,即条文起首没有伤寒或太阳病,医误下或误汗之类,说明此病可与外感无关。
若是病非起于外感,热从何来?无外感,三焦热腑不会自发热淫,那么,热源有二。一是伤食,即平常或近日饮食过于温热。二是神情病变。胃情为惊,过惊为悸,无惊则郁,即无風,无風则不能化食,就会积食沤热于胃腑。肾阳不出,胃腑无惊,好比大宇宙有冬无春,有“大寒”而无“惊蛰”。情绪忧郁,亦可致胃腑无惊,有食欲不佳为证。此乃胃腑积食沤热。情绪病变致热,还有一途,就是肝郁胆燥。胆腑之情为悲,若情绪过于悲哀,或长时间悲伤,就会引发胆腑燥气过淫,客犯三焦胃腑与脉腑,乃至膀胱。入三焦则化热,以致三焦热淫。三焦热淫,可客犯胃腑与脉腑为病。综合以上分析,再参浮滑之脉象,神情病变致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三焦热淫客犯胃腑之可能性大。当然,若是有外感而发,则由太阳传阳明,病理则简单许多,无需赘言。
脉浮滑,传统脉学都指有痰,道理不明。或是长时间经验总结,发现痰证与脉浮滑之间,有正相关之联系。但是,可以确定,脉浮滑不仅仅与痰证正相关。脉浮示湿淫,寒热相搏生湿,热蒸水亦可生湿,因此,脉浮至少有热。痰乃燥湿生结之产物,如果滑脉示痰,那么就离不开燥湿,这就说明滑脉有燥。但是,生痰之燥,显然不能与结胸之燥相提并论。脉滑,若不以痰解,理论上该做何解?当以燥客脉腑解。滑者,搏动之幅度小,而前后搏动相连,故有滑数之义。此数为虚,合浮,示脉腑客燥,燥结约束脉搏,以致小幅滑动,而非大幅跳动。
本病病机在胃腑,不在三焦,主要病因为热,或许有轻微客燥。热自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名曰小结胸,实乃胃腑病热,故有黄连栝蒌半夏为之用,谓其小结胸汤,不如直呼黄连栝蒌半夏汤,或者黄连半夏栝蒌汤。黄连栝蒌,厚苦气寒,清三焦之小热,功在中焦上焦,兼降胆腑燥淫。半夏,厚辛气平,和解寒热,入脾胃心脉,固木土之本,正風湿之用。后世多以半夏治痰,以其疏湿也。《本经》谓其主心下坚,意义与本病之病理与治理通同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二三日,不能卧,但欲起,心下必结,脉微弱者,此本有寒分也。反下之,若利止,必作结胸,未止者,四日复下之,此作协热利也。(第13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热病心下结与结胸及协热利之区别。后世之见解分歧很大,尤其对脉微弱,不得要领。按照治方医学之理论,理解本条则并无困难。
太阳病,二三日,不能卧,但欲起,心下必结,脉微弱者,此本有寒分也。本句难解,在太阳病二三日,怎么就脉微弱了,却又心下结了。不能卧,但欲起,说明心下有结。此结可动,以致卧起有别,可见此结当属“痰”结。卧下之后,此结压迫心肺,可致呼吸困难,气短之类,以及心烦之类。脉微弱,必是精髓少出,即命门伤寒。那么,三焦当无热。无热怎么结胸?脉微弱,而结胸,证明结胸之病因,非热乃燥。燥客三焦,结湿化热。燥客化热,无关命门,故脉微弱与燥结可以并存。精髓少出,下焦自然寒淫,故曰本有寒分。正是这个下焦寒淫,导致本病心下结与结胸不同。因为三焦本气无热,中焦之沤湿,热度远远不及结胸者,所以燥结生可动之痰,而不致痛鞕结胸。三焦不热,尚能结痰,说明此燥势力不小,因此,有后文发展成结胸。
脉本微弱,不可下,下之为逆,故曰反下之。反下之,可能导致两种病变。若利止,则必作结胸。若利不止,四日复下之,此作协热利也。何以如此?
下后利止,则湿去而痰结不去。另一方面,下之反致下焦淫寒更甚,可客犯肝藏,使其更寒,以致胆腑更燥。燥淫大肆客入三焦,以致发展成结胸。
下之后,若利不止,四日复下之,即第四日复又下利,此作协热利也。此乃反下之导致的第二种病变。利不止,第四日又下利,此非下之而利,而是胆腑燥淫客入胃腑致利。因此,三焦不成结胸,胃腑反倒下利。燥邪客入胃腑,结湿化热,邪热生風,風动邪泄,以致下利。此利有燥,邪風不能大作,故不同于寒热“快利”,而是有粘液之“痰利”,“慢利”,常见里急后重,甚者夹脓带血。此利因客燥化热而作,故曰协热利。
本条之重要意义,不在文中,而在言外。即治方医学之理论,完全能够与《伤寒》临床之经验互相应证,且能解《伤寒》之未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下之,其脉促,一作纵,不结胸者,此为欲解也。脉浮者,必结胸。脉紧者,必咽痛。脉弦者,必两胁拘急。脉细数者,头痛未止。脉沉紧者,必欲呕。脉沉滑者,协热利。脉浮滑者,必下血。(第14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下之后,可能出现的一系列不同“脉——证(病)”。述为“脉——证”,原因条文格式为“脉XX者,必XX(病或证)”。此为更深刻理解“脉”之意义,提供了方便。
太阳病,下之,此乃后面一系列脉——证(病)的共同前提。太阳病误下,可能出现不同的多种病变,表现出不同脉——证。
其一,若脉促,不结胸者,此为欲解。脉促,义为脉浮缓。促非急数之义,否则当直言脉数。促者,不促不出也,懒动也,急速之反也,实乃缓也。太阳伤寒,其脉浮紧。重按不去谓紧,反之为缓。故脉紧者,含数急有力之义,示心搏有力,搏动加快。又,紧者,紧张也,故脉紧,亦含燥结紧张之义。下之后,脉由浮紧,变为浮缓,说明表寒入里,亦表示天一之寒燥,温化成天三次寒之風,故三焦自发热之需求减缓,即精髓增出放缓。三焦发热何以减缓?原因下之,三焦淫热被降,好比边防撤军,寒邪乘虚入里。寒邪既已入里,三焦出表抗寒之任务大大减轻,故自发热之要求下降,因此,命门精髓增出减缓。于是脉浮紧,变成脉浮缓,即脉促。因此,脉促表示三焦自发热放缓,同时,表示寒邪入里,表热也收回腑内,这就为结胸病变创造了条件。又,此所谓脉促,亦可以是虚数,其病理意义完全相同。128条结胸之脉,即寸浮关沉,此浮必是浮缓之浮,或浮弱之浮,或浮促之浮,或虚数之浮。结胸之病理,乃寒邪入里伤肝,肝藏病寒,则胆腑燥淫。燥淫客三焦,化热又结湿,以致发为结胸。若不结胸,脉又放缓,此乃寒邪虽然入里,但是未犯肝藏,而是入了三焦,被三焦之淫热中和生湿,湿又随“下”而去,即寒热随“下”而去。寒热皆退,故曰此为欲解。
其二,脉浮者,必结胸。其意义如上,此浮乃促之浮,弱之浮,寸浮关沉之浮。必之义,即“按理说”,《伤寒》之“必”,多为此义,不可概以现代之“必然”解。脉浮者,必结胸,若不结胸,此欲解也。
其三,脉紧者,必咽痛。紧者,紧张也,燥结也。于外示伤寒(天一寒燥)在表,于内示胆腑燥淫(天九热燥)客入脉腑。太阳伤寒,下之仍脉紧,意义有二。一是,寒邪由肺表入于肝藏,肝藏伤寒,则胆腑燥淫,燥客脉腑,以致脉道紧张。二是,表寒仍在,胆腑燥淫已起。总之,太阳伤寒,下之仍脉紧,说明胆腑燥淫,而且客犯。胆腑燥淫既客脉腑,胃腑难免。咽乃胃口,即便燥邪浅犯胃腑,亦能令胃口咽痛。
其四,脉弦者,必两胁拘急。弦者,细而长也,细长而紧也,不细不为弦,不长不为弦,不紧不为弦。弦长,故弦脉必然在尺,极者出关入寸。尺脉候肝肾,故传统脉学皆谓弦脉为肝脉,又谓弦脉为春脉。谓肝脉者,实指胆脉,是真。谓春脉者,指肝应春,为假。两胁拘急,原因燥淫客入三焦,化热又结湿,燥湿结于中焦如沤处,以致三焦壁膜筋脉拘急。发于心下并且结鞕而痛者,是谓结胸,发于两胁且未致结鞕而痛者,是谓两胁拘急。脉弦应肝,与两胁拘急正相关,即与胆腑燥淫相联,此为经验总结,可信无疑。但是,古今皆知其然,而未知其所以然。今试解于下。
首先,要认识到,脉搏乃心搏产生之双向振动波,一向为高频低幅振动。高频即两个振动之间的间隔非常小,可小到近无;低幅即每个振动的幅度很小,亦可小到几无。因此,这种振动表现为线性运动,亦可称之为弦动。另一向为低频高幅振动,表现为波动,亦可称为跳动。弦动为跳动之基础。弦动,好比一根细绳,跳动,好比此线被摆成弯弯曲曲的波状。正是心搏不断产生的这种波形振动,才推进气血在脉道流行。因此,所有的脉皆以弦脉为基础,只是绝大多数时候,弦动总是被跳动掩盖着,候脉只候到跳动,而候不到弦动。
其次,要认识到,所有病脉,均为淫邪客入脉腑的表现。而且,所有病脉出现以后,依然有常脉自在,其根在沉部。病脉可谓常脉之“分形”。当沉部脉出现微弱,说明常脉之根动摇了,命门封闭了。若是但见病脉,而不见常脉,说明病势大于常势,病重也。比如伤寒脉浮,是脉腑湿淫,且心搏有力出浮的表现,但不意味着沉部无脉。
言归脉弦。正常之下,乃至病变之后,多时不见脉弦,为什么胆腑燥淫就会出现脉弦?脉为湿腑,亦为血腑,燥邪客入,必生燥结,尤其血分最易凝结,如此,脉搏推动血液流行相对困难,亦即脉搏之波动受阻,那么,线(弦)动就容易显形。脉弦,并不是说没有跳动,而是触觉到跳动之同时,能够触识到一根细细的,长长的,微微颤动的“管线”,就好像弯曲的脉被拉直了。若以拇指顺着脉行方向轻按,触觉会很明显。重按又是它脉。
常说紧有热,实乃紧有燥,还应该加上弦有燥。两胁拘急,必见脉弦,但是,脉弦之真正意义是燥客脉腑,因此,不尽两胁拘急见脉弦,凡燥邪致病,皆有脉弦。
其五,脉细数者,头痛未止。脉细,即脉弦之另说。脉数,若非心虚悸动之数,则示热淫。故脉细数者,示燥热两淫。燥热不降,反作于头,故有头痛。燥热合邪,可致剧痛不止。脉细数,不尽指头痛。
其六,脉沉紧者,必欲呕。脉沉,脉无湿淫,故不出为浮。脉紧,示脉腑客燥。浮紧,示外感寒燥;沉紧,示胆腑燥淫。胆腑燥淫,既客脉腑,则胃腑难免。燥客胃腑,结湿化热,邪热生風,邪風动于胃部,则生呕吐。但是,本風由燥,而燥结则風不能动,故有欲呕。欲呕者,欲呕而不能呕也。
其七,脉沉滑者,协热利。脉沉,脉无湿淫。脉滑之义,与弦能通,皆为跳动受阻,原因燥客脉腑。燥邪既客脉腑,难免不入胃肠。燥客胃肠,遇湿化热,热则生風,風动则下利。利由燥热,故曰协热利,实乃协燥利也。可参139条之辨解。
其八,脉浮滑者,必下血。脉浮滑,而下血者,协热利之重也。协热利,无血者,脉腑虽然客燥,但不致土崩脉破,但是胃腑下利;协热利,下血者,燥客胃腑下利,同时燥客脉腑,以致胃肠脉破血溢。此燥为内生热燥,即胆腑燥淫客犯。
传统脉学,因为没有统一之理论,全是经验之初步总结,故相同意义之脉象,于不同之人,用语言描述出来,必然千差万别。比如本条之脉滑,脉弦,脉促均是燥客脉腑之脉象。脉诊之意义,主要就是为了与病证相参,确定病因,尤其在寒热难辨时,加上脉象,就能决断。另一方面,脉诊不可代替辨证,而且应该界定为辨证之辅助,而不能反过来以辨证作为脉诊之辅助,因为脉诊,无力确定病机,即无力确定病所。历史上有将脉诊做神秘传说者,乃是不识脉腑真相之具体表现,医者千万不可被其所骗。生命必须保持神秘,但医技不可神秘。若中医要传,则不可为秘,因为秘技不可传也。今日中医之不传,以其秘而不宣。

【原文】病在阳,应以汗解之,若反以冷水潠之,灌之,其热被劫不得去,弥更益烦,肉上粟起,意欲饮水,反不渴者,服文蛤散。若不差者,与五苓散。寒实结胸,无热证者,与三物小陷胸汤。白散亦可服。一云与三物小白散。(第141条)
文蛤散方:文蛤五两
上一味为散,以沸汤和一方寸匕服,汤用五合。
五苓散方:见71条。
白散方:桔梗三分  巴豆(去皮心,熬黑研如脂)一分  贝母三分
上三味为散,内巴豆,更于  中杵之,以白饮和服,强人半钱匕,羸者减之。病在膈上必吐,在膈下必利,不利,进热粥一杯,利过不止,进冷粥一杯。身热,皮粟不解,欲引衣自覆,若以水潠之,洗之,益令热却不得出,当汗而不汗则烦。假令汗出已,腹中痛,与芍药三两,如上法。
【辨解】本条实际应该分为两条,一条阐述病在阳误以冷水却热的病变证治。一条阐述寒实结胸的证治。所谓反以冷水潠之,灌之,其意义与反下之相同。
其一。病在阳,即病在表,义指寒热在表,实指在肺焦,或次表之脾胃,未传肝胆与命门。病在肺焦脾胃所主之皮毛肌腠,故应汗解。汗解之意义,就是祛寒出表,使其不能传里。若反以冷水潠之,即以冷水喷洒,灌之,即以冷水淋身。其热被劫,劫者,强劫也,虽得小利而非法,即以冷水喷洒,灌之,虽可暂降体表之热,但不解发热之源,更不除发热之由,反而更加郁闭皮毛肌腠,使寒热不得去。热淫积聚,不能出表,热淫客入心脉益甚,故令弥更益烦。湿热淫于脉中,本当生風泄湿为汗,今以冷水闭之,風泄汗湿于皮下,而不能出于皮外,发为肉上粟起,实乃出表之微细脉孔湿肿。胃腑客热,但无汗失津液,故意欲饮水,反不渴。有说三焦膀胱之水积于体表,故不渴者,此乃误解。渴并非皮腠缺水,而是胃腑干燥的病证。此乃三焦热淫,客入胃脉,脉腑湿热不得出为汗。但此热不大,故与文蛤散。
文蛤,《本经》谓海蛤,味苦甘咸,气平。平气之品,皆有中和寒热之用。薄苦入肺,和解寒热,归正三焦水道,且利肺主之皮毛,皮粟可治。薄甘入脉入焦,入脉和解客热客寒,归正湿淫,令淫湿携寒热入三焦水道化小便而去。入焦,和解淫热,通利水道。薄咸入膀胱入胃,入膀胱,则正湿利尿。入胃腑,则和解欲饮不渴之热。薄咸乃坎水之味,亦入血分,即入脉腑。文蛤一品三味,益肺清热而导湿,用于本病,可谓参透气味治方,非凡人可为。
若不差者,与五苓散。原因术苓泽泻加桂枝疏湿利尿之功力,大大超过文蛤一品。
设问:此病表里之间,发表利尿两可,若不行三焦水道而解,仍与麻黄汤意汗解,可否?当可。
其二。寒实结胸,无热证者,与三物小陷胸汤。这句话出现在文蛤散和五苓散之后,说明此病与文蛤散证有共同之起因,即“病在阳,应以汗解之,若反以冷水潠之,灌之,其热被劫不得去”,此当高度重视,否则,将错失“寒实结胸”之真相。
关于“寒实结胸”,后世无不将其理解为“寒结胸”,与“热结胸”对立。又将白散等同三物小陷胸汤,把“小陷胸汤”和“白散亦可服”等文字删除,改成“三物白散”。更将白散服法之后,“身热,皮粟不解,欲引衣自覆,若以水潠之,洗之,益令热却不得出,当汗而不汗则烦。假令汗出已,腹中痛,与芍药三两,如上法。”这一段话视为衍文,予以删除。此等均误。
先看“寒实结胸”。此所谓结胸,非128条之结胸,即所谓“热结胸”,因为条文直言无热证。此所谓“寒实结胸”,其病机在肺,而文蛤散及五苓散证,以及“热结胸”三者,病机均在三焦。四者极易混淆。
何以知“寒实结胸”在肺,而不在三焦?以其“寒实”也。三焦乃天七热腑,寒邪若是客入三焦,不可令其病结,只能导致文蛤散或者五苓散证,即寒热搏湿,湿淫三焦,使水道不畅,主证小便不利。膀胱为天一寒腑,亦天一燥腑,尚能气化而出,可见,即便天一之寒,亦不能令三焦病。又,若天七热腑病寒,必定地六水藏先病,即命门伤寒而不开。此乃“寒实结胸”与文蛤散证之区别。亦“寒实结胸”与文蛤散证前后对照阐述之原由。故“寒实结胸”不能发生在三焦热腑。
肺为地二之藏,最易伤寒。本病起因,病在阳,不以汗解,反以冷水潠之,灌之,其热被劫不得去。证见弥更益烦,肉上粟起,意欲饮水,反不渴。所谓病在阳,就是病在肺焦,即肺寒焦热。肺既伤寒,却反与冷水淋身,无异雪上加霜,亦无异误下。寒邪原在肺主之皮表,与冷水淋身,则使其深入并积聚于肺藏本体,寒燥肺藏之津液,结实成寒痰。此乃“寒实结胸”之真相。既然此病寒实结痰于肺,岂非“藏结”乎?既是“藏结”,则不可言“结胸”,故仲圣以“寒实结胸”命名,加以区别,却苦了后世,不得其要领。
由此联想到138条所谓“小结胸”病,名曰小结胸,实乃胃腑病热,而无燥结,故有黄连栝蒌半夏为之用,谓其小结胸汤,亦名实不符。其如本条“寒实结胸”,实乃肺藏寒实结痰,与三物小陷胸汤者。
其热被劫不得去,在哪里?一途搏寒生湿积聚于皮腠生粟,此与文蛤散同。一途本腑蒸水生湿,淫积中焦或入脉腑,此与文蛤散既同又不同。同在生湿,淫积中焦。不同在文蛤散乃寒邪客入三焦,与三焦淫热相搏生湿,而“寒实结胸”却无寒邪客入三焦,但有淫热蒸水生湿。
三物小陷胸汤,有名无方,引来后世一些议论。笔者认为,三物小陷胸汤定与白散(一云三物小白散)异方异名,但治方气味当与白散大同。白散由桔梗,巴豆,贝母三物组成,故后世将其认同三物小陷胸汤,亦并非毫无道理。桔梗,《本经》记载:味辛,微温,主胸胁痛如刀刺,腹满肠鸣,幽幽惊恐,悸气。李时珍说:应当是味苦,辛,性平为妥。可参。可谓气平微温,薄苦薄辛。薄辛入胃入脉,平正風、湿,固扶木、土,于本病治寒燥入胃入脉。薄苦入肺入肝,固本正用,于本病温和肺寒,和解三焦淫热,内治寒实痰结,外解身热皮粟。巴豆,《本经》谓其辛温,主伤寒,温疟寒热,破癥瘕结聚坚积,留饮痰癖,大腹水张,荡练五藏六腑,开通闭塞,利水谷道,去恶内,除鬼毒,蛊疰物邪,杀虫鱼。后世发明,其味辛,苦,大热。可谓温热,薄辛薄苦,薄辛入胃入脉,入胃能驱大寒,可生大風,而致吐利。入脉驱寒,大風出汗。过用可致魂神欲脱,故称巴豆有毒。薄苦入肺入肝,大破“寒实结胸”。贝母气平,薄辛薄苦,治方与桔梗同,更具和解寒热之功。
本方服法有云,“身热,皮粟不解,欲引衣自覆,若以水潠之,洗之,益令热却不得出,当汗而不汗则烦。”这句话非常有意义。其一,它为补充说明此“寒实结胸”与三物小陷胸汤或白散之理由,而不是说服过三物小陷胸汤或白散之后,还有身热,皮粟不解,欲引衣自覆这些病证。其二,它间接告知,服汤或散之后,除了或吐或下之外,还会出汗,甚至出汗不小,可谓内外通解。其三,它与后面所言,“假令汗出已,腹中痛,与芍药三两,如上法。”相呼应。假令汗出已,就是必定出了汗,但未必腹中痛。何以假令腹中痛?原因巴豆大热,胃腑正气本虚者,或会服药汗出而腹痛。又,三焦原本热淫,白散三品无寒,巴豆更是大热,虽令吐下汗出,但三焦可能尚存淫热,客入胃肠,致使腹痛。芍药薄苦气平,入三焦胆腑,和解燥热,故有其用。
本条辨解,揭开“寒实结胸”之真相,探明“寒结胸”之名不符实,中医之概念模糊可见一斑。《伤寒》乃中医之经典,若不将其中概念澄清,要读懂难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与少阳并病,头项强痛,或眩冒,时如结胸,心下痞鞕者,当刺大椎第一间,肺俞肝俞,慎不可发汗。发汗则谵语,脉弦。五日谵语不止,当刺期门。(第14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阳病不可发汗,并指出针刺经穴的治法。其中意义,不仅因为不可发汗,故行针刺,更有隐藏病理,值得重视。
首先,不可发汗,不等于不可与汤液,只可行针刺。在汤液流行之前,针刺早已成为中医治病的重要技术。汤液针刺,不应偏废。
其次,所刺穴位明确太阳病之主要病机在肺机,故刺肺腧,少阳病之主要病机在肝机,故刺肝腧。谵语之根源在肝机病变,即肝寒胆燥,在燥淫为邪,故刺肝经募穴——期门。治方医学更进一步指出,六经之太阳病,不仅是肺机病,也是脾机病,故有头项强痛。六经之少阳病,不仅是肝机病,亦是肺机病,还包含厥阴病。肝机病者,肝寒胆燥也;肺机病者,手少阳三焦也;厥阴病者,足厥阴肝也。
其次,明确头项强痛,或眩冒,时如结胸,心下痞鞕者,为太阳与少阳并病,当刺大椎第一间,肺俞肝俞,慎不可发汗。透露结胸病因不仅有三焦(肺机)之淫热,且有胆腑(肝机)之燥淫。同时还透露,淫热与肺(表腑三焦)有关,燥自胆腑(肝藏之表腑),而非阳明,否则当刺阳明经穴,而非刺肝经期门。既然燥自肝机胆腑,而非阳明,那么谵语因燥,就不是阳明燥淫自病,而是胆腑之燥客入阳明,使其致病。
其次,再次证明,脉弦示燥,并由此证明,肝金胆燥在西。太阳少阳并病,实乃病热病燥,太阳病热,为脉浮,故脉弦者,不示太阳病热,而示少阳病燥。燥在西而不在东,故燥与胆在西。肝胆表里,故肝亦在西。西方燥金,胆为燥,则肝为金。
其次,发汗则谵语,说明谵语因燥,不因“胃家实”。谵语与“胃家实”同为燥邪致病,可以并发,但非互为因果。
其次,谵语发于口舌,源于心脾,若无心病,胃腑再燥亦无谵语。六经中医将心归于君火,火就燥,心若本燥,岂非谵语为常?可见,心不可配火。又,六经中医之五藏六府,其中无脉,故心脉分离,不仅脉搏与心搏割裂,“汗为心液”亦只有其说,而不见其论。于是,发汗则谵语,怎么也连不上心了。
其次,谵语之病机在心脉脾胃,故本条所举脉证,何止太阳与少阳并病,实乃足阳明(胃腑)亦病,手少阴(心)亦病,脉腑因发汗使津液(湿,亦心液)虚亏(由此亦致心病谵语)亦病。
读《伤寒》若是不读出其背后隐藏之道理,但是咬文嚼字,或执方对证,乃是埋没圣人之书。
至于经络治疗,那是调动患者自身之先天太极中和能量,冲和寒热淫邪,由此使病机复归生机,病证不治而愈。

【原文】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得之七八日,热除而脉迟身涼,胸胁下满,如结胸状,谵语者,此为热入血室也。当刺期门,随其实而取之。(第143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结合妇人特有之月经生理,阐发太阳病传变之病理。本条所谓血室,特别需要辨明。
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得之七八日,月经正好下完。太阳病发,恰来月经,无异于当汗不汗而误下,结果引邪入里,使有后文之病变。脉迟,是相对于病初脉数而言,说明精髓不从命门增出,但不表示命门病变。热除,是指发热之病证没了。身凉,意义不是肤冷,是相对发热而言,与“热除”同义。胸胁下满,如结胸状,此少阳病证,实乃胆腑燥淫,客犯三焦,燥湿生结之病证。胆腑之所以燥淫,原因寒邪入里,客犯肝藏,以致肝藏病寒,而胆腑燥淫。谵语者,脾胃心脉联合病证,病因燥热,病理不赘。
此为热入血室也。其义是指,妇人恰逢中風行经,七八日经尽,出现热除而脉迟身涼,胸胁下满,如结胸状,谵语等病证,此为热入血室。此“血室”最易误解,后世无不将血室解为宫胞,当然,亦不排除六经中医与《伤寒》原本就称宫胞为血室,其理由有二。一是肝藏血,而六经中医讲肝属木,主筋(包括宗筋,宫胞属宗筋),故血室,本指肝,又及肝主之宫胞。二是月经生于宫胞,病起月经,故将热入血室,误解为热入宫胞。关于肝属木,治方医学已经论证乃五行配藏有误,不赘。将血室误以为宫胞者,还有一个逻辑错误,就是将病变与行经之因果关系倒置了,视行经为热入血室之结果。与此有关,还有一个本不应该发生的错误,就是将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得之七八日,故意解释为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得之七八日,经水适来,如此,便完全歪曲了条文的意义,强行将经水适来与病变的因果关系颠倒了。这种错误,就不仅仅是能力问题,而是态度出了问题。
那么,此所谓“血室”到底何指?治方医学认为,脉腑无疑。如上条指出,胸胁下满,如结胸状,谵语这些病证,都有一个共同之病因,就是燥邪,而且均为客邪,源自胆腑。所谓少阳病,并没有肝胆本身之病证,只是产生了燥邪这个病因,客入三焦、胃腑与脉腑为病。所谓“热入血室”,实乃燥入脉腑。关于热应为燥,在前面的条文辨解中已做论述,此不赘。正因为燥入“血室”(即脉腑),导致血枯津燥,以致心神迷失,而有谵语。心藏与脉腑,乃人体生命之太极中枢,心为动力枢机,脉为气血神道。
本条辨解,探明了五个问题。其一,血室者,脉腑也,非宫胞也。其二,热入血室者,实乃燥入脉腑也。其三,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得之七八日,不可歪曲为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得之七八日,经水适来。其四,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义同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不汗反下。其五,经水适来是病变诱因,而非“热入血室”之结果。以上五点辨明,以下两条易明。

【原文】妇人中風七八日,续得寒热,发作有时,经水适断者,此为热入血室,其血必结,故使如疟状,发作有时,小柴胡汤主之。(第144条)
【辨解】本条之意义同上,不同之处是直接指出了治方。关键在正确把握“经水适断”之含义。
妇人中風七八日,……,经水适断,其意义与上条“妇人中風,发热恶寒,经水适来,得之七八日”完全相同,只是换了一下说法。其血必结,证明“热入血室”实乃“燥入脉腑”,因为热不致结,能结者,唯燥也。使如疟状,发作有时,此乃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之病证。详参96条,小柴胡汤证治辨解。

【原文】妇人伤寒发热,经水适来,昼日明了,暮则谵语,如见鬼状者,此为热入血室,无犯胃气,及上二焦,必自愈。(第14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实乃阐述“潮发谵语”,以及但见“潮发谵语”者,经水适来,必自愈之病理。但须十分小心,本条经水适来之意义,与上两条完全不同,它不是病传之诱因,而是病愈之起点。
妇人伤寒发热,经水适来,昼日明了,暮则谵语,如见鬼状。此经水适来,非发昼日明了,暮则谵语,如见鬼状之诱因,而是碰巧发此病时,经水来了。当然也不能说与病情之发展毫无关系,但是,它不是病变之诱因。此乃“必自愈”之关键因素。
昼日明了,暮则谵语,如见鬼状。此证可谓“潮发谵语”,复可简称“潮谵”,病理与“潮热”相似,均为胆腑燥淫,客犯它腑致病。潮热病机在三焦,潮谵病机在“血室”(即脉腑),其实,与脾胃亦有关系。因为语言者出于心机而发于口舌,而舌为心窍,口为脾窍。
此为热入血室,无犯胃气,及上二焦,必自愈。此话意义有三。其一,说明谵语之病机在血室,病理可概括为燥客脉腑,损伤心神。如此,间接证明谵语不完全是胃腑病变的病证。有解释说,此谵语与阳明谵语不同,乃是不明谵语之病理真相。其二,若是但见“潮谵”,而不见胃肠与三焦(主要是上焦中焦)之病证,说明燥邪未犯胃气,亦未犯三焦。也就是说燥邪仅在血室(脉腑)。这就证明谵语本是“血室”(脉腑)病证。其三,本病燥邪仅在脉腑(血室),而此时正好行经出血,那么,燥邪就有出路,随着行经结束,燥邪尽随经血而去,故必自愈。其道理同汗(“血室”之津液)出自愈,或鼻衄自愈,或便血自愈。
《伤寒》为何托妇人行经来论述“血室”病变?此乃古圣之超常智慧。试想,还有什么有关出血之病,比妇人行经(非病证)更能生动说明“出血”与“血室”病变之关系?尤其条文设置,用心良苦。先有太阳中風与行经同来,结果病进少阳;再有中風七八日,经水适断,病进少阳;后有病致少阳,经水适来,结果行经解病。识得其中病理,无不为之叹服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发热,微恶寒,支节烦疼,微呕,心下支结,外证未去者,柴胡桂枝汤主之。(第146条)
柴胡四两  黄芩一两半  芍药一两半  生姜(切)一两半  桂枝(去皮)一两半  半夏(洗)二合半  人参一两半  甘草(炙)一两  大枣(擘)六枚
上九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。本云人参汤,作如桂枝法,加半夏柴胡黄芩,复加柴胡法,今用人参作半剂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传少阳阳明之后,外证未去,即三阳并病之证治。
伤寒六七日,指出病或传里。发热,微恶寒,支节烦疼,此乃太阳病证,即所谓外证未去者。微呕,心下支结,首先,此乃少阳病证,准确而言,是少阳病之间接病证,即胆腑燥淫之间接证明。其次,微呕,是胆腑燥淫,客犯胃腑,化热生風,風动致呕的病证。心下支结,乃胆腑燥淫,客犯三焦热腑,燥湿生结的病证。心下支结,可谓结胸痞病之轻者,尚未结鞕生痛。
柴胡桂枝汤,实乃小柴胡汤与桂枝汤合方,方义与病证机因完全吻合。柴胡汤本是表里和解之方,既和解燥热于肝胆肺焦,又温升脾木而解肌,并正風正湿于胃脉,且健运中枢。今外证尚十分明显,故复加桂枝汤方,加强解表。此作小柴胡汤与桂枝汤合方解,旨在更好理解条文前后联系,最终要回归到气味治方上来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已发汗,而复下之,胸胁满,微结,小便不利,渴而不呕,但头汗出,往来寒热,心烦者,此为未解也,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。(第147条)
柴胡半斤  黄芩三两  栝蒌根四两  干姜二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牡蛎(熬)二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初服微烦,复服汗出便愈。
【辨解】本条对比上一条,阐述病变更为复杂之证治。其中,小便不利之病机,需要仔细辨明。
伤寒五六日,已发汗,而复下之,这是指出病变之来由,概括而言,就是由于误治,病已传里。
胸胁满,小便不利,往来寒热,皆为胆腑燥淫客犯三焦之病证。胸胁满,但不痛鞕,故曰微结。微结不是病证,是胸胁满之病理解释。往来寒热,原因胆腑燥淫有波动,即客入三焦化热也波动,以致三焦热淫亦随之波动,由此表现为往来寒热。小便不利,其主要原因是三焦微结(证见胸胁满)。于小便不利,三焦微结有两点意义。一是证明三焦热腑病了,以致決渎失职,水道不通,故水液不能正常进入膀胱;二是胸胁结满,说明三焦水液多化湿结聚于中焦(胸胁),故膀胱洲都无源。此外,还有两个次要之相关因素。其一,本病有渴,一方面说明误汗误下导致胃腑津液丧失,比较严重;另一方面说明胃腑客燥。但是,胃腑客燥本应有利小便,因为胃腑不是水道,燥湿意味着湿液又胃腑进入三焦,所以,胃腑燥结,有利小便。今反小便不利,证明问题唯在三焦,在三焦微结,以致水液化湿而结聚中焦,使水道不通。其二,小便不利,亦关乎脾木疏利不及。膀胱水液要从宗筋出为小便,而宗筋属脾,若脾木不升,胃風不和,则膀胱有水亦难出。
渴而不呕,反映胃腑病变之状况,说明有燥无热无寒。无热无寒即无風,无風则不呕。渴是胃腑病燥之病证。燥有虚实之分,虚燥乃汗出下利失津液所致,无湿便是燥。实燥即客燥,或外感,或内生于胆腑。燥结風微,故渴而不呕。
但头汗出,是脉腑微热生風之病证。汗下以后,津液已亏,心脉亦为此虚,故但有头汗出。又,本病往来寒热,说明表寒(風寒)尚在,即表闭尚未完全解除,因此,但有乾阳首脑汗出。总之,表示心脉正气已虚。又,脉腑客燥,燥结使風不能动,故但有头脑汗出。
心烦,主要因为脉腑枯燥,以致心神虚烦。同时,亦不排除三焦之热与胆腑之燥,少有客犯,但不严重。
柴胡桂枝干姜汤,总体上亦是柴胡汤与桂枝汤合方,但针对几个病证差异,做了化裁。主要表现有三。其一,本病微结,胸胁满,比心下支结严重,说明燥热之势更大,故以气寒之栝蒌根替换气平之芍药,更能清热降噪,消因治机。同时,以其味有薄甘,能入脉生津,消烦止渴,故减去人参大枣。但平气本可和解寒邪,若不去芍药,更加栝蒌根为好。其二,因病成微结而满,故以咸平之牡蛎替换半夏,以其薄咸在水,坎能入脉,生湿化燥,而善消结。其三,本病虚烦,小便不利,故以干姜替换生姜。生姜与干姜气味治方完全相同,但是,干姜力大,更能作用于固本,生姜力小,更能出表解肌。因此,用干姜替换生姜,以其更能升木固土,健脾强心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头汗出,微恶寒,手足冷,心下满,口不欲食,大便鞕,脉细者,此为阳微结,必有表,复有里也。脉沉,亦在里也。汗出,为阳微。假令纯阴结,不得复有外证,悉入在里。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。脉虽沉紧,不得为少阴病。所以然者,阴不得有汗,今头汗出,故知非少阴也。可与小柴胡汤。设不了了者,得屎而解。(第148条)
【辨解】本条提出阳微结与纯阴结之概念,以此阐述病在半表半里与完全在里之区别,即少阳病与少阴病之区别。关键要辨明阳微结与纯阴结的含义。同时又要指出,阳微结与纯阴结这些概念,本身之实际意义不大,不必过于纠缠。
《伤寒》解释概念的方法,不同于现代用语言逻辑来下定义,而是通过一系列关联病证来指称概念。正如本条之阳微结与纯阴结。此所谓“结”,其意义与“结胸”“藏结”之结相通同。结胸,痞满都属比较典型的阳微结,而藏结则属纯阴结。如果换作治方医学之语言,阳微结是命门闭锁不严重之结,纯阴结乃命门闭锁严重,甚至关闭之结。或者说,阳微结是少阳胆腑燥淫客犯致结,纯阴结是少阴病之寒结。
伤寒五六日,头汗出,微恶寒,手足冷,心下满,口不欲食,大便鞕,脉细者,此为阳微结。不要被阳微结牵住了鼻子,真正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些脉证的意义,即搞清楚它们的病机,病因和病理。
头汗出,是脉腑的病证,也是肺焦的病证,表示三焦自发热不足大面积出汗,与手足冷的意义一致,但是,毕竟还能出点汗。同时说明表闭还未解除,故有微恶寒。同时,亦说明燥客脉腑,燥结風微,故但有头汗出。
手足冷,是心脉的病证,主要原因,是命门精髓输出减少,使心力减弱,枢动阳热气血运行的能力下降,以致阳热难达四肢之远,发为四肢逆冷。其次,脉腑客燥,使脉燥津枯,亦令气血凝滞,疏布困难,导致四肢逆冷。本病手足冷,与脉细一致。
心下满,是三焦热腑客燥结湿的病证,亦可以是胃腑客燥之病证,与口不欲食,大便鞕相关。口不欲食,是胃腑燥结之病证,燥结则无風,无風则无欲。无風不化,亦不能疏,则胃腑满而不空,不空则不欠,不欠则无欲。大便鞕,是胃腑燥结的病证。
脉细,意义有二。一是,脉搏无力,不能搏大。二是,燥结阻滞,使脉搏不能搏大。
有上述这些脉证,就叫阳微结。概括为阳微结,实际是要表达一个意义,即命门输出的精髓减少了,因此,若谓其阴微结,意义完全一样。肺家所客寒邪内传它藏它腑,三焦发热的需求下降,故精髓减出。
必有表,复有里也。这是关键的一句话,也是阳微结之实际意义,即表病传里,但表病又未尽解,形成表里俱病之局面。正因为如此,才出现上述不同病机,不同病因的众多病证。
脉沉,亦在里也。脉沉,即脉搏不能出浮,包含两个意义。一是精髓输出减少,心搏乏力,不能出浮;二是病在里,三焦无需发热出表而搏寒,则脉腑无湿淫,故无浮。
汗出,为阳微。此所谓汗出,是指前面所说的头汗出。但头汗出,故曰阳微,即三焦淫热轻微,此热过淫部分,多半客燥所化。
假令纯阴结,不得复有外证,悉入在里。指出纯阴结的特征,是不得复有外证,悉入在里,即本病之但头汗出亦不得有。此乃与阳微结之区别。
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。又回头说阳微结,指出其表里俱病的特征,并换成半在里半在外的说法。这个说法,更直接将阳微结与少阳病联系起来,等于说,阳微结者,少阳病也。
脉虽沉紧,不得为少阴病。指出阳微结之脉沉紧,与纯阴结之少阴病脉沉不同。少阴病,脉沉而微弱,不是沉而紧。尚紧,表示虽然精髓减出,但未减致微弱,即命门开得还不算太小。又,脉紧者,燥客脉腑也,或外感寒燥,或胆腑热燥。本病之紧,两者皆有。
所以然者,阴不得有汗,今头汗出,故知非少阴也。此乃解释本病脉沉紧非少阴,依据是尚有头汗出,而少阴病不得有汗。若少阴出汗,乃是危象,另当别论。
既是半表半里之少阳病,故可与小柴胡汤。小柴胡汤毕竟非为上述诸证而设,故疗效可能缓慢而显,但终将得屎而解。此所谓设不了了者,得屎而解。何以知得屎而解?小柴胡汤和解燥热,调和脾胃,燥去湿复,津液自和,木疏風和,故大便能出,知病愈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呕而发热者,柴胡汤证具,而以他药下之,柴胡证仍在者,复与柴胡汤。此虽已下之,不为逆,必蒸蒸而振,却发热汗出而解。若心下满而鞕痛者,此为结胸也,大陷胸汤主之。但满而不痛者,此为痞,柴胡不中与之,宜半夏泻心汤。(第149条)
半夏(洗)半升  黄芩三两  黄连一两  干姜三两  人参三两  甘草(炙)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煮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方用半夏一升。
【辨解】本条主要阐述满、痞、结胸三种三焦燥结病变之证治差别与共同联系,由此增进对满、痞、结胸的认识。
满、痞、结胸,是燥客三焦形成的三种病变,都是燥结,但燥结的程度不同,引起的病证和病情不同。其中,满是三者共有之病证。柴胡汤之满,是胸胁苦满,或者有痛,但非痛不可近,且无结鞕,尚属气结,即湿气之结,是三焦燥结之轻者,主与柴胡汤和解。结胸,是三焦燥结最重者,不仅是三焦腑内气结,更牵连三焦腑腔器结(其中或有血结),故有石鞕,且痛不可近,主与大陷胸汤攻坚。痞满,介于满与结胸之间,仍属三焦腑内气结,但已成痞鞕,却无拒痛,主与泻心汤之黄连清解,其中痛者,牵连腑腔,已近结胸,以十枣汤攻下。
伤寒五六日,呕而发热者,柴胡汤证具,而以他药下之,柴胡证仍在者,复与柴胡汤。此虽已下之,不为逆,必蒸蒸而振,却发热汗出而解。这两句话,阐述柴胡汤证以它药下之,若柴胡证仍在,仍与柴胡汤。虽下之,但柴胡证仍在,还与柴胡汤,故曰此虽已下之,不为逆。
柴胡汤证,寒邪尚未完全入里,故与和解之法,外解表寒,内解藏寒焦热胆燥。以它药下之,里热可退,内寒不解,而外寒尽入,且下致下焦寒冷。复与柴胡汤,内热驱里寒经由脉络出表,生湿生風,湿者为汗,風泄脉湿为汗,風动筋脉而振。此病燥热,燥邪亦化热,搏寒生湿,随汗而去,故热大風大湿大,以致汗出蒸蒸,发热而振。寒热燥邪,俱随汗出而去,病解。实际当中,柴胡汤证即便未经它药下之,里寒盛者,亦有振汗而解。
若心下满而鞕痛者,此为结胸也,大陷胸汤主之。满,鞕,痛,乃结胸之特征。其痛不可近。详参134条辨解。
但满而不痛者,此为痞,柴胡不中与之,宜半夏泻心汤。满,鞕,不痛,乃痞之特征。于结胸与但满之间,燥热较之柴胡汤之满稍重,故柴胡之和解不及,更加黄连苦寒清解。所谓半夏泻心汤,实乃小柴胡汤,以黄连替柴胡,干姜代生姜者。半夏泻心汤,以黄连替柴胡,有小陷胸汤方义,由此想到,半夏泻心汤之痞鞕,也可能病在胃腑,或者三焦痞满牵连胃腑器质。但是,牵连胃腑器质,当有痛。若无痛,则仍在三焦,或在胃腑。以干姜代生姜者,旨在健脾固本,不重表肌,而重腑筋,此所谓生姜走表,干姜守内也。此方以半夏命名,有注家强调以其治呕,此乃不重医理之经验医学。呕不是胃肠本气自病,而是客邪所致,所以治呕之根本,在治焦热胆燥。学者不可迷失于半夏泻心汤之名。
写到这里,想起中医之“治”。在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中,专门讨论了“治”,关键意义在治方,重在治水。对于治水,总觉得还不太落实。经过前面这些条文辨解,感觉落实了。从麻桂发汗,到柴胡和解,再到陷胸攻下,实际都在治湿,或以寒治,或以热治,或以和解,最终都解于汗出,或利于二便,寒燥热淫皆随湿去。中医得了道理,就是如此简单,若是不得道理,就是行医五十年,方知四十九年之非也,或者中医负我,我负中医。

【原文】太阳少阳并病,而反下之,成结胸,心下鞕,下利不止,水浆不下,其人心烦。(第150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“虽已下之,不为逆”,补充指出下之结胸,且并发下利不止,水浆不下,其人心烦的病变。说这三个病证为并发证,原因它们均非三焦病证,但与结胸同时发生,且有共同病因。
太阳少阳并病,而反下之,成结胸,这是指出本病结胸之来路,更是对照上条“虽已下之,柴胡证仍在,不为逆”。太阳少阳并病,说明寒邪厉害,虽然已经入里引起少阳为病,但表寒依然不解。既病少阳,则胆腑燥淫,且客入三焦,结湿成满。如上条辨解,少阳病胸胁满,乃结胸之轻者。本病当行柴胡之法,和解内外,医反下之,外寒更入内里,于是病情加剧,满成结胸。同时,寒邪入里,随下客入胃腑,寒風淫动,以致下利。少阳病胸满,本成上焦与下焦阻隔,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。上焦积热,故成结胸。其热多由燥化。热燥客入脉腑,以致心烦。又,下焦寒淫,精髓少出,以致心神虚烦。又,中焦结满,压迫心藏,亦令心烦。下焦积寒,更复下之,于是寒水泛滥,源源不断倒入胃腑,故有下利不止。下焦寒淫,必然气化不及,加之水液倒入胃腑,本病定有小便不利。胃肠寒湿积聚,故有水浆不下。所谓水浆不下,即能食而不能饮,原因胃肠寒湿积聚。
此病乃是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燥热结湿,上下阻隔之典型局面,亦是肾机命门“不”开(不是完全关闭),而肝机精髓异出之典型格局。
古今医注家对本条之理解,可谓离真相甚远。有心的读者,若以他们的解释与笔者的解释对照看,定会体会到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之理论,绝非可有可无。

【原文】脉浮而紧,而复下之,紧反入里,则作痞。按之自濡,但气痞耳。(第15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以脉论病,阐述太阳病误下导致痞病之脉象变化,并指出痞病之性质与特征。
脉浮而紧,是太阳病伤寒之脉,表示肺及所主之皮毛伤寒,三焦发热。而复下之,就是本当汗解于皮毛,却误用下,结果引邪入里。紧反入里,就是误下不解,反使寒热入里的意思,亦可理解为脉象由浮紧变为沉紧。紧反入里,言外有义。紧者,燥结以致紧张也,浮紧者,寒燥也,沉紧者,可以是外感寒燥,亦可以是胆腑热燥,或两者皆有。脉象出现上述变化,即寒热入里,就会导致痞病。如上条所述,痞病介于结胸与满之间,较之满为重,故鞕,较之结胸为轻,故非石鞕而是痞鞕,即按之自濡者。按之自濡,乃痞之特征。濡者,流水也,其义柔而能动也,与石之坚固对待也。但气痞耳,指出痞之性质仍属气结,故按之自濡,此区别于结胸之“器结”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中風,下利呕逆,表解者,乃可攻之。其人漐漐汗出,发作有时,头痛,心下痞鞕满,引胁下痛,干呕,短气,汗出,不恶寒者,此表解里未和也。十枣汤主之。(第152条)
芫花(熬)  甘遂  大戟
上三味等分,个别捣为散,以水一升半,先煮大枣(肥者)十枚,取八合,去滓,内药末,强人服一钱匕,羸人服半钱,温服之,平旦服。若下之,病不除者,明日更服,加半钱,得快下利后,糜粥自养。
【辨解】本条提出可攻之原则,即表病已解,而燥热淫结于里未除。然后举出十枣汤证治。
本条言明太阳中風,非因误下而传,表明中風之寒邪(天三次寒),比之伤寒之寒邪(天一燥寒),更能入里。風寒过皮,则是肌腠,此乃脾家之领地,颈项强,身痛者,脾之病也。过肌腠,则伤骨,此乃肝机所主。由骨入髓,那是肾机命门所藏。寒既伤骨,肝藏必定伤寒,胆腑燥淫相抗。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为邪,化热蒸湿,燥湿生结于中焦,发为心下痞鞕满,引胁下痛,可谓结胸。燥邪客入胃腑(胃部),化热生風,以致干呕。心下痞鞕满塞,挤压肺藏,故令短气。又,寒邪由表入里,却未必离开肺藏,肺藏伤寒,亦令气短。肺寒未解,故三焦依然发热,但不出表,而积聚三焦本腑,此结胸之热者。燥邪上头,则令头痛。漐漐汗出,发作有时,可谓“潮汗”,理通潮热,潮谵,往来寒热,皆因胆腑燥淫,波动发作。汗出者,有風有湿也,湿由热蒸,風由热生。热大,则風大湿大,故汗出漐漐。热大往来,故发作有时。不恶寒者,表寒尽入于里也。以其不恶寒,故无表闭,而能汗出。下利者,下焦寒水客入胃腑肠部,寒淫动風,故令下利。本病如上条所言,亦是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燥热结湿,上下阻隔。病由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热积中焦生湿,燥客中焦生结,发为结胸。故与十枣汤攻下。
攻下者,下不可比也。所谓攻者,斩关夺门,摧枯拉朽。十枣汤之甘遂大戟,厚苦大寒,清热降燥,兼能破结。芫花之用,最为巧妙。芫花薄辛气温,入胃入脉,能动風开泄。《本经》谓其别名“去水”,就是去三焦水道停积之水。为何三焦水道停积之水不从膀胱而解,反要从肠道而去?原因此水已经燥结成痰水,而且还有牵连于器质中之代谢污浊,甚至有血结,故不同于五苓散之停水。芫花之用,意义就在能导三焦痰浊从肠道而去。十枣,厚甘入心入肺,气平固本。尤其入心,能养心安神,正湿生津。故大枣之用,亦是十分周到,去水祛邪,不忘固本扶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医发汗,遂发热恶寒,因复下之,心下痞,表里俱虚,阴阳气并竭。无阳则阴独,复加烧针,因胸烦,面色青黄,肤瞤者,难治。今色微黄,手足温者,易愈。(第15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汗下之后导致心下痞,复加烧针出现的两种病变及其预后。
太阳病,医发汗,遂发热恶寒,因复下之,心下痞,这是指出心下痞的来路。表里俱虚,阴阳气并竭,是指汗下之后,表里正气皆受到伤害,以致病发心下痞。阴阳气并竭,既有表里正气俱虚之义,又有寒热正气因汗下而耗竭之义。前面有过论述,汗下皆是失津液,失津液则是阴阳俱虚,但阴(寒)为背景,故阴易复,而阳难回。
无阳则阴独,复加烧针,阳难回,则阴独,即有阴无阳,就是阴盛阳虚。所谓阴盛阳虚,实乃膀胱寒淫,而命门精髓少出。六经中医没有发明精髓化热,肝机异出生燥,燥客三焦结湿化热之病理,故但知上热下寒之然,却不知其所以然。因此,医见阴独,误与烧针,导致心下痞病出现两种可能之变化。其一,汗下,致心下痞之后,病已形成下寒上热中焦结之格局,下寒则命门精髓少出,以致木无所滋,脾为之虚。复与烧针,必致脾胃魂情惊动,故有肤瞤之证。肤瞤者,全身肌肤不由自主跳动也。脾胃魂情惊动,联动心脉,故有胸烦。脾木色青,脾虚色现于面,故有面色青黄。心土色黄,心虚悸动而色现,故有面黄。心虚原因精髓少出,复加燥热客犯。本已心下痞,其中有肾虚,今更加脾虚,乃先天后天并病,故曰难治。其二,若面色微黄,乃是本色,故知心脾无病。手足温,更是心脉中枢无虞之证明,故曰易愈。

【原文】心下痞,按之濡,其脉关上浮者,大黄黄连泻心汤主之。(第154条)
大黄二两  黄连一两
上二味,以麻沸汤二升渍之,须臾绞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关上脉浮之心下痞证治。关上候中枢心机,关上脉浮,即脉浮。
脉浮是太阳病脉,故此心下痞非燥结中焦之心下痞,乃心下之胃腑客热,热蒸津液致气痞,亦可谓胃中湿淫积聚,不能如常别入三焦水道。湿淫结聚于胃腑,必有燥邪客入,否则热邪生風,邪風吐利,湿热将自下利而解,病乃自愈。然此脉但浮,说明热盛大过燥结,故治与清热为主。客热源于三焦,故以厚苦气寒之大黄黄连清解三焦淫热,三焦淫热归正,胃腑客热无源,湿乃不能积聚胃腑,必进入三焦水道而去。同时,脉腑湿淫,亦回归三焦水道。病愈。本方加黄芩为宜。

【原文】心下痞,而复恶寒,汗出者,附子泻心汤主之。(第155条)
附子(炮,去皮,破,别煮取汁)一枚  大黄二两  黄连一两  黄芩一两
上四味,切三味,以麻沸汤二升渍之,须臾绞去滓,内附子汁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又回到了三焦心下痞,阐述心下痞,复恶寒,汗出之治法,但未涉及心下痞,复恶寒,汗出之病理。
心下痞者,本是寒热入里,故无恶寒,汗出。如今复又恶寒,而且汗出,这是为什么?这个问题六经中医无正解,只能说出上热下寒之现象,却不能解释何以能够如此。之前已无恶寒,而复又恶寒,说明此寒已非外感寒邪,而是外感寒邪入里,伤了肾机命门,或者说入骨入髓,亦可以说客犯了膀胱天一寒腑,引动内生寒淫。内生寒淫之本质,就是命门精髓输出减少致生理常态之下。此恶寒,是寒在骨髓,与表闭皮毛之恶寒本质不同,故有汗出。汗出者,三焦之热蒸湿入脉,生風动泄,又无表闭,故邪泄脉湿为汗出。三焦淫热,非肾机命门精髓增出所化,乃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所化。而且,胆腑燥淫未客脉腑,故有汗。
肾机命门寒闭,意味着肝机精髓异出,因为寒邪既已侵骨入髓,肝藏必然伤寒,胆腑必然燥淫,且非但靠柴芩之和解所能治,故方中更加大黄黄连。
附子泻心汤,主药附子,一品三味,薄咸入胱,温化寒淫,扶正肾机命门,使精髓正常复出。薄咸兼能入胃,温胃散寒,正風扶木。厚辛入脾,则升木正風,接济肾阳少出。厚辛入心,则强心健枢,骏补精髓减出之缺,同时健运中枢,促使命门重开。薄苦入肺入肝,则驱肺肝客寒,复焦胆正用。此附子回阳之道理也,亦本方与附子之根据也。故附子泻心汤,可作153条“难治”之治法。
附子另煎,一为附子药力需要久煎,而大黄黄连黄芩无需久煎,且本病只需麻沸汤渍汁。二为久煎可以解毒。大黄黄连黄芩不煎而以麻沸汤渍汁者,轻取其药力也。说明本方重在回阳,其次清热降燥。亦证明附子回阳,包含清热降燥。

【原文】本以下之,故心下痞,与泻心汤。痞不解,其人渴而口燥烦,小便不利者,五苓散主之。一方云,忍之一日乃愈。(第15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心下痞与泻心汤之后,痞不解,出现渴而口燥烦之治法。
诸泻心汤,多为清热降燥而设,或兼顾调和脾胃,惟附子泻心汤上下同治。本病心下痞,泻心汤不解,此乃燥已解而热未解,故湿淫中焦尚未解。但是,燥结既解,则湿热随后将解,故云忍之一日乃愈。与五苓散者,疏利三焦,使必解也。
口燥烦者,口燥之重也,亦口燥而心烦也。服泻心汤何以口燥而心烦?此非泻心汤之过也,乃病本渴烦,燥去而热未解,故痞不解,渴而口燥烦亦不解,小便不利亦未解。服泻心汤,断无反致渴而口燥烦,小便不利之理。
一云,忍之一日乃愈,原因泻心汤已解燥结,只是热邪未解,但随后将解。一日之后,三焦決渎之功复政,则积聚中焦之湿热自解,解于小便复利。热邪既解,胃腑津液乃复,脉腑客热不再,渴而口燥烦亦解,病乃愈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汗出解之后,胃中不和,心下痞鞕,干噫食臭,胁下有水气,腹中雷鸣,下利者,生姜泻心汤主之。(第157条)
黄连一两  黄芩三两  生姜(切)四两  干姜一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甘草(炙)三两  人参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八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附子泻心汤,本云加附子。半夏泻心汤,甘草泻心汤,同体别名耳。生姜泻心汤,本云理中人参黄芩汤,去桂枝,术,加黄连,并泻肝法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生姜泻心汤之证治。本条心下痞鞕诸证,实乃小柴胡汤证之胸胁苦满重致心下痞鞕者,故治方本小柴胡汤,以黄连代柴胡,更加干姜。千万不要为方名所迷,亦不可为“本云理中人参黄芩汤,去桂枝,术,加黄连并泻肝法”所迷,肝可补而不可泻也,所泻者,胆腑之燥淫也。
小柴胡汤本就疏肝和胃之法,今所谓生姜泻心汤,本云理中人参黄芩汤,去桂枝,术,加黄连并泻肝法,义同而两说也。谓之小柴胡重证,更能准确揭示本病性质,而理中人参黄芩汤,去桂枝,术,加黄连并泻肝法之说,未执牛耳。其实,诸泻心汤之治,除误列者,均为少阳病胆腑燥淫,客犯三焦,化热结痞,其它诸证,并发而已。故,不仅生姜泻心汤,半夏泻心汤,甘草泻心汤,同体别名,实乃统统与小柴胡汤同体别名。
揭开本病小柴胡重证之本质,如同拨云见日,诸证之病理,生姜泻心汤之治理,不言自明。所谓病理,病证机因也,即病证是谁之病证,即病在谁家,病因是谁。生姜泻心汤之称,易使人被名所累,气味治方之真理,由此尘封,来者当悟。燥重致痞,故以黄连之寒解,替柴胡之和解,若留柴胡而代黄芩更佳,以柴胡薄苦入肺入肝,兼能推陈致新也。加干姜者,以其健脾固本,升木正風,止雷鸣下利,治干噎食臭。余如小柴胡汤和半夏泻心汤,不赘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中風,医反下之,其人下利,日数十行,谷不化,腹中雷鸣,心下痞鞕而满,干呕,心烦不得安。医见心下痞,谓病不尽,复下之,其痞益甚。此非结热,但以胃中虚,客气上逆,故使鞕也。甘草泻心汤主之。(第158条)
黄连一两  黄芩三两  干姜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甘草(炙)四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六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(按:原文林亿等按云,本方无人参,因脱落。此按合理。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中風,医反下之,以致心下痞满,复又下之,其痞益甚之证治。本病心下痞鞕,并发胃腑之肠部寒水倒灌,以致下利日数十行。
伤寒中風,医反下之,病传内里。本病之传,稍异它病。其人下利日数十行,腹中雷鸣,谷不化,此乃胃腑客寒,寒風大作之病证。此寒非但外寒客入,且因误下引起下焦寒水泛滥,以致下焦寒水倒入胃腑肠部。水液自三焦水道倒入,利水有源,故有日数十行。同时,胃腑之上部,则被燥淫客犯,少许化热生風,以致干呕。燥热客入脉腑扰神,故有心烦不得安。
三焦水道之水何以倒灌肠胃?这就涉及渗透原理,参下条赤石脂禹余粮汤证治辨解。
后世对此般严重下利,都认为脾虚,这是对的,因为脾木主疏,木郁風淫,就会正疏不用,而邪泄不止。但是,脾何以虚?多不追究。脾为地八阳藏,脾阳之根在地六肾藏,故脾(阳)虚必有肾机命门先虚。此所谓木无所滋,治脾当先治肾。古之所谓见肝知脾,并非什么木来克土,而是肝机病,精髓异出,往往并发肾机命门不出。而肾机命门不出,则脾阳无源,脾虚难免。
医见心下痞,谓病不尽,复下之,其痞益甚。心下痞者,上热下寒中焦燥结也,医复下之,下焦更寒,而胆腑燥淫未解,中焦燥结更实,阻隔更甚,上焦积热更加,故有其痞益甚。又,下焦寒水倒灌肠道,而燥淫客入胃部,化热蒸水而生湿,积聚胃部,故使胃腑亦痞,加上中焦痞鞕,故有其痞益甚。
本病治与甘草泻心汤,其名必须辨清。如上条所述,不仅生姜泻心汤,半夏泻心汤,甘草泻心汤,同体别名,实乃统统与小柴胡汤同体别名,意为痞病根源在少阳胆腑燥淫。治理燥邪,本宜和解为贵,以黄连替柴胡,治在三焦,主治客燥化热。六经中医将脾胃放在中土,又解释此痞“非结热,但以胃中虚,客气上逆,故使鞕也。”如此,甘草成了治脾胃之药,故有本病治方名曰甘草泻心汤。本方和小柴胡汤一样,确实调和脾胃,但调之以姜夏之辛,而非参草大枣之甘。参草大枣之甘者,补土养心,安神治烦,兼能入肺,扶正三焦,通调水道。本病心烦,人参甚宜,本方无人参,脱落无疑。又,本病下焦寒淫,宜加附子,治其根本。附子厚辛,最能健脾强心,如此下利日数十行,当与附子。且附子之温,不仅但入下焦与脾木,更入心土与肺肝,甚宜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服汤药,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服泻心汤已,复以他药下之,利不止,医以理中与之,利益甚。理中者理中焦,此利在下焦,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。复不止者,当利其小便。(第159条)
赤石脂(碎)一斤  太一禹余粮(碎)一斤
上二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理中不治,而治于赤石脂禹余粮汤,或治于利其小便者。其中隐藏下利之病理,以及几种不同之治理。
概括而言,下利是胃腑客邪,引起風淫邪泄。下利有一个基本条件,就是湿淫于肠道,因此,治下利之实质是治湿。本条透露出治利有五法。一是调和脾胃法,即治机扶正之法,如泻心汤之姜夏,理中汤之干姜;二是消除病因法,即消因祛邪之法,如泻心汤之黄芩黄连等;三是扶正祛邪并举法,即调和脾胃与消除病因并举,如泻心汤之黄芩黄连与姜夏同用。四是堵漏法,即通过直接堵塞三焦寒水倒灌来治理下利不止,如赤石脂禹余粮汤之赤石脂。从严格意义上讲,堵漏法也属扶正法,是救急之扶正法。五是利尿法,即通过利尿使三焦水液不倒灌肠胃,以此治理下利不止。利尿法,其实包含着导渗法与复正疏利(扶正風木)之法,如五苓散以二苓泽泻正湿导渗,使水液渗利三焦水道;以桂枝正風扶木,复正疏利;以白术固肺正焦,通调水道。
回到条文。伤寒,服汤药,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这句话要特别注意,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不是因果关系。后世都将其解为因果关系,即因为下利不止,导致脾胃之气不和,于是发为心下痞鞕。也就是说,将心下痞鞕,认作了胃腑痞鞕,即病机在胃腑,而非三焦。如此,痞病之病理真相就会遗失。如前所述,心下痞的主要病机在三焦热腑,主要病理是太阳伤寒误治,病传少阳,以致肝寒胆燥,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,化热燥湿,结鞕成痞,此其基本。不鞕者,为满,鞕而痛者,则为结胸。外寒与燥热若是同时客犯它藏它腑,则有种种并发之病证。当然,《伤寒》亦将胃腑痞鞕一并归为心下痞,故学者需要注意区分。
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服泻心汤已,复以它药下之,利不止。这句话很容易读成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服泻心汤,下利与心下痞鞕都好了,又以它药下之,利不止。那么,问题来了。病既好了,为何再以它药下之?可有两种解读。其一,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虽然好了,但又复发了,于是,医以为泻心汤不中,故以它药下之。这个它药当不是导致心下痞的下药,也不说是丸药,只说下药,服后利不止。这是将“复”字与后文断开。其二,原本意思,当是下利不止,心下痞鞕,若服泻心汤,病当将已,反(复)以它药下之,利不止。笔者以为,第一种解释更为合理,且仲圣设立本条之宗旨,不在讲述下利怎么演变,但在引出治利的几种方法。本条介绍赤石脂禹余粮汤之堵漏法。
赤石脂禹余粮汤,由赤石脂和禹余粮两品药组成,均为矿物药。赤石脂,实际就是一种黏土,很有黏性,最能补土止漏,不仅止湿漏,亦止血漏,如桃花汤重用石脂治下利脓血。从石脂之治验,可以证明,湿与血均在脉腑,均通过脉络周行身体各处。《本经》记载,味甘,平,后世发明还有酸,辛二味,实则三味皆薄。薄甘入脉入焦,入脉正湿,且补脉道漏洞,堵塞湿血流溢脉外。故治下利,包括下利脓血。不仅石脂治利,凡入心脉补土正湿之品,均能治利。如参草二苓等等,均有补土正湿之功,导湿入三焦水道,使不行肠道,故治利。石脂薄酸,则入肝肾,固本而正用。肝金乃是坎水上源,肝肾之本得固,则是在根本处治水。薄辛入胃脉,入脉同甘,入胃则直接于胃肠病机修漏补渗,使三焦之水不能倒灌胃肠,故治下利不止。修漏补渗之法,很可能失效,故有条文利尿排涝之法待用,以应周全。禹余粮,薄甘入脉入焦,气寒清热,入脉腑,则正湿复水,导水入焦;入三焦,则通利水道。禹余粮之功,通同泽泻。
若将治利与发汗放一起看,二者皆为治湿,前者乃导湿入三焦,下出膀胱;后者乃导湿入脉腑,外出皮毛。脉为湿腑,心脉乃人体中枢,故治湿与心脉为基,用药以甘。麻桂发汗,不无甘草。《伤寒》之方,都有甘药,绝非仅仅为了调和它药,而是关乎心脉中枢,且关乎正湿,关乎“治”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吐下后发汗,虚烦,脉甚微,八九日心下痞鞕,胁下痛,气上冲咽喉,眩冒,经脉动惕者,久而成痿。(第16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传变心下痞再迁延致痿的病理。本条关键要搞清痿之病机。
四肢不用称痿,实乃筋肉失养,不能屈伸,故阳痿之理亦同。治方医学讲心主四肢,脾主筋肉,故痿乃心脉脾胃之共同病证,主要病因在寒在燥。寒者,伤肝则生燥,伤肾则闭门。燥淫则为客邪,闭门则致脉微。燥客三焦,化热蒸水,燥结停积,以致三焦湿淫结聚,燥湿生结则成痞鞕,以致胁下引痛。虚烦,心虚而烦也。心虚不仅虚于失津液,更虚于精髓少出,脉象甚微可证。肝郁胆燥,故有眩冒。命门不开,则下焦水寒,木无所滋,故有木郁風淫,脾胃生化之机不行,气血无源,脉道无充。客燥胃部化热,下焦寒水入肠,寒热生風,故有气上而冲咽喉。燥客脉腑,使血燥津枯,瘀滞难行,久则四肢经脉失养,故成痿也。燥客脉腑,化热生風,風动脉络,故有经脉动惕,此痿之先兆也。如此迁延病变,皆起于伤寒误治,使寒邪入里,伤肝犯肾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汗,若吐若下,解后,心下痞鞕,噫气不除者,旋覆代赭汤主之。(第161条)
旋覆花三两  代赭石一两  生姜(切)五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人参二两  甘草(炙)三两  大枣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,取三升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解后,心下痞鞕,噫气不除之治法。此痞在三焦,治在胃腑。
本病并发噫气,即胃腑呃逆嗳气,是上条气上冲咽喉之轻者,病机在心下胃腑,病因上热下寒。上热在胃部,下寒在肠部。
伤寒,发汗,若吐若下,解后,心下痞鞕。此所谓解后,当指伤寒表病已解,但病传入里,发为心下痞。痞病之格局,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燥结阻隔。上热者,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下寒者,外寒入里,封闭命门,精髓少出,无热便寒。中焦燥结阻隔,上下不能交通,故上焦积热,而下焦积寒。
旋覆代赭汤,仍以小柴胡为基,补土正湿,健运中枢以参草大枣不变,调和脾胃以姜夏如故,柴芩之和解,变通代赭之寒降,更加旋覆,以其咸温暖下,辛温暖胃扶木,功通附子。旋覆代赭之作,治燥消结,开通上下,复正水道,兼顾脾胃,若与柴胡对照品味,更是意趣无穷。三焦复正,诸证自愈。
此方联系剂量问题。代赭一两,若按古之一两,今之一钱计,只有三克,本是矿物,三克何以能降燥治病?还不如柴芩之和解。可见古之一两,今之一钱有误。后世为了解释用三克之正确,不惜牵强附会,曲解药理,以致真理难见。

【原文】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。若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,可与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汤。(第16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透露下后入里,不可再复汗解之理,并且指明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汤之证治。
下之不解,寒热入里,不可复行桂枝汗解,而应随证治之。若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,可与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汤。汗出,说明表闭不再,寒已入里。喘病在肺,可见寒邪入里于肺藏本体。无大热,说明肝胆未病,燥淫未作,或初作不厉。
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汤,以麻杏温肺散寒,复正呼吸,喘乃自愈。肺寒若解,则三焦无需发热,热淫自平。麻杏消因而治机,治在源头根本。汗出者亦用,可见麻黄不仅解表发汗,亦解肺藏本体之寒而治喘。但是,麻黄味兼薄辛,入脉增热,与桂枝同功,于本病不宜,故以石膏,兼除其弊。石膏,入胃入脉,入胃,则搏热生湿,功能止渴;本病主要入脉,微寒解热,热去風平,汗出自止。麻杏甘石之气味治理详参63条辨解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外证未除,而数下之,遂协热而利,利下不止,心下痞鞕,表里不解者,桂枝人参汤主之。(第163条)
白术三两  干姜三两  桂枝四两  人参三两  甘草(炙)四两
上五味,以水九升,先煮四味,取五升,内桂,更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再夜一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外证未除,即发心下痞鞕之治法。外证未除,说明表病仍在,即三焦还在发热出表,表示命门精髓尚在增出,下焦暂无积寒,故下利不止,非为下焦寒水倒灌,乃由燥热客犯所致,故曰协热而利。
本病主证仍是心下痞鞕,故治理仍与柴胡相通,不可为桂枝人参汤之名所累。亦有解作发表与理中结合者,未中痞病燥结之要害。白术薄苦入肺入肝,气温散寒,肺寒不再,则三焦不发淫热,肝不病寒,则胆腑不作燥淫,治热降燥,与柴芩异曲同工。外证未解,故以桂枝取代半夏。参草不变。本病协热而利,复以桂枝,虽可解外,但于治里不利,不如直投小柴胡汤,或作适当加减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大下后,复发汗,心下痞,恶寒者,表未解也,不可攻痞,当先解表,表解乃可攻痞。解表宜桂枝汤,攻痞宜大黄黄连泻心汤。(第16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表病未解,不可攻痞之治则,并指出解表攻痞之方法。所谓攻者,无非厚苦大寒之品,清热降燥,直下三焦。当攻而攻之,则攻无不克;不当攻而攻之,则雪上加霜。
痞病燥结,根源伤寒。恶寒者,表寒未解,此时攻之,外寒尽入,使肝寒更甚而胆腑更淫,旧邪或去,新邪又作,痞鞕不解。更有甚者,寒邪伤髓,直捣肾机,关闭命门,病乃大矣。故当先解表,表解乃可攻痞。解表宜桂枝汤,攻痞宜大黄黄连泻心汤。桂枝汤有芍药,解表之同时,兼能和解焦热胆燥,故行桂枝汤解表之后,只需与大黄黄连清除三焦胆腑之燥热,痞鞕可解。又,恶寒者,表寒犹重,入里之寒则较轻,燥热不会太盛,故以大黄黄连为攻。
需要注意,此处恶寒,乃外感寒邪,不含命门闭锁所引起之内寒。若是内寒,当与附子泻心汤。又,内寒之恶寒,一般无发热,若是胆腑燥淫得厉害,亦可能致三焦发热,当有燥客致病之它证可参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热,汗出不解,心中痞鞕,呕吐而下利者,大柴胡汤主之。(第16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表证未解,心中痞鞕,表里同治,两步合一之法。可与上条对照看。
伤寒发热,汗出不解,意义有二。其一,说明表病仍在。其二,言外寒邪入里。心中痞鞕,证明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燥湿生结。呕吐而下利,多为胃热而肠寒。
大柴胡汤,乃小柴胡汤更加芍药和解燥热,再加枳实攻下,一方加大黄,于痞鞕者宜。

【原文】病如桂枝证,头不痛,项不强,寸脉微浮。胸中痞鞕,气上冲喉咽,不得息者,此为胸有寒也,当吐之,宜瓜蒂散。(第166条)
瓜蒂(熬黄)一分  赤小豆一分
上二味,各别导筛,为散已,合治之,取一钱匕,以香豉一合,用热汤七合,煮作稀糜,去滓,取汁和散,温顿服之。不吐者,少少加,得快吐乃止。诸亡血虚家,不可与瓜蒂散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“寒实结胸”与中焦燥结并发之证治。关键在胸中痞鞕,不得息。
病如桂枝证,是指有发热,恶寒,汗出等桂枝证,但头不痛,项不强,仅寸脉微浮。结胸之脉,就是寸浮关沉。如此脉证,说明表病已部分入里,肝寒胆燥已作,且胆腑燥淫客入三焦,故有胸中痞鞕。此痞结部位较高,且结实成痰,压迫肺藏,故有不得息。本病自汗出,说明脉腑客热湿淫,但无客燥,燥邪集中三焦,故结实成痰。上焦如雾,即湿气稀薄,原本不易燥结成痰,既成痰结,说明上焦有寒,与热搏湿,此寒外感入里,入在肺藏,故能痰结上焦,此吐解之根据。若结在中焦,乃泻心汤所治。寒邪在肺,有加痰结,故有不得息。本病结在上焦,不成中焦阻隔,上热下寒,故命门精髓增出,使病如桂枝证。
气上冲喉咽,此证病理,原本比较复杂。喉咽乃是肺胃共主之内窍,故气上冲喉咽者,病机可以在胃腑,亦可以在肺藏,或既在胃腑,亦在肺藏。本病下焦未寒,故病不在胃腑。此气上冲喉咽者,出于肺也。肺藏客寒与三焦淫热相搏,而生动气,故有气上冲喉咽。
此为胸有寒也,是指肺藏有寒,即三焦之上焦有寒。对此“寒”字,后世多作邪解,或作痰解,这就叫以方揣病,不求病理,不问痰从何来。若无治方医学之理论支持,本病病理,确实不易把握。
与瓜蒂散,治以吐解,吐出上焦之痰结,痞鞕即解,肺中客寒与三焦客燥亦一并吐出。肺藏不寒,则三焦复正。表寒既解,则肝寒无源,燥淫到此为止。病乃愈。
瓜蒂香豉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。赤小豆,薄甘气平,入脉正湿,入焦通调水道,故曰赤小豆祛湿。瓜蒂,又名苦丁香,熬焦更苦,极苦致吐,加上赤小豆之腥甘,更令人吐,故曰得快吐。快吐之义有二。其一,服后不久即吐;其二,一吐为快,吐若喷涌。如此快吐,可使肺藏与三焦之痰湿污浊,迅速经由肺藏涌出于咽喉,肺藏寒痰与三焦热(燥)结,统统随吐而出。涌者,渗之极也,此吐解之原理也。可见,吐涌于虚人不宜,亡血家,即平常易出血者,更不可行。

【原文】病胁下素有痞,连在脐旁,痛引少腹入阴筋者,此名藏结,死。(第16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久痞藏结之危证及其预后。本条有两个焦点,值得用心思索。一是,痞与藏结之关系;二是藏结与古代癥瘕结聚及现代肿瘤之关系。
综合之前辨解,痞与藏结,有共同之处,就是燥结,热燥结聚多发于腑,寒燥结聚多发于藏,轻者结气(湿),重者结器(本质亦是结湿,乃结器内之湿,且与器质联结)。古之所谓癥瘕结聚,现代所谓肿瘤者,均是燥湿生结的产物。结之单位可大可小,大至胸胁,小至细胞。燥结不仅是物理的,即形态的变化,亦包括生化的,即性质的变化。因为燥之本性就主变革,即所谓“金曰从革”。人体器质,病致生化变革,当然就难治了。但是,无论物理变革,还是生化变革,终究是寒热两邪引起,即根源还是寒热,最终的治疗,亦不离寒热。从技术上讲,平气生湿解燥,亦不可忽略。
病胁下素有痞,就是以前就有痞病,一直连在脐旁,此痞,于现代而言,就是肝脾肿大或肿瘤之类,即所谓藏结,复诊可触。此痞很痛,可痛引少腹,即一直牵引至少腹,此乃肾机地盘。入阴筋者,是指痛致男性之阴茎收缩隐没。如此藏结,预后危险,故仲圣谓之死。
以治方医学之理论看,藏结之病理并非不可认识,病理明了,则无不治。所谓藏结,寒燥结于藏也。地六之肾,地八之脾与地十之心,乃是藏中之阳藏,故不病藏结,但可病九阳燥结。地二之肺藏与地四之肝藏,为藏中之阴藏,不病九阳燥结,但病藏结。本条所谓藏结,乃藏结之重也,病机在肝,病因寒燥,即天一寒邪。141条所谓寒实结胸者,亦为藏结,乃藏结之轻也,病机在肺,病因寒燥,即天一寒邪。藏结之重者,寒邪往往内生于命门精髓不出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若吐若下后,七八日不解,热结在里,表里俱热,时时恶風,大渴,舌上干燥而烦,欲饮水数升者,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(第168条)
知母六两  石膏(碎)一斤  粳米六合  人参二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五味,以水一斗,煮米熟,汤成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此方立夏后立秋前乃可服,立秋后不可服。正月二月三月尚凛冷,亦不可与服之,与之则呕利而腹痛。诸亡血虚家亦不可与,得之则腹痛。利者,但可温之,当愈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病传致胃腑与脉腑病燥病热之证治。本病寒邪尽入藏体,而无寒证,证状已从伤寒转为“温病”,治法亦与温病同。可见,《伤寒》狭义之说非也。本条可谓拉开阳明病之序幕。条文未及论述燥热是怎么传给胃腑的,后世医注家亦不追究,尤其不究燥热本身从何而来,总以为寒邪入里化热,如此,传病真相隐没。
伤寒,若吐若下后,七八日不解,此言病之来路。吐下不解,病往里传,且失津液。病往里传,寒邪入肺藏肝藏,以致三焦继续发热,胆腑开始燥淫。
热结在里,是指伤寒不解,寒邪入里,三焦淫热少有出表,多积腑内,且客犯胃脉,故曰表里俱热。时时恶風,是指尚有表寒,但此表寒已是中風之寒,故表闭不再,可见大汗出。
大渴,欲饮水数升者,为胃腑燥热之病证,此热自三焦无疑,此燥是失津液造成的虚燥,还是胆腑燥淫客犯?胃腑若无客燥,但有客热,必生邪風吐利。本病不发吐利,说明胃腑客燥,燥结无風。可见,本病大渴者,胃腑客热客燥也。
舌上干燥而烦,是心脉客热的病证。脉腑客热而未客燥,故有大汗出。大汗亡津液,故生虚燥,虚烦。舌为心窍,虚燥现于舌上,故有舌上干燥。
本病与白虎加人参汤主之,旨在清热降燥,正湿补液。知母厚苦气寒,治在三焦胆腑,功能清热降燥,此乃本位消因。石膏薄辛微寒,治在胃肠脉腑,功能清热降燥,消渴除烦,此乃病机消因。粳米薄甘气平,治在脉腑三焦,功能和解燥热,正湿利水。人参甘草,厚甘气平,治在心肺,固本复正,中和寒热,安神顺意。如前所述,此热此燥,非为外感寒邪所化,乃是寒邪在藏,而有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,因此,治热之燥,当不忘治寒,大陷胸丸与大小承气之用厚朴杏子,应推而广之。惜六经中医无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病理,有无气味治方之药理与治理,故有厚朴杏子之用,却不明厚朴杏子之所以用。
条文曰此方立夏后立秋前乃可服,立秋后不可服。正月二月三月尚凛冷,亦不可与服之,与之则呕利而腹痛。此话需要辨明。仲圣立下此言,本意是指,白虎汤为打秋老虎而设,据此,谓宜夏后秋前服。然而,治方医学认知,五邪不仅外感,亦能内生,而且,内生热邪与燥邪,所造成之病变,要比外感寒邪更多,更复杂。《伤寒》之温病,病因多为内生,所谓火劫,只是内生热邪之诱因。太阳发热,太阳结胸,痞鞕满痛,以及阳明病燥,无不因为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寒邪伤人,却不限夏后秋前,故白虎汤之用,不应限于夏后秋前。是否服用,要看是否有燥热致病。
又,白虎之名,亦须辨清。白虎在五十年前,非为需要保护之动物,而是害虫,是要伤人乃至吃人之“毛虫”。在中医里,白虎象征西方燥邪,其数为九,其义无湿,九及其左为热燥,过九即为寒燥,近七则为热,热者有湿。因此,白虎汤之白虎不是指石膏,而是指燥邪,白虎汤亦不是以白虎治病,而是治白虎之汤,即打虎之汤。加人参者,打侵犯心脉之虎。白虎汤可以得名于石膏,以石膏色白清凉,但后世误认石膏为白虎,称石膏为虎狼之药,畏石膏如畏虎狼,实在不该。石膏之所以为打虎所用,以其清热解燥,故只能生用,不可煅用。煅后之石膏,用于凝固豆脂,以成豆腐,由此可知,煅石膏不可为药。后世用石膏多经煅过,缘于误会。若有石膏伤人,非伤于生者,乃伤于煅者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无大热,口燥渴,心烦,背微恶寒者,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(第169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增加背微恶寒之表证,与上一条时时恶風相参照,均指表邪未尽,但已入里。无大热,是指表无大热,而热积于里,与背微恶寒,时时恶風相应。表无大热,亦证明燥邪未在三焦化热,亦未客脉腑燥结,但入胃腑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,发热,无汗,其表不解,不可与白虎汤。渴欲饮水无表证者,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(第17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太阳病伤寒未传,不可与白虎汤,同时指出无表证且有可欲饮水者,可与白虎汤。
太阳病伤寒未传之前,焦点在解寒而非清热。此时三焦发热是为了抗寒,尚未客犯其它藏腑,若是清热,等于资敌。由此联系到“发汗”。发汗不为解热,而是为了解寒,寒邪一解,三焦自然恢复生态,回到未病之前。比如麻黄汤,不用一味寒药,服后汗出,寒去热平。相反,传里之后,三焦淫热已经客犯它藏它腑,成为病因,那么,清热也成了应有之义,白虎汤为此而设。又,表寒已解,并不等于寒邪已解,只是入到藏腑里了,否则,三焦无需继续发热,胆腑亦不会燥淫。不妨将麻黄汤——白虎汤——麻杏石甘汤串联起来,加深对伤寒发热,及其治理之认识。
读《伤寒》不能止于条文本身之意义,或者说,不能满足于所谓“禁忌症”的理解,把白虎汤当成死的方子,死的成药,否则,白虎汤所联系之生理,病理,药理与治理永无天日。又,温病燥结,亦有脉浮,发热,无汗,若但讲“禁忌症”,凡是脉浮,发热,无汗均不可与白虎汤,岂非任虎伤人?

【原文】太阳少阳并病,心下鞕,颈项强,而眩者,当刺大椎肺俞肝俞,慎勿下之。(第17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乃142条之重申。142条讲慎不可发汗,自然更不可下之。参142条之辨解,亦参上一条辨解,即寒邪未解,不可轻易清热。清热等于两军对垒之时,突然鸣金收兵,使敌军长驱直入。所谓下者,用大寒之品清热降燥也。刺肺俞,说明太阳病乃肺藏伤寒,以致三焦热淫;刺肝俞,说明少阳病为肝藏伤寒,以致胆腑燥淫。
设问:若不用刺法而用汤液,该如何处方?又,白虎汤证,若不用白虎汤,该如何处方?要是能把这些问题解决了,读《伤寒》才算读活了,读透亮了。要想得到正确的答案,唯有辨证寻因察机,然后以气味治方,此乃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的方法。

【原文】太阳与少阳合病,自下利者,与黄芩汤。若呕者,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。(第172条)
黄芩汤:黄芩三两  芍药二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四味,以水一斗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再夜一服。
黄芩加半夏生姜汤:黄芩三两  芍药二两  生姜(切)一两半,一方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六味,以水一斗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再夜一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读法有讲究。若是将条文改为:太阳与少阳合病,或下利,或呕,小柴胡汤主之。有何不可?实际上,本条是小柴胡汤一分为二。所谓黄芩加半夏生姜汤,不就是芍药与柴胡对换,少了人参吗?
如果不这样读,就会很容易误读成芍药治下利,生姜半夏治呕,这就误入了经验医学之歧途,错失病理与药理。芍药不是治下利,与柴胡黄芩一样,是为了和解肺寒焦热,以及肝寒胆燥,只是芍药更兼顾肺焦,柴芩侧重肝胆。姜夏亦非为了治呕,乃是为了升木正風,调和脾胃,故呕逆与下利均治。
小柴胡汤和解,主要是和解寒热,而不是表里。若是和解表里,那是和解表之什么,里之什么?是怎么和解的?为什么要和解表里?若是理解为和解藏腑表里之寒热,以柴芩之平气,那就对了。黄芩汤,黄芩加半夏生姜汤,小柴胡汤,除了生姜辛温,一色气平,可谓和平大会。后世硬将黄芩说成气寒,乃是不明气味治方之意义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胸中有热,胃中有邪气,腹中痛,欲呕吐者,黄连汤主之。(第173条)
黄连三两  干姜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半夏(洗)半升  人参二两  甘草(炙)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温服,昼三夜二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表寒传入胃肠,三焦淫热内积之证治。本条所谓黄连汤,亦是小柴胡汤之变形。
伤寒,胸中有热,即肺藏有寒,三焦热淫。表寒入里,故三焦淫热不出表,而积聚本腑,故曰胸中有热。联系后文可知,本病表寒入里,但入胃腑,未入肝藏。肝不病寒,则胆不燥淫,故本病但有三焦积热,而无三焦燥结。三焦之淫热,亦无犯胃腑,故胸中积热,胃腑无渴。
胃中有邪气,即胃腑客寒。寒由表传,或由肺传。此寒乃天一之燥寒,寒结風微,故欲呕而不能。寒邪收引胃肠筋肉,以致筋挛拘急,故腹中痛。
本病治方,因肝胆无病,故不用柴芩。因胸中积热,故用黄连清上焦淫热。因胃肠客寒,以致腹痛,故用桂枝祛寒,正風扶木。干姜半夏健脾固本,脾藏太极本体得固,筋挛拘急可解。参草大枣气平,厚甘入心入肺,固本正用,和解肺寒焦热。本方亦是小柴胡汤之变化,不可为黄连汤之名所累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八九日,風湿相抟,身体疼烦,不能自转侧,不呕不渴,脉浮虚而涩者,桂枝附子汤主之。若其人大便鞕,一云脐下心下鞕,小便自利者,去桂加白术汤主之。(第174条)
桂枝附子汤:桂枝(去皮)四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)三枚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五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去桂加白术汤:白术四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)三枚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五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初一服,其人身如痹,半日许复服之,三服都尽,其人如冒状,勿怪,此以附子术并走皮内逐水气未得除,故使之耳,法当加桂四两。此本一方二法,以大便鞕,小便自利,去桂也;以大便不鞕,小便不利,当加桂。附子三枚恐多也,虚弱家及产妇,宜减服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伤寒八九日未传,但病从肺焦深入次表脾胃之治法。本病就是桂枝汤证之重者。参20条桂枝加附子汤,22条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一并观看。
伤寒八九日,風湿相抟,指出病未传,仍属太阳病。但病因多了湿邪,此乃寒热两淫相搏产生。寒自表皮侵入,热自三焦出击,两淫相搏于脾家筋肉部分,产生湿淫。寒胜于热,故成寒湿相抟。条文所谓風湿相抟者,乃寒湿相抟。此寒非天三之次寒,乃是天一之燥寒。以其燥结,故不能汗出而解,反而闭结于肌腠筋肉部分。寒湿闭束于肌腠筋肉及其所属之脉络,以致筋急而身体痛烦,沉重而不能转侧。
疼烦者,疼之难忍,使人生烦。脾与心联系紧密,痛在筋肉,而觉在心神,故痛烦相连,此乃人体生命形神合一之明证。
不呕,说明胃腑正風未伤,風邪未起,即寒热均未客入胃腑,但是燥邪客入,亦不呕。不渴,说明胃腑无燥,既无失津液,亦无客燥,由此可见,病在太阳,未传少阳肝胆,亦无阳明胃病。
脉浮虚,是指浮而不实,是湿淫主要在筋肉而不在脉腑之脉象,即寒邪与热邪主要在筋肉肌腠,不在脉腑。涩者,滞涩也,出搏不利也,燥结约束之象。此燥非胆腑热燥,乃外感寒燥。脉浮虚而涩者,寒燥主要在肌腠,在肌腠之脉络也;脉浮紧者,寒燥主要在表皮,在表皮之脉络也。
又,伤寒八九日仍在表,实际已入次表,即寒由肺家侵入脾家筋肉,故三焦发热出表之需求减少,精髓输出亦减少,心搏自然不及病初亢进。脉浮虚,示病仍在太阳,但已由肺家转入脾家。
正如本条服法中指出,此本一方二法,以大便鞕,小便自利,去桂也;以大便不鞕,小便不利,当加桂。所谓一方,实乃桂枝汤以附子换芍药。与附子者,以本病寒湿相抟,重致身体疼烦,不能自转侧,非附子不能解。附子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,入脾大升脾木,温化筋肉部分之寒湿,身体疼烦,不能自转侧可愈。入心大补心土,温化脉腑寒湿,脉涩可解,实乃肌腠之脉络可解。去芍药者,寒邪由肺入脾,三焦淫热已降,故无须薄苦之芍药入肺,和解肺寒焦热。本病以桂枝汤加附子,即解病于汗出,治法不变。
去桂加白术者,以其人大便鞕,小便自利。大便鞕,而小便自利,说明胃腑客燥,燥湿渗入三焦水道,以致大便鞕。此燥,是寒燥还是热燥?寒燥者,初鞕后溏。此当热燥,燥自胆腑,根源肝寒。白术薄苦气温,入肺入肝,温寒复正,肺藏无寒,则三焦归正。肝藏无寒,则胆腑不发燥淫。一云脐下心下鞕,乃是胆腑燥淫,且客入三焦,与白术温肝,亦能解燥。去桂枝或加桂者,以其辛温疏利。胃腑热燥,大便鞕者,不宜;大便不鞕,小便不利者,当加。
去桂加白术汤之服法指出,服药之后,可能出现其身如痹,其人如冒之解病反应。仲圣解释,此以附子术并走皮内逐水气未得除,故使之耳,法当加桂四两。按照治方医学之理论,附子入脾入心,与着于筋肉之中的寒邪相搏生湿,加上本病寒湿相抟之湿,寒束疼痛突然解除,而湿淫至极,身重加剧,以致其人如冒,痛失而反痹,痹者无觉也。此乃暂时现象,湿去即解。法当加桂四两,以其正風疏湿,解病于汗也。
后世多将本条与下一条甘草附子汤证,列为伤寒类证,划入杂病范围。此有两个问题十分值得反思。其一,伤寒杂病本无界限,划界乃是人为假设,是不解《伤寒》真义之表现,总认为《伤寒》但为外感伤寒致病立说,不知《伤寒》隐含万病之病理与治理。其二,退一步说,即是有伤寒与杂病之分,本条与下一条甘草附子汤证亦仍属伤寒之范围,将其划入杂病者,乃是只闻“桂枝本为解肌”,不识姜附才是真解肌,究其根源,就在遗失气味治方真理,死记药物之经验功能。亦因误将脾胃配湿土。还因将筋肉分属肝脾两藏。药物功能,永远处于发现之中,没有发现,不等于不存在,而发现药物功能之密钥就是气味。没有气味指引方向,怎么去探索药物功能?往圣在气味指引下,发现药物之部分功能,后世懒汉便只认功能之经验,而抛弃气味治方之道理,中医由此止步于《本经》《伤寒》。《本经》《伤寒》之后,医药之书,不可谓不多,而返本求真者寡,离道益远者众。

【原文】風湿相抟,骨节疼烦,掣痛不得屈伸,近之则痛剧,汗出,短气,小便不利,恶風不欲去衣,或身微肿者,甘草附子汤主之。(第175条)
白术二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)二枚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五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初服得微汗则解,能食,汗止复烦者,将服五合,恐一升多者,宜服六七合为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中風,風寒伤脾之重者。与上一条对照,两条皆谓風湿相抟,但本条病重在筋,病因天三風寒,上条病重在肉,病因天一燥寒。还要了然,两条皆为六经之太阳病,即肺焦脾胃病。
本病骨节疼烦,病机在脾在心,病因風湿。所谓風湿相抟,是指外感風邪内侵,三焦淫热出击,相搏与脾家筋络,生湿痹着。風寒胜热,搏湿有余,故曰風湿相抟。骨节乃筋之大会,故風湿伤筋,剧痛发于骨节,甚至不得屈伸。疼烦,因心脾相联,疼甚不耐则心烦。
汗出,太阳中風之表证,实乃寒热两淫,相搏于脉腑而生湿淫,風泄淫湿于皮毛为汗。汗出有風,有風无燥,故本病外邪,乃天三之風寒,非同上条之天一燥寒。
短气者,肺藏伤寒也。小便不利,原因三焦热淫,蒸水入脉,外出为汗,以致膀胱无源。亦为三焦決渎失政之一种。恶風,故不欲去衣,乃太阳中風之表证。
或身微肿,邪風泄湿,停于皮腠之间而不出为汗者,原因有三。一是,三焦淫热蒸水太过;二是,脾木疏利不及,此脾虚也;三是脉络汗出不及,此心脉阳虚也。
所谓甘草附子汤,实乃桂枝汤,以附子替生姜,白术换芍药。附子替生姜者,以其功力远超生姜。白术换芍药者,原因本病气短,小便不利,示肺藏本体寒盛,三焦決渎之用失政,已非芍药所能和解,惟白术可以温化。若无治方医学之理论,一见甘草附子汤,便被其名所困,不识本是桂枝法也。由此可见,桂枝汤调和营卫之说,实乃调和气血,即调和肺焦心脉。然而,桂枝本位解肌,因此,它又不仅肺焦心脉,还调和脾胃。
以上两条,均是病在筋肉,若按六经中医之理论,病在筋者,当属于肝(主筋),病在肉者,当属于脾(主肉),而肝为厥阴,脾为太阴,此病既不能为厥阴病,亦不能为太阴病,于是乎,太阳伤寒,病在筋肉者,无家可归,难怪后世将其划为杂病。足见六经分病,不可固执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滑,此以表有热,里有寒,白虎汤主之。(第17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伤寒,传为阳明病热之脉与治。本条但以脉断病,旨在透露脉义,故脉义不能含糊。
脉浮,脉中客热,湿淫,说明太阳伤寒发热还在。脉滑,说明脉腑客燥,而且心搏减弱,故此燥非天一寒燥,乃是天九热燥。脉浮滑者,按六经中医之说法,可谓太阳与阳明合病,按治方医学之理论,此乃六经之太阳与少阳合病。
此以表有热,里有寒。对这句条文,注家有多种认识,但无一家正解。所谓表有热,里有寒,不就是腑有热,藏有寒吗?热者出表,寒者入里。所谓表有热,里有寒,就是热还在出表,寒却已经入里。为何想不到这里来呢?原因六经中医之藏腑理论不全,尚未建立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病理,根源在于五腑不配在天之气,即寒热风燥湿游离于藏腑之外。又,此所谓热者,当包括天九之燥也。
白虎汤主之,以其知母厚苦气寒,用功于焦胆,清热降燥;石膏薄辛微寒,用功于胃脉,消除客热客燥,止渴除烦。粳米薄甘气平,用功于脉腑三焦,和解寒热,正湿生津,通调水道。白虎汤者,柴胡承气之轻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结代,心动悸,炙甘草汤主之。(第177条)
生姜(切)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生地黄一斤  麦门冬(去心)半升  阿胶二两  麻仁半升  人参二两  甘草(炙)四两  大枣(擘)三十枚
上九味,以清酒七升,水八升,先煮八味,取三升,去滓,内胶,烊消尽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名复脉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脉结代,心动悸之治法,应联系178条一并看,即先搞明白结代脉之含义。
脉结代,是脉结与脉代之合称,可能同时出现,也可能出现其中之一。所谓脉结,是指脉按之来缓,时一止复来者,或者脉来动而中止,更来小数,中有还者反动。意思很清楚,即两搏之间会出现停止,本该跳三下,只来两下。或者中止后,再来时速跳几下,其中有本该停的时候反而跳动。此两者,谓之结脉。综合而言,结脉之主要特征,就是会停跳。
所谓脉代,是指脉来动而中止,不能自还,因而复动者。其意义也是中停。所以结脉与代脉并无本质区别,合称结代脉。此结代脉之脉象,了然于此,是知其然,关键要知其所以然。也就是要知道其病机,病因和病理,即要回答为什么出现结代脉。六经中医之六腑无脉,故无脉腑之病,对照本条炙甘草汤之脉证并治,显然有失。炙甘草汤,一名复脉汤,不是明明白白地说“脉病了”吗?脉病了,它就是病机。
心动悸,是指心动,即心搏不稳定均衡,或者突然速动,或者突然停动。心动悸与神情相连,使人产生恐慌。究其原因,心动悸者,心力衰弱,输出气血常常不能满足身体活动之需要,因此产生悸动。好比内燃机供油不足,就会出现悸动。心力衰弱,根在命门,寒封太过,精髓不出。恐慌是肾藏志神之情,精髓不能出,则生恐慌。精髓不出,则木无所滋,脾魂惊动,过则为悸。恐慌惊悸,表现于心搏,则是悸动,表现于脉搏,则为结代。心动悸,与脉结代,密切相连。
又,脉腑若是客燥,则致津血干枯,血虚而稠,血瘀滞行,加之心力衰弱,心动悸传致寸口脉搏,就会出现停搏,或速搏。速搏者,脉搏之悸动也,虚数之动也。
综合以上分析,脉结代,心动悸者,病机在心脉,根源在肝肾,病因寒邪,进而引发胆腑燥淫客脉。可见,炙甘草汤并非治脉结代之最佳治方,其有效者,因为方中参草大枣可助姜桂强心,主要还在地黄麦冬阿胶麻仁,入脉生津,麻仁更有油脂,可以润燥。本方只是治机,但未消因,寒燥之病因不除,悸动结代何以能根治?若不明此理,一味依赖本汤,久服必生它疾,因为本方偏重补液,若不能开门升阳,则津液无阳热照耀,便成寒水,随脉流布周身,可发水肿诸证。有心之士,若见本文,或可参炙甘草汤,四逆汤,麻杏甘石汤,小柴胡汤义,研发出标本兼治之良方,治心悸结代于非难。
本条脉结代,心动悸六字,揭露心搏与脉搏统一,心藏与脉腑相连之事实,亦透漏脉诊之真义,乃是认识心搏,感觉脉腑,由此推断病因,参考病机。

【原文】脉按之来缓,时一止复来者,名曰结。又,脉来动而中止,更来小数,中有还者反动,名曰结,阴也。脉来动而中止,不能自还,因而复动者,名曰代,阴也。得此脉者,必难治。(第17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释结代脉之脉象,但未及结代脉之病理。因为此病根源肝肾,故曰难治。

至此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脉证并治篇条文辨解结束,从脉浮之太阳病,讲到脉结代之太阳病,实乃少阴病。用两句话小结,一是,太阳病包含六经病。二是,《伤寒》背后隐藏万病之理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29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二章  辨阳明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阳明含义
    在六经中医,阳明有经腑两层意义。阳明经包括足阳明胃经和手阳明大肠经。阳明腑亦包括足阳明胃腑与手阳明大肠腑。
阳明与六气之燥金对应。足阳明胃又与五行之戊土相配,手阳明大肠则与庚金相配。阳明既与五气(在天五行)之燥对应,又与五行(在地五行)之金,土相配。

    二、阳明病含义
在《伤寒》里,阳明病指胃肠病,即包括大肠和小肠。大肠属手阳明,六气属燥金,五行配庚金。小肠属手太阳,六气属寒水,五行则配丙火。可见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联系寒燥与水火金土。说阳明病,理当含有寒病,燥病,水病,火病,金病,土病,而且,寒病包含寒气被伤之病,和被寒气所伤之病;燥病包含燥气被伤之病,和被燥气所伤之病。但是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主要意义在“胃家实”,也就是胃肠病燥。
如果将胃,小肠,大肠相表里之藏联系起来,那阳明病就与脾,心,肺有了关系。脾与六气之太阴湿土对应,与五行之己土相配。心与六气之少阴君火对应,与五行之丁火相配。肺与六气之太阴湿土对应,与五行之辛金相配。如果将六气之手足联系起来,那么,手太阳小肠对应的足太阳膀胱,手少阴心对应的足少阴肾也被联系起来。这张关系网谁能说得清,道得明?

三、阳明病治方医学辨解
在治方医学里,胃肠就是一家,包括胃,小肠,大肠,称为胃腑。胃腑与脾藏组成一个太极阴阳系统,在整个大的生命五行系统中,称为脾胃生化之机,简称脾胃生机,更简称脾机,其中,脾为太极本体,与在地五行之木相配,其数地八,胃腑为其阴阳之用,与在天五行之風相配,其数天三。脾为地八木藏,亦地八次阳之藏。地八次阳木藏,决定了脾藏之生理与病理。胃乃天三風腑,亦次寒之腑。天三次寒風腑,决定了胃腑之生理与病理。相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
正如太阳病条文辨解中已经指出,由于六经中医误将阳明配燥金,很多燥邪引起的非胃肠病证,亦被归为阳明病证,包括太阳病证与心脉病证,需要注意分辨。


第二节  条文辨解
一、阳明病理
【原文】问曰:病有太阳阳明,有正阳阳明,有少阳阳明,何谓也?答曰:太阳阳明者,脾约是也,正阳阳明者,胃家实是也;少阳阳明者,发汗,利小便已,胃中燥烦实,大便难是也。(第17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之太阳阳明,正阳阳明,少阳阳明三个种类划分。
按照六经理论,阳明乃两阳合明,即太阳与少阳相遇会合为阳明。但是,《伤寒》将阳明分为太阳阳明,正阳阳明,少阳阳明。其中意义更为微妙。对于这三个阳明,后世医注家有不同认识,但是,很少说得透彻者。
太阳阳明者,脾约是也。太阳阳明,可作三种解释。一是作阳明之最讲,就是阳明病不在表腑,而是病至其里藏了,即病至脾藏了。胃腑既被称为阳明燥金,那么,与其相表里的脾为太阴,即至阴。能够使至阴脾藏生病者,必是阳明燥金之最,故曰太阳阳明。至阴病燥,即脾藏被约,故曰脾约。二是作太阳传入至阳明讲,即太阳发热,传入阳明胃腑为病,叫做太阳阳明。此两者,均以六经理论之思维,进行解释。三是按照治方医学理论,作地八阳脾藏病变讲。地八脾藏之阳,仅次于地十心藏之阳,可谓太阳,与第一种解释,太阳之最的意义相通。地十之阳,乃是首脑乾阳,因为心与首脑相通。地十之阳,同时又是地O之阴,故太阳者,归于地八之脾。六经中医谓其太阴,至阴者,以其藏阳最多也,如此,则与治方医学之认识完全一致。所谓脾约,就是脾阳被约,此脾藏病寒也,如174,175条之太阳病風湿相抟,非附子莫能治者,皆属于此,277条之太阴病自利不渴者,亦属于此。总之,脾约者,脾阳被寒邪所约也,由于种种原因,其脉证并治之条文,未必编撰于《辨阳明病脉证并治》之下。
正阳阳明者,胃家实是也。此乃胃腑本病,故曰正阳阳明。胃家实有燥实与湿实两种。所谓燥实,是由胃腑丧失津液,或者胃腑客入燥邪,导致大便干燥,排泄不利,使胃肠实而不空。所谓湿实,是由下焦寒淫,以致寒水泛滥,倒灌胃肠,使胃肠实而不空。正阳阳明,是阳明病胃家实之总统,故有180条,阳明之为病,胃家实是也。
那么,少阳阳明者,当是但指由少阳胆腑之燥淫,客入胃腑,致胃中燥烦实,大便难是也。胃中有燥屎,是其典型。

【原文】阳明之为病,胃家实是也。(第18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就是179条所说的正阳阳明,少阳阳明与太阳阳明,统统归于阳明病。同时指出,阳明病之主要病理,就是胃家实,即满而不空,包括热燥无湿而满与寒湿而满。主要又指热燥无湿而满。

【原文】问曰:何缘得阳明病?答曰:太阳病,若发汗,若下,若利小便,此亡津液,胃中干燥,因转属阳明。不更衣,内实,大便难者,此名阳明也。(第18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之太阳来路。但是,如179条辨解所指出,阳明病理要比条文所谓复杂许多。其中,最为重要者,乃是肝寒胆燥之病理,被隐藏于阳明病理之中。

【原文】问曰:阳明病,外证云何?答曰:身热,汗自出,不恶寒,反恶热也。(第18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外证。但是,必须辨明,身热,汗自出,不恶寒,反恶热等等这些病证,均非阳明病证,而是太阳与阳明并病之太阳病证,甚至是太阳,少阳与阳明三阳并病之太阳病证。
身热,不是胃腑无津液了,干燥了,就发热了,而且能够热至体表。恰恰相反,是由于太阳病三焦发热,若病不解,三焦淫热客犯胃腑,可致胃腑津液蒸发致脉腑出为汗,使胃腑津液丧失。旧说无不将此身热解释为阳明气旺,正邪斗争有力,燥热之气由里向外发,导致身热。此病理解释完全错误。即使正邪斗争之说,亦是自相矛盾。如果燥热为正,那么,邪是什么?不将邪说清,即不把病因道明,这算什么病理?若果燥热是正,它怎么又同时把胃腑搞病了?正气难道能使人致病吗?
汗自出,更不是阳明病证,而是脉腑湿淫,且热余生風,动泄湿淫由微细脉孔出于皮毛为汗。《内经》谓“汗为心液”,揭示脉为湿腑之奥秘,亦揭示汗为脉腑湿气之奥秘。当然,脉腑之湿,来源于胃腑不断补充水液,故出汗与胃腑病燥关系密切。
不恶寒,本是肺藏所主之皮毛无寒客之证明,说明寒邪入里,表热撤回内腑,为客犯胃腑创造了条件。旧说均谓寒邪入里化热,寒邪能够化热,说破天也不能令人信。
反恶热,本是三焦大热出表之病证,说明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表面之寒热强弱易位,故不恶寒,反恶热。反恶热,既已证明胆腑燥淫,那么,胆腑燥淫就可能客犯胃腑。对阳明病而言,具有间接证明之意义。可以理解为阳明病燥必有上述病证,但有上述病证,却未必是阳明病。只有热邪客入胃腑为病了,有了胃腑病变之病证,比如渴,不大便,下利等,才叫阳明病。

【原文】问曰:病有得之一日,不发热而恶寒者,何也?答曰:虽得之一日,恶寒将自罢,即自汗出而恶热也。(第183条)
【辨解】本条但为立论而设。如上所述,发热,恶热,恶寒,均非阳明病病证。恶寒将自罢,即自汗出而恶热。这句话有意义。恶寒与恶热之转换,有一个自汗出为条件,说明两个问题。一是,表寒入里,表闭不再,故能自汗出。二是,此汗非同中風之寒热相搏而汗出,而是三焦里热蒸发体内水液为汗,是濈濈汗出,伴有蒸蒸发热。表寒入里,蒸蒸发热,故不再恶寒,反而恶热。此汗致渴,致不大便(胃腑由此燥实),至此,方为阳明病。

【原文】问曰:恶寒何故自罢?答曰:阳明居中,主土也,万物所归,无所复传,始虽恶寒,二日自止,此为阳明病也。(第184条)
【辨解】本条解释恶寒何以自罢,但非正解。阳明居中,主土,那阳明燥金作何解?万物所归,无所复传,为何寒归土自罢,而燥热不能自罢,反而发作?

【原文】本太阳,初得病时,发其汗,汗先出不彻,因转属阳明也。伤寒,发热无汗,呕不能食,而反汗出濈濈然者,是转属阳明也。(第18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发汗不彻,而传少阳,再传阳明,或直传传阳明之病理与病证。
其一。本太阳,初得病时,发其汗,汗先出不彻,因转属阳明也。此太阳传少阳,再传阳明也,阳明病燥也。
此汗出不彻,其意义在于寒热未解,实质是寒邪未解,因为发热是为了抗寒,寒邪若解,发热自止。寒邪未解,但热却解了一部分,因此,寒邪趁虚而入,此为传病也。此时三焦热淫已解部分,暂时无力客犯胃腑,因此,传病之病因只能是寒邪。也就是说,阳明胃腑之病热,不可能因太阳病误治,但由太阳传入。那么,胃腑之病,必由少阳传入。
寒邪入里,必定入于能犯之处。此处首先是地二肺藏本体,如166条瓜蒂散证,病仍在太阳。若是由肺家再往里,就是脾家所主之筋肉,病在此处,即是174,175条之桂枝附子汤证与甘草附子汤证,仍属太阳病。若是再往里一步,便是肝主之骨或地四肝藏,寒邪由地二入地四不难,肝藏伤寒,则胆腑燥淫,此病少阳也。少阳为病,未必有肝胆病证,但是,胆腑燥淫,可以客犯三焦,胃腑与脉腑致病,因此,所谓太阳传阳明,往往是少阳传阳明而不知。寒邪亦可能客入天三胃腑,此乃阳明病寒,而非病燥病热。
其二,伤寒,发热无汗,呕不能食,而反汗出濈濈然者,是转属阳明也。此太阳直传阳明,阳明病热也。
伤寒,发热无汗,是太阳伤寒,表闭大过开泄。今反汗出濈濈然,说明表寒已经传里,表闭已解。又,汗出濈濈然,表示此汗不同于太阳中風之翕翕出汗,而是三焦热淫,蒸发水液入脉之大汗。水液自何?若自三焦水道,则三焦之热内积本腑,将有胸中热,本病无此三焦积热之病证,故知水液自胃腑,即三焦淫热客入胃腑蒸发津液入脉。故曰转属阳明也。
呕不能食,是胃腑客热之病证。客热生風,故呕。邪热损伤胃腑正風,故不能食。由此亦知转属阳明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三日,阳明脉大。(第186条)
【辨解】本条之阳明脉大应与后面燥结成实之“脉沉实”相参。关键要把握脉大之意义。
伤寒三日,阳明脉大。是指太少传阳明之初,体内(胃腑)水液充足,燥热初盛,因此,脉腑湿淫达到高峰。所谓阳明脉大,是谓阳明病,脉大。此脉大,又称洪大,义如洪水泛滥。此脉洪大,与上条之濈然汗出,意义一致。此大,包含脉搏有力之意义。就是说,肺藏还有寒,三焦还在淫热,肾机命门还在增出精髓。到了阳明病燥实阶段,胃腑津液已枯,脉腑湿淫无源,故无脉大,但有沉实,即沉而有力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而缓,手足自温者,是为系在太阴。太阴者,身当发黄,若小便自利者,不能发黄。至七八日,大便鞕者,为阳明病也。(第18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阳明病(脾约)之脉证。但是,太阴者身当发黄,需要辨明。
伤寒,脉浮而缓,手足自温者,是为系在太阴。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脾约。是指寒邪入里,侵犯脾主之筋肉,出现相关之病证。脉浮而缓,表示病仍在太阳,即“桂枝本为解肌”之管辖范围未变。缓者,不紧也,脉腑但热无燥也。手足自温,说明心脉未病,与脉浮而缓之意义一致。六经中医以脾配中央湿土,故谓脾主四肢,故此手足自温,条文本义是指系在太阴,是指此脉证与脾有关系。
太阴者,身当发黄,若小便自利者,不能发黄。如此论述,乃是六经中医误将脾胃配湿土之结果。身当发黄,是心脉病证,与脾胃无关。此太阴者,不能再指脾,而应指太阴湿土,故身当发黄与脾约无关,即与阳明病无关。但是,身当发黄与少阳病直接相关。胆腑燥淫,客犯脉腑,燥土炼湿,以致湿土之色渗出脉外,流溢体表发为身黄。又,此时脉洪大,即脉腑湿淫至极,湿淫则土郁,故易发土崩湿漏。但是,燥乃脉漏之关键因素。身黄可以是阳明病之并发证,即病因相同,但非阳明本身之病证。小便自利,亦非身黄与否之直接证明,而是间接证明。小便自利,说明三焦決渎正常,膀胱正常,風木疏利亦正常,与脾木胃風有关系。小便自利,与亦间接说明脉腑湿淫虽无出表为汗之路,但尚有三焦水道可行,故不会导致土崩湿漏,而发身黄。小便自利,亦可作为胃腑津液从小便而出之间接证明,即阳明病燥之证明。
至七八日,大便鞕者,为阳明病也。若无小便不利和身体发黄,说明燥不入脉腑,而入胃腑,导致阳明病胃家实,证见大便鞕。

【原文】伤寒转系阳明者,其人濈然微汗出也。(第188条)
【辨解】濈然汗出,指汗出连绵不断,表明脉腑心液(湿)丧失比较严重,必然牵连胃腑。胃腑无津液是阳明病胃家实之主要病理,故濈然微汗出,可作阳明病之间接证明,但其首先是太阳与少阳病的证明。若无三焦发热,就不会蒸发水液入脉,亦不会生風出汗。若无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就不会高热蒸发水液出大汗或汗出濈濈然。濈然汗出与阳明病之间,联系着太阳病与少阳病,这一点一定要搞清楚。阳明病之主要病理是胃腑干燥,但是,补充水液治不了阳明病,必须解热降燥,轻者可与白虎汤,重者非大承气汤不可。

【原文】阳明中風,口苦,咽干,腹满,微喘,发热,恶寒,脉浮而紧,若下之,则腹满,小便难也。(第18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是要更具体指出阳明病之病证,并且指出下之过早的后果。但是,有四个问题要辨明。
其一,阳明中風。六经中医讲太阳在表,阳明在里,少阳半表半里,而且外邪伤人,必是由表入里,故阳明病不可能跳过太少直接外感。故阳明中風,当指太阳中風,传为阳明病。发热,恶寒,脉浮而紧,微喘,这些病证,均为太阳伤寒之病证。
其二,風。医注家均将此風解为热風,不同于太阳中風之寒風。热風不假,但非胃腑直接外感,而是三焦之淫热客犯。三焦发热,是由于太阳伤寒或中風,此風无论寒热,皆致三焦发热。若是外感热風,那是温病,病理与阳明病可通,但是,同样必须先有太阳病发热,然后传为阳明病燥,且此燥为虚燥,若无少阳病胆腑燥淫客犯,清热并补充津液则解,不可用下。否则,更失津液于胃腑,可致膀胱无源而小便难。可见,阳明中風之風,首先是太阳中風之風,此乃寒風。因为太阳中風,引起三焦发热。然后有三焦淫热,客入胃腑与脉腑,胜于外感之寒風,则发热風。
其三,口苦,咽干,腹满。这些倒是真正的阳明胃腑病证,病因燥热,此燥热或由客入,或由失津液导致(虚热虚燥)。但是,应当看到,《伤寒》同时将口苦咽干作为少阳病提纲病证,说明口苦咽干发在胃腑,因在胆腑,而且此因胆燥,而非胆木。所谓少阳相火者,实乃燥也。胃腑病燥,燥则无風,无風则不能化,亦不能传,食谷不化不传,岂能不满?若下之,则腹满,是指下之过早,正是胆腑燥淫之原由,故曰下之则腹满。
其四,脉紧者,紧张也,脉腑客燥之脉象也。中風之風,乃天三之寒風,非天一之寒燥,故中風无脉紧。脉紧者,非中風,乃伤寒也。或者是胆腑燥淫,客犯脉腑也。
总之,阳明病不可谓阳明中風。学者更不可为阳明中風四字而迷失病理真相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若能食,名中風,不能食,名中寒。(第19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中風与中寒之病证区别。关键要掌握寒与風之性质差别。本条透露天一寒邪乃是寒燥之信息。
人之能食有两条件,一者,不满,胃满则不能食。二者,有欲,欲者,谷欠也,不足故还要也,故能食。欲者,風也,風者,动也,化也。无風不动,无風不化,不动则不传而满,不化则不消而积,不动不化则不能食。故能食者,以其有風。
天三之風,本是胃腑正風,故能食。若是热邪生風,更令消谷善饥。故曰,若能食,名中風。
寒邪乃天一之寒燥,燥者,横结而满也,故无風也。无風不动,无風不化,不动则不传而满,不化则不消而积,不动不化则不能食。故曰,不能食,名中寒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若中寒者,不能食,小便不利,手足濈然汗出,此欲作痼瘕,必大便初鞕后溏。所以然者,以胃中冷,水谷不別故也。(第19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胃腑中寒之病证,焦点在大便初鞕便溏,以及手足濈然汗出。
胃腑伤寒,肠部先患,因为肠在下焦寒地,胃在中焦沤处,即胃磨尚能行,否则不能便溏。便溏者,正風被天一寒燥所结,故水谷不别于谷道与水道,俱出于谷道,故湿淫而溏。水液不入三焦水道,故小便不利。又,胃肠伤寒,不仅不别水液入三焦水道,反使三焦水液倒渗肠道,以致胃肠湿淫,而小便不利。寒亦生燥,燥则生结,若燥结不及,则有近下者鞕而后溏,即所谓初鞕后溏。正風伤寒,则肠道不传而满,不化而积,故不能食。此所谓不能食,非点滴不能,而是相比正常少食。
手足濈然汗出,非阳明病证,但能间接说明阳明伤寒。太阳中風,本应自汗出,且非仅为手足汗出。所谓伤寒者,实乃天一之寒燥,闭结微细脉孔,故无汗。但所谓阳明中寒者,实乃太阳伤寒之传病也,故脉腑不但外感之寒燥,当有胆腑之热燥,以及三焦之淫热。寒燥客犯脉腑,先占四肢阳虚处,热燥客入脉腑后占阳虚处,故寒热两燥相搏于四肢,使四肢燥结解除,故热風能够出汗于手足。此汗为热蒸水液,不但寒热相搏而生湿,故濈然不断。有医家说,此汗为凉汗,从理论上讲得通,因为四肢阳虚,故其汗不温。手足濈然汗出,亦令小便不利。
痼瘕者,寒燥结实之有形之物也。阳明中寒,致大便初鞕后溏,此乃寒燥结聚之证明,故称此欲作痼瘕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初欲食,小便反不利,大便自调,其人骨节疼,翕翕如有热状,奄然发狂,濈然汗出而解者,此水不胜谷气,与汗共并,脉紧则愈。(第19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汗出而解之脉证。但是,其中一些证,并非阳明胃腑直接病证。本条焦点在“水不胜谷气”。
阳明病,初欲食,小便反不利,大便自调,说明胃腑正气尚存,但小便不利,当另有缘故。此小便不利,原因三焦热淫,蒸水入脉,出表为汗,使膀胱无源。
翕翕如有热状,奄然发狂,濈然汗出而解,说明三焦不仅自己发热,且有胆腑燥淫,客入化热。奄然发狂,濈然汗出而解,此乃潮热引起之特殊表现,可谓潮狂,病机在心脉。热邪客犯心脉,潮时致狂,此时淫風并作,故有濈然汗出。邪热随汗出而缓,故发狂随濈然汗出而解,此所谓“与汗共并”也。有汗出,证明脉腑无客燥。
其人骨节疼,说明寒邪入脾家。骨节痛者,非骨痛,而是骨节之筋痛。骨节乃筋之会所,故寒邪伤筋先发于骨节。寒邪既然在脾,说明肺藏难免,故三焦仍然发热。筋骨相连,肝藏主骨,故寒邪既然伤筋,肝藏难免伤寒,胆腑则发燥淫。
谷气,即胃气也,水者,寒也。水不胜谷气,实际意义就是寒不胜热,但是,阳明病在胃,若说寒不胜热,跟胃连不上,故曰水不胜谷气,绕了个弯,很容易把人搞晕。
脉紧则愈,是指寒热复又由里出表,故能自愈。寒邪由表入里时,脉象由紧变缓,因为三焦发热出表之需求下降,相反,寒邪由里出表,或者里寒消解,仅剩外寒,三焦之热自然出表,要出表就要加油,故脉由缓变紧。此脉紧,既有燥结义,又有紧急义,即精髓增出义。寒邪何以由里出表,因为汗出,寒热与汗共并。脉紧则愈,非指脉紧为常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欲解时,从申至戌上。(第193条)
【辨解】阳明病,其实欲剧于申至戌上。阳明病本是病燥,怎能欲解于燥金当令之时?阳明病欲剧于申至戌,因为胆腑得燥令之气,故胆腑燥淫更甚。主要还是因为,申至戌上阳气开始降藏,于肝藏病寒不利,故肝寒更加,胆燥则更甚。如日晡所潮热者,剧于申至戌也。申至戌上,非脾胃之时令,乃肝胆之时令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不能食,攻其热,必哕。所以然者,胃中虚冷故也。以其人本虚,攻其热,必哕。(第19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胃寒者不能攻热。本条文明确指示,阳明病之燥热绝非发自胃腑。阳明病有热证,却胃中虚冷,只能说明热证不在胃腑,而在三焦。190条说,阳明病,不能食,名中寒,即胃腑伤寒,亦胃中虚冷也。所谓攻热,与厚苦气寒之品清热降燥也,或攻下之另说也。此时攻之,必是胃腑更冷,故曰攻其热,必哕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迟,食难用饱,饱则微烦,头眩,必小便难,此欲作谷瘅。虽下之,腹满如故,所以然者,脉迟故也。(第19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欲作谷瘅之脉证。但是,需要辨明,所谓谷瘅非阳明病证,而是心脉病证,其病理与身黄无异。名曰谷瘅,原因脾胃配湿土,亦因误解阳明病理。
阳明病,脉迟,食难用饱,饱则微烦,头眩,必小便难,此欲作谷瘅。这句话包含了复杂之病理,需要一一辨明。阳明病,包含了太阳病与少阳病。脉迟,与脉缓之意义同,是指由紧急,紧数变迟缓,表示寒邪入里,三焦出表之需求下降。迟比缓更甚,表示三焦已经不自发热,甚至寒邪已经伤及命门,使精髓减出,三焦之下焦反寒,膀胱气化不及,则小便难。
食难用饱,即不能食之轻者,表示胃腑客燥,即少阳胆腑燥淫,此乃少阴病在先。胃腑客燥则正風不用,动化不及,故腹满不欲食,食则不能饱,饱则微烦,头眩。此烦者,起于胃腑,感觉于心。胃满食饱,则胃風不胜重负,以致惊动脾魂,联动于心,引起心烦。又,脉迟表示心力已虚,心神不堪重负,少有惊动则发虚烦。
头眩者,目旋之重者,闭目亦旋,乃金光虚衰,以致视旋也,金郁燥淫之表现也,少阳之病证也。肝胆乃变血生髓之机关,肝胆病,则髓血虚亏。又,脾胃病,则生化之机不行,故髓血无源。髓血虚亏,则神无所依,故有神虚易烦。髓血虚亏,则目无所养,故有金光虚眩。饱食微烦,烦则动神,神动肝魄,引发头眩。又,胃虚食饱,则气血用于胃腑,肝失所藏,以致目无所养,故发头眩。
下焦虚寒,气化不及,故小便必难。脾木不疏,亦小便难。水液淫积脉腑,故小便难。
小便难,胃腑满,水液必然淫积于脉腑欲出,但三焦不热,故无力生風出汗。惟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燥土使散,以致湿淫土崩,同时,燥湿化热,但此热不大,不能蒸湿出汗,只能生微風,动泄湿土,流溢于体表而色现,发为身黄。若能出汗,则不发身黄。若无小便难,亦不发身黄。此所谓谷瘅者,无异身黄,名曰谷瘅,以其并发食难用饱,仅此而已,别无它义。
此腹满,胃部客燥,肠部客寒,源于胆腑燥淫,下焦虚寒,故虽下之,腹满如故。下焦虚寒,以脉迟为证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法多汗,反无汗,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,此以久虚故也。(第196条)
【辨解】此非阳明病,勉强可谓太阳阳明,系于脾也,脾约是也。若确有胃家实证,亦是并发,就如太阳病亦下利一样。
病在脾主之筋肉部分,实乃脾病。以六经分病,应属太阴病。以治方医学之理论看,仍属六经之太阳,与六经之阳明无关。后世一看到阳明字眼,就被其勾了魂神,完全不知自主。
无汗,表示寒邪闭表,尚未入里,或未全部入里。又或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燥结无汗。
其身如虫行皮中状,是寒热相搏于皮下肌腠,生湿生風之形容。此以热不胜寒故也,即三焦之热不足生風,开泄表闭而汗解故也。此所谓久虚,素来肾阳虚也,或精髓本虚,或命门被寒。不可理解为胃气虚,或胃腑津液虚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反无汗,而小便利,二三日呕而咳,手足厥者,必苦头痛。若不咳,不呕,手足不厥者,头不痛。(第197条)
【辨解】此不仅阳明病。无汗,或三焦之热不蒸发水液入脉,或如上条不足搏寒生湿出为汗。小便利,表示三焦決渎正常。无汗,说明胃腑津液亦正常。二三日呕而咳,表示胃腑客燥化热,热则生風,又被燥结约束,故邪風微动致呕而不能吐。風燥相抟,作于咽喉筋肉而生痒,痒则致咳。咳剧者,亦能致呕。手足厥者,脉腑热不胜寒也,亦心阳不及四肢之远也,故寒邪占领四肢之远,而有厥逆。头为髓海,髓血虚亏,加上胆腑燥淫上逆于头,必苦头痛。脾胃肝胆皆病,后天髓血必虚。手足厥者,亦因血虚也。若不咳,不呕,手足不厥者,此无胆腑燥淫,亦无髓血虚亏,故无头痛。
六经中医将脾胃放在中央,讲脾主四肢,故厥逆从脾胃立论,显然不符实际,且不能自圆其说。本条无汗与厥逆相关,自然不能证明厥逆为阳明病,却证明了厥逆乃心脉病。因为汗为心液,不是胃液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但头眩,不恶寒,故能食而咳,其人咽必痛,若不咳者,咽不痛。(第198条)
【辨解】本条算不上阳明病。但头眩,不恶寒,故能食而咳,其人咽必痛,说明肝胆病变,但燥淫尚未客入胃腑,只是客于咽口。说明表寒入里,故不恶寒。寒邪客犯肝藏,以致肝寒胆燥,故头眩。能食而咳,说明胃腑正气未伤,燥客不深,仅限咽口。燥客咽口,结湿生热,其咽必痛。不咳者,燥邪未犯,故咽不痛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无汗,小便不利,心中懊憹者,身必发黄。(第199条)
【辨解】此非阳明病,乃心脉病,甚至与阳明病无关。将其归为阳明病,原因六经中医将脾胃配湿土,又将胃腑配阳明,把燥和湿都搞到一家,反而证明六经之说漏洞大矣。无汗,小便不利,心中懊憹,身黄诸证,无一脾胃病证。上述病证之病理,已多处阐述,近处可参195条之辨解,不赘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被火,额上微汗出,而小便不利者,必发黄。(第200条)
【辨解】本条为199条之补充说明。此非阳明病,但阳明病字眼,透露燥淫为病,肝胆病变在先。被火,无异施燥,或谓加“日晡所”欲剧,使燥邪更厉。额上微汗出,义同无汗,乃燥湿生热,邪風微动所致。汗不出,小便不利,燥土结湿,故必发湿土流溢,是为身黄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浮而紧者,必潮热,发作有时。但浮者,必盜汗出。(第201条)
【辨解】此非阳明独病,是太少合病,或三阳合病。本条关键要把握脉紧之意义。
脉浮而紧者,表示脉腑热大湿大,同时客燥。与它证相参,可知此燥为胆腑热燥。发潮热,有两条件。一是三焦本自发热,脉浮紧可证。二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潮热本身可证,因为发潮热之必要条件,即决定因素,是胆腑燥淫。发作有时,乃潮热之特征,通常是日晡所发作。往来寒热,可以看作小潮热,发无定时。都决定于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
但浮者,必盜汗出。先要搞清楚盗汗之病理。盜汗者,睡着时自汗也。有汗出,必然有邪風,同时脉腑湿淫,关键是为何醒时不出而睡着能出?有汗出,说明脉腑无燥邪闭结,那么,只有心土与脉湿本身与邪風之关系了。心脉一体,脉道归土。脉腑客燥无汗者,燥结脉道也,使邪風不能开泄。无燥无汗者,脉道(心土)不虚,土能载湿也;同时,邪風不厉也。若是心土虚者,邪風又厉,则醒时亦能汗出,因为醒时心土用事。若是心土虚者,邪風亦弱,则醒时不能汗出,而睡着汗出,因为此时心土不用事。又,治方医学讲腑淫为邪,腑淫藏郁,即本体不能平衡气用,反被邪用制约。落实到心脉,则是湿淫必致土郁,土郁则脉道容易漏湿。
综合以上分析,盗汗之病理有四。其一,脉腑湿淫,有汗要出;其二,脉腑客热或客寒(天三之寒),即客風,但此風微弱,好比游击队,只能敌后偷袭,无力正面出击;其三,土郁心虚;其四,脉腑无客燥。
六经中医对盗汗之解释各说不一,说得多者,谓之脾虚,此与脾配中土一致,若是改成土虚,再加上湿淫,那就回归正道了。治盗汗之经验方,主体就是桂枝汤,更加白术茯苓等所谓健“脾”药,实乃温肺驱寒,或正湿利水药,均为辛甘温平之品,入心入脉,完全符合治方医学之气味治方药理与治理,故能愈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口燥,但欲漱水,不欲咽者,此必衄。(第20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邪客犯三焦脉腑,浅犯胃口之病证。关键要辨明何以此必衄。
口燥,但欲漱水,不欲咽者,是指胆腑燥淫尚未深入胃腑,只是刚刚入口,故有口燥,但欲漱水,不欲咽。又,口燥,但欲漱水,不欲咽,说明胃腑并不缺水,但是口燥。胃腑不缺水,原因脉腑客燥,无風不汗,故胃腑津液不失。脉腑客燥,必然无汗,邪无去路,必致土崩脉破,发为出血。肺焦本病,故肺家血脉易破,此必衄也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本自汗出,医更重发汗,病已差,尚微烦不了了者,此必大便鞕故也。以亡津液,胃中干燥,故令大便鞕。当问其小便日几行,若本小便日三四行,今日再行,故知大便不久出。今为小便数少,以津液当还入胃中,故知不久必大便也。(第20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发汗太过导致阳明病,此乃本腑虚燥之阳明病,故能津液自和而愈。为何说是太阳病发汗太过导致阳明病,因为阳明病不可能重发汗而解,重发汗而解者,只能是太阳病。此病已差,乃太阳病已差,而阳明病开始。
微烦不了了者,胃腑实满,虚燥生虚热,虚热亦生邪風,但有燥结,此風不大,轻扰脾魂,牵动心神小有不安,故曰微烦。重发汗,首先是脉腑津液虚亏,即脉腑虚燥,故微烦不了了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呕多,虽有阳明证,不可攻之。(第204条)
【辨解】伤寒,呕多,是胆腑燥淫客入胃部之病证,可见尚未深入肠部。此所谓呕多,与少阳病之喜呕无异,因此,本病更近于少阳病。此所谓阳明证,如汗出,渴,烦,实际包含非阳明证,这些病证不能支持攻下。此所谓攻,是指攻下。攻下者,与厚苦大寒,攻肠部大便结鞕也。若大便未鞕,攻下可致下焦寒冷,命门不开,此乃坏病。若是大便已经结鞕,又不能不攻,可参大柴胡汤法,和解稍下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心下鞕满者,不可攻之。攻之,利遂不止者死,利止者愈。(第205条)
【辨解】此所谓攻,是指攻下焦,非指攻心下鞕满之中焦。攻下与攻心下鞕满有所不同。比如结胸之大陷胸汤法,亦谓之攻,其力丝毫不逊承气。
心下鞕满,有病在三焦者,有病在胃腑者。若病在三焦者,乃是下焦积寒,上焦积热,中焦燥结阻隔之格局,此病若与厚苦大寒攻下,岂非雪上加霜?下焦积寒,则寒水泛滥,本就可致寒水倒入肠部,而发下利,甚至下利不止,若再攻下,下利更不止,命门闭锁,则危矣,故曰攻之,利遂不止者死。
心下鞕满,若病在胃腑者,则可能燥结在胃肠。如此攻之,为中病也,则鞕满可解,下利可止,故曰利止者愈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面合色赤,不可攻之,必发热,色黄者,小便不利也。(第206条)
【辨解】面合色赤,意为满面通红,表示三焦淫热上逆于头面,亦是三焦出表之病证。三焦出表,表病未解也,故不可攻,攻则引邪入里,传为少阳病,以致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故曰必发热。发热却无汗,此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小便又不利,故必发黄。

综合以上辨解可知,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实际多为太阳病,或少阳病,或太少合病,或三阳合病,所谓阳明病者,病因多为太阳病之三焦热淫,或少阳病之胆腑燥淫,少有太阳病外感寒邪客入胃腑者,亦少有下焦内生淫寒客入胃肠者。因此,阳明病之治法,消因于三焦与胆腑者多,治机于胃肠本腑者少。请看阳明病脉证并治条文辨解。

二、阳明病脉证并治
【原文】阳明病,不吐,不下,心烦者,可与调胃承气汤。(第207条)
甘草(炙)二两  芒硝半升  大黄(清酒洗)四两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二物至一升,去滓,内芒硝,更上微火一二沸,温顿服之,以调胃气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调胃承气汤证治。有阳明病字眼,表示有“胃家实”病证,或有濈然汗出。
不吐,不下,说明胃腑未生風邪,否则生風,必致吐利。未生風邪有两种情形,一是有邪風,但是同时燥客胃腑,使邪風不能动。二是确无客邪,若如此,不可谓阳明病。故胃腑必然客燥。
心烦者,非但胃腑病证,乃胃脉联合病证,病因燥热,燥自胆腑,热自三焦。本病未生風邪,说明病因主要为燥。燥结则胃腑邪風正風皆不能动,因而惊动魂神,牵连心神不安,而生心烦。燥邪客入心脉,燥湿生结,更令心神不安,故生心烦。
调胃承气汤,衍生于大承气汤,承气之意义,相参大承气汤解。所谓调胃,实乃与厚苦气寒之品,于三焦胆腑,消除胃腑燥结病因,同时与薄咸气寒之品,于胃肠与脉腑生水复湿,并破解燥结。寒则生風,風动则令泄利,因此,被破解之燥屎随下利而去,燥邪热邪亦随下利而去,病乃愈,此所谓“下法”者。
甘草,厚甘气平,入心入肺。入心,则补土正湿,养心安神。本病心烦,正当其用。入肺,则和解肺寒焦热,固本正用。大黄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,拔除病因。酒洗薄辛,入胃入脉,寒解客热客燥,复正病机。芒硝,薄咸气寒,本位膀胱下焦,性如寒水,最破燥热结聚。薄咸入胃,功在肠部,大便燥结最宜。薄咸且入脉腑,以其咸味乃坎水之味。咸寒入脉,可伐心阳,削弱心枢,故攻下当慎。大黄芒硝,大寒生厉風,入于胃肠,必生泄利,使破解之污浊,结聚停积,以及客邪,一泻而去。调胃承气汤,不如大小承气者,以其不治肺肝客寒也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迟,虽汗出,不恶寒者,其身必重,短气,腹满而喘。有潮热者,此外欲解,可攻里也。手足濈然汗出者,此大便已鞕也,大承气汤主之。若汗多,微发热恶寒者,外未解也,一法与桂枝汤,其热不潮,未可与承气汤。若腹大满不通者,可与小承气汤,微和胃气,勿令至大泄下。(第208条)
大承气汤:厚朴(炙,去皮)半斤  大黄(酒洗)四两  枳实(炙)五枚  芒硝三合
上四味,以水一斗,先煮二物,取五升,去滓,内大黄,更煮取二升,去滓,内芒硝,更上微火一二沸,分温再服,得下,余勿服。
小承气汤:厚朴(炙,去皮)二两  大黄(酒洗)四两  枳实(炙,大者)三枚
上四味,以水四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温二服。初服当更衣,不尔者,尽饮之。若更衣者,勿服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可与大小承气汤攻下之脉证并治。焦点在厚朴承气。明了厚朴承气,承气汤所载之病理与治理方能复明。不明厚朴承气,非但承气汤之病理与治理不明,以小见大,可知整个中医医理难明。厚朴承气,关系甚大。
阳明燥热,根源外感寒邪侵肺入肝。肺藏伤寒,则三焦热淫,胃肠客热,源于三焦,非为寒邪化热。若是寒邪化热,断无大黄之用。肝藏伤寒,则胆腑燥淫,胃肠客燥,源于胆腑,非但胃肠失津液,更非胃肠本燥。可见,欲治燥热,须知有寒,无外证,不等于无内伏。治燥热消因,不忘治寒拔根,此法见于麻黄汤,见于大小承气,亦见于大陷胸丸,实应普适全部伤寒。
厚朴,薄苦气温,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。大小承气,重用厚朴,治在源头,乃是拔根之作,厚朴当为主药。后世遗失气味治方之药理与治理,误入功能主治之经验医学歧途,丝毫不解厚朴承气之奥秘,皆揣厚朴消满,既无凭于《本经》,又失据于物理。《本经》载厚朴苦温,主中風,伤寒,头痛,寒热,惊悸气,血痹,死肌,去三虫。全然不见消满之踪影。厚朴气温,无可置疑,阳明既病燥热,再与气温,岂非有违基本之物理?承气之用厚朴,深藏中医至理。
承者,顺也,顺者,阴阳相接也。承气者,使阴阳气顺接也。厚朴之温,与客寒相顺接,而生湿;大黄芒硝枳实之寒,焦胆过淫之腑气相顺接,而生湿。湿者,阴阳之中气也。淫邪归正为湿,为顺;病态复归生态为顺。承气者,岂止厚朴黄硝?需要承气者,又岂止阳明病胃家实?凡医者,不外承气也。
阳明病,脉迟,表示寒热入里,精髓增出减缓。又,迟者,义有滞涩,故脉迟,亦可示脉腑客燥。本病汗出,故脉腑无燥也。迟者,仅表精髓增出减缓。
虽汗出,不恶寒者,表示脉腑湿淫,热風邪泄,而表闭不再,且无胆腑燥客。表寒入里,却未入肝藏,故知寒邪还在肺脾两家,后文所谓其身必重,短气,腹满微喘,即是根据于此。
其身必重,表示湿淫肌腠,可知寒邪由表入里,热淫由内出击,相搏生湿于肌腠。
短气,是肺藏病证,证明肺藏伤寒。腹满,而喘,不可解释为因为腹满,所以喘。腹满与喘,无必然联系。腹满,是胃肠病证,证明胃腑实而不空,糟粕不下,清气不升,可知燥客胃腑,以致正風无用,不动不化。此外感寒燥也。气喘,乃肺藏病证,证明肺藏伤寒严重,不仅令气短,更作气喘。
以上乃是胆腑不燥者。若有潮热者,胆腑燥淫之铁证也,亦燥淫至极之明证也。此外欲解,非为已解。外欲解者,外寒犹在,入于肺肝两藏也。可攻里也,意指外邪入里,内实已成。外邪入里,攻之无引邪入里之嫌;内实已成,攻之有非攻不可之据。何以知内实已成?以其腹满,有潮热,手足濈然汗出,大便已鞕。燥客三焦化热,以致三焦大热潮热,蒸发水液入脉,大風泄湿,故有手足濈然汗出。大汗出,则胃腑津液俱失,加上燥邪客犯,必然燥湿生结,证见腹满,故知大便已鞕。此腹满,非因外感寒邪客入胃腑,而是胆腑燥淫客入胃腑。大承气汤主之。
大承气汤,主药厚朴,重用半斤,看似为了气短而喘,本质乃是消除寒邪,复正肺肝本体,由此使焦热胆燥之腑用,改邪归正。此为承气之法眼,不可不知。它药之理易明,不赘。
若汗多,微发热恶寒者,外未解也,一法与桂枝汤,其热不潮,未可与承气汤。微发热恶寒,证明表寒未解,攻之反引邪入里,故不可攻里。一法与桂枝汤,似乎有理,但不解入里之寒,即不解作病之燥热。其热不潮,证明胆腑燥淫未极,攻之不必。故曰未可与承气汤。若腹大满不通者,是燥结已作,但未致鞕,故可与小承气汤,微和胃气,勿令至大泄下。
小承气汤,大承气汤去芒硝者,以其尚未结鞕,故无需芒硝生水破解于下焦肠道。无芒硝,则不令大泄下。余如大承气汤,不赘。
大柴胡汤和解稍下,既治燥热与焦胆,又兼养正于脾胃,既下污秽邪气,又扶風木正气,更健运中枢,方法周全,远胜承气,十分值得推行。即便大承气汤证俱,必须攻下,亦无妨扶正于同时,柴胡之法,仍然可参。后世良医,多有实验,可资为证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潮热,大便微鞕者,可与大承气汤,不鞕者,不可与之。若不大便六七日,恐有燥屎,欲知之法,少与小承气汤,汤入腹中,转矢气者,此有燥屎也,乃可攻之,若不转矢气者,此但初头鞕,后必溏,不可攻之,攻之,必胀满不能食也。欲饮水者,与水则哕。其后发热者,必大便复鞕而少也,以小承气汤和之。不转矢气者,慎不可攻也。(第20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大承气汤之使用法则,以及用小承气汤探查燥屎之方法。焦点在“转矢气”。
所谓转矢气,就是放屁,知此者众,但知其所以然者寡。放屁本是胃風正用之生理,健康之人,屁响不臭,小恙之人,臭屁不响,但尚能有屁,表示胃腑正風无大碍。胃腑客燥之人,燥结无風,故大便结鞕,其人无屁,少与小承气汤,苦寒清热降燥,燥气得解,胃風复用,故能放屁。若是大便未结为燥屎,当不仅放屁,乃可下也。但转矢气,而不能下者,胃中有燥屎,小承气不及也,可以大承气汤。
若与小承气之苦寒而不转矢气,说明大便不下,非为热燥,乃是寒燥,其大便必初鞕后溏,故大小承气均不可与,否则,更令寒湿积满,而不能食。重者下利不止。欲饮水者,与水则哕。原因水中有寒,与水如同与寒,胃本寒燥,饮水生寒風,不发下利,而逆动于上为哕。转矢气者,乃正風复动于肠部,下出为屁。
其后发热者,非指饮水之后发热,是指转矢气用大承气汤之后,复又发热,说明寒邪未解,燥热亦未解尽。三焦淫热与胆腑燥淫又作,客入胃腑必致燥结,原本“已解”之腹满结鞕,必然复鞕,因解过一次,故此时大便少。以小承气汤和之,原因解过,无需大承气汤攻之。为何不与调胃承气汤和之?以调胃承气汤有芒硝,攻下不宜,更因为发热有寒,不可无厚朴。此段文字十分重要,一是证明燥热皆因寒邪客犯,寒邪未解,燥热即可复发。二是证明胃腑燥结与发热直接相关,而发热显然不是发于胃腑,可见,胃腑燥热乃是客邪,而非本气。三是证明厚朴非为消满,但为驱寒,由此启发,大承气汤应更加杏仁,如此,将无“其后发热者”,即无大便复鞕。

【原文】夫实则谵语,虚则郑声。郑声者,重语也。直视谵语,喘满者死,下利者亦死。(第21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通过谵语郑声来辨别病因虚实,指出阳明病并发直视,谵语,喘满,下利等不治。
虚,指藏腑本气亏损;实,指客入藏腑之邪为实。如此定义虚实,意义非常确定。其一,五藏本为太极本体,只会出现正气即本气虚亏,不会产生实邪。因此,水火木金土之间,断无胜复乘克之关系。五藏客邪,必伤正气。其二,五腑本为五藏本体之气用,用则有正邪,和平为正,不及为虚,虚则自伤,过淫为邪,邪则客犯。腑气过淫,客犯它藏它腑,则成客邪,使它藏它腑为病。腑气过淫为邪,是六经中医所未有之认识,乃治方医学识破藏腑五行之真相得来的真知。阳明胃腑,病燥病热,皆为客邪,热自三焦,燥自胆腑。三焦热淫,因为肺藏伤寒,胆腑燥淫,因为肝藏伤寒。
谵语郑声,皆为心脉神情病变之证明。谵语者,说胡话,且音声洪亮也,此乃燥热客犯心脉,以致心脉神情病变之明证,此为邪实,故曰实则谵语。郑声者,重语也,即郑重,低声,重复一句话者,此乃心脉本气虚亏,以致心脉神情病变之明证,此为正虚,故曰虚则郑声。
心藏神,此神为中央正神,外发于四方,则为志意魂魄,志藏于肾,意藏于肺,魂藏于脾,魄藏于肝。五神各有其情,乃神之发动也。中央心神之情为思,心系四方者,居于脉络湿腑;北方志神之情为恐,发动于寒夜者,居于膀胱寒腑;南方意神之情为喜,发动于热昼者,居于三焦热腑;东方魂神之情为惊,发动于震旦者,居于胃腑風腑;西方魄神之情为悲,发动于日晡者,居于苦胆燥腑。
语言者,出于口舌,而发于心机。心窍于舌,脾窍于口,故谵语郑声者,取决于心脉,而关乎脾胃。燥热邪实,客犯心脉脾胃,则可致谵语;心脉脾胃本气虚损,则可致郑声。阳明之为病,燥热邪实,故谵语常见。见谵语者,当知其病不独在阳明胃腑,亦病在中央心脉,更有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而三焦发热,证明肾机命门增开,精髓增出。故谵语者,可谓五机俱病也,故有后文直言,直视谵语,喘满者死。
直视,指眼睛直勾勾,不能左右上下转动。其义有二。一是,表示肝机病变,精髓异出严重,以致髓血将竭,魄神不灵,二是,表示心机病重,心神失用,不能控制眼睛,说明心脉燥热到了极限,间接证明精髓流溢近于失控。其中,命门精髓之输出亦发生质变,由太阳病之精髓增出,变成了阳明病之命门洞开。其转变由于肝机精髓异出,导致三焦发热不受命门控制,有如温病伤“寒”,以致肾机命门寒封失正,精髓流溢,此所谓真阳飞越,乃是死证。
喘满,是指喘而胸满。喘者,肺藏客寒严重之病证。六经中医均谓肺阴被胃火所伤,此乃方向性错误。若是肺阴被胃火所伤,大承气汤怎能重用厚朴半斤,而大黄只用四两?难道温热之厚朴到了承气汤里成了养阴之品?喘者,喘于肺寒,而非喘于肺热。那么,热在哪?在三焦热腑。胸满者,满在三焦热腑也。何以能满?原因三焦大热,蒸发水道之水液为湿,充满上焦中焦,再往前一步,燥邪客入,就可能燥结成实,发为结胸痞鞕。上焦湿满,亦能压迫肺藏,更令其气喘。又,若是肾机病寒,命门闭锁,精髓不出不入,亦令喘,此所谓肾不纳气者。喘满之病理意义,更在腑热掩盖着藏寒。
谵语本是五机俱病,已成危证,加上直视预示着“真阳飞越”,复加喘满掩盖着肾寒真相,故曰死。
若直视谵语,不喘满,而下利者亦死。阳明胃家实,还谵语直视,本应大便难,今反下利,有两种可能。其一,寒邪直入下焦,封闭肾机命门,下焦寒淫,客入胃腑肠部,其效如攻下。但是,此非欲解,而是危候,是肾机命门将要闭绝之预兆,故曰下利者亦死。此谵语直视,皆为肝机精髓异出之结果。其二,此为协热利,说明燥热更行猖獗,真阳将脱于肝机。寒利与热利不难区分。
本病本不该死,死于病理不明。若将谵语直视都视为阳明胃病,怎能不死人?病理若明,病因无非寒热,虽有焦热胆燥,却连结胸都未发,何以能致死?

【原文】发汗多,若重发汗者,亡其阳。谵语,脉短者死,脉自和者不死。(第211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,阐述阳明病危证。关键在正确理解脉短之病理意义。
发汗多,若重发汗者,亡其阳,此非脉短之原因。脉之长短,取决肾机命门是否正常输出精髓。发汗多,若重发汗者,可令脉腑正气(湿气,津液)虚亏,但不会令心力虚。心力虚者,命门不出也。命门不出,寒封太过。发汗多,而病不解,说明寒邪势大,已经伤及命门,故令脉短。所谓脉短,即外不及寸,内不及尺,唯关上一点,或者寸关无脉,惟尺中一丝。此脉衰弱至极,示命门将闭。命门若闭,精髓不出,无极不行,则死。命门将闭,反见阳明病证,证明肝机精髓异出,真阳将脱于肝机,故曰谵语,脉短者死。命门不开,不等于胆腑不发燥淫,恰恰相反,地六之肾藏尚被寒伤,何况地四之肝藏。胆腑燥淫,客犯心脉,加上脉腑正气已虚,即可致谵语。
其死者,非死于谵语,亦非死于发汗,而是死于寒闭命门,或死于真阳从肝机而脱。其不死者,不死于脉自和,乃不死于命门重开,不死于肝机复正。若参四逆与复脉之方义治之,可助其脉自和。虽谵语,但不可治于胃,不可下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若吐,若下后,不解,不大便五六日,上至十余日,日晡所发潮热,不恶寒,独语如见鬼状。若剧者,发则不识人,循衣摸床,惕而不安,微喘直视,脉弦者生,涩者死。微者,但发热,谵语者,大承气汤主之。若一服利,则止后服。(第212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阐述三阳并病之生死脉证,与轻微之大承气汤证。焦点在谵语者,大承气汤主之。
上条脉短者死,本条脉弦者生,脉涩者死,可作为对照看。脉弦是少阳病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之脉象,乃是病脉,而非生死脉。又,弦者长也,不短也,故弦脉为病,但不死。
脉涩者,对照脉弦而言,是指但涩而断。加上日晡所发潮热,不恶寒,独语如见鬼状,甚至不识人,循衣摸床,惕而不安,微喘直视,就是上条谵语,脉短者死。脉涩,本是脉腑正气(心液,湿气)虚亏,加上客燥之脉象。日晡所发潮热,是太少并病,焦热胆燥之病证。不恶寒,说明寒邪入里,犯肺伤肝。独语如见鬼状,是谵语重者之形象描述。剧者不识人,是燥热犯心,使神识迷乱之病证。循衣摸床,惕而不安,是燥热犯心,使烦躁不安之病证。微喘,是肺藏伤寒之病证,若与脉涩相参,亦可谓命门微闭之病证。直视,是金郁燥淫,血髓虚亏,精髓欲脱于肝机之重证,危证。若是出现如此脉证,仲圣也没说怎么办,只说死。如210条辨解指出,病理若明,未必就死。
若是但发热,谵语,不大便五六日,上至十余日,而无上述其他危重脉证,说明病情较之轻微,可治,与大承气汤主之。这里关键要辨明谵语之主病机在心脉,而不是在胃腑。谵语与不大便是并发证,相同病因,但病机不同,谵语在心,不大便在胃。
阳明胃病,何以多死?以实际经验而言,胃病不致死人。今反多死,说明阳明病病理值得反思。细一思量,原因有二。其一,将原本不属阳明病之可死脉证搞到阳明来了,如直视,脉短,喘满,谵语。其二,因为病理错了,所以治理必错。如直视,脉短,喘满,谵语等,本非胃腑病证,若当胃病治,岂能不死?又如,只知道大承气汤治燥攻下,不知道它还驱寒治根,岂非治理不明?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其人多汗,以津液外出,胃中燥,大便必鞕,鞕则谵语,小承气汤主之。若一服谵语止者,更莫复服。(第21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出汗致大便鞕的病理,以及大便鞕与谵语之关系。但是,个中真相需要辨明。焦点在津液何以从胃腑外出为汗?
津液何以从胃腑外出为汗?要回答此问题,首先得搞明白出汗之病理。生理也出汗,乃是木疏風和,平衡寒热。病理出汗则是寒(天三之風寒,非天一之寒,那是封闭,寒燥闭结)热两淫相搏于脉腑而生湿淫,同时生風,風动泄湿,由微细脉孔出于皮表为汗,太阳病出汗属此。或者热蒸水液为湿,同时生風,風动开泄脉络,使湿气渗入脉腑,再由脉腑出于皮表为汗,阳明病出汗属此。出汗要具备三个条件,一是湿淫,得有汗可出;二是有适度之風,得打开微细脉孔,又不开破血管;三是有管道系统,得有管道系统沟通内外,输送湿气,此管道就是脉腑系统,脉腑湿气与先后精髓混为血液。
搞清了出汗之病理,那么,胃腑津液外出之理,就不难明白。胃腑若是客入九阳之燥,必然蒸水生湿生热,热则生風,風动开泄,湿气源源不断渗入脉腑血管,然后从表皮之血管渗出为汗,发为消渴汗多。如此,胃腑津液丧失于体外为汗,胃腑必然干燥,大便结鞕。此为热燥,故大便外干内湿,于是下行困难,发为不大便。又,燥结横满不下,使糟粕不能下行,是为大便难。若是胃腑客热客燥,使胃腑津液邪泄三焦水道,则会消渴尿多。若胃腑无客邪,而是胃腑正風疏泄,那么,胃腑水液将分途渗入三焦水道和脉腑,少量与糟粕一起由肠道排出为粪便,此为生理。
或问:燥客脉腑,燥结无風,以致不能开泄,而无汗,何以燥客胃腑,却能开泄,使津液入脉?原因胃腑脉络不同于出表之脉络,胃腑脉络与胃腑沟通,微孔要大,故不易燥结;出表之脉络,与外界沟通,微孔要细,故容易燥结。又脉腑本湿,燥结者,易燥结出表部分,而不易燥结通里部分。换句话说,开始只能燥结太阳经脉,其次少阳经脉,再次阳明经脉,若是到了燥结三阴经脉,就是藏结。
可见,大便难者,不是失津液在先,燥结在后,而是燥邪或燥热两邪客入在先,然后才有失津液于外,并发大便燥结。若是但有热邪,而无燥邪客入,必然邪風动泄,病发吐利,不发大便难。燥,非胃腑自生之本气,乃是客邪所致。大便难,不是胃腑自己发燥搞难。
谵语者,非为大便难使然,而是与大便难并发之病证,病因相同,均为燥邪,但病机不同,大便难在胃腑,谵语主要在心脉。
本条病证,实际只有谵语,大便鞕,胃中燥是大便难与谵语之病理解释。因此,本条与小承气汤,实际是治谵语,没有泻下大便之任务,正如条文所说,若一服谵语止者,更莫复服。此证明,谵语者,并非胃中燥,大便鞕导致,而是独立其外之病证。否则,大便不下,岂能谵语先止?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谵语,发潮热,脉滑而疾者,小承气汤主之。因与承气汤一升,腹中转气者,更服一升。若不转气者,勿更与之。明日又不大便,脉反微涩者,里虚也,为难治,不可更与承气汤也。(第21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小承气汤治与不治之脉证及病理,焦点在里虚难治,需要辨明。
脉滑是燥客脉腑,燥结束缚脉搏,小步快跑之脉象,脉滑者,往往与疾同现,即滑而疾。此脉证明寒邪入里,肝藏伤寒,而胆腑燥淫,但命门尚无忧。
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故有潮热。潮热可证三焦自发热淫仍在进行之中,可知肺藏有寒,而命门未寒。若是无三焦热淫托底,但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定无潮热。焦热胆燥,故与小承气汤。
脉微涩者,心力衰竭,复加客燥之脉象。表明肾机命门已闭,同时胆腑燥淫。肾机命门已闭,故不可与承气汤。仲圣所谓里虚者,心力虚也,肾阳虚也。此病肝寒胆燥,三焦不温,下焦已寒,命门已闭,故难治。病理若明,则未必难治,可与柴胡四逆合参治之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谵语,有潮热,反不能食者,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。若能食者,但鞕耳。宜大承气汤下之。(第21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大小承气汤之不同证治。焦点是以能否食判断燥屎或但鞕。
谵语,有潮热,是燥邪已作,且客犯心脉与三焦之直接证明,但非胃腑燥结之直接病证,只是旁证。
反不能食,说明胃肠已经完全燥结,胃風正用完全丧失,故不欲食,肠道糟粕不能下排,则胃满不能下传肠道,故不能食。“反”者,是指若病热,消谷善饥,本病不能食,故曰反。此证明,病热与病燥之区别,惜六经中医燥热不分,故病理难明。
此胃中有燥屎五六枚也。宜大承气汤下之。所谓燥屎者,大粪球也。此胃中,实指肠道。《伤寒》胃肠一家。此五六枚,是指胃肠被燥屎塞满,不可理解为准确之数量。
若能食者,说明胃腑燥结不厉,或未结正風,但结邪風,即胃腑正風尚能做功。但是,却又大便难,故推测“但鞕耳”。但鞕耳,并非病证,而是病理解释之辞,表示燥结不厉,未致阻塞,即未成燥屎。因此,不宜大承气汤攻燥屎,可与小承气汤。大小之别在芒硝破结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下血,谵语者,此为热入血室,但头汗出者,刺期门,随其实而泻之,濈然汗出则愈。(第21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下血之针刺疗法。焦点在热入血室。本条已经透露,血室者,非妇女之宫胞也,乃脉腑也。
谵语,指示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。下血,证明燥邪入脉,以致土崩脉破而出血。病机在胃肠,故出血在胃肠,证见下血。但头汗出,证明脉腑燥结風微。
期门,是肝经募穴。针刺期门,乃导引先天太极中气调和肝胆,功同柴芩,旨在治燥。胆腑燥淫得治,脉腑燥结可解。燥结得解,热風动泄,故有濈然汗出。汗出则愈,其理在太阳篇多处阐述,不赘。
阳明病下血,针刺期门,使濈然汗出而愈,充分证明,此所谓血室者,就是脉腑,即湿腑,亦是血腑,又是心液之腑,绝非女子宫胞。

【原文】汗出,谵语者,以有燥屎在胃中,此为風也。须下者,过经乃可下之。下之若早,语言必乱,以表虚里实故也。下之愈,宜大承气汤。(第21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汗出谵语之病理及其治理与治方。焦点在汗出为風和不可下之过早,需要辨明。
汗出,……为風也。此论述不错,但须辨明。此風意义有二。其一,言外邪为風,即天三寒風或天七热風,而非天一寒燥或天九热燥。非燥客脉,则无闭结,故三焦淫热入脉,邪風动泄有汗。其二,出汗之風并非外感邪風,而是三焦淫热客入脉腑生風。邪風动泄,以致汗出。此为需要辨明者。太阳病中風之汗出,亦是如此。太阳伤寒无汗,脉腑同样有热生風,只是其風开泄微细脉孔之功,不及外寒闭束之力。汗出,证明脉腑无客燥,而但有客热。燥邪全都到胃腑去了,故结为燥屎。
若将此風解作外邪,则为误解。须下者,过经乃可下之。若是过经还出汗呢?难道还不能下?又,阳明病之一大证便是濈然汗出,难道都是经表有風?阳明在里,那阳明经是否也在太阳经之里呢?若是,何以阳明经有風,而太阳经反无風?若太阳经亦有風,就是太阳与阳明并病,不可谓阳明病。此般道理定要厘清,否则,就会自欺欺人。
证见谵语,同时汗出,说明脉腑客热甚大,但无客燥。心脉热实,亦能致谵语。若是胃中已有燥屎(此非病证,而是根据谵语推断;若与复诊能及,它又可为病证),说明燥邪已经客入胃腑,亦说明寒邪早已侵入肝藏。因此,此时下之,已无引邪入里之嫌,故无所谓过早。关键是,此汗出者,非太阳之汗出,更非外風使汗出,故不存在“须下者,过经乃可下之。”
后文曰:下之若早,语言必乱。谵语者,非为语言乱乎?谵语者,下之前已发,何来下之若早,语言必乱。所谓表虚里实故也,原因六经中医将出汗解释为经表虚,而将燥屎解释为腑里实。但燥屎乃以谵语推断,而非病证,反过来又作为谵语之病因,此中理论存在严重纰漏。又,出汗若是因为有表(经)風,燥屎因为失津液,失津液又因为出汗,最后变成燥屎因为表(经)風。既如此,風邪由表入里,不就无汗吗?无汗不就不失津液吗?不失津液不就无燥屎吗?下之使表邪入里,不就解了燥屎吗?为何不早下?可见本条“此为風也”需要辨明。

【原文】伤寒四五日,脉沉,而喘满,沉为在里,而反发其汗,津液越出,大便为难。表虚里实,久则谵语。(第21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脉沉,喘满与发汗,大便难,谵语之间的病理关系。焦点在沉为在里。
脉沉,是脉浮之反义,表示精髓减出,心搏不出于浮部,同时,无浮表示脉腑无湿淫,反而湿亏。此脉意义有三。其一,表明三焦无需发热出表以抗寒,即寒邪已经入里,那么,不可发汗解病。其二,脉腑湿亏,更不应发汗。再发其汗,必然丧失胃腑津液,使胃肠干燥,大便为难。其三,寒邪入里,或入于肺藏本体,或入于肝藏本体,或入于胃腑。肺藏伤寒,故有喘。肺寒焦热,热盛则有胸满,此满在三焦。又,肺寒亦可满在肺藏本体,此轻微藏结。若三焦热淫,当有精髓增出,精髓增出,则心搏有力。故本脉沉者,若沉而弱,则精髓减出,三焦不热,满不在三焦;若沉而有力,则精髓仍在增出,三焦热淫,满可在三焦。又或三焦无自发热淫,其热乃是客燥所化。肝藏伤寒,则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则化热,且结湿生满;客入胃腑,则燥湿生结,使大便难,乃至产生燥屎,下不能大便,上不能食;客入脉腑,则可发谵语等。脉沉要与病证相参。
表虚里实,不足以解释谵语。对于里实,关键要理解,胃腑无燥热,则胃腑津液不能外越,则不能实。不可反过来理解,因为胃腑津液外越,以致里实,又因为里实,所以胃腑自生燥热,导致谵语。

【原文】三阳合病,腹满,身重,难于转侧,口不仁,面垢,谵语,遗尿。发汗则谵语,下之则额上生汗,手足逆冷。若自汗出者,白虎汤主之。(第21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三阳合病之证治,焦点在三阳合病。但是三阳合病需要辨明。
如前所述,《伤寒》之六经分病,只能作为大致之线索,没有截然之界限。所谓三阳合病,不独在本条,实乃阳明病之条条皆为三阳合病。阳明病热,热自三焦,此乃太阳病。阳明病燥,燥自胆腑,此乃少阳病。阳明病大便难,难在胃肠,此才是阳明病也。阳明之大便难,难于燥热客犯,故阳明病无太少不成。又,六经之阳明病谵语者,热入血室者,谷瘅者,皆病在心脉,而非病在胃腑,故阳明病又包含了心脉病。关键是,燥热并非胃腑本气过淫为邪,而是源于三焦与胆腑。
口不仁,是讲话困难,而非不辨五味,五味分辨,主要在舌,而非在口。口不仁,病机主要在脾,病因伤寒,寒邪收引筋肉,致开合不利,重者可致口眼歪斜。面垢,是脸面油腻之状,病机在肺,病因三焦淫热,但此热不仅不足出为身汗,而且不足出为头汗,但又能少少开泄头面微细脉孔,致使代谢之物,包括有机之物,渗出并淤积于表皮微细脉孔,发为面垢。腹满,身重,难于转侧,谵语,遗尿诸病证,其病机病因及病理,详参有关条文辨解,此不赘。
发汗则谵语,未必。既然太阳同病,则表邪未解,故脉腑必然湿淫,法当汗解。下之则额上生汗,手足逆冷,可能。既然阳明同病,则燥热客犯,大便为难,若以小承气,可称之为下,亦可称之为和。额上生汗,原因热微風微,下之使然。手足逆冷,原因心枢乏力,复加气血两虚,更有燥邪客入脉腑,血虚滞行,阳气疏布不及四肢之远。心枢之力,源于命门精髓,下之若闭锁命门,则致厥冷。
若自汗出者,白虎汤主之。三阳合病之自汗出,不同于太阳病自汗出。太阳病自汗出,乃是外寒与内热相搏而生汗,故无渴,与麻桂发汗,则寒热俱解而病愈。三阳合病之自汗出,更有内热蒸发津液而生汗,故渴。与白虎汤主之,用知母清热降燥于焦胆,用石膏清热降燥于胃腑与脉腑。麻桂重在驱寒于表;白虎重在解热于里。然而,若非温病,则有热必定有寒,解热乃是治标,驱寒才能治本,白虎汤者,治标不治本,实有改进之必要,可参承气汤用厚朴。温病与白虎汤,则宜。

【原文】二阳并病,太阳证罢,但发潮热,手足漐漐汗出,大便难而谵语者,下之则愈,宜大承气汤。(第22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大承气汤证治,焦点在二阳并病,太阳证罢,需要辨明。
如上条辨解指出,阳明病实际三阳均病,且心脉亦病。此所谓二阳并病,本义太阳先病,传致阳明为病,无关少阳,实际不然。太阳证罢,只是太阳病表证罢休,但肺藏之寒未解,故三焦仍在发热。若无三焦发热为基,则无潮热。潮热者,热之潮也,热在三焦,潮由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
但发潮热,不可谓阳明病,亦不可谓少阳病,乃是太少并病。阳明胃腑,不可能发潮热,此为定理。此潮热既非胃腑所发,又非外感,更不可能寒邪化热,源头唯在胆腑。
手足漐漐汗出,是湿热入脉,風泄为汗,但无身汗。手足出汗,以心主四肢也。或问:但四肢出汗,说明湿热更易达四肢之远,为何气血反不易达四肢之远而发厥逆?答曰:四肢出汗之热为客邪,客邪所能犯者,正气虚处。四肢恰是心脉正气虚薄处,故有厥逆。可见,汗出不足为身汗时,可但出于四肢,与厥逆之病理不悖。有太阳病但发头汗者,原因头为乾阳首脑,寒闭不易。六经中医将手足漐漐汗出,解释为脾胃主四肢,原因误将脾胃配湿土,且未解汗出于脉腑(血室)。
太阳证罢,故能与大承气汤下之。大承气汤重用厚朴,为祛藏寒,此法当广之,惟不顾下焦,又当改善。大承气汤不用温热于下,或未将热燥分别,用温热于下,不等于用燥于下。厚苦大寒攻下,不妨咸温守护命门,近世有黄连上清丸用旋覆花者,其法可参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浮而紧,咽燥口苦,腹满,而喘,发热,汗出,不恶寒,反恶热,身重。若发汗,则躁,心愦愦,反谵语。若加温针,必怵惕烦躁,不得眠。若下之,则胃中空虚,客气动膈,心中懊憹。舌上胎者,栀子豉汤主之。(第22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三阳合病不可发汗,不可下,不可加温针之栀子豉汤治法。名曰阳明病,实乃三阳合病,但主要为太阳阳明病。关键要正确理解脉浮而紧。不可发汗亦需要辨明。
脉浮而紧,示太阳病未解,命门精髓增出,肺寒焦热。此紧,非脉腑客燥,燥结紧张之义,乃紧急之义。肺寒未减,有喘为证。
咽燥口苦,示胆腑燥淫,浅入胃腑,证明少阳已病,阳明病起。腹满,示胃腑客燥,正風被结,动化无力。喘,示肺藏有寒,佐证三焦发热。发热,示三焦热淫出表。本病表寒入里,非为抗表寒,是为肺有寒,亦为淫热外出,不积聚本腑。汗出,示三焦淫热蒸发津液,经由脉腑,泄出体表,亦说明脉腑无客燥,既无外感寒燥,亦无胆腑热燥。三焦热淫外出,表寒不再,故不恶寒反恶热。寒邪入里,三焦淫热出表,交接于肌腠生湿,湿痹筋肉,故有身重。
此三阳合病,表寒入里,故不宜汗解太阳。大便未结,故不宜下解于阳明。本当和解于少阳,小柴胡法可用。但是,《伤寒》不认此为三阳合病,只以阳明论治,故不作和解之法,而与栀子豉汤,作吐解。又,六经中医不明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病理,故常入见热治热,见燥治燥之误区,不行承气厚朴,治燥热不忘治藏寒之法。
本病不可“发汗”需要辨明。本病表寒入里,其中包括深入肺藏本体,故见喘。条文谓其腹满而喘,容易误解腹满致喘。后世更有解作肺热而喘者。均为误解。发汗不能等同于解表,解表亦不能排除解肺,因此,本病肺寒未解,理当解之。解肺寒,当然汗解。肺寒得解,三焦热淫自止。若是识得燥淫起于肝寒,则肺寒与肝寒一并汗解,可谓明医。由此引出一个问题,值得好好思考。人体生病之病证,必定生命抵抗客邪之表现,那么,有病证,说明有病因,治病当要治因,不可治证。比如发热,若是体内无客寒,人体何须发热?如果见热治热,而不治寒,岂非扬汤止沸?尤其病至阳明,淫热本是因寒而起,却成病因,更容易造成治热而忘记治寒。正因为如此,才会有所谓病传三阴。六经中医“伏邪化热”之说,其中当有肺寒未治,三焦淫热复发之义。
若发汗,则躁,心愦愦反谵语者。若加温针,必怵惕烦躁,不得眠者。若下之,则胃中空虚,客气动膈,心中懊憹,舌上胎者。皆可与栀子豉汤主之。栀子豉汤本在解热,吐则寒热尽去,故病愈。但是吐伤胃腑正气,非为上策,宜非吐不可才用。
太阳病76条三焦淫热犯心脉者,亦与栀子豉汤,本条可与之相参。本条若与麻杏石甘汤亦治,而且消因治机,复加拔根。

【原文】若渴欲饮水,口干舌燥者,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(第22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221条,可谓其一款。谓其阳明病,但病因在太阳三焦,与少阳胆腑。本条焦点在渴。
若渴欲饮水,口干舌燥者,燥热客入胃腑,只伤津液,尚未燥结,故与白虎加人参汤主之。白虎汤清热降燥,加人参正湿于脉腑,功能生津止渴,厚甘入肺,中和肺寒焦热,复正三焦。详参26条辨解。
与上条一样,治燥治热,不可不追究燥热因何而起,即不可但治燥热,而不治燥热之根源。本条若与麻杏石甘汤更佳。

【原文】若脉浮发热,渴欲饮水,小便不利者,猪苓汤主之。(第223条)
猪苓(去皮)  茯苓  泽泻  阿胶  滑石(碎)各一两
上五味,以水四升,先煮四味,取二升,去滓,内阿胶烊消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221条,为其一款。可谓阳明病,亦为太阳病。谓其阳明病,因渴在胃腑。谓其太阳病,病因三焦淫热。本条焦点小便不利。
脉浮发热,渴欲饮水,小便不利者,证明三焦決渎功能失政,水液不能正常分配,但入脉腑,不入膀胱与胃腑。究其根源,在肺寒焦热。三焦发热,本就意味着失常,水液分配自然失常。
猪苓汤五品一味,全数薄甘入脉入焦,复正湿腑与水道。二苓阿胶,气平和解,复正固本。如此,则脉腑既能疏布水液于周身,又不会过淫外越。三焦既能正常发热,又能決渎水液,使脉腑膀胱与胃腑各得其所。此乃之本。泽泻滑石,气寒解热,更入三焦,引水下行,以利小便。此乃治标。猪苓汤治三焦失政,小便不利者,功在泽泻滑石也。
与上条一样,治燥治热,不可不追究燥热因何而起,即不可但治燥热,而不治燥热之根源。本条若与麻杏石甘汤更佳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汗出多而渴者,不可与猪苓汤。以汗多胃中燥,猪苓汤复利其小便故也。(第224条)
【辨解】本条是对223条之补充说明,文字直白,关键在理解猪苓汤利小便之药理与治理,同时还要了解,不与猪苓汤,而与白虎汤或它方之道理。
阳明病,汗出多而渴者,当与白虎汤。汗出有两种,一是外寒与内热相搏生湿,因为有外寒,不消耗体内津液,故汗出不渴,可以麻桂祛寒于表,解病有汗。二是内热蒸发体内津液,经由脉腑出表为汗,故汗出而渴,不可与麻桂更发其汗,可与白虎汤或白虎人参汤,清热降燥,正湿生津,止汗解渴。
何以麻桂更发其汗,而白虎汤却止汗解渴?麻黄汤与桂枝汤之所以发汗,在于麻黄(兼有薄辛)桂枝薄辛,入胃入脉,气温散寒,且生風开泄,故能泄脉腑之湿淫为汗。麻黄之作用兼能解表闭。白虎汤却止汗解渴者,功在知母,清热降燥于焦胆,此乃消因。更在石膏薄辛,直入胃脉,微寒降热,寒热冲和而生湿息風,息風则止汗,生湿则补液,既汗止又补液,故解渴。
石膏亦寒,却有别于泽泻滑石,止汗解渴而不利小便,此中奥妙就在五味治方。石膏薄辛,只入胃脉而不入三焦,故不利小便。但是,泽泻滑石亦能止汗,以其薄甘入脉,功同石膏。但是,因其同时入三焦,利小便。故汗出多而渴者,不可与猪苓汤,只可与白虎汤或白虎人参汤。若不识气味治方之药理,只能死记前人经验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与上条一样,治燥治热,不可不追究燥热因何而起,即不可但治燥热,而不治燥热之根源。本条若与麻杏石甘汤而酌加知母更佳。泽泻滑石能利小便,知母更利。

【原文】脉浮而迟,表热里寒,下利清谷者,四逆汤主之。(第22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。阐述寒邪入胃肠与膀胱,阳明病寒,实乃阳明与少阴病寒之证治,焦点在正确理解脉浮而迟。同时可以得到两点启发。
脉浮而迟,当与脉浮而紧参照理解。脉浮而紧,示肺家表皮有寒,三焦热淫出表抗寒,故精髓增出,表现于脉象为浮紧。浮迟,表示寒邪部分离开肺家,主要是表寒入里于它藏它腑,故三焦发热之需求降低,精髓增出不及浮紧。浮是基本,表示三焦还在热淫,只是不及当初,肾机命门尚未寒闭,但已感寒。三焦何以仍在热淫,因为表寒虽然入里,但肺藏还有客寒。若是沉迟,则性质全变。表寒部分入里,主要入到胃肠去了,少有侵入下焦膀胱。
表热,是指三焦有热,并且有发热之外证。里寒,是指胃腑与膀胱客寒。胃腑客寒,则正風不用,故水谷不化,且水液不能别入三焦水道,与糟粕俱下。寒客生邪風,故发下利。水谷不化,水液与糟粕俱下,故下利清谷。膀胱客寒,则命门闭合,故有脉迟,但寒邪主要在胃肠,而不在膀胱,故有脉浮。
本病主与四逆,以其温水升木,驱寒正風,且强心复脉。关键在附子,厚辛兼薄咸薄苦,五机并治。薄咸入胱入胃,温化寒邪,复正命门,归正胃風,于本病寒利最宜。余不赘。
本条有两点启发。其一,胃腑客寒而下利,充分证明胃腑不是燥(热)腑,否则寒邪不能使其伤,因为寒与燥(热)可以冲和。胃腑客寒则下利,说明胃腑原本偏寒(即次寒),但又不是极寒(极寒之腑是膀胱)。胃腑既非热腑,又非寒腑,只能是湿腑或風腑。六经中医认为是湿腑,故有脾胃配湿土。胃腑既是湿腑,为何又同时与阳明燥金相配?又,胃腑若是湿腑,则着而不动,不动何以生化?因此,胃腑不能为湿腑,只能是風腑,如此,则与其生化功能相配。
其二,对少阴病寒必须十分警惕,稍有苗头就以四逆。若从太阴角度而言,脾虚亦能下利清谷,但脾虚之根源之肾阳不出,木无所滋,所以还得回到少阴。四逆汤可谓五机并治之法,且治热于治寒之中,治表于治里之中,治理至深至远,不赘。

【原文】若胃中虚冷,不能食者,饮水则哕。(第226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应接224条,继续阐述阳明病寒之病证。上条病下利清谷,本条病不能食,饮水则哕,实乃“水逆”之轻。
胃中虚冷,指客寒伤正,胃風正用不行,则不能化,故不能食;不能动,故不传而满。满亦不能食,且生食逆。所谓食逆,因食动風,風动而呕,不呕则生呃。哕者,呃之重也,病因寒風,未致吐,而生呃,病机在胃腑。饮水则哕,原因水性属寒,胃腑本寒,故饮水则动寒風,腹满上逆,不呕而呃,重者为哕。

【原文】脉浮,发热,口干鼻燥,能食者则衄。(第227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224条,对照上条,阐述胃腑客热之病证。上条讲胃腑客寒不能食,本条讲胃腑客热客燥,口干鼻燥,能食者则衄,表示燥邪在脉而不在胃。
衄者,鼻出血也,病机在脉腑(血室),病因燥热湿淫,燥土则散,使脉道(岸基)易崩;热風动泄使脉破血溢。本病发热,肺焦为病,故出血于肺焦外窍,是为衄。
本病脉浮,证明脉腑湿淫。发热,证明脉腑客热,即三焦淫热经由脉腑出表。口鼻干燥,证明燥客胃腑三焦,燥淫既客三焦胃腑,脉腑难免。条文未言汗出,故脉腑湿淫无出路,必发出血。能食者必衄,说明胃腑客热,而非客燥,或者少有客燥,且客犯不深,只在胃口,故血不出于胃家。燥邪不客胃腑,则客脉腑,必有脉破血溢。故曰能食者则衄。胃家病浅,故出血于肺家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下之,其外有热,手足温,不结胸,心中懊憹,饥不能食,但头汗出者,栀子豉汤主之。(第22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兼中焦湿淫微结之证治,焦点在把握栀子豉汤专清中上二焦之燥热。
阳明病,胃家实,身热,汗自出,不恶寒,反恶热。条文以阳明病冠首,当联系到这些病证。阳明病,胃家实,本应下之,但未燥结成实,则不能下,若下,则必生变。《伤寒》之具体条文,多为阐述或论述六经病变化而设。
下之,其外有热,说明三焦热淫尚未淫积于内,否则可能蒸水生湿于中焦结聚,发为结胸。手足温,即无厥逆,说明心脉能枢,命门未病。不结胸,心中懊憹,说明中焦湿淫稍有结聚,压迫心机,使其懊憹,但未严重致结胸。下之胃肠空虚,故饥。下之损伤胃腑正气,且燥客胃腑,则正風不用,以致胃腑不能动化,故不能食。脉腑无大热大風大湿,且燥客脉腑,故但头汗出,而无身汗。
综合辨证,本病燥热不大,病在胃腑(处于中焦),与三焦之中焦上焦,脉腑尚未燥结瘀滞,故与栀子豉汤主之。栀子豉汤专为中上焦燥热而设,于本病相宜。栀子豉汤药理与治理,详参76条辨解。
焦热胆燥,必然藏有客寒,治燥之热,不可忘记治寒,栀故子豉汤不如栀子厚朴汤。栀子厚朴汤实乃小承气汤,以栀子替大黄者。栀子替大黄,以其病在中上焦,不在下焦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发潮热,大便溏,小便自可,胸胁满不去者,与小柴胡汤。(第22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小柴胡汤证治。本条可证,潮热非阳明病证,乃小柴胡证,即少阳病证,即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之病证。也就是说,潮热不可能发自胃腑。若潮热发自胃腑,断无大便可溏于同时。此乃仲圣临床消息,必当真,那么,阳明燥金之说,必为假。
本病谓阳明病可,以其有胃腑病寒之大便溏,此寒乃表寒入里,因为三焦发热,小便自可,故下焦不寒;谓少阳病亦可,以其有潮热可证胆腑燥淫;谓太阳病亦可,以其有三焦发热(在潮热里),胸胁苦满(病在三焦)为证。三焦发热,说明肺藏有寒。中焦尚未结鞕,三焦決渎还行,下焦不寒,气化无碍,故小便自可。与小柴胡汤,于表,和解肺寒焦热,于里(其实是半表),温补脾阳,和解胃腑客寒,于半表半里(其实是半里),和解肝寒胆燥,于肝胆脾胃之间,大治心脉,兼通水道。小柴胡汤者,治机消因,寒热俱解,表里同治,健运中枢,和平非攻,上上之策。中医大法,可谓隐于柴胡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胁下鞕满,不大便而呕,舌上白胎者,可与小柴胡汤。上焦得通,津液得下,胃气因和,身濈然汗出而解。(第230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继续阐述阳明病小柴胡汤证治。名为阳明病,以其不大便而呕,但病因出自少阳胆腑与三焦。胁下鞕满,证明病机在三焦,病因热燥湿淫。上条满而不鞕,本条满而鞕,病情往痞鞕进了一步,基本形成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,中焦燥湿结满之格局,说明胆腑燥淫主要客在中焦,未及脉腑与胃腑。
舌为心脉之窍,又处咽口,故舌象反映心脉,亦反映胃腑,并通过心脉反映其它藏腑。白胎者,示肺藏与胃肠(肠部)有寒,三焦与胃肠(胃部)有热,寒热交接生湿水,寒胜色白,有燥色黄。本病白胎,表明下焦寒盛,燥淫未入胃脉,只是热邪客入胃部,故生呕,或者燥淫稍客胃腑。同时也表示脉腑湿淫,且寒略胜热,其脉当浮而迟弱。不大便者,非热燥结鞕,乃是寒燥生结,当为初鞕后溏。
可与小柴胡汤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解除中焦燥结,通调三焦上下,复其決渎之常。同时,胃腑上热下寒之局面亦得以解除,正風复用,胃气因和。脉腑本有寒湿,得姜夏参草大枣,一众温和,故身濈然汗出,寒热俱解。虽谓身濈然汗出而解,当知大小二便必然自和。

【原文】阳明中風,脉弦浮大,而短气,腹都满,胁下及心痛,久按之气不通,鼻干,不得汗,嗜卧,一身及目悉黄,小便难,有潮热,时时哕,耳前后肿。刺之小差,外不解。病过十日,脉续浮者,与小柴胡汤。(第23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与上条对照,阐述燥热胜寒,且中焦未燥结阻隔,燥邪主要作于脉腑之小柴胡汤证治。
阳明中風,是指病起中風,传里较快。脉弦浮大,示脉腑客燥(弦),热盛而湿淫至极(浮大)。短气,证明肺藏有寒,且胸胁湿淫积聚,压迫肺机。腹都满,指三焦上下皆满,包括淫热蒸水化湿,而满于三焦,胃腑燥结无風,水谷不化而满。胁下及心痛,证明中焦湿热郁蒸,热伤筋膜(痛)。久按之气不通,证明此气乃湿淫之气,非呼吸之气,且热蒸积聚。鼻干,证明三焦客燥,湿结中焦,使上焦无雾。不得汗,证明脉腑燥结无風。嗜卧,证明中焦无痰结,故能卧,且久病耗精,故喜卧。一身及目悉黄,证明脉腑湿淫燥结,且病势严重。本病目黄,更加证明发黄之证,必有肝机病变,即肝寒胆燥。小便难,三焦热盛,蒸水化湿积聚中焦,又蒸水入脉,使膀胱无源而小便难。有潮热,证明三焦热淫,且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燥客胃腑化热,邪風不致呕逆,而时时哕。脉腑湿淫至极,以致局部流溢于肌腠发为肿。本病耳前后肿者,以头面手足离心远,而正虚邪乘,風邪泄湿,却不能达于皮表,而积于皮腠之间,是为肿。刺之,不解病因,故小差而不能愈。无汗,故外不解。病过十日,脉续浮者,证明太阳仍病(三焦仍在发热),故与小柴胡汤,内外同治。

【原文】脉但浮,无余证者,与麻黄汤。若不尿,腹满加哕者,不治。(第232条)
【辨解】本条应接上条,对照脉弦浮大,阐述脉但浮之证治。脉但浮,无余证者(当无汗),说明病未入里,只需解表,故与麻黄汤。
若不尿,是指无尿,而非小便难,此乃病至极限,加上不得汗,身目俱黄,腹满加哕,治之难矣,故曰不治。
现在看来,此病还是可治,但要打破所谓汗吐下之少阳禁忌,同时认识到肺寒才有焦热,肝寒才有胆燥之病理。更需了然,五味有厚薄之别,之入藏入腑各有不同,故寒温完全可以同用,治藏寒以温,治腑热(燥)与寒,宜以柴胡之和解为基。又考虑到久病耗精,故适当补其后天精髓,补后天精髓者,非药草所能及,唯有五谷糜粥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自汗出,若发汗,小便自利者,此为津液内竭,虽鞕不可攻下之,当须自欲大便,宜蜜煎导而通之。若土瓜根及大猪胆汁,皆可为导。(第233条)
蜜煎:食蜜七合
上一味,于铜器内,微火煎,当须凝如胶饴,搅之勿令焦著,欲可丸,并手捻作挺,令头锐,大如指,长二寸许。当热时急作,冷则鞕。以内谷道中,以手急抱,欲大便时乃去之。疑非仲景意,已试甚良。
又大猪胆一枚,泻汁,和少许法醋,以灌谷道内,如一食顷,当大便出宿食恶物,甚效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引起胃腑虚燥之证治,焦点在津液内竭,当明其理。
自汗出,证明燥邪未客脉腑。小便自利,证明三焦无燥客。燥邪既未客脉腑,又未客三焦,可见尽入胃腑。
若发汗,小便自利,病理有二。其一,说明三焦虽热,但決渎正常,水液未入脉腑外越为汗,亦间接证明燥邪未客三焦。其二,此汗所出之津液,非自三焦,而自胃腑,故曰津液内竭。
将病理归为津液内竭,隐藏胃腑客燥客热,方能使津液入脉,外出为汗之真相。胃腑津液入脉,非如抽水机般使胃腑津液丧失,而无关胃腑客燥客热。试想,三焦本为水道,出汗抽水,应当先抽三焦才是,今反先抽谷道之水,岂有此理?可见,胃腑谷道之水,绝非被动由出汗抽走,乃是客燥客热蒸发,入脉外出为汗,故解燥解热方为正途。
蜜煎以其甘平微寒,解于导三焦之水入肠。猪胆汁加醋亦解。但两者均解于肠道病机现场,乃是小技治标,寒根热淫犹在。但,虽为小技,却包含至理,可见古人对生命内观之深刻,远非今人之解剖可及。
猪胆汁之药理与治理,需要辨明。猪亦为倮虫,与人同属五行之土,故猪胆之性与人胆相通。猪胆汁,医书皆谓其苦寒,于本病下燥屎,似乎不假。然而,于315条之厥逆无脉,与白通加猪胆汁汤,却又不通。胆腑,乃是天九燥腑,热极之腑,过九则是一,一乃寒极之气。胆汁极苦,而未咸,故胆汁未过九。由此参悟,胆汁乃天九之物,其性极热。治方医学认识身黄之病理,乃胆腑燥淫,客犯脉腑,与西人发明胆汁流入血脉使人发黄,不谋而合,可见,胆腑确为燥腑。治方医学更认为,胆腑与肝藏共同构成变血生髓之机关,亦精髓异出之机关。胆汁之中,不仅有后天乾阳精髓,当有先天太极元气,因为先天太极元气,乃生产后天乾阳精髓之种子。先天太极元气,其数为O,其中和之力,无以伦比。本病大便燥结,复与猪胆,乃尊《素问•至真要大论》“逆而从之,从而逆之”。治方医学讲,燥湿致尽则散,意义与《内经》相通。热燥之结,外燥内湿,若将内湿燥尽,则一盘散沙。猪胆汁之用,燥其内湿也,故曰如一食顷,当大便,出宿食恶物。加法醋者,以其厚酸气平,中和燥淫,正湿增液,待燥屎化开,便能润下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迟,汗出多,微恶寒者,表未解也,可发汗,宜桂枝汤。(第23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表寒(風)未解之脉证并治。关键要把握脉迟之表未解,意味着風寒入里。
此脉迟,当是浮迟,而非沉迟。脉浮迟,说明三焦热淫出表减退,命门精髓增出减缓。脉迟,既有中風脉缓之义,又有寒邪入里之义,亦即三焦淫热内撤之义。
微恶寒,是体表風寒未解之明证。若是但有发热,于《伤寒》及六经中医,不可谓表未解,但于治方医学,亦属于表(三焦)未解。汗出多,说明此汗之中,不仅有表寒与三焦内热相搏生湿之汗,更有三焦内热蒸水化湿之汗。亦说明脉腑无燥结,此寒乃天三次寒。有此汗,证明三焦热淫客入胃腑,方为阳明病,否则就是太阳病。汗出无燥,故宜桂枝汤。
桂枝汤有芍药为用,在此再做辨明。芍药,薄苦气平,入肺入肝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此乃寒热并治,治在根本。故桂枝汤作为群方之冠,不可无芍药。打个比方,桂枝汤有无芍药之别,犹如鳯凰与家鸡之分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脉浮,无汗,而喘者,发汗则愈,宜麻黄汤。(第23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,阐述阳明病表寒(燥)未解之脉证并治。关键要理解喘自肺寒。
本病无汗,证明病因为天一寒燥,闭结出表之脉孔。喘者,证明寒邪由表入里,深入肺藏本体,伤害肺藏正气,阻碍肺机呼吸功能。脉浮,说明脉腑湿淫,且精髓增出。此脉湿淫,不独寒热搏湿,亦有三焦淫热蒸发胃腑津液入脉,否则,不为阳明病。本病当是太阳阳明并病,故曰发汗则愈。无汗有燥,此燥为外感天一之寒燥,故宜麻黄汤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发热,汗出者,此为热越,不能发黄也。但头汗出,身无汗,剂颈而还,小便不利,渴引水浆者,此为瘀热在里,身必发黄,茵陈蒿汤主之。(第236条)
茵陈蒿六两  栀子(擘)十四枚  大黄(去皮)二两
上三味,以水一斗二升,先煮茵陈,减六升,内二味,煮取三升,去滓,分三服。小便当利,尿如皂荚汁状,色正赤,一宿腹减,黄从小便去也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身黄之证治与病理。焦点在辨明瘀热在里之意义。
身黄,病机在心脉(湿土),病因燥邪,病理多处阐释,不赘。概括而言,身黄有二。一是燥热湿淫身黄,即脉腑湿淫,客热客燥,此黄多亮;二是燥湿身黄,即脉腑但有客燥,此黄多暗。可见,条文所谓瘀热在里,此里指心脉,此热包括三焦淫热,但关键是胆腑淫燥。
茵陈蒿汤,三品味苦,治方皆在肺焦肝胆。茵陈,厚苦气平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从临床经验看,其功能主在降燥。栀子大黄,厚苦气寒,清热降燥,栀子功在中上,大黄功在下焦。本治方消因,而不治机(心脉)。病因得解,脉腑燥热湿淫不再,身黄自消。同时燥热得解,三焦決渎复正,小便自利,则燥热淫邪随小便而去,故尿如皂荚汁状,色正赤,一宿腹减。黄从小便去,不仅脉腑燥邪从小便去,胆腑燥邪亦随小便去。
如上所述,茵陈蒿汤之治黄疸,不是治在脉腑,而是治在肺焦肝胆,是清热降燥,捎带和解藏寒。因此,黄疸没了,是燥热病因消除了,如果肺肝之寒未解,则可能复发,有临床可证。只有小便不黄了,才算燥热清完了,否则,身黄即退,亦可能复发。
在此再一次强调指出,若非温病,无论病传哪里,有一分淫热则必有一份客寒,凡治燥热,当不忘治寒,寒邪去尽,才算除根。大承气汤用厚朴之义,应当广之。

【原文】阳明证,其人喜忘者,必有蓄血。所以然者,本有久瘀血,故令喜忘。屎虽鞕,大便反易,其色必黑者,宜抵当汤下之。(第23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胃肠出血之证治。可参227条阳明病衄之辨解。本条焦点在于辨明喜忘。
本病关键病证,是屎虽鞕,大便反易,其色必黑。病机在脉腑与胃腑,病因燥邪。病机在脉腑者,以其为血室也,凡是出血,无论何处,均出于脉也。病机在胃腑者,以其血出于胃腑,且大便鞕也。其血非鲜,说明出在上部,故大便色黑。若是出在下部,当大便之时出鲜血也。久瘀血之久者,一两个时辰足以令鲜血变黑。因此,不可理解为以前出血淤积在肠道,而是一直在出血,可谓“亡血家”,故有其人喜忘。
喜忘,并非什么阻塞了,就是因为大量失血所致。忘事,乃心神之病变,亦首脑髓海之病变,病理精髓虚亏。忘事,包括记不住和忆不起两个方面,记乃信息之收藏,责在肝藏魄神与肾藏志神,忆乃信息之输出,责在肾藏志神与脾藏魂神,均离不开中央心神。髓血乃神之所依,人之所以能用神,全在髓血。亡血家,必然髓血虚亏,故病善忘。
何以知本病大量失血?屎虽鞕,大便反易故也。屎鞕,本应大便难,今以血代“湿”而润燥,故大便反易,由此可知,出血甚多,而且持续不断。
抵当汤下之,此说隐含病理,需要辨明。所谓下之,不可理解为下淤血,而是下燥邪,除病因。燥邪不去,“淤血”去了复来。若是下淤血,岂不与“屎虽鞕,大便反易”有悖?本条关键还是在正确理解喜忘之病理。从喜忘之病理可知,本病治理不在破瘀,而在止血。抵挡汤可用,但治理当明。治理若明,不惟抵挡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下之,心中懊憹而烦,胃中有燥屎者,可攻。腹微满,初头鞕,后必溏,不可攻之。若有燥屎者,宜大承气汤。(第238条)
【辨解】本病阐述若有燥屎,可攻之,若腹微满,是初头鞕,后必溏,乃胃肠虚寒,则不可攻。
需要强调,大承气汤不但为攻燥屎而设,旨在清热降燥并驱寒于肠道而下,故心中懊憹而烦亦解。大小承气重用厚朴之法当效。

【原文】病人不大便五六日,绕脐痛,烦躁,发作有时者,此有燥屎,故使不大便也。(第23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一条,阐述有燥屎之病证,即如何辨证确定有燥屎。其中,绕脐痛是胃肠病证,烦躁是脾胃心脉联合病证,病因燥邪。发作有时者,可谓潮痛,潮烦,原因胆腑燥淫发作有时。

【原文】病人烦热,汗出则解,又如疟状,日晡所发热者,属阳明也。脉实者,宜下之。脉浮虚者,宜发汗。下之与大承气汤,发汗宜桂枝汤。(第240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接238条,实际阐述如何辨别少阳与阳明并病,不可理解为辨别少阳病与阳明病,并根据脉象,确定治法。
烦热,汗出则解,言外之意,小潮热也。又如疟状,小潮热也。日晡所发热者,大潮热也。小潮热者,病在太少心脉,未必传阳明。大潮热者,燥热当传阳明。
若是脉实,当指脉沉实,表示寒邪入里,如此,即可确定病传阳明,有燥屎者,与大承气汤下之。若是脉浮虚,说明病虽入里,但表病仍在,故宜桂枝汤解之。不与麻黄,因其出汗无燥结。

【原文】大下后,六七日不大便,烦不解,腹满痛者,此有燥屎也。所以然者,本有宿食故也。宜大承气汤。(第241条)
【辨解】本条亦可接238条看,补充解释燥屎病证与病理。指出大下后,六七日不大便,烦不解,腹满痛者,此有燥屎也。所以然者,本有宿食故也。何以知之?以其大下后,仍有燥屎,故知本有宿食,大下未尽。但是,此解未及根源,即燥屎乃是客邪所致,而非胃腑自发,若是燥邪未解,即便没有宿食,也会燥结成燥屎。试想,若是胃腑自己可致宿食成燥屎,何以早先不发大便难?这反倒能证明胃腑非燥腑也。

【原文】病人小便不利,大便乍难乍易,时有微热,喘冒不能卧者,有燥屎也。宜大承气汤。(第242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继续接238条,补充阐述有燥屎之病证。本条焦点在大便乍难乍易。
大便乍难乍易,就是难易交替,可谓“潮难”,原因胆腑燥淫发作有潮。时有微热,可为旁证。时有微热,即小“潮热”。微热者,三焦热淫微微出表也,证明寒邪入里,三焦自发淫热已退也。喘者,肺藏伤寒,呼吸闭塞也。不能卧者,喘之重也。肺机在上为顺,平则不顺,故喘家能坐不能卧。肺有客寒,三焦必作热淫。冒者,眩冒也,乃金郁燥淫之病证。
另一方面,大便乍难乍易,因为小便不利。小便不利,就是津液不入三焦,都在胃腑。但胃肠客燥,当津液蓄积到一些,大便就容易下来,此为易。当大便易,津液都随大便而去,接下来就不易,如此交替。也正因为如此,津液始终到不了三焦水道,故小便不利。主因还是在客燥,因为大便能行,得有正風,若燥邪发作,燥结无風,正風不用,即正常之疏泄不行,就是有津液,大便亦不下。因为燥邪有潮,大便乍难乍易,故谓之“潮难”。

【原文】食谷欲呕,属阳明也,吴茱萸汤主之。得汤反剧者,属上焦也。(第243条)
吴茱萸(洗)一升  生姜(切)六两  人参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仍然在238条之下,对照阐述胃腑客寒之阳明病证治。本条焦点是食谷欲呕。
本条有两点重要启发。一是,寒热皆致呕,说明两个对立的病因有共性,这个共性就是寒热皆生邪風,邪風淫动,故使呕,此乃呕之病理。
二是,胃腑既能病寒,说明胃腑不是大热之腑,那么,阳明乃两阳合明之说,以及阳明燥金之说就不能成立,推而广之,六经之说也就不能成立。
食谷欲呕,属阳明也,吴茱萸汤主之。这句话隐去了其它病证,但说欲呕,此乃为了突出寒热皆可致呕。又,本条亦省略病因寒邪,隐于吴茱萸中。又,本条更隐去寒生邪風,邪風使呕之病理。
得汤反剧者,属上焦也。此汤指吴茱萸汤,其性温热,本为胃腑伤寒而设。若服汤反剧,证明原本病热,而非病寒。
吴茱萸,薄辛气温,入胃则驱寒正風,入脉则驱寒正湿。本病胃腑伤寒,茱萸正当其用。余不赘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寸缓关浮尺弱,其人发热汗出,复恶寒,不呕,但心下痞者,此以医下之也。如其不下者,病人不恶寒而渴者,此转属阳明也。小便数者,大便必鞕,不更衣十日,无所苦也。渴欲饮水,少少与之,但以法救之。渴者,宜五苓散。(第24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与阳明辨证区别,以及有关病理与治法。其中虚燥少少饮水之法,与客燥解法完全两异,间接证明胃非燥腑。
太阳病,寸缓关浮尺弱,其人发热汗出,此乃太阳病中風之脉证。寸缓关浮尺弱,就是脉浮缓。复恶寒,不呕,但心下痞者,此以医下之也。太阳中風,医反下之,即清热降燥,三焦热退,不能出表抗寒,故复恶寒。然后三焦必然再发热,但此时寒邪乘三焦无力出表之机,已经入里。心下痞,表明中焦燥结成痞,或胃腑气结(因热蒸津液成湿淫积聚)成痞。不呕,说明此痞乃三焦之燥结,而非胃腑之热“结”。
若是太阳中風不下之,病人不恶寒而渴者,此转属阳明也。此话本意是说,不下,三焦之热就不会退,就可能进入胃腑,蒸发津液入脉或入三焦,以致胃腑虚燥而口渴,如此,则是病传阳明。但此传阳明,但传邪热,未涉胆腑燥淫客犯胃腑。转属阳明,不可理解为肺藏已经无寒,三焦不再发热,也就是说,不可理解为太阳不病了。
小便数者,说明胃腑谷道津液尽入水道。未与药物利小便,胃腑津液何以尽入水道?这只能说明,胃腑津液丧失,原因在胃腑,在胃腑客热,蒸发津液,或入脉腑外出为汗,或入三焦下出为小便。所谓发汗,乃是桂枝入胃入脉,温热生風,故使胃腑与脉腑津液外出为汗。
因为胃腑谷道津液尽入水道,故胃腑虚燥,使大便必鞕,鞕致(铁粪)不更衣十日,无所苦也。此话透露出四个重要病理信息。客热所致虚燥,即便燥致不更衣十日,亦无所苦,当无所烦,更不至于谵语。那么,“阳明病”之烦躁谵语并非因为大便结鞕。此其一。烦躁谵语不发于胃腑,此其二。只有燥邪客入心脉才会令人烦躁谵语,此燥邪可能同时客入胃腑使大便鞕,大便鞕不为病因。此其三。胃腑本身不生产实燥,只因客热产生虚燥,故胃腑不能是燥腑。此其四。六经中医将此般不更衣十日,无所苦者,解释为太阳阳明之脾约,是由于伤津液,肠胃燥,脾阴被约,匪夷所思。如此病理,何以指引临床?
渴欲饮水,少少与之,乃胃腑虚燥之应急之法,当然不能消因。若要消因,还得以法救之,如与白虎汤之类。
渴者,宜五苓散。此渴者,乃小便数所致,却宜五苓散。而太阳病脉浮,微热消渴,小便不利者,亦五苓散主之。此中药理与治理必须辨明。直接之结论,即五苓散非利小便之方。那么,五苓散为何既能利小便,又能治小便数呢?只有治方医学之理论可解。五苓散乃是正風正湿之方,亦复正三焦決渎之方,決渎者,平衡分配水利也,损有余而补不足也,二苓之甘平主枢,白术之苦温入肺,与泽泻之甘寒入焦,而主开合,桂枝正風主疏利,大功告成。设立此方者,真乃神圣也。故五苓散既可治小便难,又可治小便数。四味合方,救旱解涝;小小本草,暗藏天道。除了中医,世间还有那般学术,能达如此至境?

【原文】脉阳微,而汗出少者,为自和也,汗出多者为太过。阳脉实,因发其汗,出多者亦为太过。太过者,为阳绝于里,亡津液,大便因鞕也。(第24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,通过脉与汗论述大便鞕病理。焦点在准确理解脉象之意义。
脉阳微,义指寸脉浮弱,与上条寸缓义通。表示寒热湿淫不大,如中風之翕翕发热,淅淅恶風,汗自出。此汗出不多,与脉象相符,故曰自和。自和,有欲解之义,亦有“合理”之义。脉象指示湿淫不大,若汗出多,则为太过。阳脉实,义指寸脉浮紧,表示寒热湿淫较大,如伤寒者。虽然湿淫较大,若与汤液发汗,使其汗出太多,如水流漓,亦为太过。
脉腑汗出太过就会调动胃腑津液,产生虚燥,大便因鞕。所谓阳绝于里,此里指胃腑,阳绝,指独阳无阴。绝者,绝对也。阳绝者,无阴相对也;阴绝者,无阳相对也。阳绝于里,亡津液,非指津液为阴,义为胃腑有热无寒,故不成湿,无湿便燥,此乃虚燥。湿去哪了?热風蒸发,入于脉腑,故汗出太过与胃腑虚燥并发。胃腑之热,从何而来?一者从三焦客入,二者从汤液“客”入。三焦之热客入胃脉是病,汤液之热“客”入胃脉为医。
本条关键要辨明,不是出汗使阳绝于里,而是恰恰相反,先有阳邪(淫热)客入,打破原有之阴(寒)阳(热)平衡,使热多寒少,而生热風,疏泄津液(非阴,乃寒热之中气,湿也)入脉腑,外出为汗。同时,不可将津液(湿)与北方寒水混为一谈,否则,就会将津液视为阴寒,将“胃气”视为阳热,于是胃腑就成了与寒水相对之热腑,如此,更加与脾胃配湿土自相矛盾,不能自圆其说。

【原文】脉浮而芤,浮为阳,芤为阴,浮芤相抟,胃气生热,其阳则绝。(第246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仍接244条,对照论述浮芤脉象之病理。此脉浮,实乃脉芤,与浮之意义完全不同。浮脉湿淫,芤脉无湿,故按之则空,按之则无。为什么芤脉亦能浮取而得呢?此热盛而气充湿薄之特殊脉象,表示津液虚极,已经无水可蒸,此为真正之阳绝。因为,若有津液,则津液之中有阴有阳,若无津液,而但有客热,则为阳绝。
此言浮为阳,原因视浮为風,认風为阳,为热邪,这又与“中風”为寒自相矛盾。芤为阴,其义津液芤,即津液空。浮芤相抟,其实就是脉芤。胃气生热,乃是误解,胃气本是天三風气,非为热气,若是胃气本热,怎能伤于寒?
如上条指出,不可将津液等同北方寒水,否则,中医之理论基础就坏了。不幸的是,古今中医之理论,恰恰建立在津液等同北方寒水之基础上,故有津液为阴之说。究其根源,在于对阴阳之认识错误,同时遗失太极本体,此乃哲学之错,非中医一家之误。详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。哲学乃“科学”之母,若是一个文化之哲学错了,其下之科学皆错。中医之所以有真,真在临床之效验,非为理论之正确。《伤寒》可贵,贵在传临床之真,多过传理论之误。而中医临床之效验,隐藏哲学与医学之真理。

【原文】趺阳脉浮而涩,浮则胃气强,涩则小便数,浮涩相抟,大便则鞕,其脾为约,麻子仁丸主之。(第247条)
厚朴(炙,去皮)一斤  杏仁(去皮尖,熬,别作脂)一斤  芍药半斤  枳实(炙)半升  大黄(去皮)一斤  麻子仁二升
上六味,为末,蜜和丸如梧桐子大,饮服十丸,日三服,渐加,以知为度。
【辨解】本条仍接244条,以趺阳之脉论阳明病理。本条焦点在准确把握趺阳脉。
趺阳脉,位于足阳明胃经之冲阳穴,传统脉学谓其候脾胃之气。对治方医学而言,趺阳脉与寸口脉无本质差异,均为脉腑之动脉分支。脉象会有差异,以其无“关”,而寸口有“关”,故趺阳脉更近心脉中枢之本相。
趺阳脉浮而涩,浮则胃气强,涩则小便数,浮涩相抟,大便则鞕,其脾为约。这句话的意义,要用心方能辨明。趺阳脉浮而涩,与寸口脉浮而涩,意义大同,表示三焦出表之热减,意味着寒热入里。同时,脉涩,表示脉腑客燥,故可证胆腑燥淫,可测燥客胃腑。脉浮,表示脉腑湿淫热胜,可测胃腑客热,使津液入脉或入三焦。此谓浮则胃气强,如上一条,本指胃气生热,此乃误解。涩则小便数,因为脉腑客燥无風,故胃腑津液不入脉外出为汗,而入三焦下出为小便,以致小便数。若无汗又小便不利,则发身黄或出血。浮涩相抟,义为脉腑湿淫,三焦湿淫,唯独胃腑津液亏损,故曰大便则鞕。
其脾为约,本意指脾阴(代表津液)被约,此为古代一种病理,今人不可牵强为之作解。脾非“阴藏”,乃地八阳藏,藏阳最多,故能升提肾水,上奉水谷精华于肺机华盖。若定要解释脾约,那也是脾阳被约,使其不能行阳藏之功,绝非脾阴被约。
麻子仁丸之气味治方不在脾,故与“脾约”无关。知脉浮而涩,大便则鞕,便可。麻子仁丸,由厚朴,杏仁,芍药,枳实,大黄,麻仁,外加食蜜组成,其气味治方之药理与治理,实与244条之五苓散至理相通。因二仁有脂,后世均将此方解为小承气汤加二仁芍药,润肠止燥而通便。此解虽无悖理,但未明真相,可比指鳯为鸡。厚朴,杏仁,薄苦气温,入肺肝驱寒,使焦胆归正,此治在根本,且与五苓之白术同功。枳实,大黄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,归正三焦胆腑,此治在消因,且与五苓之泽泻义通;芍药,薄苦气平,调和肺焦肝胆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;食蜜甘平,入心入肺,入心则固土正湿,与五苓散之二苓义通;入肺则和解寒热,归正三焦,功同芍药。至于二仁润泽,实为小技,不可为其掩盖气味治方之真义。麻仁气平,薄辛,薄甘,薄苦,薄辛入胃入脉,薄甘入脉入焦,薄苦入肺入肝,一品三味,四机同治,和解为贵。杏仁,薄苦气温,复正肺焦,功同白术厚朴。本病小便数,不加桂枝,其实,如五苓散加桂枝疏利,更妙。此方宗旨,与五苓散同,皆在复正三焦水道,助其重执決渎之政,行损有余而补不足之天道,平衡水利,由此,二便通调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三日,发汗不解,蒸蒸发热者,属胃也,调胃承气汤主之。(第24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自传阳明,实乃自传少阳,再传阳明,发汗不解之证治。
太阳病三日,病可传里,本条便是。病既传里,但发汗难解。何以知病已传里?以其蒸蒸发热。蒸蒸发热,一指热盛如蒸,二指汗出如蒸,此汗未必成珠,但蒸蒸如雾,可见体表但热无寒。蒸蒸发热,表示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可测胃腑客燥,故与调胃承气汤主之。此病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治燥热兼顾解寒为上,故与调胃,不如与小承气,或与大柴胡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吐后,腹胀满者,与调胃承气汤。(第24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吐后,腹胀满者,与调胃承气汤。关键要辨明腹胀满之病理。
吐后,腹胀满者,证明病传阳明胃家。腹胀满,必是正風不用,动化不能,不动则不传,糟粕停积于肠道为胀满;不化则不消,水谷调停留与胃部为胀满。胃乃东方風腑,非中央湿腑,亦非西方燥腑,其气为天三之温气。風气不能动,证明胃腑客燥,故与调胃承气汤。
本条伤寒,吐后,腹胀满者,与调胃承气汤,用大黄芒硝者,当另有病理。谓甘草调胃者,误将脾胃配湿土也。若甘草调胃,为何呕家忌甘?可见调胃承气汤为解热降燥而设。本条腹胀满者,与调胃承气汤,定有客燥结实,以致大便难。

【原文】太阳病,若吐,若下,若发汗后,微烦,小便数,大便因鞕者,与小承气汤和之愈。(第25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若吐,若下,若发汗后,传阳明病燥之证治。关键要从病证中找出病因。
本病微烦,证明燥邪不甚,可测此燥虽致大便鞕,但未必成燥屎,故与小承气汤,不与大承气汤。又,微烦,示脉腑客燥不多,则胃腑可能多,故与小便数相参,可知大便鞕。小便数,证明胃腑客燥,使胃腑津液尽入三焦水道。此言与小承气汤和之,即不致下利,但以大黄枳实之寒,冲和热燥,故曰和之。

【原文】得病二三日,脉弱,无太阳柴胡证,烦躁,心下鞕。至四五日,虽能食,以小承气汤,少少与,微和之,令小安,至六日,与承气汤一升。若不大便六七日,小便少者,虽不受食,但初头鞕,后必溏,未定成鞕,攻之必溏。须小便利,屎定鞕,乃可攻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25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不同病程(日期)之证治,体现谨慎用下之精神,同时,亦反映出阳明病“胃家实”,除了大便难,很少直接病证,多为太阳少阳和心脉客热客燥之病证,只能作为间接参考。本条焦点在辨别寒燥与热燥之区别。
得病二三日,可传。脉弱,表示寒热入里,即传。无太阳柴胡证,不等于少阳未病,只是说无柴胡证。此所谓无太阳柴胡证,实乃无太少并病之柴胡证。烦躁,心脉病燥之证明,可测燥客胃腑。心下鞕,可以鞕在胃部,亦可能在三焦之中焦,胃部都为气结,病因客热或客燥;中焦多为湿结,病因客燥。
至四五日,虽能食,以小承气汤,少少与,微和之,令小安,至六日,与承气汤一升。虽能食,言外本该不能食,因为胃腑客燥,正風不用,动化不能,必生胀满,故不能食。虽能食,表示胀满尚不严重,故少少与小承气汤,微和之。所谓和之,即以大黄枳实之寒,冲和焦胆燥热,而不是和胃热。令小安,是指少与小承气汤之后,若能使其不那么烦躁,说明辨证用药无误,故正治以小承气汤一升。
若不大便六七日,小便少者,虽不受食,但初头鞕,后必溏,未定成鞕,攻之必溏。这句话是对上一句之补充说明,亦对照说明,同时又是向下一句过渡。虽不受食,证明胃腑客燥。但初头鞕,后必溏,证明此燥非热燥,乃是寒燥。小便少,则证明津液多在胃腑,间接证明胃腑无热燥。既为寒燥,自然不可与大承气汤攻之。
须小便利,屎定鞕,乃可攻之,宜大承气汤。小便利,又不能食,说明胆腑热燥客入胃腑,正風不用,邪風渗湿,使胃腑津液尽入三焦,故知大便定鞕。乃可攻之,宜大承气汤,不可简单认为大承气汤攻燥屎,而是燥邪到了燥屎的程度,宜用大承气汤。燥大热大,必定藏寒亦大,故厚朴重用至半斤。此法应当推而广之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目中不了了,睛不和,无表里证,大便难,身微热者,此为实也,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252条)
【辨解】本病继续阐述大承气汤证治。焦点在辨明目中不了了,睛不和之真义,以及急下之正确含义。
目中不了了,是指病人视觉模糊;睛不和,是指眼睛不灵动,与直视意义相通。此乃肝机严重病变,即肝寒胆燥至极。六经中医都解作肝肾之阴被克或被劫,与大承气汤急下之,解作急下存阴之法。但是,所谓存阴,却阴无定解。大承气汤重用厚朴之温,又当何解?
大便难,身微热者,说明三焦不仅客入胃腑,还在发热出表,虽非大热,亦足见其热势大,且主要在胃腑。三焦之大热,当有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之成分。
急下之,不是但指下大便,主要是下解燥热,下大便只是下解燥热之表现,就如出汗只是解寒热于皮毛之表现。急下之,是指此时用下,不可迟,不可疑也。宜大承气汤,不仅下燥热,更治寒邪病根。

【原文】阳明病,发热,汗多者,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一云大柴胡汤(第25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病发热,汗多者,宜大承气汤急下之。言阳明病,当有大便难。
阳明病,发热,汗多者,证明脉腑无燥,而但有热盛,蒸发津液严重。脉腑热盛,证明三焦仍在自发热淫,并且可测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而且肝藏伤寒严重,无力自抗,故无潮热。肝藏伤寒越重,胆腑燥淫越厉,故有热盛汗多。
燥热盛极,故曰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,一云大柴胡汤。以治方医学之理论,大承气重用厚朴,更宜。若大柴胡加上厚朴,则又比大承气更宜。

【原文】发汗不解,腹满痛者,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25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发汗不解,腹满痛者,宜大承气汤急下之。发汗不解,说明寒热入里,但发汗难解客内之邪,非从下解不可。加上腹满痛,说明病结于三焦或胃肠。产生了痛证,就是伤了筋肉,以现代医学而言,就是有了炎症。急下之,不可迟疑。本条可见,急下的是燥热,而非只下大便。

【原文】腹满不减,减不足言,当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25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254条阐述腹满不减,减不足言,宜大承气汤下之。腹满不减,减不足言,说明此病腹满,病因热燥,而非寒燥,那么,无论燥结三焦还是胃腑,均应下之而解,宜大承气汤。。

【原文】阳明少阳合病,必下利。其脉不负者,为顺也。负者,失也,互相克贼,名为负也。脉滑而数者,有宿食也,当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25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阳明少阳合病之脉象,以及大承气汤脉证。阳明少阳合病,必下利。此乃协热利,但非必下脓血,须如258条,脉浮数不解,而下不止,则必协热便脓血。
阳明之所以病燥,就是少阳病在先,但不利反鞕,而大便难。此下利者,热生邪風,大过燥结,故有下利。其脉不负者,本指阳明胃脉不被胆木克贼,如此为顺。若为负者,胃土被胆木克贼也。引入了五行学说,与脉结合,来解释病理,悬而不能落地。关键在于,大宇宙根本不存在木克土之物理。再者,言阳明少阳合病,说明胆亦病了,那就是说,胆病了克土,不病反倒不克土。那么,克土之胆气到底是正气还是邪气?五行乘克之说是假说,不可继续为中医所用。但是,五行真说不能丢,而要发扬光大。
脉滑而数者,与宿食不能建立必然之确定关系,但是,与下一条有淤血结合起来,就反映出仲圣辨证之精确。此宿食,即下一条之七八日不大便。它能消化,并存积于胃肠,故可以七八日不大便,而能食。道理放在下一条解释。滑脉者,本多数,此数为虚,示燥客脉腑。本条谓脉滑而数,此数为实,示命门精髓增出。命门精髓增出,说明三焦本自还在发热。脉滑而数,可测有大热大燥客入胃腑,以致大失津液,大便结鞕,故曰当下之。腑有大燥大热,则藏有大寒,故宜大承气汤,以其重用厚朴。

【原文】病人无表里证,发热七八日,虽脉浮数者,可下之。假令已下,脉数不解,合热则消谷喜饥,至六七日不大便者,有瘀血,宜抵当汤。(第257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阐述病已传里,但脉仍然浮数之证治。焦点在已下,脉数不解,合热则消谷喜饥,至六七日不大便者,有瘀血。
病人无表里证,指无明显之恶寒,腹满不能食等病证。发热七八日,表示一直发热,此热不仅三焦自发,可能包含胆腑燥淫客入三焦之化热。虽脉浮数者,这是一种特殊脉象,因为,一般而言,病至阳明,三焦自发热之需求减缓,故脉数不再。但是,肺藏客寒比较严重者,虽然表寒入里,但三焦还得继续发热,以助肺藏抗寒,因此,脉数就会继续。后文讲到,假令下之,脉数不解,说明未与大小承气之厚朴,肺寒还在。肺寒还在,可知肝寒也还在,则胆腑燥淫也未解,因此,虽然脉数,亦可下之。
现在看下一段。假令已下,脉数不解,合热则消谷喜饥,至六七日不大便者,有瘀血,宜抵当汤。这句话要结合上一条“脉滑而数者,有宿食也,当下之”理解,则容易得出正确病理。假令已下,脉数不解,前面已经辨明,因为肺藏客寒未解。关键在后面,合热则消谷喜饥,至六七日不大便者,有瘀血。不大便,这是胃腑燥结之明证。胃腑燥结,则正風不能用,动化不能,必不能食。今反能食,且合热而消谷喜饥,这就证明,胃腑正風没有被完全燥结,只是肠部燥结了,故不大便。胃腑确定客燥,否则不可能不大便,却又正風犹存,以致消谷喜饥,这是何故?胃部出血,不是有淤血,而是持续出鲜血。因为胃部持续出血,等于给胃腑补充津液,因此,胃部正風未被燥结,故能食,且能动传食物致肠部。肠部无風,则六七日不大便,糟粕积聚成为宿食。应了上一条“脉滑而数者,有宿食也”。何以知胃部出血?因为肠道出血,则屎虽鞕,大便反易,其色必黑,此237条者。
还没完。本病为何不能出血而解?出血而解者,汗血共脉,故能以血代汗也。汗解者,寒在表也。本病及其它出血不解者,寒邪在里在藏也,故不能代汗而解。为何下之不解?说明用药太轻,或者大承气汤之厚朴亦不足以驱除肺肝客寒,而与水蛭桃核,其中和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能力,反胜于寒热对治。可见,和解之法不得小觑。
出血之病理,及抵挡汤之药理与治理可参237条之辨解,此不赘。但需指出,仲圣只言宜抵挡汤,不言主之,或有保留。本病既然根在藏寒不解,且为脉腑燥热出血,而非陈血,更非经脉淤血,治法当以治寒拔根,清热降燥消因,止血治标并施。水蛭桃核,既能疏通血脉,又能和解藏腑寒热(燥),其力当远在柴芩芍药之上。其和解之功德,又远胜寒热对治之末法。
后世对本条一直难得要领,当代中医还提出“淤血发热”之名目,将燥热致出血之病理倒过来,讲成淤血发热。这种错误,与误将血室认为宫胞一样,根源在六经中医将脉腑排除于藏腑系统之外。治方医学之理论,能够准确而毫无困难地解释本条条文,证明该理论正确。

【原文】若脉数不解,而下不止,必协热便脓血也。(第258条)
【辨解】本条仍接256条,直接上条,对照阐述若脉数不解,而下不止,必协热便脓血。
256条起首直言,阳明少阳合病,必下利,本条给以回应。若脉数不解,而下不止,此乃胃腑但热无燥结,故热邪生風作利,但脉腑燥热,故出血。脓者,胃肠之痰湿也,其中有消化之糜。若胃腑亦客燥,便是257条,脉数不解,不大便,反消谷喜饥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汗已,身目为黄。所以然者,以寒湿在里不解故也。以为不可下也,于寒湿中求之。(第25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命门伤寒发黄。本条关键在正确理解身黄病理,以及精髓由肝机异出与肾机正出之关系。
后世根据本条,设立阴寒发黄之病理,具体而言,为脾阳被寒湿所伤,乃太阴脾寒而有湿。虽然认知本病有畏寒喜暖,体倦肢冷,大便溏泄,口淡不渴,脉沉迟,舌胖质嫩等脉证,却不能支持上述病理,更未能解开本条身黄之真相。
凡身黄,病机必在脉腑,病因必定燥邪,病理肝藏病寒,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燥土致散,燥湿致结,湿土流溢脉外,色现为黄。但是,身黄有两种。其一,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,同时客入脉腑者。因为热邪入脉,必有热蒸水液化湿一并入脉,故脉腑湿淫。因此,此种身黄,其色随热,即为橘黄,或谓亮黄。此种身黄,三焦发热,故肾机命门精髓增出,阳气旺盛,绝无畏寒喜暖,体倦肢冷,大便溏泄,口淡不渴,脉沉迟,舌胖质嫩等脉证。
其二,无三焦热淫,但是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者。因为无热邪入脉,故脉腑不但无湿淫,而且血枯津燥,气血凝滞。因此,此种身黄,其色随燥,乃西方绛赤,黄中夹紫,暗黄无泽。此种身黄,胆腑燥淫,尽入脉腑,无犯胃肠。又,此种身黄,三焦无热,肾机命门关闭,故一派阴寒,定见畏寒喜暖,体倦肢冷,大便溏泄,口淡不渴,脉沉迟,舌胖质嫩等脉证。此等脉证,清一色尽在少阴。现代医学所谓慢性肝炎,肝坏死等,均有如此身黄。此等病理一明,不仅命门伤寒之身黄治理明,诸如肝病之治理亦明。不可死抠茵陈治黄,而要紧握治寒治燥,寒燥解决,身黄自消。茵陈之所以治黄,以其厚苦气平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其力当在柴芩之上。
条文所谓寒湿在里者,实乃肝肾伤寒也,其实此时肺机也难免伤寒,只是三焦已无力发热了。肾机命门伤寒,则三焦无热,不仅无热淫,而且寒冷,故见畏寒喜暖,体倦肢冷,脉沉迟。三焦不热,则下焦寒水泛滥,客入胃肠,故有大便溏泄,口淡不渴。肾机闭锁,心阳则虚,脉腑必寒,故见舌质胖嫩,脉沉迟,肢冷。
本病肝寒胆燥本当下,但是,肾机命门闭锁又不能下。故曰以为不可下也。于寒湿中求之,意是指从肝肾伤寒处下手。胆燥不能下,和解大法,堪当大用。命门不能关,四逆之辈,不可怠行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七八日,身黄如橘子色,小便不利,腹微满者,茵陈蒿汤主之。(第26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热合犯脉腑,兼入胃腑之身黄证治,详参上条辨解。身黄如橘子色,热邪协湿入于脉腑者。小便不利,水液蒸于脉腑者,亦脾胃風木正疏不用也。腹微满者,燥热少有客入胃腑也。茵陈蒿汤气味治方辨解,详参236条。此不赘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身黄发热,栀子檗皮汤主之。(第261条)
肥栀子(擘)十五个  黄檗二两  甘草(炙)一两
上三味,以水四升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热合犯脉腑,但发身黄之证治。身黄发热,说明此黄乃是三焦热淫与胆腑燥淫合犯脉腑,无其它病证,说明燥热不厉,无犯它藏它腑,但犯脉腑。栀子檗皮汤,甘草入心固土正湿,入肺和解寒热;栀子黄檗,厚苦气寒,清热降燥,消除病因。湿正土固,燥热不再,身黄自愈。栀子檗皮但治身黄之因,未治燥热之原,虽有甘草和解肺焦,却不及肝寒,略显不足。六经中医对于身黄,但从湿热或湿寒立论,未识燥邪才是身黄主犯,根源在于不解燥热有别,更不识胆腑燥淫可以客犯,反而总以为燥自阳明胃腑,此乃理论认识之缺陷。仲圣于阳明病篇目,集中阐述身黄,可启发身黄与燥不脱关系,但同时又要辨明燥邪不产自阳明胃腑。

【原文】伤寒,瘀热在里,身必黄,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主之。(第262条)
麻黄(去节)二两  杏仁(去皮尖)四十个  连轺(连翘根是)二两  生梓白皮(切)一升  生姜(切)二两  赤小豆一升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八味,以潦水一斗,先煮麻黄再沸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温三服,半日服尽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燥热合犯脉腑,发为身黄之证治。本条焦点在麻黄杏仁。
伤寒,瘀热在里,身必黄,此仲圣论身黄之病理。寒邪入里,三焦虽然继续发热,但不出表,故曰瘀热在里。此热不独三焦自发,更有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仲圣能够以热概之,后人当知燥热各别,且燥非胃气,而是胆气。有瘀热在里,则必有寒邪入里,故治之以麻杏,由此反观259条之“寒湿在里不解”,岂能不洞察其真义?
本方麻黄杏仁,薄苦气温,治肺肝之客寒,正焦胆之两淫。连翘根薄苦气平,入肺入肝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生梓白皮,厚苦入焦入胆,气寒清热降燥。赤小豆,薄甘入脉入焦,气平正湿,其正湿者,导湿入三焦水道也。临床皆谓赤小豆祛湿,药理在此。生姜,厚辛入脾入心,气温升木培土,升木则正風,培土则正湿,故生姜亦具桂枝发汗之力,且能正疏肾机之水。大枣甘草,厚甘入心入肺,固土正湿,固肺正焦,合赤小豆导脉腑之湿淫入三焦水道。本方湿热燥并治,更治寒拔根,病无不愈。
治瘀热在里,主与麻黄连轺赤小豆汤,重用麻杏,可见麻黄解表,不但解客表之寒,更解入里入藏之寒出表,此后世所谓托寒出表者。麻黄可以托寒出表,乃经验之总结,此中药理,不可不知。能知其理者,惟治方医学。麻黄薄苦,治方在肺在肝,气温治寒,冲和为湿,出表为汗。此乃麻黄托寒出表之药理与治理。

阳明篇以麻黄杏仁收尾,意味深长。麻杏既然治瘀热于里,那就不仅身黄可用,而是少阳阳明诸病皆可以用,因为少阳阳明之为病,表现病燥病热,但根源寒邪入里,入于肺藏,则有三焦热淫,入于肝藏,则有胆腑燥淫,故清热降燥,当不忘治寒。大承气汤之重用厚朴,与本条之重用麻杏,无不彰明此理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32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三章  辨少阳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少阳含义
    在六经中医,少阳有经腑两层意义。少阳经包括足少阳胆经和手少阳三焦经。少阳腑则包括足少阳胆腑与手少阳三焦腑。
少阳与六气之相火对应。足少阳胆又与五行之甲木相配,手少阳三焦则与相火相配。少阳既与五气(在天五行)之相火(当为燥)对应,又与五行(在地五行)之火(相火),木相配。
手少阳三焦配相火,而手厥阴心包亦配相火,因此,手厥阴心包之经藏也就与少阳紧密联系在一起。
六经中医对少阳有一个很重要的论述,就是少阳主枢,处于表里之间,在半表半里,是说少阳处于太阳(表)与阳明(里)之间,是太阳与阳明之枢机。

    二、少阳病含义
在《伤寒》里,少阳病原本主要指足少阳胆病,未包括手少阳三焦病。但是,于实际上,《伤寒》之少阳病,除目眩可算病在胆腑,其它均谓病在胆经。而更多者,实为胆腑燥淫,客入它藏它腑引起的病变。其一,是燥客三焦引起的病变,典型如小柴胡汤证之往来寒热,胸胁苦满,还有结胸痞鞕等等。其二,是燥客胃腑引起的病变,即所谓阳明病燥者。其三,是燥客脉腑引起的病变,典型如身黄,出血者。但是,上述燥客致病,除小柴胡汤证,大多未收入《伤寒》之少阳病,而是分散于太阳阳明之中。
与少阳主枢之论述相应,六经中医称少阳病为枢机病,因此,少阳病之治法,有三禁之说,即禁吐,禁汗,禁下,只能和解。所谓和解,主要指和解太阳阳明表里,既不汗解于太阳,亦不下解于阳明,而是表里俱解于少阳枢机。但是,六经中医,不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表里可以和解于少阳,亦不能很好地解释是怎样实现和解。此外,六经中医但说和解表里,而未说和解藏腑寒热(燥)。反映出理论不能深入。
三、少阳病治方医学辨解
在治方医学里,主要以病机分病。因此,治方医学所认识之少阳病就是病机在足少阳胆腑,及其本体足厥阴肝藏之病。少阳病产生之病因——燥邪客犯它藏它腑,所引起之病变,分别归属所在藏腑。手少阳三焦,在治方医学里,属于肺藏之表腑,但非相火之腑,而是天七热腑,因此,病机在手少阳三焦之病,不归入六经之少阳病,而对应六经之太阳病,是为热病。足阳明胃腑,在治方医学亦脾木之表腑,但非燥腑,而是天三風腑,因此,燥客胃腑之病变,对应六经之厥阴風木病,是为風病。六经无脉腑,故燥客脉腑之病变,惟治方医学独识。
治方医学之理论,完全能够支持肝胆主枢,在半表半里之论述,更支持和解大法。而且,治方医学对肝胆主枢,半表半里,以及和解之治法,能够做出更加深刻,更加落实,更加完善之解释。
在治方医学里,每一个藏腑系统都是一个生命机关,是机关就有开闭,有开闭就有门枢,其中太极藏体就是枢,其表腑,即用腑就是门。所谓门者,阴阳之用也,即治方医学所谓阴阳皆在腑也。可见,肾胱、肺焦、脾胃、肝胆与心脉五个生机,都可以说是枢机。其中,心脉是中央枢机,是总枢机;肾胱是命门枢机,精髓收藏与输出之枢机;肺焦是左升右降之枢机,亦是大气呼吸之枢机,又是水利之枢机;脾胃是阳气升发之枢机,亦精虫生化之枢机;肝胆是阳气收降之枢机,亦髓血变化之枢机。
所谓半表半里者,不独少阳肝胆(燥金),还有厥阴風木(脾胃)。肝胆可谓半里或次里,以其地四金藏和天九燥腑,其外者,地二肺藏和天七热腑,其里者,地六水藏和天一寒腑;脾胃可谓半表或次表,以其地八木藏和天三風腑,其表者,地二火藏和天七热腑,其里者,地六水藏和天一寒腑。而真正半表半里者,心脉中枢也,以其地十(亦可谓零)土藏和天五湿腑,乃正神所藏。
所谓少阳和解法,主要表现在少阳病篇唯一之小柴胡治法。小柴胡汤,药用七品,六品气平,唯生姜气温。七品之中,更有三品甘平,主治中枢,加上姜夏之厚辛入心,就是五品治在中枢。小柴胡解肺焦之表者,柴芩参草大枣也;解脾胃(阳明)之里者,姜夏治在病机,柴芩治其病因;和解于少阳者,以柴芩治在肝胆,亦借参草大枣之健运中枢。小柴胡之和解,不仅和解太阳阳明之表里,更和解藏腑寒热。凡气平者,皆行调和藏腑,和解寒热之大法,此和解之本真也,亦和解之根源也。小柴胡若非七品六平,何以能担和解之大任,建和解之奇功?后世不识平气和解之功能,为圆其说,硬将柴芩说成气寒,太不应该。

第二节  少阳病条文辨解
一、少阳病理条文
【原文】少阳之为病,口苦,咽干,目眩也。(第263条)
【辨解】本条被认为是《伤寒》少阳病之提纲条文。条文中提出的三个病证,只有目眩,病机在肝胆,口苦咽干,病机均在胃腑,但是,三个病证均能证明肝胆病变,即肝藏病寒,而胆腑燥淫为邪。
燥邪初客胃腑,未致阳明病胃家实,浅犯咽口,发为口苦咽干。苦者,燥热之味。燥乃天九之气,其味最苦,正所谓苦不过胆也。
目为肝胆之窍门,故目眩是肝胆病证。眩者,视旋也。旋者,風动也。目眩者,目视旋摇也,風动金光也。肝藏客寒,金气则虚,寒生邪風,动摇金光,发为目眩。常人金光外发而能定物,故不生眩视。肝金病者,开目不能定物,闭目则更不能定,故目眩者,闭目亦旋。
少阳肝胆病,却见口苦咽干,证明胆气客入胃口,可见,肝胆病可以产生病因,客犯它藏它腑为病。由此可以证明,治方医学关于腑气过淫为邪之病理,完全正确。

【原文】少阳中風,两耳无所闻,目赤,胸中满而烦者,不可吐下,吐下则悸而惊。(第26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阳中風,不可吐下之病证,以及吐下后果。本条被解释为少阳经证,但是,所有病证均在藏腑,或其窍门,因此,所谓经证或经病之概念,不够准确。
少阳中風,通常注解为太阳经中風,将经与藏腑割裂开来,与人体生理之客观事实不符。经络并非有形实体之存在,而是不可分辨的先天能量存在,它本身不会病,所谓病证,都是藏腑,包括其所联络之官窍与部分之病证。又,少阳中風,必定太阳中風在先,因此,言少阳中風,实乃太少并病,即肝寒胆燥与肺寒焦热共存,否则无胸满。
两耳无所闻,此非少阳病之病证,而是少阴(肾)病证。注家解释少阳经经过络属耳朵,又有注解说是急性暴聋,不管如何解释,它是少阴肾机伤寒之病证。所谓少阳中風,完全不能排除直入少阴,因为肝主骨,而少阴肾主髓,能伤骨者,很容易伤髓。正如太阳中風篇下,很多少阳阳明证一样,少阳中風篇下,出现少阴病证也不奇怪。
目赤,乃眼睛微细脉管出血或淤血之病证,乃真正少阳肝胆病证。少阳中風何以目赤?原因肝寒胆燥,燥淫客入脉腑,可致脉崩血溢。出血之病理,不赘。出于眼睛,以其肝窍也。胆腑燥淫,现于本窍。
胸中满而烦,实际是两个病证,即胸满与烦,两者有共同之病因,即燥邪,但病机不同。胸中满,病机在三焦。三焦热淫(未必出表),蒸水化湿,积聚上焦,而有胸中满,此无燥者。若是热淫蒸水化湿,湿淫中焦,燥邪客入,结湿停聚,故有胸满,此燥结未鞕者。烦,病机在心,病因燥邪。寒热入脉,相搏生湿,可致湿淫,而不致湿亏,故不令心烦。燥邪客入,则燥湿伤正,故令心烦。胸中满而烦,病因燥邪,故知肝胆已病。
因为胸中满而未结实成痰,故不可吐;因为燥邪无犯胃腑,更未有大便难,故不可下。吐下均发生于胃腑,吐在胃部,下在肠部。吐下者,或寒或热生邪風,邪風动于胃部则为吐,邪風动于肠部则为下。胃乃風腑,其情为惊,惊之过则为悸。惊者只能自觉,悸者可为他觉,如心悸动者,可他觉于脉搏;筋肉悸动者,可见瞤动,抽搐,甚至四肢躁动。更有甚者,下之使下焦寒淫,恐怖而生惊悸,寒淫客入胃肠,而生厉風,引发奔豬之病证,此風可谓龙卷风。脾心相联,犹如口舌,故脾胃惊悸,心脉有感,可引动心悸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弦细,头痛,发热者,属少阳。少阳不可发汗,发汗则谵语。此属胃,胃和则愈,胃不和,烦而悸一云躁。(第26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不可发汗之少阳病脉证,以及发汗后果。本条不言少阳伤寒,更加说明太少合病。
伤寒,脉弦细,表示寒邪入里,引起肝寒胆燥,燥客脉腑。脉细者,脉腑津液虚亏也。说明热淫未客脉腑,否则必然蒸发三焦水液入脉,而有脉浮。若是燥客三焦化热,使三焦大热,大热蒸发三焦水液入脉,则有脉洪大,六经中医谓此阳明之脉。脉弦者,燥客脉腑,燥结束缚脉搏,使其分形显现脉之弦。弦者,长也,示心搏不弱也。脉弦又有浮弦与沉弦之别,浮弦,示命门精髓增出,三焦自发热淫;沉弦,示命门精髓减出,三焦不能自发淫热,或少有自发淫热。弦脉本身亦细,但脉弦与脉细是两者,而非合一,如231条则有脉弦浮大。脉弦,是少阳病之基本脉象。
头痛,发热者,是太阳病证。头痛,病机在脾在心,病因寒邪,病理寒引筋肉,拘挛而痛,痛在头上筋肉,觉在心神。发热,是三焦热淫出表之病证,说明肺家客寒未解。
伤寒,脉弦细,头痛,发热者,属少阳。其实亦属太阳,属太阳少阳并病,是太阳未解,寒邪传入少阳,发为肝寒胆燥。属少阳者,并发肝寒胆燥也。
少阳不可发汗,因为脉腑已经津液枯燥,发汗则令脉腑正气(湿气)虚极,引起心神病变,即发汗则谵语者。
此属胃,胃和则愈,胃不和,烦而悸一云躁。发汗必然使胃腑津液疏入脉腑,胃腑津液枯燥,则生虚燥,是胃腑正風不用,此胃不和也。正風不用,则生虚惊而悸。烦在心,脉腑正气虚亏所致。烦躁惊悸,病理相通。

【原文】三阳合病,脉浮大,上关上,但欲眠睡,目合则汗。(第26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三阳合病之脉证。实际上,《伤寒》之少阳病大多三阳合病,只是病证是否明显易辨罢了,又或是否正确分病罢了。
脉浮大,上关上,说明脉浮大十分典型。关者,隘也,原本不易出现浮大之脉。又,关候心脉中枢,关上浮大,乃是整个脉系浮大,是真真浮大。脉浮,是太阳病脉,大,是阳明病脉,不弦,是燥邪未客脉腑。脉浮而大,示脉腑湿淫至极,亦热盛至极。湿淫至极,可测三焦水液和胃腑津液蒸发入脉,热盛至极,可测燥客三焦化热。
但欲眠睡,究其原因有二。其一,脉腑客热甚盛,使心神昏愦,故欲眠睡。其二,三焦发热,源于命门精髓增出,胆腑燥淫,源于肝机精髓异出,脉浮大意味着精髓大量流溢,以致精力不支,而欲眠睡。与少阴病之但欲寐一样,因为客邪使心烦,故欲睡而不能。另一方面,又与少阴病之但欲寐不同,因为精力不支,又真能睡。
目合则汗,指盗汗之重者。盗汗即醒时不自汗,睡着则出汗。目合则汗,是稍一合眼则汗,邪風大也,但又不及自汗之大。盗汗之病理,详参201条辨解,指出睡着以后,心土不管事,土郁湿淫,则有風邪泄湿为汗。可见,自汗之心土不固,要比盗汗严重;亦说明自汗之邪風,比盗汗者势大。盗汗,并非三阳合病才有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无大热,其人躁烦者,此为阳去入阴故也。(第26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传病,由表入里之病证。关键要辨明阳去入阴之含义。
伤寒六七日,按六经之说,经行一周,病可由表传里。无大热,表示三焦热淫出表之势退却,有四种含义。一是表寒部分入里,三焦无需大量发热出表;二是寒邪因自汗减轻;三是热结于里,即三焦客入燥邪,是热蒸水液化湿而不入脉腑出表,淤积于中焦生结。四是此热非三焦自发,而是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出表,或直接燥邪客入脉腑出表,这种情况,多为“低烧”,即将离开,或已经离开三阳病。其人躁烦,表示燥邪客入脉腑,损伤心脉正气。说明胆腑燥淫,肝藏伤寒。若是但有三焦之热客入脉腑,未必烦躁,因为热自三焦水道,入脉必然夹湿,客热生風,邪風泄湿为汗,热与湿有去路,故不令烦躁。
此为阳去入阴,意义有二。其一,病由表入里,太阳传少阳阳明者。其二,指病由三阳传三阴。伤寒六七日,按六经之说,经行一周,病可由表传里,此两种意义皆有,主要是第二种意义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三日,三阳为尽,三阴当受邪,其人反能食而不呕,此为三阴不受邪也。(第270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,阐述三阴不受病之辨证。病至少阳,即将进入三阴,故三阴病之意义需要辨明。
按照治方医学之理论,其人反能食而不呕,说明胃气自和,即胃腑正風能用,邪風未作,可见,胃腑既无寒热邪風,亦无燥客。胃腑无寒热邪風,未必三阴不受邪。胃腑无客燥者,可测胆腑燥淫未作,则肝藏无伤寒。地四之肝藏不伤寒,则地六之肾藏与地八之脾藏更不伤寒。故曰其人反能食而不呕,此为三阴不受邪也。由此可见,《伤寒》之厥阴病与少阳病密切相关。
需要指出,《伤寒》之三阴,指足三阴,而非手三阴,因为伤寒一日,手太阴肺藏即受寒邪,病至少阳,手少阴心藏即受燥邪。又,六经之肝,放在厥阴風木,而非阳明燥金,故少阳病肝寒胆燥者,未被认为厥阴病,也就是说,六经中医遗漏肝寒胆燥之病理,此充分证明六经中医之病理认识,多有不周,六经之说,难于自圆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三日,少阳脉小者,欲已也。(第271条)
【辨解】本条应承265条立论,265条说:伤寒,脉弦细,头痛,发热者,属少阳。本条关键在于正确理解少阳脉小之含义。
少阳脉小,其义有四。其一,少阳脉不像阳明之跗阳脉,有其特定位置,所以,少阳脉,指称本应出现少阳脉的时候,即本条所谓伤寒三日,此时若病传少阳,该见少阳脉。其二,少阳脉小,是指伤寒三日,没有出现少阳脉,因为少阳脉弦细。其三,脉小,不大,即非阳明之脉大,故阳明未病。其四,脉小,即不浮。伤寒三日,不传少阳阳明,脉由浮变小,说明脉腑湿淫已退,即寒热(搏湿)已退,故曰欲已也。

【原文】少阳病,欲解时,从寅至辰上。(第27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指出少阳病欲解时。本条隐含多重病理意义,需要仔细辨明。
寅卯辰,乃阳热从收藏中复出之时,正与申酉戌相对,即与燥金相对,因此,寒邪逢寒阴退尽之时不能发作,肝藏得阳热复生之机可能复正,故曰欲解。
寅卯辰,是阳热从收藏中复出之时,此乃“少阳”本义,但是,六经之说反将少阳阳明放在申酉戌,而将厥阴放到寅卯辰,有悖。
六经中医将肝胆分别放在两个互相对立之时象,必然引出肝胆藏腑对立,自相矛盾之局面,即有利于肝时,却不利于胆,显然违背藏腑表里必须自和之生理。若将其反映到治理上,就会形成治肝伤胆,治胆伤肝之荒谬逻辑。大悖。
少阳病,欲解时,从寅至辰上,说明肝胆皆欲解于同时。胆欲解于寅至辰,说明其病燥淫,欲剧于申酉戌,故有日晡所潮热。肝欲解于寅至辰,说明其病寒,故欲剧于日晡所之阳热始藏。可见,肝寒胆燥是同步的,肝胆欲解亦必然是同步的,亦即肝胆必须在同一时象。
《伤寒》之欲解欲剧时,乃临床经验之总结,而非理论之推测,因此,当少阳欲解时之经验,与肝胆分立于少阳厥阴之理论出现矛盾时,理论必须屈服于经验,即理论必须修正。
少阳病,欲解时,从寅至辰上,彻底推翻肝在厥阴風木,胆在少阳相火之立说,此足以证明,六气六经之说不能作为中医理论之基础,那就意味着,中医之整个理论体系,面临破旧立新之重任。

二、少阳病脉证并治条文
【原文】本太阳病,不解,转入少阳者,胁下鞕满,干呕不能食,往来寒热,尚未吐下,脉沉紧者,与小柴胡汤。(第26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不解转入少阳之脉证并治。本条关键要把握,所谓少阳病,实际是三阳合病,即太阳未解,而传少阳,少阳又传阳明。若非如此,但少阳自病,何来少阳主枢和解太阳阳明表里?
本太阳病,不解,转入少阳,应理解为太阳仍在病,寒邪同时入里。入里之意义有二,一是由肺主之表更深入肺藏本体;二是由肺主之表,深入致地四肝藏,病发肝寒胆燥,即少阳病。胆腑燥淫,随即客犯胃腑与脉腑,发为阳明病(六经中医将心脉病也归入阳明病)。
胁下鞕满,是太阳未解之病证,亦是燥客三焦之病证。胁下鞕满,须有三个条件。一是热淫,蒸水生湿,而有湿淫。热淫,即三焦自发热淫,其前提是肺家有寒,一般表寒已入里,只有肺藏之寒,否则,当有发热出表,其脉当浮,因为寒热搏湿入脉。湿淫谓其二也。三是燥邪客入三焦,燥湿生结,结实为鞕,湿淫积聚则满。鞕者,多鞕在三焦热腑之壁膜。若是热大,则会灼伤筋膜发炎生痛,甚者痛不可近,是谓结胸。小柴胡所治,病为鞕满,亦可能胸胁满痛。
干呕不能食,燥客胃腑之病证,即阳明病证。六经中医将此证归入少阳,以病因分病也,根源没有“生机”与“病机”理论,以致分病比较混乱。干呕,欲呕不能也,是燥热所致。客燥入胃,结湿生热,热生邪風,風欲动故欲呕,但燥邪生结,结则无風,令邪風亦不能动,故不能呕。不能食者,燥结无風,正風不用,即所谓胃气不和也。胃乃風腑,風腑无風,故胃腑不能动化。不动则不磨不传,而生大便难,腹满,满则不能食;不化则不消,不消则不能食。
往来寒热,病机在三焦,病因燥邪。三焦本自热淫,燥客三焦化热,发为高热。但因燥邪发作有潮(根源肝藏能够自抗寒邪,自力抗寒之时,胆腑不淫,抗一阵力疲,胆腑燥淫,交替为潮),故三焦发热有潮。此潮有大小,大潮在日晡所,阳气降入之时,肝寒发作,胆腑燥淫。小潮则无定时,表现为往来寒热,实乃热高热低交替。
尚未吐下,脉沉紧者,是指未经医吐医下,而见脉沉紧。此脉沉紧,沉者,表示脉腑无湿淫。此紧,可示脉搏有力,表示命门精髓仍在增出,三焦仍在自发热。三焦发热,本应蒸发水液入脉,而有湿淫脉浮,今反沉,说明三焦热淫被燥邪结聚,湿淫于中焦,结为鞕满。此紧,亦可示脉腑客燥,使脉道燥结紧张。如此,与小柴胡汤。若经过医吐医下,而出现脉沉紧,其意义有所不同,沉,未必与三焦湿淫一致。是否与小柴胡汤,要看柴胡汤证是否仍在,此后文267条所谓者。
小柴胡汤之和解,其义不仅在既解三焦之往来寒热与鞕满,又解胃腑之干呕不能食,同时解本自肝寒胆燥。其所谓和解,更在于上述意义之外,以其一众平和之气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拔根消因。

【原文】若已吐下,发汗,温针,谵语,柴胡汤证罢,此为坏病,知犯何逆,以法治之。(第267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一条,实乃同一条之上下两款,阐述少阳病误治以致坏病之证治。
上一条讲太阳病传少阳,未经吐下,出现柴胡汤证,与柴胡汤。本条讲经过吐下,不表现柴胡汤证,造成坏病,就不能与柴胡汤治,而要知犯何逆,以法治之。本条在太阳篇已做过阐述,仲圣在此重申,说明太阳病与少阳病紧密联系。同时亦启发后人,不可固执于“方”,亦不可固执于“法”,方法都是人定的,不是一成不变的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34:0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四章  辨太阴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太阴含义
    在六经中医,太阴有经藏两层意义。太阴经包括足太阴脾经和手太阴肺经。太阴藏则包括足太阴脾藏与手太阴肺藏。
太阴与六气之湿土对应。足太阴脾又与五行之己土相配,手太阴肺则与辛金相配。
足太阴脾与足阳明胃相表里,手太阴肺与手阳明大肠相表里,胃与大肠分离。

    二、太阴病含义
在《伤寒》里,太阴病指足太阴脾病,未包括手太阴肺病。足太阴病,也被分为所谓经病与藏病。脉浮,四肢烦痛,身痛这些用桂枝汤治疗者,称为经证。腹胀,腹痛,自利不渴这些要用四逆理中治疗者,称为藏证。实际上,将一些阳明病证也收入了太阴病。

三、太阴病治方医学辨解
六经中医将脾胃放在中央湿土,因此,其太阴病理从湿土立论,胃虽然配戊土,其病理却从燥金立论。可见,六经中医将脾胃置于燥与湿对立之状态,违背藏腑表里自和之生理。
在治方医学里,脾藏复归东方木位,其数八;胃腑与大小肠重回一家,且复归东方正風之位,其数三。脾藏与胃腑处于同一时象,脾藏地八之木为太极本体,胃腑天三之風气为之用,两者构成一个太极阴阳之生命小系统。因此,治方医学之脾胃生理与病理,皆确定从五行之風木立论,脾与胃之关系乃是体用间相互依存之关系,绝非矛盾双方,阴阳之对立关系。
治方医学讲脾主肌腠筋肉,故治方医学之脾胃病,属于次表之病,与六经中医之太阳病有密切之联系。太阳伤寒中風,治疗均不离桂枝,以其治在胃腑与脉腑,即治在次表与中枢。《伤寒》谓桂枝本为解肌,可见太阳病不仅治在肺焦之表,亦治脾胃之次表,以及表里之中枢。可见,治方医学将脾胃复归东方風木,与《伤寒》之临床经验完全吻合,与后世医家之临床经验亦完全吻合。
总体而言,太阴病有表热里寒的特征,即表病热,里病寒,即脾主之肌腠筋肉病热,脾之用腑病寒。脾主之肌腠筋肉病热,此与太阳病身疼病寒之区别;脾之用腑病寒,此与阳明病胃腑燥热之区别。若以六经中医之语言,可谓太阴经表病热,阳明胃腑病寒。说是表热里寒,实际表热乃由自发外出,而里寒则由外感传入。

第二节  太阴病条文辨解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阴之为病,腹满而吐,食不下,自利益甚,时腹自痛。若下之,必胸下结鞕。(第273条)
【辨解】本条被注家解释为《伤寒》太阴病之提纲条文。名为太阴脾病,实际全是阳明胃腑病证,而且,无一反映土病特征,尽是風木病变之表现。
腹满而吐者,胃肠客寒也,而且内外合邪,下焦肠部客入寒水,故有腹满,以及后文之自利益甚。寒邪生風,邪風上作于胃部则致吐,下作于肠部则为利。下焦积寒,必然有上焦积热,而中焦燥结阻隔,使上下不能交通。故本病腹满而吐者,亦吐于胃部客热也。腹满者,不仅满在胃肠,亦满在三焦之中焦。如此可知,腹满而吐者,病有太阳(三焦热淫)与少阳(胆腑燥淫)在先。
胃部客热,肠部客寒,胃腑正風不用,消化无力,故腹满而食不下。正風不用,邪風淫作,故自利益甚。自利益甚者,必须有来源,本病不食不渴,利从何来?必是下焦寒水源源倒入肠部,寒水倒入越多,邪風越厉,故自利益甚,即越下越厉害。六经中医无邪風吐利之病理,对自利益甚既无定解,亦无正解。風寒收引胃肠筋肉,故有时腹自痛。此时腹自痛者,非三焦结鞕之拒痛(按之则痛)。
若下之,必胸下结鞕。此言应证了三焦上热下寒之辨证准确。下之与寒,功用在肠部所处之下焦,将使下焦寒淫更加,并使外邪更加深入肺肝两藏。若无厚朴温藏者,则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难解,病因不除,则病不解反剧。又,下之更使外邪入里,加剧肺寒焦热与肝寒胆燥。本已中焦燥结而满,病进则是结鞕,故曰若下之,必胸下结鞕。胸下结鞕之病理,不赘。
六经中医谓本病脾阳虚,但条文所述,皆胃腑風用失政之病证,未见脾木受伤之痕迹。脾乃地八阳藏,故能升,寒邪不能轻易伤其本体。临床中,心(地十之藏)脾本体伤寒者,百难一见,若是本体真的伤寒了,定是“藏结”。脾藏阳虚,必定地六肾阳先虚,即精髓不出。肾阳不出,则无三焦热淫,即无中焦湿满。肾阳不出者,乃六经之少阴病,病证完全不同。可见,六经中医之太阴病理不能自洽。

【原文】太阴中風,四肢烦痛,阳微阴涩而长者,为欲愈。(第27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木筋伤寒之脉证。关键在认识心主四肢,脾主筋肉之生理,以及热伤筋肉使四肢烦疼之病理。
太阴中風,指出病因寒風,病机在脾(太阴)。病因寒風,最是让人误会,以为四肢烦痛,病因寒風。实际并非脾藏本体被風寒所伤,亦非脾主之筋肉肌腠被風寒所伤,而是被热邪所伤。太阴中風,亦太阳先中,故言太阴中風,必定太阳先病。太阳中風,则有三焦热淫,客入脉腑则成本病四肢烦痛之病因。
四肢烦疼,包含五个意义。其一,烦者,热上头也,引申为热伤心也。故烦痛者,热痛也。其二,但四肢烦痛,非太阳病之身疼难以转侧,可见主要痛在筋,因为四肢多节,而节为筋会。同时说明,病情较之身疼难以转侧为轻。身疼难以转侧是肌腠筋肉寒热搏湿,四肢烦痛是以关节为主筋脉病热。为了更好地理解四肢烦痛为病热,可以厥逆为对照。四肢厥逆者,多为脉腑燥结或精髓不出,心搏无力,故无烦痛。其三,四肢乃心之所主,四肢烦痛,说明心脉客热,正气被伤,难达四肢之远,因此,邪气先犯正气虚弱处,故烦痛但发于四肢。其四,心脾相联如口舌,疼在脾家筋肉,觉在心神,故又痛又烦。又,心为地十之土藏,主全身形体,筋肉自在其中。故《内经》谓“诸痛痒疮皆属于心”。其五,烦痛者,可解作痛得厉害,但是不够。烦者,病机在心,亦在脾。在心为觉,为心神不安;在脾为魂神不安,故脾魂之疼烦能感动于心神。有痛则有烦。
总之,此烦痛,病因非寒,乃是三焦淫热经由脉腑客犯筋会(关节)所致。病因为热,故有后文所谓阳微阴涩而长者,为欲愈。
太阴中風,太阳先受,必有脉浮,今阳微阴涩而长,即脉浮不再,表示寒热皆退。阳微,示出表之热退;阴涩,示脉腑客燥;阴涩而长,示胆腑虽燥,但命门精髓能出。阴涩而长,亦可领会为弦退。涩非迟。如此理解阳微阴涩而长,与 “大则邪至,小则平”(《素问•离合真邪论》),“长则气治”(《 素问•脉要精微论》)之意义一致。

【原文】太阴病,欲解时,从亥至丑上。(第27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阴脾病欲解时象。要正确理解太阴病欲解于亥至丑上,首先要确定,此时欲解之太阴病,非指“提纲条文”所谓之太阴病,而是274条所述之太阴中風。前者病在胃腑,病因寒水,故不仅不能欲解于亥至丑上,还将欲剧于亥至丑上;后者病在肌腠,病因热邪,故欲解于阳微阴涩,其对应的时象,正是亥至丑上。太阴病欲解于亥至丑者,正与太阳病欲解于巳至未相反,太阳病筋肉病寒而身疼,太阴病筋肉病热而四肢烦痛。
按照治方医学之理论,脾病之欲解时,当在寅至辰上,此时風木之气值令,脾藏得气犹如与之姜附,正气以存,邪不可干。此从病机而言。若从病因而言,脾病于寒者,当欲解于巳至未上;脾病于热者,当欲解于亥至丑上。
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太阴病,脉浮者,可发汗,宜桂枝汤。(第276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風寒侵入肌腠,见脉浮之治法。可与274条太阴中風,四肢烦疼相对照看。
如前所述,所谓太阴中風,一定有太阳中風在前,因此,可见脉浮。凡是脉浮,必定肺寒焦热,脉腑湿淫,病在表也,故可汗解。汗解宜桂枝汤者,因为桂枝汤有生姜,兼能升木补脾。又,“桂枝本为解肌”。故不与麻黄而与桂枝。
太阴病,脉浮者,可发汗,宜桂枝汤,间接证明,脾胃在表,次于肺焦也。名为太阴病,其实亦是太阳病。

【原文】自利不渴者,属太阴,以其藏有寒故也,当温之,宜服四逆辈。(第277条)
【辨解】本条应承273条阐述太阴自利之病理与治则。本条关键在正确理解“藏有寒”。
本条自利不渴者,与273条之自利益甚,意义相通。自利益甚者,原因下焦积寒,寒水倒入胃肠,而致下利,越下越倒,越倒越下,故自利益甚。此下利,下的是三焦之水液,且无燥邪客入胃腑,故不渴。又,胃部所处之中焦湿淫,故不渴。
谓其属太阴,实际病在阳明胃腑。因此,所谓“藏有寒”者,此藏非藏腑之藏,乃藏腑之统称,与腑有寒同义。藏有寒,必是客寒。那么,此寒从何而来?当从下焦而来,若是外感,当无自利益甚。此下焦之寒,非命门闭锁,而是中焦燥结阻隔,以致上焦积热,下焦积寒。若是命门闭锁,即是少阴病,那是三焦上下皆寒。
以其藏有寒,故当温之,宜服四逆辈。此寒在肠部,故温之以四逆辈。若是大寒在胃部,当与吴茱萸等。关于四逆辈,就是附子之为用者,以其一品三味,五机同治,犹能温化下焦之阴寒,升脾正風,强心正湿,兼能温肺暖肝。
阳明病225条,有表热里寒,下利清谷者,四逆汤主之。可参。所谓太阴病,其实就包括表热里寒病。表热病,如四肢烦痛,宜桂枝汤汗解;里寒病,如自利益甚,宜四逆辈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浮而缓,手足自温者,系在太阴。太阴当发身黄,若小便自利者,不能发黄。至七八日,虽暴烦下利,日十余行,必自止,以脾家实,腐秽当去故也。(第278条)
【辨解】本条主要阐述脾实胃虚之病证及预后,兼论太阴中風,手足自温之病理,以及太阴身黄。本条要与187条“伤寒,脉浮而缓,手足自温者,系在太阴。太阴当发身黄,若小便自利者,不能发黄。至七八日,虽大便鞕者,为阳明病也”对照看。有几个要点需要辨明。
其一,手足自温者,系在太阴。手足自温,乃是手足不厥逆之意义,不可谓手足发热。手足不厥逆而自温,证明心脉能枢,正气未损,能达四肢。脉腑湿淫,但寒热相当,故无風不汗,或微風微汗。所谓系在太阴,原因六经中医将手足归属脾主,实乃系在心脉。
其二,当发身黄。手足自温无汗,湿无去路,若有燥邪客入脉腑,则发身黄。若小便自利者,湿有去路,故不能发黄。所谓太阴发黄,原因六经中医误以脾胃配湿土,实际是心脉发黄。
其三,暴烦下利,必自止。所谓暴者,突然也,暴发也,乃之前当发未发,积聚而发。暴烦下利,证明脾藏阳旺,此条文所谓脾家实者。脾家实,则胃腑正气难伤,积聚至极,而有暴发。脾家实,胃腑正气难伤,故邪客胃腑,亦不病下利,但正气多少受些影响,以致积食。积食化热,达致极限,热生邪風,暴发下利,且日十余行。下利乃是邪風所致,邪風暴发,则胃情暴动,突然暴发,感动于心,故生暴烦,并发暴利。本病无燥邪客入胃腑,故不发阳明病,此区别于187条者。本病热邪亦非三焦客入,乃积食化热,故下利致积食腐秽去尽,必自止。认识到这一点不易。

【原文】本太阳病,医反下之,因尔腹满时痛者,属太阴也,桂枝加芍药汤主之。大实痛者,桂枝加大黄汤主之。(第279条)
桂枝加芍药汤:桂枝(去皮)三两  芍药六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分三服。本云桂枝汤,今倍加芍药致六两。
桂枝加大黄汤:桂枝(去皮)三两  大黄二两  芍药六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甘草(炙)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六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本云桂枝汤,今倍加芍药致六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误下,致胃肠病热之证治。谓其属太阴者,以其胃肠筋痛也。本病腹满而痛,病因热邪,与273条之腹满时痛病因寒水不同。
本太阳病,医反下之,寒热入里。三焦热淫内收,客犯胃肠。寒邪犯肝,使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与胃肠。胃肠客热,本应生風吐利,因为客燥生结,故不发吐利。热蒸津液化湿,燥结于胃肠而生满,此乃湿满,而非大便结实之满。热灼胃肠筋肉,故有痛。时痛者,潮痛也,因为燥邪结湿化热,而燥淫波动也。大实痛者,燥热盛使痛剧不间也。本病燥热,但未致大小柴胡汤程度,故治与桂枝汤倍芍药,或更加大黄。
与桂枝汤,原因本病太阳,误下引邪入里,寒热未解,又未致少阳柴胡证或阳明承气证,故认为仍在太阳,复与桂枝。“桂枝本为解肌”,解肌则能止痛。桂枝去皮,存天三之气,入胃养正,入脉泄湿出汗。桂枝汤本有芍药,以和解肺寒焦热,今加倍重用,更和解肝寒胆燥。大实痛加大黄者,芍药和解不及,更加厚苦大寒,以清热降燥也。寒邪既已入里,若入薄苦气温之厚朴杏子为佳。
中医之药理治理,全在气味治方,所治之对象,不外寒热風燥湿五邪,终归寒热。《伤寒》之病证各异,名目繁多,但病机不出肾肺脾肝心(有方),病因无非寒热風燥湿(有方)。《伤寒》验方百多有余,各有其名,但总不离治寒治热,或治在五藏,或治在五腑,其药理与治理总在五味治方,五气治因。如此解读《伤寒》,好比剥茧抽丝,更像取谷扬秕。

【原文】太阴为病,脉弱,其人续自便利,设当行大黄芍药者,宜减之,以其人胃气弱,易动故也。又云下利者,先煎芍药三沸。(第28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阐述不宜大黄之脉证。关键在准确把握279条之病理,以及本条脉弱之意义。
上条太阳病,误下,以致腹满时痛,病在胃腑,病因燥热,与桂枝加芍药汤或桂枝加大黄汤。本条脉弱,其人续自便利。便利,说明胃肠无燥结,而且很容易下,再往前,便是下利。脉弱,示命门精髓减出,三焦无大热。既无燥结,又无大热,故曰设当行大黄芍药者,宜减之。减之,即是原桂枝汤。另一方面,其人胃气本弱,即胃腑正風弱,则邪風易动,容易下利。大黄大寒,功在下焦,有推陈致新之力,易动邪風,故不宜。若下利者,指客热稍大些,故先煎芍药多取其气。

太阴病条文很少,综合来看,分别属于阳明胃腑病,或筋脉病。六经中医之三阴病,指太阴脾病,少阴肾病,厥阴肝病,皆为藏病。按六经中医理论,五藏皆为太极本体,不可能随便患病,若病即《伤寒》所谓藏结。故《伤寒》之三阴病,都表现为功能病,或其表腑病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34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章  辨少阴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少阴含义
    在六经中医,少阴有经藏两层意义。少阴经包括足少阴肾经和手少阴心经。少阴藏则包括足少阴肾藏与手少阴心藏。
少阴与六气之君火对应,位在东南,处太阴与厥阴之间,寅卯辰与巳午未之间。(按:将北方寒水放在寅卯辰与巳午未之间,怎么说都让人纳闷。)足少阴肾又与五行之癸水相配,位在北方;手少阴心则与丁火相配,位在南方,时象巳午未。
足少阴肾与足太阳膀胱相表里,膀胱与五行之壬水相配;手少阴心与手太阳小肠相表里,小肠与五行之丙火相配。(按:将心枢与命门放在水火对立之地位,显然有悖自然法则)

    二、少阴病含义
在《伤寒》里,少阴病指足少阴肾病,实际亦包括手少阴心病,甚至将一些太阴病和厥阴病也纳入其中。足少阴肾病,也被分为所谓经病与藏病。

三、少阴病治方医学辨解
在治方医学里,肾与膀胱相表里,组成一个太极阴阳小系统,被称为肾机命门,掌管精髓之收藏与输出,位于北方,时象亥子丑。肾藏与在地五行之水配对,其数六,膀胱与在天五行之寒配对,其数一。肾为太极本体,膀胱为其腑用。
在治方医学里,六经之少阴病,就是肾机命门病,伤于寒则命门闭锁,精髓不出或少出,引起内生寒邪;寒被伤则命门洞开,精髓失藏,流溢泛滥,即六经中医所谓真阳飞越。
少阴病集中出现厥逆证,根源就在于命门精髓不出而心枢乏力,即心力虚亏,无力疏布气血致四肢之远。另一方面,无阳便是寒,心阳不及四肢,故四肢寒冷。此可谓寒厥,亦寒燥(天一极寒)之厥,此厥燥结无風,故无汗。若是心阳未衰致极,便可能出现一种風厥,即近三次寒之厥,此厥不燥结,故为風,因此厥则手足出汗。还有一种热燥之厥,燥客脉腑,燥湿生结,故使心脉正气不达四肢之远,无阳便是寒,故有厥逆,此厥有燥结,故无風无汗。可见,厥有两种,一是燥厥,故无汗,包括天一寒燥之厥和天九热燥之厥。天一之厥属肾机命门,故少阴病与太阳病皆可见厥,少阴之厥,寒由内生,太阳之厥,寒自外感,如148条“伤寒五六日,头汗出,微恶寒,手足冷,心下满,口不欲食,大便鞕,脉细者,此为阳微结,……可与小柴胡汤”。天九之厥属肝机,因此,在《伤寒》主要出现在厥阴篇。但是,阳明病亦是燥淫为邪之病,故阳明病燥邪客入脉腑者,亦能见厥,如197条“阳明病,反无汗,……手足厥者,必苦头痛”。二是風厥,即天三次寒之厥,此非燥厥,而是風厥,故厥则手足出汗。










第二节  少阴病条文辨解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少阴之为病,脉微细,但欲寐也。(第281条)
【辨解】本条被注家解释为少阴病提纲条文,是对少阴心病和少阴肾病的总括。一个脉象,一个病证,包含的信息非常丰富。
首先,看这个脉象。《伤寒》六经病提纲条文,言脉象者,只有两条,一是太阳病提纲条文,讲“脉浮”,二是少阴病提纲条文,讲“脉细微”。通过两个提纲条文之脉象,很容易想到,太阳病与少阴病有着非常之联系。六经之太阳病,名义是足太阳膀胱经腑病,但实际上是肺焦病,以及三焦热淫客犯,胃腑与脉腑之病变,同时,又更广泛地包括了六经病。膀胱是肾藏之表腑,所以,表里两病之提纲条文讲脉象。膀胱经病之脉浮,其意义正与少阴肾经病之脉细微相反,前者是肾机命门增开而精髓增出,后者是肾机命门闭锁而精髓不出,两者皆系于命门,同时又表现于中枢心脉,故有脉象。它经之病,介于太少之间,脉象变化多端,故提纲条文不能言脉象。
少阴之脉细微,包括脉细与脉微两方面。脉微,反映精髓减出。脉细,也反映精髓减出,同时还表示脉道不充盈,即气血虚亏。因为肾机命门之精髓,乃脾胃生机,肺焦气机,肝胆化机,中央枢机之能源,精髓不出,则脾胃生化之机不行,后天髓血无源;肺焦气机不行,则脉气无源;肝胆变化之机不行,即变血生髓不行,肝无血藏,脉无血充,髓海空虚;心脉枢机不行,则气血神不能疏布周身,五藏后天失养。由此可见,少阴病之脉细微,透露出五机俱病之意义。
太少两脉之联系,还能更深刻地揭示“发热”真相。太阳病脉浮,表示精髓增出,同时,有发热之病证。少阴病脉细微,没有发热病证,而是寒证。这就可以推定,发热与精髓之间有因果关系,即精髓是人体发热之能源。常人自温,乃精髓常出。太阳病发热,乃精髓增出。少阴病寒证,乃精髓减出。若无精髓增出,断无人体发热。
再进一步思考,精髓何以能增出减出?即命门何以能增开闭锁?原因心枢。命门开合,执行在肾,发令在中央心神,根本在首脑元神。因为心与肾均与首脑紧密相连。六经中医,将心肾一统于少阴,乃是将命门与门枢联系起来,功不可没。但是,六经中医始终不能揭开手足少阴门枢关系之奥秘,反而将心肾视为水火阴阳对立,使前功尽弃。
将心肾之门枢关系,误解为水火阴阳之对立统一,反映了六经中医哲学之错误与逻辑之混乱。其哲学之错误,错在将宇宙误认为阴阳对立统一之存在,此乃有“用”无“体”之存在,或者说是“体”“用”不分之存在,即遗失太极本体之存在。此错误之根源,可追溯至误解《周易》,误解八卦。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对此有深刻论述,可参。其逻辑混乱,表现在将心藏之“神”与肾藏之“精”放在平等对立之地位,即将形上与形下放在平行对待之地位,即将“火”这个五行之一,拔高到与“神”等同之地位。为了掩盖此逻辑错误,亦为了与六气对应,又人为将火分为君相。分出形上之君火,却将心与小肠相表里,复又陷入逻辑错误。更为重要者,火分君相,彻底与自然决裂,这就不再是逻辑问题,而是违反自然法则问题。
关于少阴病提纲脉象,先说到这里。再来看少阴病提纲病证。但欲寐,是指昏昏欲睡却又不能入睡,言外有虚烦之意义。其包含之病理信息亦相当丰富。寤寐乃生命最根本表现之一,另外,一个是呼吸,一个是食泄。
寤寐关乎神之出入,亦关乎精之出入。神之出入在心,精之出入在肾。心主神明,既管寤,亦管寐。肾主志,志神潜藏则能寐,志神交接与脾魂惊悸,脾魂交接与肺意喜乐,肺意交接与肝魄悲哀,则为寤。魄神交接与志神恐慌而秘藏,又为寐。如此循环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故有命。心肾均与首脑相联,心联于神,肾联于精髓。可见,寤寐者,关乎五行生机,更关乎首脑元机,并非“心肾相交”可以概括。
六经中医对于失眠,皆从心肾相交,水火不济立论,此病理完全错误。睡眠要心肾相交,难道醒来反而不要心肾相交?
但欲寐,有虚烦之意义。烦有虚实,实烦是心脉客邪,引起心神不安,主要燥邪,因为燥邪伤湿,即伤脉腑之正气。内生燥邪出于胆腑,乃是精髓由肝机异出之产物。胆腑之所以燥淫,原因肝藏伤寒。寒或外感,由太阳之表传入;或者内生,由于命门精髓不出,使三焦热腑变成寒窟,而下焦膀胱寒淫。虚烦是心力不足,脉血亏虚,即正气不足,引起心神不安。脉血乃坎水与离火交媾之产物,即肾经与肺气交通之产物。精中有“铁”,气中有氧,铁氧结合,而使血红,此现代科学之解释。坎水左升,有赖地八脾木,离火右降,有赖地四肝金,故水火能相较于心脉,亦不独肾与肺之能行。
总之,但欲寐之根源,在命门精髓不出,仲圣将但欲寐三字,列入少阴病提纲,可谓参透生命玄机。
但是,需要指出,少阴病提纲脉证,不包括少阴病热者,即命门精髓增出之少阴病,不在提纲条文之内,如320条,321条与322条之大承气汤急下者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欲吐不吐,心烦,但欲寐,五六日自利而渴者,属少阴也,虚故引水自救。若小便色白者,少阴病形悉具。小便白者,以下焦虚有寒,不能制水,故令色白也。(第28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补充说明属少阴之病证,并且提出以小便颜色判定三焦寒热之辨证法。
条文以少阴病冠首,是为开宗明义。但是,里病皆由表病传变而来,故《伤寒》条文冠首之“XX病”者,皆有“病至XX”或“病传XX”之意义。
欲吐不吐,是胃肠客寒,胃部客燥之病证,寒自下焦,燥自胆腑。胃肠客寒,寒生邪風,故致上吐下利。本病欲吐不吐,故知胃部燥结无風。命门伤寒,精髓不出,心阳无源,心神昏愦,故虚烦,而但欲寐。
五六日自利而渴者,属少阴也,实际既属少阴,亦属少阳,且属阳明。肠部积寒至五六日,邪風发作,故自利,说明此寒非天一极寒,即非燥寒。胃部客燥至五六日,津液下至肠部或三焦,故渴。虚故引水自救,此为仲圣之病理解释。其实,渴乃寒邪与燥邪客犯胃肠,非为胃腑引寒水自救。正气若虚,当无能力做功,何以能引水自救?若能自救,心虚何不引精髓自救?命门伤寒,连心神门枢都无能为力,何况脾胃?自利者,丧失胃腑津液,亦令渴。
若小便色白者,少阴病形悉具。此理为真。命门不开,寒水不能滋木,故脾胃生化之机不行,水谷不化,精华不入代谢,俱出于糟粕,故三焦之水清净无浊,小便则白。小便白者,以下焦虚有寒,不能制水,故令色白也,此为仲圣之病理解释。实际水色本白,下焦本寒,小便之色,不直接取决于水寒水温,而取决于肾肺脾肝心机是否行正做功。但是,水寒则肾肺脾肝心机不能行正做功,故小便色白。总之,小便色白则表示命门不开,三焦不热,下焦寒淫为邪。但此寒无结,寒中有热,尚能气化而出,否则无小便。又,小便色白,应当包括小便浑浊之白,此乃木无所滋,脾藏不行上疏之功能,水谷精华不能上奉华盖降入肝机变血生髓,而是直接别入三焦水道,故有浑浊色白之小便,此所谓蛋白尿者,或糖尿者。
此所谓少阴病,足少阴本身并无病证,其意义在于产生了寒邪病因,以及精髓不出,导致其它生机能源不足,不能正常做功。

【原文】病人脉阴阳俱紧,反汗出者,亡阳也,此属少阴,法当咽痛,而复吐利。(第283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一条,对照阐述命门寒伤,而精髓增出,导致三焦热淫,客犯脉腑与胃腑之脉证。
病人脉阴阳俱紧,与脉微细形成对照,是精髓增出之脉。紧者,脉搏有力也。脉阴阳俱紧,即尺寸俱紧,亦浮沉俱紧,说明心搏精力充足。且有浮则有脉腑湿淫,即有寒热搏湿,或热蒸水液生湿。有热则有邪風,故有汗出。反汗出者,证明精髓增出。此所谓亡阳也,乃亡肾阳也,故曰此属少阴。三焦热淫,客入胃腑,初时热在咽口,故有咽痛,进而深入胃肠,故有吐利。条文曰“法当”,是指“按理说,当有”咽痛,而复吐利,若是热邪不客胃腑,则无咽痛吐利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咳而下利谵语者,被火气劫故也,小便必难,以强责少阴汗也。(第28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寒伤,不可发汗之病证。本条关键在火劫,可与太阳篇112条对照看。
太阳篇112条“形作伤寒,其脉不弦紧而弱,弱者必渴,被火必谵语。”火劫之病理,义同温病(風温)。本条火劫,亦当是形作伤寒,否则,不能与火劫。以火劫汗,无异火上浇油,大热客犯心脉,必生大風大汗。大热扰神,必谵语。
咳者,热邪客犯咽喉,伤其津液,且邪風致痒,故咳。下利者,淫热客犯胃腑,下侵肠道,邪風动泄,故下利。
風温之形作伤寒,本就出汗,再以火强责其汗,必致三焦与胃腑津液俱失,故小便必难。胃情惊动,联系心神被扰,故发谵语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脉细沉数,病为在里,不可发汗。(第28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,阐述脉细沉数者,不可发汗。发汗,乃是向脉腑输入温热之气用,生風泄湿。若是脉腑却有湿淫,则可汗解,若是脉腑本已津液亏虚,则不可发汗,道理非常简单。判断脉腑是否湿淫,亦不困难,浮大者湿淫,细小者湿亏,脉浮者湿淫,脉沉者湿亏。迟数,缓紧,微急,强弱,那是心搏之表现。
又,脉数者,有实数与虚数之别。实数乃是精髓增出,虚数乃是心力虚弱,疏布效能不及所需,故搏之以数,此亦为一种心动悸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脉微,不可发汗,亡阳故也,阳已虚,尺脉弱涩者,复不可下之。(第286条)
【辨解】本条对照上条,阐述脉微者,不可发汗,以及阳已虚,尺脉弱涩者,复不可下。
脉微,是心力虚若之表现。所谓发汗亡阳,实际是阴阳俱亡,但阴为背景,无阳便是阴,因此,仲圣一直讲发汗亡阳,说明他对阴阳有深刻认识。发汗亡阳,不是亡心阳,而是亡脉腑之阳。为了不引起误会,还是讲发汗亡津液最为准确。脉微之人,心阳已虚,若是脉腑又阳虚,必发厥逆。
发汗使脉腑亡阳,即津液虚损,故脉微者不可发汗。尺脉弱涩,其弱者,表示肾阳虚弱,其涩者,表示胆腑燥淫已经入脉,可测亦客胃腑,但是脉腑津液已亏,故虽有燥淫亦不可下之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脉紧,至七八日,自下利,脉暴微,手足反温,脉紧反去者,为欲解也,虽烦下利,必自愈。(第28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寒伤欲解自愈之脉证。关键在准确把握脉紧之意义。
脉紧是心搏有力之表现,示精髓增出。精髓增出,本有三途。一是太阳伤寒,肺寒焦热,表示命门精髓增出。二是少阳肝藏伤寒,使肝寒胆燥,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使三焦热淫,此精髓从肝机异出;三焦热淫,使命门增开,精髓增出。三是太阳温病或風温病,导致三焦淫热,使下焦命门失藏,精髓增出。本病脉紧,乃外感風温,或胆腑燥淫客入三焦化热所致。若是解释为少阴虚寒,那么,原本就应该脉微,而无所谓脉紧反去,而暴微。
对于本条,后世医注家,均作寒邪太盛,阴去阳回解,未识其真相也。究其原因,一是,误会《伤寒》不详温病。二是,没有肝寒胆燥之病理。因为没有肝寒胆燥之病理,到了厥阴篇,对于热厥往来,更是不知其所以然。
至七八日,三焦热淫积聚,客入胃肠,邪風致利。下利使热邪随利而去,命门复正,使脉突然从脉紧变成微弱,此所谓脉暴微者。脉微者,本应手足厥冷,今手足反温,可知,脉紧反去者,乃是病退之脉象,故为欲解也。虽烦下利,有去邪之意义,故必自愈。
本条手足反温,不是说原来厥逆,突然返温。如果原来厥逆,那么,原来就应脉微,不存在脉暴微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,若利自止,恶寒而踡卧,手足温者,可治。(第28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利重证,手足温者可治。关键在正确理解手足温之意义。
少阴病下利,此为下焦淫寒客犯胃肠之病证。若利自止,说明寒淫始退。手足温,表示心力与气血可达四肢之远,即肾机命门虽然寒闭,但是尚能输出精髓与中枢运脉,生机犹存。同时,响应下利自止,表示命门寒闭开始解封。因此,虽有恶寒踡卧之重证,仍可治。恶寒踡卧者,寒自内生,寒在骨髓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恶寒而踡,时自烦,欲去衣被者,可治。(第289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阐述少阴病可治之病证。恶寒而踡,是少阴病重证。此恶寒者,外感寒邪直中少阴也,故恶寒而踡,不同于太阳伤寒之恶寒。时自烦,即间断自烦,非为一直烦,此烦之轻者。欲去衣被,表示命门重开,三焦与心脉复温。

【原文】少阴中風,脉阳微阴浮者,为欲愈。(第29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中風自愈之脉象。少阴中風,实指太阳中風随即传入少阴中風。中風即伤寒之轻,是伤于天三次寒,正因为如此,才能迅速深入少阴。阳微阴浮,即寸微尺浮。少阴伤寒,本是脉细微,今出现浮脉,证明命门重开,三焦复热,能出表抗寒,故曰欲愈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欲解时,从子至寅上。(第29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欲解时。子时一阳生,子时至寅时,是阳藏转为阳用,志神向魂神交班之时辰。少阴病乃阳用被损之病,故逢阳用复生之时,为欲解。但此时毕竟阴盛至极,若是膀胱得气,则可谓少阴欲剧。按照治方医学理论,少阴病欲解时,在巳至未上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吐利,手足不逆冷,反发热者,不死。脉不至者,灸少阴七壮。(第292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不死之脉证并治。本病手足不逆冷,反发热,说明有轻微热淫客入脉腑,无力全身发热,但能于正气薄弱处表现出来。心脉之正气薄弱处,即四肢之远。三焦既有微热,说明命门尚开,故曰不死。
本病吐利者,乃上吐热,下利寒,即胆腑燥淫客入三焦结湿中焦,形成上热下寒之格局。若是寒吐,则为外感風寒客入胃腑。
脉不至者,乃命门虽开,但不正常,时开时关,关时脉不至。灸少阴,导引先天太极中和之气和解命门客邪,使命门生机复正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八九日,一身手足尽热者,以热在膀胱,必便血也。(第29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原发伤寒,继发少阴病热便血证。本条关键要辨识一身手足尽热之病理。可与287条手足反温参照看。
少阴病,一身手足尽热者,必定精髓流溢也,故本病非少阴伤寒,而是寒伤,使其封藏失政,即热邪伤其寒腑膀胱。能伤天一寒腑者,惟天九之燥也。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以致土崩血溢;客入三焦化热,使下焦命门洞开,故有一身手足尽热;燥热合邪,客犯膀胱,此所谓热在膀胱,故有便血。
若是皮肺伤寒(天一燥寒),三焦发热抗寒,那是太阳病,亦可出血,但出在鼻窍,而不会便血。本病原发太阳伤寒,寒邪侵入肝藏,引起胆腑燥淫,燥客三焦化热,故使下焦命门增开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但厥无汗,而强发之,必动其血,未知从何道出,或从口鼻,或从目出者,是名下厥上竭,为难治。(第29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阳与少阴同病,但厥无汗,发汗必动其血,为难治。本条关键要掌握无汗为燥,出血为燥。
少阴病,但厥无汗,病理有二。其一,天一寒燥直中少阴。寒燥客入脉腑,首先燥结脉腑,故无汗;其次,燥结中枢,使中枢失运,不能枢动命门增开。同时,寒燥更直捣龙门,使命门闭锁,精髓减出,心力无源,发为厥逆。如此,强发其汗,寒热相搏生湿,当不病出血。
其二,少阴与少阳同病。言少阴病者,即精髓不出,心力虚衰,以其厥;言少阳病者,以其无汗。无汗,因为无風。无風,因为燥结。燥结,因为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。无汗,亦示脉腑无湿淫,否则,可能头汗出。强发其汗者,火劫温针之类,即使以麻桂汤液,亦是燥上加燥或加热,必致燥土脉崩,而发出血。因为无其它客邪病机,如热入膀胱者,或热入胃肠者,故曰未知从何道出,或从口鼻,或从目出。若肺寒不解,亦是病机,则更有可能鼻衄。现代医学所谓肾炎尿毒症阶段,以及再生障碍性贫血者,均可出现如此厥逆出血。
所谓下厥上竭,是指下厥于少阴病寒,上竭于脉燥枯津。下厥上竭,故曰难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恶寒身踡而利,手足逆冷者,不治。(第295条)
【辨解】本条至300条皆为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脉证。此中隐藏中医对死亡之理解。
中医看来,所谓死亡,最终归结为精髓耗尽或精髓不出。正常死亡,是人体生命耗尽最后一点精髓,指先天精髓,安然回归生命来处,即大宇宙,可以说是按时回家。可惜,绝大多数人都是提前回家。病亡,是病人为了抗击病邪,过度消耗先天精髓,或者来不及消耗完先天精髓,因为后天生机被病邪破坏,先后分离,提前回家。手足少阴乃人体精髓出藏之门枢,故决生死。
本条不治之证应与288条对照看。两条均有恶寒身踡,此少阴病危重病证,但288条之恶寒身踡,是手足温,利止,命门尚开,生机尚存,故曰可治;本条是手足厥冷,下利,命门闭锁,毫无生机,故曰不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吐利躁烦,四逆者,死。(第296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证。吐利不止,表示脾胃生机之正气不用,脾胃乃人体生命后天之本。躁者,四肢躁动也,重者神虚欲脱之证。烦者,心中不安也,重者亦神虚欲脱之证。四逆者,门枢不用,精髓不出之证。少阴心肾乃人体生命联结首脑先天之门枢,少阴病则后天无源,脾胃病不解,则后天不用,先后离绝,则不治。脾胃正气,来源与命门精髓,故关键还在少阴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止而头眩,时时自冒者,死。(第297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续上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证。少阴病,头眩自冒,说明肝机病变,精髓从肝机异出,肝寒胆燥,燥淫客入胃腑,燥结无風,制约下利。故,此下利止,并不表示脾胃生机复正,亦不表示肾机命门精髓复出,寒邪始退。反而增加肝胆病变,故不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四逆,恶寒而身踡,脉不至,不烦而躁者,死。(第298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续上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证。不烦在心,表示无客热,说明三焦不热;躁在手足,示心脉正虚,且脉腑客燥。不烦而躁,表示精绝神虚,神形将离。加上四逆,恶寒而身踡,脉不至,故不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六七日,息高者,死。(第299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续上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证。本条关键要理解息高之病理意义。
庄子曰:圣人呼吸以踵。是说通达至理之人呼吸至深,形容可以深达足后跟。呼吸是精髓是否充足,能否正常出入之另一个标志。中医有“肾不纳气”之说,意义就是少阴病人呼吸不深,与圣人呼吸相反。本条息高者,是指呼吸不能深入,而是只能出入于口鼻处。口鼻处,高也。古人又称此“高息”为“游息”,即游离无根之息,乃气息将绝之证,原因精髓不出,故亦不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脉微细沉,但欲卧,汗出不烦,自欲吐,至五六日,自利,复烦躁不得卧寐者,死。(第300条)
【辨解】本条续上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不治之证。本条先有脉微细沉,但欲卧,汗出不烦,自欲吐,此乃少阴病形悉俱,但病情尚浅。主要是后天尚未全失,只是欲吐而未吐。心脉尚能枢,故无厥逆,不烦。本病汗出不烦,说明心土已衰,不能止泄,脉腑客寒,邪風出汗。至五六日,复又自利,烦躁不得卧寐,此乃病至绝境。自利,证明后天之本不用。烦躁不得卧寐者,烦躁至极也,证明先后即将脱离,故不治。
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少阴病,始得之,反发热,脉沉者,麻黄细辛附子汤主之。(第301条)
麻黄(去节)二两  细辛二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三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太阳病外感寒邪初传少阴,寒伤肾机命门之脉证并治,即所谓太少两感者。
少阴病,始得之,反发热,指出病由太阳外感传入,肺机先受,否则不能发热。反发热,证明命门能开,精髓增出。脉沉,表示脉腑无湿淫,心搏不出浮,说明寒邪由表入里,亦说明精髓输出不足以支持三焦发热抗击寒邪入里,以致直入命门。若不医治,即将无热而但恶寒。病无它证,说明寒邪未犯肝藏,亦未客胃肠,而是直入少阴命门,可见此患者素体肾机虚弱。素体肾机虚弱,有两重意义,一是,正气虚则邪气易犯;二是,命门素虚,则寒邪在肺表之时,不能输出足够精髓化热抗寒,使寒邪长驱直入,直捣龙门。
麻黄细辛附子汤,气味治方与病证机因相宜。麻黄薄苦气温,治方在肺肝,主要在肺表。气温能搏寒生湿,治在肺表,意义有二,其一,解在表之寒;其二,引内寒外出,中医习惯说成托寒出表。附子细辛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。入脾,则补后天,接续肾阳不出之缺。入心,则强心固土,健运中枢。中枢健运,亦有利枢转命门。之前,治方医学对于中枢开门之意义少有阐发,今予补上。附子兼有薄咸,入胱入胃,气温散寒,复正肾机命门,扶正胃腑正气。本病命门素虚,若是加上薄酸温和之品,如五味子,既补命门上源,又兼治肾机,更佳。《本经》谓五味子益男子精(女子之精血亦能益),补不足,劳伤羸瘦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得之二三日,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。以二三日无证,故微发汗也。(第302条)
麻黄(去节)二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一枚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三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黄,减二升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阐述少阴病初得无证之治。关键要理解所谓发汗之意义。
所谓发汗,目的是驱寒,方法是与薄苦气温和薄辛气温或甘温之品,入肺入脉,搏寒生湿,生風泄湿为汗,使寒邪随汗而去。汗者,脉腑之湿也。太阳病在表之寒,有三焦发热搏湿,故与桂枝汤入脉,疏泄为汗则可。当然,桂枝汤亦兼以芍药之平气,促进寒热冲和生湿。若是天一燥寒,闭结微细血孔无汗者,则与麻黄汤,借麻杏之温热,助三焦淫热与寒邪搏湿,桂枝则疏湿为汗。若是寒邪入里,如直中少阴者,则需里应外合,组与麻黄附子,附子从内驱寒外出,麻黄在外接应为汗。直中少阴者,三焦热疲,不能搏寒于脉腑而成湿淫,故发汗但与附子搏寒,且以附子搏寒之余热,生風出汗,而不与桂枝生風,以免发汗太过,反伤心脉正气。又,麻黄兼有薄辛,亦能入脉出汗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得之二三日以上,心中烦,不得卧,黄连阿胶汤主之。(第303条)
黄连四两  黄芩二两  芍药二两  鸡子黄二枚  阿胶三两
上五味,以水六升,先煮三物,取二升,去滓,内胶烊尽,小冷,内鸡子黄,搅令相得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少阳并病之证治。关键要了解心烦之病理真相,不被心肾不交,水火不济所误导。
心烦有虚烦,实烦,虚实合烦。虚烦乃精髓不出,门不从枢,心力虚弱,不胜负荷,心神为之不安者。实烦乃客邪损伤心脉正气,使心神不安者。虚实合烦,乃二者皆有。
本病之心烦不得卧,义指晚上睡不着,而非不能躺下。晚上本是足少阴病欲解时,今反加剧,说明此少阴病,非足少阴肾病,而是手少阴心病。
从黄连阿胶汤之治方看,亦可断定,本病之心烦,乃是手少阴心病,无足少阴之病。若是足少阴为病,法当以附子温肾水,或者如后世补肾阴肾阳。又,若是足少阴为病,此等病人定当但欲寐,或发热。而临床与黄连阿胶汤者,往往精神十足,亦不发热,证明此病命门正常既无增出发热,亦无减出但欲寐。由此可见,本病手少阴,而非足少阴。
既非足少阴肾病,那就无需治肾,即无需治寒水。既病手少阴,定是燥淫客犯心脉。何以知之?因为足少阴无病,说明病因非寒非热,既非寒热,亦就不是風邪。脉腑本湿,不会自湿为病,故知不是湿邪致病。那么,唯一可能,就是燥邪。或为外感,或为内生。外感者,大宇宙燥邪直接客入心脉为病也,此少。内生者,或肝藏感寒,而病肝寒胆燥;或神情不能悲哀收敛,积发暴躁,亦生肝郁胆淫,即金郁燥淫。
六经中医将心配火,且无肝郁燥淫,燥邪客犯之病理,只有阳明胃腑自己病燥之假说。因此,对本条心烦,无不解作肾阴虚,水不足,不能制心火,逻辑非常混乱。且听分解。
其一,心若配火,心主神明,必定火越旺,神越明,火怎能随便制?何肾水来制火?
其二,足少阴本是寒水,只会阳热不足,断不会阴寒不足。故足少阴为病,除非真火飞越,可见热象,否则,只有寒水泛滥,一派阴寒,哪来阴水不足?
其三,水火木金土者,乃太极本体,人之有命,全在这一体,补犹不及,怎可以泻?所能泻者,客犯之邪也,而客犯之邪,绝非水火木金土者,而是其所用也,即寒热風燥湿也。换句话说,上苍造物,一定不会安装人体藏腑自病之程序,必是客邪致病。所谓“虚”者,即便天生遗传,亦可追至父母,一定有其原因。
其四,若是黄连黄芩能泻心火,陷胸汤,承气汤,大柴胡汤者,岂不把人泻死?若说鸡子黄阿胶补心肾之阴,为何不用鸡子清呢?后面有苦酒方,以鸡子清治咽痛生疮,说明鸡子清才是养阴之品,那么,鸡子黄只能是中和之品或者补阳之品。其实,鸡子黄与阿胶均为平气补中之品,鸡子黄更是平中微温。
黄连阿胶汤,乃是补中降燥之方。阿胶鸡子黄,薄甘入脉,平和燥热,正湿扶土,养心安神。鸡为火虫,鸡子黄,含有先天精髓,最补心阳。黄连黄芩厚苦入焦入胆,黄连气寒,清热降燥,黄芩气平,和解燥热。芍药薄苦,入肺入肝,气平调和藏腑,和解燥热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得之一二日,口中和,其背恶寒者,当灸之,附子汤主之。(第304条)
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二枚  茯苓三两  人参二两  白术四两芍药三两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之证治。口中和,其背恶寒,此区别口中干燥之背微恶寒。
口中和,即不干燥,其义有二。其一,说明无热邪客入胃腑,即三焦不发热淫,可知无命门精髓增出。但是,不等于肺藏不客寒。因为寒邪伤人,即是直中少阴,亦必须经过最表之肺焦与次表之筋肉,以及次里之骨骼。其二,说明无燥邪客入胃腑,即少阳未病。由此推之,其背恶寒,乃是寒邪直入少阴,寒闭命门,故无发热等太阳伤寒病证。
当灸之,附子汤主之。指出此病伤及先天命门,非同小可,应该采取艾灸与汤液并施之法,积极治疗。灸之当灸命门。附子汤之附子炮用,其辛烈不及生用者,功能更入下焦肾机命门。白术芍药,薄苦入肺入肝。白术气温,驱寒复正;芍药气平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人参,厚甘入心入肺,气平固本正用。附子茯苓人参,健运中枢,以促命门重开。茯苓,甘淡入脉入焦,气平归正脉腑,复正三焦,通调水道,以应附子重开命门,利寒邪随小便而去。白术芍药,亦兼有此功。此茯苓白术芍药之妙用,故本方不与麻黄,托寒外出。叶天士或误解附子茯苓组方之奥妙,有“扶阳不在温,而在利小便”之说,完全颠倒因果。试想,三焦不温,小便何以能利?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身体痛,手足寒,骨节痛,脉沉者,附子汤主之。(第30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与脾机合病之脉证并治。手足寒,脉沉者,区别于但太阳病之身痛与骨节痛。
身痛在肉分,骨节痛在筋,脾主筋肉,故身痛,骨节痛,均为脾机病证。身痛,骨节痛,亦见于六经中医之太阳病。但本病脉沉,表示精髓无增出,说明三焦不发热,那就不再仅仅是太阳病了,而是少阴命门亦病了。
此处需要提出一个重要问题,无发热,不等于肺藏无寒,即不等于太阳无病,本病之身痛,骨节痛还应当是太阳病证。
附子汤之治方气味与本病病证机因完全符合。相比上一条之病证,本病之身痛,骨节痛,更需要附子之辛温对治。余不赘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便脓血者,桃花汤主之。(第306条)
赤石脂(一半全用,一半筛末)一斤  干姜一两  粳米一升
上三味,以水七升,煮米令熟,去滓,温服七合,内赤石脂末方寸匕,日三服。若一服愈,余勿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并发阳明病之证治。此下利便脓血者,阳明胃肠病也,亦脉腑(血室)病也,病因寒燥。
此病临床表现,先有少阴虚寒腹泻,然后下利脓血,难于控制。此下利脓血,没有里急后重,没有粘液,血色发暗,大便滑脱不禁,不同于燥热下利脓血。凡出血病证,一定是两个病机,其中脉腑是确定病机,另一个病机就是出血现场。此寒燥下利,病因寒燥,起因命门病寒,下焦寒淫,客入肠部及其所在脉腑。先有腹泻,原因有水湿,而且寒邪近三,故腹泻(大風邪泄)而非下利(小風邪泄)。泻至后来,寒邪近于天一燥寒,水湿亦泻完了,于是干燥了,燥寒客入肠部脉腑,导致脉破血溢。
燥结无風,本无下利,但燥湿(天五)亦同时生寒(近三),因此产生小小邪風。正風已虚,故小小邪風亦能下利。
由于出血,顶替了胃肠津液,于是大便不燥结,反而滑脱不禁。此无里急后重,且血色发暗,说明出血部位不在肛门近处,而在远处,稍有停积。
主与桃花汤。粳米薄甘入脉,气平正湿,补液润燥,既润热燥,亦润寒燥。本病有下利滑脱不禁,乃是脾气虚弱,正疏不用,故与干姜温升脾木。赤石脂,薄甘入脉,本为土质,补土正湿,堵漏止渗。本方更服其末入肠胃,由外作用于胃肠血脉,与汤液内外合力,补脉堵漏之力倍增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,腹痛,小便不利,下利不止,便脓血者,桃花汤主之。(第307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桃花汤病证。少阴病,便脓血者,可以伴有腹痛,下利不止,小便不利等病证。腹痛者,燥湿生寒,寒風拘急筋脉而有痛。下焦虚寒不治,寒風不断,邪風动泄,故有下利不止。因为下利不止,水液倒入胃肠而去,故小便不利。粳米赤石脂,薄甘气平,兼入三焦,有复正三焦水道之功,故本病亦与桃花汤主之。
但总体而言,桃花汤治标不治本,下焦虚寒不解,则病因未除,下利便血可止,而少阴之病不可谓治愈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便脓血者,可刺。(第30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,下利便脓血者,可刺。一般认为,刺为泻(燥热),灸是补(阳火)。但是,治方医学认为,经络治疗,无论刺灸,均是导引人体先天精髓能量,和解寒热。先天精髓能量,即先天太极中和能量,其中和之力,远胜药物之平气,因此,临床之中,一针解病者,比比皆是。但是,艾灸有所不同,它在导引经络能量之同时,亦施加火气与人,如116条曰:“火气虽微,内功有力,焦骨伤筋,血难复也”,故需谨慎,病热病燥者,尤其燥客脉腑者,不可施灸,施之为逆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吐利,手足逆冷,烦躁欲死者,吴茱萸汤主之。(第309条)
吴茱萸一升  生姜(切)六两  人参二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客胃腑与脉腑之证治。少阴病,吐利,是胃肠客寒,邪風动泄之病证。手足逆冷,烦躁欲死,乃心力虚弱,脉腑客寒之病证。本病寒邪,既有外感,亦有内生,乃内外合邪。
吐者,外感寒邪客入胃部而致吐也。利者,内生寒邪客入肠部而致利也。少阴病精髓减出,心阳必虚,故温阳正气难枢四肢之远,又逢寒邪客入脉腑,先犯正气虚处,于是发为厥逆。心阳本虚,即心神不安,而生虚烦。又逢脉腑客邪,则生实烦,虚实交叠,故有烦躁欲死。必须先治其标,驱散胃脉寒邪,固土养心以安神,吴茱萸汤主之。
吴茱萸,薄辛温热,入胃入脉,扫荡寒邪,本病似乎非其莫属。生姜,厚辛气温,入脾升木,安魂止躁;入心补阳,安神消烦。人参大枣,厚甘气平,入心固土,养心安神,和解寒邪。四品二味,主治脾胃心脉,中和温热,固本祛寒,消因治机。若加附子,标本同治,更佳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咽痛,胸满心烦,猪肤汤主之。(第310条)
猪肤一斤
上一味,以水一斗,煮取五升,去滓,加白蜜一升,白粉五合熬香,和令相得,温分六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外感热邪致病之证治。热伤少阴,三焦心肾胃肠同受,发为本病诸证。
本病外感热邪,三焦先受。本病外邪不厉,未发为温病,三焦热淫内部销化,而未外发,故无发热病证。因无外证,故易造成辨证错误。后世更受少阴病冠首所困,皆从少阴阴亏,虚火(或称阴火)上浮作解,不辨外感热邪之真相。少阴水藏,若无外感热邪,少阴何以阴亏?
三焦淫热,肾机命门寒封被伤,是谓少阴病,亦是温病。精髓流溢,更使三焦热淫,变成内外合邪,因此引发诸证。三焦客热,蒸水化湿,淫积中焦上焦,故有胸满。此满无结,与少阳病引起之胸满不同。热邪客犯心脉,则有心烦。热邪客犯咽喉,病发咽痛。温病者,三焦上下俱热,客犯胃肠之肠部,病发下利。
猪肤汤,其实三品一味。猪肤薄甘,入脉入焦,微寒清热,于本病轻微温病,甚为恰当。入脉清热则除烦,入焦清热则消因,咽痛下利可解。白蜜厚甘,入心入肺,和平微凉,和解热邪,于咽喉痛热尤佳。白粉,即米粉,薄甘气平,入脉入焦,亦能除热。白粉性涩止滑,功似石脂,兼治下利。
借此提出一重要认识,即《伤寒》之太阳病,无论伤寒还是病温,实际都是太少同病。伤寒,则肺藏先受,传入心脉中枢,于是枢动命门增开,精髓增出,在三焦发热抗寒,因此,三焦发热与脉浮(寒热皆入脉腑)同步。此少阴命门异常打开,严格说来,亦是少阴病。此命门异常,由内部调动,故未作少阴病论,而但说太阳病。温病者,则三焦先受,直入下焦,热伤少阴寒藏,精髓流溢,使三焦更发淫热,此亦太少同病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二三日,咽痛者,可与甘草汤。不差,与桔梗汤。(第311条)
甘草汤:甘草二两
上一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半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二服。
桔梗汤:桔梗一两  甘草二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阐述少阴轻微病热之咽痛治法。本病生甘草与桔梗之用,可证少阴阴亏,虚火(或称阴火)上浮之说有误。
本病咽痛,而无它证,乃热邪轻微客入肺焦,是肺焦同受,故只是上焦病热,未及下焦少阴,亦未客犯心脉,因此,严格说来不算少阴病,属于六经之手太阴病。谓其少阴病,可与上条作一对照。
甘草汤与桔梗汤之甘草,皆为生甘草,《伤寒》唯此。甘草生炙,气用有别,生者平凉,炙者微温。本是温病,故用生者。生草平凉,厚甘入心入肺,和降邪热。咽喉乃肺焦之内窍,故生草可治咽喉痛热。若不差,加桔梗,说明生草之和降,力轻不及。桔梗厚辛微温,升木疏水,交通上下,善解上焦热淫咽痛。若是少阴阴虚,哪有寒水上疏?可见本病少阴阴虚之说有误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咽中伤,生疮,不能语言,声不出者,苦酒汤主之。(第312条)
半夏(洗,破如枣核)十四枚  鸡子(去黄)一枚,内苦酒于鸡子壳中
上二味,内半夏,著苦酒中,以鸡子壳置刀环中,安火上,令三沸,去滓,少少咽含之,不差,更作三剂。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之重证者。咽中伤,生疮,不能语言,声不出者,此咽喉病热之重者。生疮者有虫,有虫则有邪風,風自邪热。
咽喉乃肺焦与胃腑共管地带,故咽喉病,既是肺焦客邪,亦是胃腑客邪。苦酒汤之半夏,厚辛入脾,气平固本,和解热邪,扶木正風,沟通水火,有桔梗之功。苦酒即酸醋,厚酸气平,生燥止風而治虫,以现代医学来说,叫做杀菌消炎。鸡子清,薄甘入脉入焦,气平微寒,和降邪热,此为消因。
本条与上条均无心烦,而310条之猪肤汤证则有心烦,此充分证明心非火藏,否则,所有火热之病,必定心烦。反之,若心为火藏,则少阴病寒,不能心烦,而309条之吴茱萸汤证却有烦躁欲死。可见,《伤寒》经典,通篇揭露六经中医之理论错漏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咽中痛,半夏散及汤主之。(第313条)
半夏(洗)桂枝(去皮)甘草(炙)
上三味,等分,各别捣筛已,合治之,白饮和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若不能散服者,以水一升,煮七沸,内散两方寸匕,更煮三沸,下火,令小冷,少少咽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肺胃之内窍中風,病咽喉痛治法。咽喉客热,可令咽痛,咽喉客寒,亦能令咽痛,半夏散或汤主之。
半夏,厚辛入脾,气平固本,寒热皆治。咽喉痛者,热邪或寒邪拘急其筋肉所致,治与半夏,扶正而祛邪。桂枝,薄辛入胃,正風升木,咽喉痛寒者,用之适宜。炙甘草,厚甘入肺,微温散寒,咽喉乃肺之内窍,寒客致痛者,相宜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,白通汤主之。(第314条)
葱白四茎  干姜一两  附子(生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水下利治法。少阴病,下利,本有寒热之分,但少阴热利,实乃三焦热淫客入胃腑之病变,故少阴病下利,主要指寒利。少阴寒利,病机在脾胃,只是病因在命门不开,精髓减出,以致下焦虚寒。若是追根究底,命门之所以不开,自有其因,外感寒邪难免。
白通汤之气味治方,正在脾胃少阴,可谓标本同治。葱白气温,薄辛入胃入脉,入胃则散寒正風而止利;入脉则升阳通脉,助姜附健运中枢,枢开命门。干姜附子,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,入脾则接续肾阳不出,升木正風,复正疏利;入心则升阳健枢,枢动命门。附子更兼薄咸之味,入膀胱胃腑,温化寒邪,复正脾机与命门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,脉微者,与白通汤。利不止,厥逆无脉,干呕烦者,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。服汤,脉暴出者死,微续者生。(第315条)
葱白四茎  干姜一两  附子(生,去皮,破八片)一枚  人尿五合猪胆汁一合
上五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内胆汁,人尿,和令相得,分温再服。若无胆,亦可用。
【辨解】本条接上条补充阐述少阴病下利,与白通汤,利不止,厥逆无脉,干呕之治法及预后。
少阴病下利,与白通汤,利不止,厥逆无脉,干呕,说明此寒非同小可,就连姜附亦无能为力。非超常手段不可解。猪胆汁者,医书皆谓其气寒,实乃有误。燥者,热之极也,九阳之气也,燥气之精也,寒之肇端,而非寒也。过了它,就是寒。因此,猪胆汁之用,乃是破解奇寒之霹雳手段。猪胆之厚苦极热,直捣下焦,作用于命门,因此,有可能使命门暴开,令脉暴出。脉暴不续者,精髓本竭也,故命门暴开,好比回光返照,其人必死。其死,死于原本该死,而非猪胆之过。
再说人尿,医书亦谓其气寒,实乃有误。人尿出自寒腑不假,但是其中蕴热。膀胱寒腑,封藏为本,并非封藏寒水,而是以其寒藏之性,封藏阳热,故尿中有热。又,《内经》谓膀胱乃洲都之官,气化而能出。气化膀胱者,既是三焦之热,亦是坎中之阳,可见尿中有热。其味咸,随坎水入血脉(坎水为血之基,故血味咸),其阳具坎中真阳之性,最能救心阳之将竭。脉微垂死之人,若人尿不能救,它药无效。条文说,若无胆,亦可用,可见,人尿之功,尚在猪胆之上,因为毕竟是猪胆,乃后天之极阳,不具人类真阳之性。西人谓人尿不卫生,原因没有文化,若救死不“卫”生,还有何者更“卫”生。又,于人而言,身外之万物,有何物能比自身之物更干净者?胆汁源于肝机,人尿源于命门,其中必有先天精髓之残余。现代医学亦有药物,尤其激素之类,提炼自人尿,且自孕妇之尿。所谓激素者,有先天之精也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二三日不已,至四五日,腹痛,小便不利,四肢沉重疼痛,自下利者,此为有水气,其人或咳,或小便利,或下利,或呕者,真武汤主之。(第316条)
白术二两  芍药三两  茯苓三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附子(炮,去皮,破八片)一枚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若咳者,加五味子半升,细辛一两,干姜一两;若小便利者,去茯苓;若下利者,去芍药,加干姜二两;若呕者,去附子,加生姜,足前为半斤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有水气之证治。所谓有水气,实乃三焦不温,決渎失政,水道不通,寒水内涝。
小便不利,证明三焦決渎失政,水道不通,病因命门闭锁,精髓减出,以致三焦不温。四肢沉重疼痛,腹痛,均为寒邪侵犯脾主筋肉之病证,沉重者,寒中夹水也,或谓寒湿也,即条文所谓水气也。沉重疼痛在四肢者,四肢离心机最远,阳热最弱,故客邪易犯也。自下利者,寒水泛滥,客犯胃腑肠部,邪風动泄也。水道不通,但寒无热,故曰寒水内涝。
真武汤治水之方,犹治内涝。若小便利,说明三焦尚有热,未成内涝,病势为轻,故无需茯苓入脉入焦正湿利水。若下利者,说明三焦但寒不热,故无需芍药中和寒热,而加干姜升木正疏。若呕者,去附子,加生姜,原因生姜较之干姜更能入胃腑。其实无需亦不应去附子,但加生姜为佳。
对《伤寒》或证较多之治方,定要注意,不可误入药证对治之歧途,而要始终扣住气味治方,消因治机之药理与治理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清谷,里寒外热,手足厥逆,脉微欲绝,身反不恶寒,其人面色赤,或腹痛,或干呕,或咽痛,或利止,脉不出者,通脉四逆汤主之。(第317条)
甘草(炙)二两  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大者一枚  干姜三两,强人可四两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温再服,其脉即出者愈。面色赤者,加葱九茎;腹中痛者,去葱,加芍药二两;呕者,加生姜二两;咽痛者,去芍药,加桔梗一两;利止脉不出者,去桔梗,加人参二两。病皆与方相应者,乃服之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里寒外热之证治。关键要辨明本病外热从何而来。
少阴病,脉不出,表示命门不开,精髓不出,必然三焦不温,本当恶寒,甚至踡卧,反身不恶寒,而面色赤。只有一种可能,就是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而且燥淫得厉害,方能令反不恶寒而面赤。面赤或面紫,皆西方肝胆之色现。若是三焦本热,则有潮热高热。此所谓(里寒)外热者,非三焦正出,乃是客燥化热。或问,胆腑何以燥淫?原因肝藏伤寒,寒自外感,或自下焦。六经中医无此病理,一直解作阴盛格阳,但始终不解此“阳”何来。格或不格,并非要紧,阳自何来才是要害。《伤寒》虽未直接阐明肝寒胆燥,以及燥客三焦化热之病理,但隐于条文与治方之中,只是后人无力将其发明出来。
下利清谷,是指水谷不化,表示胃腑正气虚衰至极,亦即客犯寒邪盛极。手足厥逆,脉微欲绝,是脉证相应,表示心力虚极,命门几闭。此脉证又与寒盛相应。或腹痛者,脾胃俱虚也。或干呕者,燥结无風,燥湿生热,热邪生風,故欲呕而不能,是为干呕也。或咽痛者,燥客胃腑,化热伤筋也。或利止者,燥结風邪也。脉不出者,心衰脉燥也。
通脉四逆汤,心肾同治,即手足少阴同治,治理玄机,全在枢开命门。命门一开,好比寒冬见日,阴寒散尽,病因消失,诸证自愈。通脉四逆汤,治本之作。下一条有四逆散者,乃治标之作。
少阴病,脉不出者,主与通脉四逆汤,即四逆汤重用附子干姜,由此可见,脉动之机关在足少阴肾,在肾机命门,脉动之能力,源自肾机命门输出之精髓。而精髓之根源在乾阳髓海,即首脑元机,此乃人体之命根。而脉动之直接“机械”则为手少阴心,此乃中央枢机。所谓候脉即是候心,候心即是候肾,根本则是候脑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四逆,其人或咳,或悸,或小便不利,或腹中痛,或泄利下重者,四逆散主之。(第318条)
甘草(炙)  枳实(破,水渍,炙干)  柴胡  芍药
上四味,各十分,捣筛,白饮和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咳者,加五味子,干姜各五分,并主下利;悸者,加桂枝五分;小便不利者,加茯苓五分;腹中痛者,加附子一枚,炮令坼;泄利下重者,先以水五升,煮薤白三升,煮取三升,去滓,以散三方寸匕内汤中,煮取一升半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之四逆三证治。本条可谓上一条之补充,上一条未治燥邪而治在少阴根本,本条主治燥邪而随证兼治寒邪。
少阴病,四逆,证明少阴命门伤寒,命门减开,精髓减出,心枢乏力,三焦不热,下焦寒淫。内外寒邪合流,侵犯肝机,使病肝寒胆燥。燥淫客犯它藏它腑,就成病因。燥邪客入脉腑,燥湿生结,加上心枢乏力,寒邪必然占领四肢发为四逆。若咳者,寒邪入肺也。若悸者,寒邪入脉入胃也。若小便不利者,三焦客燥,燥湿生结,決渎失政,水道不通也。若腹中痛者,胃肠客寒也。若泄利者,肠部客燥化热,邪热生風,邪風动泄也;若下重者,寒热搏湿,令肛门肠膜水肿也。
四逆散,主要治方在肺焦肝胆。炙甘草,厚甘入心入肺,气平微温驱寒,复正心枢,归正水道。枳实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。柴胡芍药,薄苦气平,入肺入肝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泄利下重者,加薤白,以其薄辛薄苦,薄辛入胃肠脉腑,功在肠部(薄苦可入下焦),气温散寒,除湿淫水肿,止泄利后重。附子应该入方,而非仅作随证加减,因为四逆之根源在命门精髓不出。余不赘。
四逆散既然治肝郁燥淫,那就不限于少阴病,而是但凡肝郁燥淫皆治,包括神情极变导致的肝郁燥淫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六七日,咳而呕,心烦,不得眠者,猪苓汤主之。(第319条)
【辨解】本条补充上条阐述少阴生寒,少阳生燥,寒燥两邪客犯致病之证治。
少阴病,下利六七日,均是胃肠客寒之病证;咳而呕,是肺藏与胃腑客寒之病证,是下焦寒邪逐渐上犯之证明;渴,乃胃腑客燥之病证,下利亦令渴;心烦不得眠,是心虚,加上脉腑客燥之病证。
猪苓汤不能仅作功能性(利小便)理解,应该从气味治方的高度认识。二苓阿胶,滑石泽泻,五品全甘,一众入脉入焦,正湿決渎。入脉正湿者,寒热(燥邪化热)和解于脉腑,湿淫重归水道。決渎者,平衡各路水利,损有余而补不足也。本方意义,指出治燥热不独苦寒清降,治寒邪不但咸温化解,尚可平气和解。和解者,不仅和解于各个生机,更可整体和解于中央枢机。
《伤寒》论厥,谓阴阳不相顺接,猪苓汤方,彰显和平交接阴阳之义,亦即太极冲和阴阳之义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得之二三日,口燥咽干者,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320条)
【原文】少阴病,自利清水,色纯青,心下必痛,口干燥者,可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一法用大柴胡。(第321条)
【原文】少阴病六七日,腹胀不大便者,急下之,宜大承气汤。(第322条)
【辨解】从320条至322条,阐述三阳病,热燥伤津,即伤肾本之证治。肾藏为水藏,水就是肾藏之本,无水便无所谓肾藏。
在少阴篇阐述大承气汤证,进一步证明,《伤寒》之太阳病总统六经病,进一步证明,承气汤不独为下大便而设,乃是清热降燥,保津液之代表治方。
同时还证明,承气汤所清解之燥热,不是阳明胃家之产物,而是另有出处,因为在少阴病这里,无论如何找不出少阴病寒,而引起胃肠发热生燥之因果关系。但是,古今医注家,要么说少阴病之热邪影响了阳明,但少阴病之热邪从何而来,说不明白。要么强行将阳明与少阴联系起来,却讲不清道理。
本病是温病吗?不是,若是温病,不会用大承气汤,因为大承气汤有厚朴之重用,专为肺肝伤寒而设。本病就是《伤寒》之阳明病,实际是三阳合病。阳明病或少阴病,与大承气汤急下之,目的就是要避免命门病温,造成水不藏精,精髓流溢,乃至真阳飞越之严重后果。
321条有自利清水,色纯青之病证,是对阳明病胃肠燥结的病证补充。其病理相当深刻,值得认真辨明。六经中医,将自利清水解释为津液下渗,或热结旁流,是指胃中有燥屎,故水从燥屎旁流,而燥屎不下。关键是要回答,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证状?既有津液下渗,说明胃肠并非无津液,既然有津液,大便为何燥结?原因就在胃腑有客燥。燥邪客入胃腑,并非燥邪本身能将津液消灭,而是燥邪与糟粕之中的湿水相遇,必生热風,邪泄湿水脱离糟粕,湿水或渗入脉腑出为汗,或渗入三焦出为小便,本病则直接下利清水。燥邪化热之風,有燥邪牵制,只能渗利,而不能下利,否则就不会产生燥屎。问题是,为什么自利清水,而燥屎不能下?原因还在燥邪。燥邪客入胃腑,必然损伤(燥结)胃腑正風。常人大便能下,需要正風挪动,否则,就会停在横结肠部,即绕脐痛所对应之部位。正風可以挪动大便离开横结肠部,然后在重力作用下自动下出,到了肛口,由正風与脾木之正疏控制排出。如果正風被燥结了,大便就会停在横结肠部,被燥邪及其所生之热邪和邪風揉炼成燥屎,继续停在那里。因为燥邪本性横结,可以上满,而不喜下行。若是胃肠出现大風,就会泄利,推动横结肠部之燥屎排出,大承气汤之所以下燥屎,其原理就是能在肠部产生大风泄利,同时,寒药与燥热相搏而生湿,还有咸平生湿之品开结,合大風使燥屎泄利而出。燥屎无大風不能出,但是水液则无風亦能行,因为水性润下,所以有燥屎者,只能自利清水,而不能解大便。
最后,还得说回来,大承气汤为清热降燥,大便燥结只是燥热非常严重,必须“急下”之证明或根据。少阴病言大承气汤证治,不是说少阴病寒或病热产生大承气汤证,而是少阳病大承气汤证,具有少阴失水(藏)之意义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脉沉者,急温之,宜四逆汤。(第323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之治则——急温之。少阴病提纲,脉细微,加上沉,就是脉沉细微,说明命门将闭,故曰急温之。温之与四逆汤,以其门枢并治,且附子大温,为用温之极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饮食入口则吐,心中温温,欲吐,复不能吐。始得之,手足寒,脉弦迟者,此胸中实,不可下也,当吐之。若膈上有寒饮,干呕者,不可吐也,当温之,宜四逆汤。(第324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,寒燥相抟,既不可吐,亦不可下,只能温之证治。
少阴病,饮食入口则吐,心中温温,欲吐,复不能吐。此三焦寒水上泛,客入胃中,故饮食入口则吐。又,胃中客燥,燥结寒湿生痰,燥湿化热,热生邪風,風燥相抟,故欲吐不能。燥客三焦,燥湿生结,亦能生痰,同时化热,故心中温温,闷闷然欲吐之而后快。
得病之初,先有手足寒,即四逆。此少阴病之证明,即命门寒闭,精髓减出,三焦变冷。下焦寒邪上泛,客入肝藏,使肝寒胆燥,胆腑燥淫,客入脉腑,则有脉弦迟。弦者燥也,迟者下焦寒淫也。燥淫客入中焦,结湿生痰,阻塞于胸中,故有心中温温,此所谓胸中实也,但下焦已寒,故不可下,当吐之。
此病膈上有寒饮,故不可吐之。既不可下,亦不可吐,当温之,宜四逆汤。或问,既有燥结,何以姜附温之?姜附入藏,而燥邪在腑,故可与姜附温之。又,附子兼有薄苦,故能入肺入肝,胆腑燥淫,源于肝藏受寒,故宜附子温之。四逆汤不仅治手足少阴,乃是肾肺脾肝心五机同治。

【原文】少阴病,下利,脉微涩,呕而汗出,必数更衣,反少者,当温其上,灸之。(第325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少阴病寒水上泛,呕多利少之证治。少阴病,下焦寒淫,本应肠部病重,故下利为主,即所谓必数更衣。若是寒水上泛于胃部,并且客入脉腑,则是呕多而且汗出。少阴汗出者,寒邪生風,風邪泄湿也,此乃寒風冷汗。脉微者,心力虚也。脉涩者,因汗出而津液虚亏也。又,脉腑客寒(燥),亦令脉涩。本病寒邪犯于胃脉,故曰当温其上。温其上,不用四逆汤,而施灸术。其实,病证在上,但病因在下,故宜四逆汤,且四逆汤更治心脉。

概而言之,《伤寒》之少阴病,包含足少阴病,手少阴病,三阳合病导致失津液(即大承气汤证),以及足少阴病寒所引起的继发病。足少阴病又包括病寒与病热,主要是病寒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15/5/5 19:36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章  辨厥阴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厥阴含义
    在六经中医,厥阴有经藏两层意义。厥阴经包括足厥阴肝经和手厥阴心包经。厥阴藏则包括足少阴肝藏与手厥阴心包藏。
厥阴与六气之風木对应,位在东北,处太阳与少阴之间。足厥阴肝又与五行之乙木相配,位在东方;手厥阴心包则与相火相配,位在南方。
足厥阴肝与足少阳胆相表里,胆与五行之甲木相配;手厥阴心包与手少阳三焦相表里,心包与三焦均与五行之相火配。
在治方医学里,心包与心合一,即形上与形下统一,神与形合一。火亦无君相之别,只有火热之分,火为本,热为其用,且不与心配,而与肺焦相配,其中,肺为地二火藏本体,三焦为天七热腑气用。

    二、厥阴病含义
纵观《伤寒》之厥阴病,类分可三。其一,厥阴風木病,主要病证是下利,呕吐,或哕,显然,此为脾胃病,而非肝病,其病因多为少阴病产生之寒邪。其二,厥病,即手足厥逆病,显然,此非肝病,亦非胃肠病,而是手足少阴病。此类条文基本与厥阴肝或厥阴風木无关,应该列入少阴篇为宜。从326条之提纲条文来看,《伤寒》之厥阴病,似乎并未包括厥病,因此,厥病之条文,更有理由列入少阴篇。其三,厥阴病与厥病并发之病,即既有手足厥逆,又有呕吐或下利。
在治方医学里,風木病,是指脾胃病,厥病,是指心脉病。从《伤寒》之厥阴病,可以得到证明,治方医学之藏腑五行配对(包括五藏配在地五行为太极本体,五腑配在天五行为阴阳气用),与《伤寒》之临床经验完全吻合。

三、厥阴病治方医学辨解
六经之厥阴含义有二,一是五行之厥阴風木,二是五藏之厥阴肝。在治方医学里,东方風木不与肝胆配对,而与脾胃配对,其中,胃肠为天三風腑,脾为地八木藏。因此,脾胃从中央枢机之地位,回归东方生化之机。肝胆回归西方,与燥金配对,其中,肝为地四金藏,胆为天九燥腑。
在治方医学里,前述《伤寒》之厥阴風木病,就是脾胃病,主要病机在胃腑,主要病因寒邪,兼有燥热。厥病,就是心脉病,因为治方医学讲心主四肢,实际上与六经之手少阴对应,不同在于,六经中医之脉腑不在五行藏腑系统之内,同时,六经之心在火,而不在中枢。
厥病之主要病因为寒邪,既是直接病因,又是间接病因。谓其直接病因,是指寒邪直接客入脉腑,损伤心脉正气,降低中枢能力,无力枢动命门;谓其间接病因,是指寒邪客犯膀胱,使其寒淫太过,封闭命门,以致精髓减出,此乃厥病之根源,亦是風木病之根源。正因如此,《伤寒》将厥病放在厥阴病里。
厥病,就是真阳不能疏布四肢之远,而真阳疏布,有赖血液,因此,血虚亦能致厥。血虚之病理亦有两个方面。一是髓血制造不及,责在脾胃(生化之源),肺焦(集降精华与肝机),肝胆(变血生髓),这一方面之根源,亦在命门精髓不出,使五行生机无源;二是脉腑客热客燥,蒸发津液。
至于热厥,属于温病(包括伤寒传变之温病)。热厥者,邪热入脉凌心,损伤心藏正气,使真阳不枢四肢之远,无阳便是阴,故厥逆。同时,热邪蒸发脉腑津液,亦令真阳耗散,疏布不及四肢之远。津液乃是寒热中气,寒阴为背景,无阳便是寒,故失津液即是亡阳。热邪入脉与寒邪不同,寒邪先入四肢之远,即真阳虚处,热邪则先入心阳近处,故热邪与寒邪客犯心脉,均为厥冷,不会出现热邪厥热,寒邪厥冷。
后世对厥逆之病理解释,除了热厥,寒厥,还有痰阻胸阳致厥,水阻胃阳致厥,且将寒厥之病理归为阴盛格阳,根本不识厥逆真相。阴盛格阳四字,本身包含矛盾。阴盛则阳衰,那里有阳可格?再说,阳气本性外发,用得着格吗?
如上所述,厥病与厥阴病是两码事,原本不该混为一谈。说到底,关键在于六经之说,没有任何自然之依据,全是人为之假说,反过来又不能为应用所证实。不像五行学说,能够真实地观察和追究水火木金土与寒热風燥湿之性能,六气之说,尽是一些抽象之概念。就说厥阴,《素问•至真要大论》对厥阴之论述,主要有两句话,其一,“两阴交尽”曰厥阴,其二,“两阴交尽故曰幽”。要把这两句话落实到自然界是很困难的,将其落实到人体生命之生理与病理,就更为困难。《灵枢•阴阳系日月》则说:“亥十月,左足之厥阴,戌九月,右足之厥阴,此两阴交尽,故曰厥阴。”厥阴还分左足右足,而且分别在十月九月,更使人摸不着头脑,而且与厥阴时象在东北相冲突。
后世学者,对其毫不怀疑,纷纷牵强附会,自投罗网。《内经》试图将六经之说与五行学说统一起来,作为中医理论之基础,但是,这种努力并未获得成功,反而使中医理论之内在逻辑变得更为混乱。
那么,厥病与厥阴病是不是毫无联系呢?非也,联系还很密切。其一,厥阴之本义,是指阴尽阳生,那么,厥阴病就是阴当尽不尽,阳当生不生。阴当尽不尽,就还在少阴寒水,即命门不开,则病厥。阳当生不生,则寒水不温,木无所滋,反被寒水所伤,故風木为之病,是为厥阴風木病。其二,命门精髓不出,寒水还能伤肝,使病肝寒胆燥,即精髓从肝机异出。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可使三焦复温,命门重开,故有厥退热复,厥热往来。热复之后,若燥淫客入胃腑与脉腑,又能引发便脓血,谵语等燥热之病。所谓厥阴肝病,本义肝病寒,而胆腑燥淫。若无治方医学之理论发明,厥阴之病理真相,实难揭开。





第二节  条文辨解
一、病理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厥阴之为病,消渴,气上撞心,心中疼热,饥而不欲食,食则吐蛔。下之,利不止。(第326条)
【辨解】本条被解释为厥阴病提纲条文,是对厥阴病之基本概括,指出了厥阴病之病机,包括肺焦,脾胃,肝胆,心脉,肾胱,病因寒热風燥,病机病因之迁延传变非常复杂。从条文病证来看,厥阴病呈现出上热下寒中焦阻隔之基本局面。消渴是上热,下利是下寒,心中痛热是中焦燥热结聚。
消渴者,有消与渴两个相互关联之意义。渴是欲饮,消渴是真饮,而且是消饮,边饮边消。消,不仅消饮,而且消食。消到哪去了呢?消又是怎么发生的呢?显然,无论消饮还是消食,一定是没有被吸收,排出去了,因此,虽然饮食,但饥渴不解。关键就在饮食不能被吸收,责任主要脾胃,即脾胃病了,也就是風木病了。胃腑正風不用,则不能消化,水谷精华俱从粪溺而出;脾木不疏,则水谷精华即便化生,亦不能上奉于华盖降入肝机,变血生髓,只能从粪溺排出。故所谓糖尿病,都有消渴。消渴病因,或燥或热。
脾胃病,在胃为正風不用,在脾为木疏不行。正風不用,原因有二,其中就包括木疏不行。其一,是脾藏本体虚弱,一方面本自无力上疏胃腑風化之水谷精华;另一方面,就是不能枢动胃肠風腑之用。脾乃地八阳藏,其所以能上疏精华,以其地八之阳也。然而,脾木之阳,源于肾机命门正常输出之精髓,若是命门病寒,精髓不出或少出,脾阳亦衰,此所谓木无所滋也。其二,是客邪侵犯,损伤胃腑正气(即風气)。寒热燥邪客入胃腑,皆能损伤其正風,或邪風淫作,或燥结无風。邪風淫作,则生上吐下利,热邪还蒸发津液与脉腑出为汗,或蒸发津液与三焦出为小便,以致胃腑自身津枯液燥。若是燥邪客入,则燥结无風,故不发下利,发为阳明病大便难。
气上撞心,病机在三焦,病因寒邪生風。若是命门伤寒,则下焦寒淫。寒風淫作,则上动撞心,且有所感。
心中疼热,病机在心脉,亦可在中焦,病因燥热。外感寒邪或下焦淫寒,侵犯肝藏,引发胆腑燥淫。燥邪客入脉腑,结湿化热,髓血入心,则有心中痛热。此时寒邪尚未客入脉腑,故未发厥逆。若寒邪客入脉腑,则无心中痛热。燥淫客入三焦,燥湿化热,而结聚中焦,亦可发心中痛热。
饥而不欲食,食则吐蛔,病机在胃腑,病因寒邪。下焦淫寒客入胃腑,损伤正气,風疲则不欲食,但胃腑空空,且有蛔虫消食,故善饥。食入温热饮食,与寒客相搏,激动寒風,故发呕吐,蛔虫随吐而出。又,蛔虫平时或入肠部,食入则引蛔入胃,惊动邪風,故发呕吐,蛔虫随吐而出。胃腑有蛔,证明胃乃風腑,因为風动才能生虫。胃中有蛔,说明胃腑客邪,邪風则生虫淫。正風生虫者,生于精室,非生于胃腑。
下之,利不止,原因此病下焦寒淫,且已经客入胃腑,若因心中痛热而下之,必然使下焦更寒,命门更闭,寒水泛滥,故利不止。
后世医注家解释厥阴病,均已寒热错杂立论,实乃无解。试问:太阳病既恶寒又发热,岂非寒热错杂?少阳病往来寒热,岂非寒热错杂?六经之病,那一经病不是寒热错杂?关键是能否搞清楚寒在哪热在哪,寒自哪热自哪。中医之大问题,就是没有搞清楚寒热致病之准确地点,即病在何藏何腑,那个时方,亦未搞清楚寒热淫邪产生自哪个用腑。此问题不搞清楚,哪有病理可言?

【原文】厥阴中風,脉微浮为欲愈,不浮为未愈。(第327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厥阴中風之脉象意义。所谓厥阴中風,其一是指太阳中風,传变致厥阴为病。其二是指少阴病寒传至厥阴为病。
此厥阴中風,是言風木中風呢?还是肝藏中風?六经中医不会如此提问,但治方医学必须先予确认。
若是風木中風,就是脾胃中風。脾胃中風,又分脾中風或胃中風。脾中風属六经之太阳病,亦属阳明病,亦属太阴病,胃中風属六经之阳明病。太阳病脉本浮,故非指太阳病脾中風。阳明病胃腑中風,即風寒客入胃腑,说明表邪入里,原本浮脉,变为沉脉。今言脉微浮为欲愈,即脉沉又复脉微浮,示病退。可见,胃腑中風在此厥阴中風之内。再看肝藏中風,更是寒邪入里,脉当沉弦,复微浮者,病退也,故肝寒胆燥者,亦在此厥阴中風之内。至此,病机明确,本条文得到落实。关键在于,脉微浮,表示命门复常。

【原文】厥阴病,欲解时,从丑至卯上。(第328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厥阴病欲解时。如本章第一节指出,《伤寒》之厥阴病,主要指厥阴風木病,而厥病当在少阴篇。厥阴病提纲条文与上一条文,亦说明厥阴病主要指脾胃与肝胆病寒。丑至卯上,是北方寒水当令,转向东方風木当令,故風木病将欲解于丑至卯上。肝寒胆燥者,日晡所欲剧,那么,日晡所对立之丑至卯上,自然欲解。
仲圣不说寅卯辰,而说丑至卯上,让丑与北方寒水连着,可以表达由寒变暖的这种转机,一字之差,彰显往圣智慧。另一方面,六经之厥阴,亦确实不能完全对应寅卯辰时方,而处于东北,与丑至卯合。

【原文】厥阴病,渴欲饮水者,少少与之愈。(第329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厥阴胃腑病寒复热之证治。厥阴風木病,但寒无燥者,出现渴欲饮水,说明胃腑客寒已退,阳热回复,乃病退正复之信息。少少与之愈,是指顺其自然,助其津液自和而愈。

【原文】诸四逆厥者,不可下之,虚家亦然。(第330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,阐述厥者与虚家不可下。本条将厥逆与虚家放在一起言不可下,说明厥与虚病理一致。厥者,精髓不出,阳热无源也。此所谓虚家,主要是指阳虚而言,根源精髓不出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先厥后发热而利者,必自止,见厥复利。(第331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阐述厥,热,利之间的关系。此所谓伤寒,有发热病证,说明太阳伤寒在先,后传少阳,以致太少两病。
先厥后发热而利者,其中病理不简单。先厥后发热,与先发热后厥,看上去只是先后不同,实际上表示的病理性质完全不同,前者伤寒,后者病温。
伤寒致厥者,寒入脉腑在先,先犯正气虚处,即四肢之远处,故见厥冷。当心神枢动命门增出精髓,阳热由近及远驱逐寒邪,于是厥退而但见发热。伤寒致厥,又有两种情况,其一,此厥在伤寒之初,不涉及热厥往来,即少阴无病。许多外感伤寒病人,均见此厥,儿童居多,甚至要发热一段时间之后,才见手足自温。其二,寒伤太阳少阳少阴者,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,可使命门重开,故有热厥往来。
温病致厥者,热邪客入三焦,使命门洞开,精髓流溢于三焦化热,故一病即有发热。同时,热邪客入脉腑,不同于寒邪,先占领四肢,而是先占领中心,此乃寒热之特性决定的。热邪直犯中心,心脉正气受伤,真阳更加不达四肢之远,无阳便是寒,故有厥冷。此厥冷出现于发热之后,故曰先热后厥。又,随着精髓流失,髓海虚空,心力虚衰,温病后期,更发厥逆。故温病致厥,必是先热后厥。
本条先厥后发热而利者,是指寒伤太阳少阴者。发热厥退,表示下焦复温,下利之病因消失,故下利自止;热退复厥,表示下焦又冷,病因再现,故下利复发,此所谓见厥复利也。
本条关键是要明确,热厥往来之病理。发热者,肺藏有寒,三焦发热,即太阳病发热也。厥逆发时,肺藏之寒仍然未解,只是精髓不出,三焦无力发热罢了。厥退之后,命门重开,精髓复出,故又发热。若无此病理,厥退不就病愈了吗?那么,厥何以退呢?此厥阴肝机之“功劳”。寒邪既传地六之肾藏,难免不传地四之肝藏,肝寒则胆燥,燥淫客入三焦化热,使变冷之三焦得以复温,命门得以解封,精髓得以复出,因此,厥退而三焦复热。又,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之同时,亦客入脉腑,结湿化热,积聚到一定时候,厥退,枢机复正,枢动命门重开,与三焦之下焦复温同步。若要进一步解释厥热往来,则需确定肝藏病寒,寒自内生,而非外感。即胆腑燥淫由于命门闭锁,燥客三焦化热,又能解锁,命门重开,故热复厥退;解锁则无寒淫客犯肝机,则无燥淫入三焦化热,慢慢三焦又冷,于是命门又闭,故厥来热退。可见,厥热往来之本质,实乃精髓正出与异出之往来。如此往来,岂不是无休无止?不会,因为有一个决定因素,肺藏外感寒邪,在厥热往来之中,终将退却,则三焦无需发热,命门开闭将复常。厥热往来,证明三焦发热与脉腑发热同步之病理,也可以说,三焦之热与脉腑之热联通。亦证明三焦发热出表,确实通过脉腑之微细脉孔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始发热六日,厥反九日而利。凡厥利者,当不能食。今反能食者,恐为除中。食以索饼,不发热者,知胃气尚在,必愈。恐暴热,来出而复去也,后日脉之,其热续在者,期之旦日夜半愈。所以然者,本发热六日,厥反九日,复发热三日,并前六日,亦为九日,与厥相应,故期之旦日夜半愈。后三日脉之,而脉数,其热不罢者,此为热气有余,必发痈脓也。(第332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阐述厥利者能食之意义,厥热往复之意义,以及其热不罢之意义。
伤寒,始发热六日,厥反九日而利。此明确表示,本病先热后厥者,太阳传少阴,以致太少两病。太阳病三焦发热六日,第七日开始,病厥九日,而且下利。命门不开,下焦寒淫,客入胃肠而发下利,与此同时,心脉病厥。
凡厥利者,当不能食。原因厥利者胃腑客寒,邪風淫作,正風不用,无力化食,故不能食。今反能食者,恐为除中。所谓除中,乃古代对死前暴食之称谓。本病当不能食,今反能食,是否除中?食以索饼,以资检验。食后不发热者,乃胃气尚在,故必愈。此不发热,是指不发除中之暴热。道理不繁。既然除中是回光返照,必定精髓暴出,而发暴热。食与发热之间,没有因果关系,乃除中之并发。既然不发热,说明不是除中。既然不是除中,反而能食,只能证明胃气尚在,即胃腑正風尚能用,由此推断,病必愈。后世有些医注家不解其中曲折,误会食以索饼与发热之关系,甚至有的注家更将原文“若不发热者”改为“若发热者”,完全颠倒原义。
恐暴热,来出而复去也。这句话是对除中的解释。除中者就是暴热,来出而复去,一去而不返,死证。后日脉之,其热续在者,证明不是暴热。脉之,其热续在,就是脉象见浮,或微浮。既然不是除中,则可以进一步预测第二日夜半愈。后文解释了怎么能作出如此预测。
所以然者,本发热六日,厥反九日,复发热三日,并前六日,亦为九日,与厥相应,故期之旦日夜半愈。意思是说,发热与厥逆之间有一个对待之关系,厥了九天,当发热九天。厥前已发热六天,厥退后第三天将愈,且愈于夜半,即丑至卯上,此厥阴病欲解时。热厥之间的天数对待关系,不能机械理解为绝对相等。
后三日脉之,而脉数,其热不罢者,此为热气有余,必发痈脓也。此所谓脉数,热气有余者,意味着肺藏与肝藏之客寒未解,以致三焦热淫,胆腑燥淫。热燥不解,客入脉腑,不发身黄或出血,而是出表发为疮疖,在内发为痈脓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迟,六七日,而反与黄芩汤彻其热。脉迟为寒,今与黄芩汤,复除其热,腹中应冷,当不能食,今反能食,此名除中,必死。(第333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补充上条,解释何为除中,以及寒盛不可彻其热,否则导致除中。
伤寒,脉迟,六七日,而反与黄芩汤彻其热。脉迟为寒,今与黄芩汤,复除其热,腹中应冷,当不能食,今反能食,此名除中,必死。条文之意义没有不能理解处,可参上一条辨解。
本条需要指出,脉迟者,无热但寒,此寒在下焦,当有下利。黄芩汤并非寒凉之药,而是和解之方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而不能和解下焦寒邪。若误以为下利病因燥热,与黄芩汤,必将“和解”掉上焦与中焦余热,使三焦彻寒,故曰彻其热。黄芩汤之和解燥热,误与常人当然无虞,而误与将死之人,可能就是最后一击。仲圣不以“下之”立说,但谓黄芩汤彻其热,可见“和解”之威力不可小视,“下之”则更不可为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先厥后发热,下利必自止,而反汗出,咽中痛者,其喉为痹。发热无汗,而利必自止,若不止,必便脓血,便脓血者,其喉不痹。(第334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接331条补充阐述厥与下利,发热,出汗,喉痹,便脓血之关系。
伤寒,先厥后发热,证明下焦寒退,故下利必自止。此下利,指厥时下利,即下焦寒水客入胃肠下利。厥退而发热,表示三焦复热,胆腑燥淫可消,亦可能不消。其消者,因下焦寒退,肝不再寒。其不消,因外寒未解。燥淫不消,则有喉痹或便脓血之病证。发热,即三焦热淫出表,证明外感肺寒未解,即肝藏外寒亦可能未解。
咽中痛者,其喉为痹。此三焦淫热或燥淫客入胃腑,先犯咽喉,发为咽痛喉痹。汗出者,乃热入脉腑,邪風泄湿。汗出有風,证明燥淫未入脉腑,故无土崩脉破之血证。
发热无汗,证明燥淫客入脉腑,燥结无風。发热,证明下焦寒淫已退,故利必自止。若不止者,非寒利,而是燥热下利,说明燥邪势大,入胃入脉。燥热入脉,则发热无汗,必致土崩脉破,发为出血。胃肠并病,故发在胃肠,证见便脓血。便脓血者,燥热发于下,故上无喉痹。
六经中医之病理解释,均谓阳气恢复太过,未及真相。阳气乃是正气,正气无太过之说,更无伤人自伤之理。此正邪不分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,厥者,必发热。前热者,后必厥,厥深者,热亦深,厥微者,热亦微,厥应下之,而反发汗者,必口伤烂赤。(第33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对照阐述寒厥与热厥之区别,前一句讲寒厥,后一句讲热厥。
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,厥者,必发热。此谓寒厥。外感寒邪,入肺家亦入脉腑,心神有感,而枢动命门增出精髓化热抗寒。发热之前,寒邪一方面损伤心脉正气,使心阳气血难达四肢之远;另一方面,寒邪乘虚占领正气薄弱处,即四肢之远处,发为厥逆。等到心枢命门,精髓增出,三焦发热,厥逆渐退,厥退不复。此可谓太阳寒厥。若是寒邪传至肾机,使命门闭锁,厥退复热者,则有肝寒胆燥,精髓异出化热,重开命门。此乃少阴寒厥。
前热者,后必厥,厥深者,热亦深,厥微者,热亦微,(此)厥应下之,而反发汗者,必口伤烂赤。此谓热厥。热厥当然应该下之,而寒厥不可下。
热厥之病理与寒厥完全不同,前者属温病,后者属伤寒。外感热邪,入肺家亦入脉腑。入肺家,经由三焦直达下焦,损伤肾机,使寒藏失政,命门洞开,精髓流溢,以致三焦热淫,经由脉腑出表,是为发热。病即发热,故无厥逆在先。温病之发热,不可误以为外感热邪直接使人发热,而是同样由精髓化热,与伤寒不同处,伤寒发热,为心枢命门,主动抗邪;温病发热,为邪伤命门,被动遭劫。四肢之远者,阳气本弱,无阳便是寒,故寒邪入脉,先入寒处,逐渐向热处进逼,此为寒厥。热邪入脉,则无需先入寒处,而是先达热处,由核心向外发展,故热厥先伤心枢,心枢被伤,正气不达四肢之远,则发厥逆。热邪越大,心枢越伤,则厥越深,反之厥越微。此处关键要理解,外感热邪不会使手足变温,使手足变温者,惟精髓所化之热。否则不解,明明发热,怎么手足不温?热厥是但有精髓化热不达四肢之远,寒厥是既有精髓之热不达四肢之远,同时还有寒邪居留四肢之远。热厥与寒厥都是厥,但脉证不同。寒厥是有热则无厥,有厥则无热,脉细微(指少阴寒厥),不渴;热厥是发热而厥,脉浮数,作渴。
若为热厥,则应下之,而反发汗者,必口伤烂赤。发汗,何致口伤烂赤?热邪都客于肺焦,心脉,胃腑,口为肺焦(内窍于咽喉),心脉(开窍于舌),胃腑之窍门,故为热邪最易发病之处。显然,与辛温之品发汗,只适于伤寒,不适于温病。热厥者,当与寒凉之品清热,以复正肾机命门之寒藏。反发其汗,姜桂之辛温,入于心脉,使心枢命门更开,等于火上浇油。邪热未解,又添辛温,必致口伤烂赤。另一方面,温病本已失津液,不可再发其汗,否则,还可能引起其它危重病证。

【原文】伤寒,病厥五日,热亦五日,设六日当复厥,不厥者自愈。厥终不过五日,以热五日,故知自愈。(第336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,接332条继续阐述厥热对待之关系。参332条辨解,不赘。

【按:337与338条,实乃整部伤寒之法眼,故移至厥阴篇,亦整部《伤寒》最后,作为大结局。】

【原文】伤寒,热少微厥,指头寒,嘿嘿,不欲食,烦躁,数日,小便利,色白者,此热除也,欲得食,其病为愈。若厥而呕,胸胁烦满者,其后必便血。(第339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及“厥阴肝”病并发者,对照阐述燥淫轻重之病证差别。
伤寒,热少微厥,指头寒,证示命门精髓略微减出,因此,三焦无热淫。却谓热少,即低微发热,证明燥淫客入三焦化热。燥客胃腑,结風无欲,故嘿嘿,不欲食。精髓减出,则心虚而烦,复加燥客脉腑,邪实增烦。数日,小便利,色白者,此热除也,欲得食,其病为愈。小便利,证明燥邪不客三焦,決渎复正;色白,证明三焦无淫热,同时亦证明脾肺肝机之代谢尚未完全恢复。此热除也,应理解为燥除。欲得食,证明胃气,即正風恢复,表示燥邪不客胃腑,下焦寒邪亦不客胃腑。燥邪既不客胃腑,亦不客三焦,说明肝机复常。三焦复正,说明下焦不再寒淫,即命门复正。故知其病为愈。此乃厥微燥轻者。
若厥而呕,胸胁烦满者,其后必便血。此乃厥深燥厉者。厥而呕,说明下焦寒淫上泛,邪風致呕。燥客中焦,结湿化热,燥结湿淫,积聚中焦,故有胸胁烦满。燥邪势大,客入脉腑与胃腑,以致土崩脉破,破在胃肠,故有便血。
理解厥阴病之“寒热错杂”,关键要了解,热自何来。厥病乃少阴病寒,即肾阳不出,那么,阳热从何而来。对此问题,六经中医无解。太阳病发热,六经中医可以说是寒邪化热,但是,少阴病自己寒淫,再不能说是肾藏寒淫化热。因为肾藏寒淫若能化热,则无少阴病。

【原文】病者手足厥冷,言我不结胸,小腹满,按之痛者,此冷结在膀胱关元也。(第340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接上条,对照阐述无胆腑燥淫,而发寒燥生结之病证。
手足厥冷,即厥病,证明肾机命门不开,下焦寒淫。言我不结胸,小腹满,按之痛,说明无胆腑燥淫客入中焦结湿,但有下焦寒淫,且寒极生燥,燥则结聚,故小腹满。寒极拘急筋脉,故生痛。此冷结在膀胱关元,有两个意义。其一,此非一般之厥冷,乃生燥结之极寒。其二,此寒燥之结,或在膀胱,或在三焦之下焦,或两者皆结。此所谓关元,即代表三焦之下焦。
关元之名,指出此处为肾机命门关窍,是乾元服务后天生机之启动机关,是后天火种存放处,此处冷结,乃肾机命门封闭之最直接病证。可见,凡厥者,急灸不可遗漏关元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热四日,厥反三日,复热四日,厥少热多者,其病当愈。四日至七日,热不除者,必便脓血。(第341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及“厥阴肝”病并发者,阐述厥少热多和热不除之病证。
伤寒,发热四日,厥反三日,复热四日,厥少热多者,其病当愈。此继续阐述厥热对待之关系。
四日至七日,热不除者,是指复热四日以后,病未愈,而是接着发热,一直又发三四天。其意义有二。一者,肺寒未解,故三焦热淫;二者,肝寒未解,故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若燥热客入脉腑与胃腑,则必便脓血。因为,燥客脉腑则无汗,热入脉腑则湿淫,出血之条件具备。胃腑亦客热客燥,故出血在胃肠,而有便血。何以知肝寒未解?因为,肝寒胆燥,即精髓异出化热,是厥逆复热之条件,复热而病未解,故知肝寒胆燥犹在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厥四日,热反三日,复厥五日,其病为进。寒多热少,阳气退,故为进也。(第342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,继续阐述厥热对待之关系。厥多热少,而且复厥之日,较前更多,表示病进,说明肾机本体和心脉本体较弱,不足自主抵御寒邪,若无医药救助,难愈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脉微,手足厥冷,烦躁,灸厥阴,厥不还者,死。(第343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,阐述灸治厥不退之严重后果。伤寒六七日,脉微,手足厥冷,烦躁,说明此病严重。厥病未经热厥反复,而出现烦躁,证明心力虚极,即将衰竭。与汤液恐不及时,故急施与灸,若厥仍不退者,不治。按照治方医学理论,此病未必不治,因为寒厥只是精髓不出,而非精髓耗尽,老本还在。根据现代一些临床家之经验,可与大剂量附子挽危救急,然后再调补心肾,以及脾肺肝本。
条文说灸厥阴,后世医注家意见不一,多说要灸厥阴。治方医学认为,若但灸厥阴不行。厥病,并非厥阴風木病,亦非厥阴肝病,而是六经之少阴病,病机在心,病因在肾,因此,必须灸手足少阴。灸手少阴者,以助心枢,灸足少阴者,以开命门。如340条辨解指出,关元不可不灸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热,下利,厥逆,躁不得卧者,死。(第344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此为热厥,虽谓伤寒,实亦包含温病。
发热,是精髓增出,但有出自命门与出自肝机之别。其一,热从命门邪出,是为温病,其脉可微,亦可大。脉微者,精髓但入三焦而不入心脉;脉大者,精髓亦增出致心脉。風温则大汗,燥温则无汗。其二,热从肝机异出,是为伤寒。肾机伤寒则精髓不能正出,其脉必微。肝机伤寒则胆腑燥淫,即精髓异出。燥客脉腑,故无汗。
温病下利者,热邪客入胃腑肠部,邪風淫动,以致下利。此乃协热利,即三焦热淫蒸水从胃肠而下。下利可使脉湿无源,以致脉燥津枯,则厥逆更深。伤寒厥逆下利者,若无中焦燥结,形成上热下寒,亦是热利。若是中焦燥结,形成上热下寒,可为寒利,乃寒水倒灌胃肠,而下利不止。如此,当有中焦燥结病证。
躁不得卧,指躁动不安至甚,以致夜晚志神当令时不能睡眠,说明心脉正虚邪实至极。志神当令时,为温病欲解,今反不得卧,或为温病燥热甚厉,或为命门不开致厥,故曰死。
热厥者,越热越厥,越厥越热,直至精髓流尽,故热厥之危险,远大于寒厥。但热厥亦非必死无疑,毕竟精髓尚未流尽。关键要搞清热自何来,然后以法治之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发热,下利至甚,厥不止者,死。(第34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阐述热厥,而下利至甚之危证。
本条是对上条之补充。上一条讲热厥,下利,躁不得卧,本条讲热厥,下利至甚。下利至甚,其病理意义与躁不得卧相通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不利,便发热而利,其人汗出不止者,死,有阴无阳故也。(第346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阴風木病,阐述发热,下利,汗出不止者不治之病理。
伤寒六七日,不利,说明胃气未伤,亦说明热邪尚未发作,亦无寒邪客入。证明少阴无病。便发热而利,指病情突变。发热,证明精髓增出,下焦不寒,故下利非寒,而是热。其人汗出不止,证明热入脉腑,邪風淫作,泄湿不止。亦证明脉腑无燥客,间接证明肝机未病。既下利,又汗出不止,此极亡津液。亡津液即是亡阳,汗出不止,即亡阳不止,必致阳衰而竭,故曰不治。
津液者,阴阳寒热之中气也,亡津液,表面阴阳俱亡,但是,阴寒乃是背景,有没有阳,它都在那,因此,亡津液,只能亡阳,而不亡阴。死于温病者,非死于亡阴,乃死于阴不藏阳。此乃《伤寒》透露的宇宙真理,是《伤寒》最伟大的贡献,把《伤寒》的这个意义揭示出来,《伤寒》之价值就远远超越了医学之范畴,登上了哲学之高峰。《伤寒》始终贯彻保津液,护阳气之原则,正是这种哲学思想之体现。《伤寒》能传,以其承载大小宇宙真理。

【原文】伤寒五六日,不结胸,腹濡,脉虚,复厥者,不可下,此亡血,下之,死。(第347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阐述脉虚而厥不可下,下之不治。脉虚,即血虚,湿虚也,即亡血也。不结胸,腹濡,证明三焦无淫热,胆腑无燥淫。故复厥者,非为热厥,而是寒厥。寒厥者,下焦寒淫,命门闭锁也,故不可下。本病更有血虚,脉气已衰,故下之不治。

【原文】发热而厥,七日下利者,为难治。(第348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此为寒厥,不是热厥。所谓发热而厥,不是既发热又厥逆,而是先发热,然后不发热,反而厥逆,这就是少阴病寒了,命门闭锁了,即下焦寒淫了。到第七日下利,说明下焦寒盛,客入胃腑,亦说明后天之脾胃正气虚衰了。先天后天皆病,故曰难治。

二、脉证并治条文辨解
【原文】伤寒,脉促,手足厥逆,可灸之。促,一作纵。(第349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阐述脉促,厥逆,可灸。脉促者,促之才动也,懒动也,弱也。此脉前动与后动紧随,象后浪推前浪,可以连起来,故条文又作纵。促脉很容易以为数脉。脉弱而厥,较之脉微而厥,病情轻缓。可灸之,有两重意义,一是,虽无它证,但命门已病,故应积极治疗。二是,因无它证,厥亦不深,故但与灸治,再做观察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滑而厥者,里有热,白虎汤主之。(第350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阐述脉滑而厥,里外有热之治方与治法。此所谓里有热,言外之义是里外有热,即发热,厥逆,故为热厥。脉滑,表明脉腑有燥。里外有热,故与白虎汤主之。知母治三焦之淫热,治在本位,是消因;石膏治胃腑与脉腑之热,治在病机,是治邪。粳米正湿,补脉腑之津液,兼入三焦和解热淫;甘草补心土正气,兼入肺藏,和解寒热。
白虎汤既在太阳篇,亦在厥阴篇,说明太阳病与厥阴病有共同之处。其一,都有热。太阳病与白虎汤,证见渴,示热在胃腑,实际亦在脉腑,否则无发热出表;厥阴病与白虎汤,证见厥,示热在脉腑,(脉滑,示脉腑客燥)其二,都是風木病。太阳病与白虎汤治胃热而渴,胃乃風腑;厥阴病包含厥逆,厥阴風木,厥阴肝,風在其中。白虎既在太阳篇,亦在厥阴篇,再次证明,六经分病实际没有界限。

【原文】手足厥寒,当归四逆汤主之。(第351条)
当归三两  细辛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通草二两  芍药三两  甘草二两  大枣(擘)二十五枚
上七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。接350条,对照阐述寒厥,脉细欲绝之治方与治法。脉细示血虚,亦示精髓不出。欲绝,乃微之极也,示心虚至极,即命门闭极。
当归四逆汤,主要治方在脾胃心脉,兼治肺焦肝胆。当归细辛,厚辛入脾入心,气温补阳,升木正風,厚土正湿;桂枝通草,薄辛入胃入脉,一温一平,温和腑用,正風扶木,正湿固土。通草之平,调和脾胃,和解寒热,通胃气于肺藏而入肝胆心脉。芍药薄苦,入肺入肝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;当归薄苦,入肺入肝,气温散寒,复正肺焦肝胆。当归薄甘,入脉入焦,气温散寒,暖化血脉与水道,养血暖水。甘草大枣,厚甘入心,固本养正;兼入肺藏,和解寒热,复正气机,扶正水道。脾胃复正,后天髓血有源,肝胆复正,变血生髓有功。血虚可治。心脉中枢复正,肾机命门能开。当归四逆,运枢开门之法,治血虚之厥,甚宜。但是,厥逆根本在肾,故门枢并治为上。

【原文】若其人内有久寒者,宜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。(第352条)
当归三两  细辛三两  生姜(切)半斤  吴茱萸二升  桂枝(去皮)三两  通草二两  芍药三两  甘草二两  大枣(擘)二十五枚
上九味,以水六升,清酒六升,和煮取五升,去滓,温分五服。一方水酒各四升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阴風木病。接350条,并接上条寒厥,脉细欲绝,更加内有久寒者之治法。
所谓内有久寒,意义有二。一是,指胃腑脉腑久客寒邪;二是,下焦一向虚寒,只有下焦一向虚寒,胃腑脉腑才可能久寒。胃脉久寒,故加生姜吴萸,更以清酒。生姜虽然厚辛,但较之干姜,更行胃腑与脉腑;吴萸清酒,薄辛温热,入胃入脉。

【原文】大汗出,热不去,内拘急,四肢疼,又下利,厥逆,而恶寒者,四逆汤主之。(第353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接350条,对照阐述表里俱热之证治。本条有重要启发意义,值得认真对待。
大汗出,热不去,内拘急,四肢疼,又下利,厥逆,而恶寒者,包含以下几个意义。其一,大汗出,热不去,证明命门大开,精髓大出,故非寒厥。大汗出,证明脉腑寒大热大湿大,真阳化热搏寒而大耗。何以知寒大?以其恶寒也。热邪凌心伤脉,使真阳不布,寒邪占领四肢之远,故厥。其二,内拘急,又下利,证明邪客胃肠。拘急乃痛之轻者。是寒邪还是热邪?恶寒示寒邪在表,且三焦发热,则下焦不寒,故此下利,病因非寒邪而是热邪。其三,四肢疼,证明邪热不仅客入胃腑,损伤胃風,而且灼伤四肢筋肉,侵犯脾木。
综上所述,本病之病理,乃是外感伤寒发热,为六经之太阳病不解,肝寒胆燥已作(热中当有燥客三焦化热,否则,完全太阳病不会持续厥逆),因发厥逆,列入厥阴病。又一次证明,六经之分病,确实比较混乱,同时亦证明,太阳病确实统领六经病。
本病太阳,却主与四逆,大汗大热,却更与姜附,十分值得琢磨。因为本病大汗,真阳大耗,解病不可更行麻桂,即不可汗解。本病下利而无燥结,故不可下之。又,四逆者不可下。上焦未结,亦不可吐之。唯有固本养正,扶助太极本体,以正腑用。干姜附子,厚辛温热,入脾入心,大升脾木,强心固土。木升则胃腑正風能复用,淫热不犯;土固则脉腑正湿复行,寒邪自退。寒退热平,则厥愈。附子薄苦,入肺入肝,驱寒复正。附子一品三味,五机并治,温藏驱寒,非麻杏可及。四逆养正,治病大法,不但温里,亦能解表,表里通治,不可不明。由此可见,心脉才是表里之中枢。
后世对本条之解释,据方揣理,皆谓里寒外热,阳虚阴盛,又谓外热为虚热,不知此热乃真阳所化,更不识阴盛为常,无热便是寒。故本病主与姜附,皆作回阳救逆解。仲圣设立本条之大义,两千年不彰。

【原文】大汗,若大下利而厥冷者,四逆汤主之。(第354条)
干姜一两半  附子(生用,去皮,破八片)一枚  甘草(炙)二两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温再服。若强人,可用大附子一枚,干姜三两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本条亦接350条,并与上条对照,阐述表里俱寒之证治。两条对照,值得细品。
本条之大汗,下利,厥冷,病证看上去与上条一样,但病因完全不同,故病理不同。本条大汗无热,亦无恶寒,即无表闭,说明此汗,非热風邪泄,而是寒風邪泄,是为冷汗,此汗必定伴有厥逆。此寒内生,非为外感,且此寒非燥不结,乃天三之寒,相当太阳中風之寒,故能开泄。可以理解为風寒夹水入脉外出为汗,与風寒夹水倒灌胃腑为利之病理相通。本条之大下利,乃三焦变寒之证明,此利胃肠客寒,寒水倒灌肠部,故能大下利。本条之厥冷,乃内寒之厥冷,是无热之厥,是寒厥。本病主与四逆汤,乃是回阳救逆。
后世无不将本条与上条一并作阳虚阴盛解,此中透漏后世中医完全切割《伤寒》对阴阳之深刻认识,尤其失去对寒热之正确理解,又不识邪風动泄以致汗出之病理。

【原文】病人手足厥冷,脉乍紧者,邪结在胸中,心下满,而烦,饥不能食者,病在胸中,当须吐之,宜瓜蒂散。(第355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本条仍接350条,阐述燥结中焦与胃腑之证治。
脉乍紧者,即乍紧乍不紧,可谓“潮紧”,原因胆腑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有潮,则下焦寒温有潮,温时,命门精髓能出,脉则紧,潮退之后,脉又回弱。又,燥客脉腑有潮,潮来则紧,潮退回弱,与命门精髓之潮出同步。燥客三焦,结湿生满,故曰邪结在胸中,心下满。烦者,心虚复加燥客脉腑。饥不能食者,腹中空而饥,燥客胃腑无風,即损伤胃气,故不能食。此饥不可误解为邪热化食而饥。本病胸中燥结,故须吐之。
瓜蒂散,有甘平之赤小豆,入脉正湿,入焦決渎;瓜蒂,香豉,厚苦气寒,功在中上焦,清热降燥。本病燥结胸中,故吐之,宜瓜蒂散。
六经中医,明知此为实邪在胸中,却不知邪从何来。同时,更将手足厥冷归于胸中邪结,阻塞胸中阳气出入。又,六经中医之紧脉,皆作寒实解,表示有实邪。寒不会乍寒乍不寒,故不能解释乍紧。于是,有将脉乍紧,解释为痰食之邪内阻,气血时畅,时不畅之表现者,显然是不解之解。
从350条到本条,均为伤寒病之传变,既有里外俱热之白虎汤证,又有内寒血虚之当归四逆汤证,以及当归四逆加吴萸生姜汤证,既有表里俱热之四逆汤证,又有表里俱寒之四逆汤证,更有燥结中焦与胃腑之瓜蒂散证。《伤寒》如此条款排列者,多矣,本条罗列五款,与359条统20款至379条相比,太少,足见病至厥阴,其间变化多端,难以尽述。唯有掌握治方医学之病理,方可面对临床之无常变化,而能成竹在胸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厥而心下悸,宜先治水,当服茯苓甘草汤。却治其厥,不尔,水渍入胃,必作利也。(第356条)
茯苓二两  甘草(炙)一两  生姜(切)三两  桂枝(去皮)二两
上四味,以水四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。阐述厥而心下悸之治法。但是,将茯苓甘草汤作为治水之方,需要辨明。
厥而心下悸,不能证明有水停心下。厥而心下悸,只能辨为下焦寒淫,客入胃腑,寒邪生風,使胃情惊悸,而心脾相连,感为心下悸。又命门真阳不出,脾阳无源,魂神为之虚。寒客胃腑,魂神必然惊动。又,精髓不出,心力虚弱,亦能发为悸动。此时三焦不热,下焦寒淫,寒水上泛至心下,确亦可致心下悸。三焦不热,则气化不及,故有小便不利。与茯苓甘草汤可解,但若作治水解,则说明病理不明。
茯苓甘草汤,主治心脉中枢,以枢动命门,兼能治水。命门复正,则精髓正出。精髓正出,则厥逆自愈,三焦复温。三焦复温,则決渎复正,水道通调。同时,茯苓甘草汤,亦是治悸,即以姜桂治脾虚胃寒,木郁風淫。又,茯苓甘草,亦入肺入焦,功能复正三焦水道。此茯苓甘草汤正解。既为治厥,故加干姜或附子为佳。
治厥不尔者,非治厥之过,治之不得法也,根本在厥之病理认识有误,不知厥病在心脉。若厥得治,断无水渍入胃,必作利也。

【原文】伤寒六七日,大下后,寸脉沉而迟,手足厥逆,下部脉不至,喉咽不利,唾脓血,泄利不止者,为难治,麻黄升麻汤主之。(第357条)
麻黄二两半  白术六铢  知母十八铢  黄芩十八铢  芍药六铢 天门冬(去心)六铢  干姜六铢  当归一两一分  桂枝(去皮)六铢  升麻一两一分  石膏(碎,绵裹)六铢  甘草(炙)六铢  茯苓六铢  女萎(一作菖蒲)十八铢
上十四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黄一二沸,去上沫,内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温三服,相去如饮三斗米顷,令尽汗出愈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,以及厥阴肝病并发者。阐述伤寒六七日,大下后之病变。
本病所谓难治,并非脉证有多么危险,而是病理难明,主要是病因难明,关键是六经中医没有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之病理认识,因此,只能含糊其辞,概以寒热错杂,却不知寒热自何来,在何处。因为不能理解,后世一些注家,尽然将其删除,太过。
伤寒六七日,大下后,是指病变之起因,先有伤寒,后有大下。大下而病不愈,意味着寒邪入里,三焦热陷。本病寒邪入至肾机命门,寒闭命门,精髓不出,故病厥逆,此乃主要病理。寒邪既入地四肾藏,则难免侵犯地四肝藏。肝寒则胆燥,燥客脉腑与肺胃之咽喉,则唾脓血。唾非吐也,唾在咽喉,燥结无風;吐在胃腑,邪風动泄。寸脉沉而迟,下部脉不至,即寸弱尺没,此命门闭锁之脉。又,脉迟有涩义,示脉腑客燥,故有唾脓血。脉腑客燥,故本病无汗。下焦寒水倒灌肠部,風湿不断,故病泄利不止。在治方医学看来,病证机因非常清晰。
本病治方,以大青龙汤为基。白术替杏仁,更加知母清热降燥。加黄芩芍药天冬,和解肝寒胆燥,此与知母,乃为唾脓血,与大青龙汤之主要变化。当归之用,本意治厥阴肝,实际却以厚辛薄苦行姜杏之功。干姜替生姜,以其更能入心健枢。甘草茯苓女萎,替大枣,入心入肺,入脉入焦,平气养正,和解寒热,复正心脉中枢,归正三焦水道,平衡決渎。女萎善解燥结。服法中云,令尽汗出愈,更有大青龙汤义。
原本可能佚失,疑后人所补,甚至难治之字眼,亦可能后人所加。理由有三。其一,本病病理,对仲圣而言,并无难处。若与353条之四逆汤证相比,显然不难。其二,仲圣用药,胸有成竹,多至十四味,仅此。其三,本方剂量,更有嫌疑。汉之一铢,即使以当代考古之发现衡量,亦只有零点七克,方中芍药等八味,均为六铢,还要分温三服,每服只有二铢,为现代一点四克。二两半,一两一分之设,断无根据,亦无必要。如此安设剂量,无异告知后人,本方非《伤寒》原本。
不过话又要说回来,本方气味治方,与病证机因基本相符,可见方家实非平庸之辈,对《伤寒》之领悟不凡。或许正因如此,本方虽多嫌疑,却不碍其牵仲圣之衣袖,流传于今。

【原文】伤寒四五日,腹中痛,若转气下趣少腹者,此欲自利也。(第358条)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阴風木病。阐述胃腑客邪,拘急筋肉生痛,邪風动气致利之病理。

【原文】伤寒,本自寒下,医复吐下之,寒格,更逆吐下,若食,入口即吐,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之。(第359条)
干姜  黄芩  黄连  人参各三两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温再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统领以下19款,阐述伤寒本自寒下,医复吐下之,引起厥阴風木病,或厥病,或厥阴風木病与厥病及厥阴肝病并发之脉证并治,集中阐述各种下利。由此可见,本条及诸款之设立,并非临床有此病者,而是“若”之以为立说。识破条款设置很重要,否则,后面的条文就没有来路,更容易造成误解。
伤寒,本自寒下,说明寒邪已经入里,客入胃腑以致下利。此时当有热证,故医复吐下之,因此,引起一系列可能出现之病变。本自寒下,说明病在下焦,故不可吐;因寒下利,故不可下。医者可能误以为热利,而反下之。此所谓寒格,实际是指寒盛寒绝(无对),好比雪上加霜。格者,本义木长,引申为至,故曰,格至也,来也。后世中医用格,皆引为“拒”,如 “寒盛格阳于外”之说。本条之寒格,就是寒上加寒之义,因此,更逆吐下。寒上加寒,就不独但病于胃腑吐下,更可能入肝入肾,导致复杂病变。
若食,入口即吐,说明病在胃腑,且胃腑正气几无,否则,将是食后邪風淫动而吐。能致胃气几无者,非燥莫属。而能吐者,必定有風。故入口即吐者,热邪与燥邪同客胃腑也。不食燥结不吐,食则增热,激动邪風而吐,吐完食物即止。胃腑一家,上有燥热,下有寒客,与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之,非常确定,不是可与,亦非宜。
干姜,厚辛气温,入脾入心,升木厚土,固本扶正。脾木得升,胃腑正風可复,正复则邪不可干,故胃腑寒热皆能治于温脾升木。心土得固,则中枢健运,命门可开,三焦复温,下利可解。与干姜不与生姜者,因为生姜较之干姜,力薄效短,且更能入胃,于胃有燥热不利。黄芩,厚苦气平,入焦入胆,和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,功能偏于入胆治燥。黄连,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,功能偏于清上焦之热。人参,薄甘气平微寒,入脉入焦。入脉正湿(补亏)生津;入焦能够解热。
本方关键,一在干姜升木正風,即健脾养胃;二在黄芩治燥。后世不识气味治方之药理,更不识本病上热下寒,肝寒胆燥之病理,故对于本方清热降燥却加干姜,一直不得正解。

【原文】下利,有微热而渴,脉弱者,今自愈。(第36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下利自愈之脉证。上条主要讲食之即吐,本条讲下利自愈。
本是上热下寒而利,现有微热而渴,且不呕,说明胃腑上部客热未解,但肠部寒邪已退,故渴。此渴,是寒退热存之渴,而非热进之渴。寒退,则热亦将退。三焦尚有轻微热淫,说明热亦退却,即表寒亦退。脉弱者,不微细,不浮紧,乃病退之脉。由是观之,将自愈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脉数,有微热,汗出,今自愈。设复紧,为未解。(第361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360条阐述下利自愈与未解之脉证。
本是上热下寒而利,现有微热,说明热退。汗出,说明热寒相搏而出表,即仍在解病。又,汗出证明脉腑无燥结,表示寒退,与脉紧变数一致。脉数,而非紧,此为精髓减少增出,但仍属增出,乃由紧之增出,变为数之增出。数者,快而不强也。由是观之,病将自愈。设复紧,为未解。是说,假设脉还是紧,说明寒邪未退,三焦热淫未减,精髓仍在增出,故知未解。

【原文】下利,手足厥冷,无脉者,灸之不温,若脉不还,反微喘者,死。少阴负趺阳者,为顺也。(第36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361条阐述下利厥逆之不治脉证与少阴负趺阳之顺脉。
前面虽为寒利,但有发热,汗出,脉弱,无厥,故非内寒下利。如今手足厥冷,无脉,指示命门已闭,下焦已寒,故知本下利乃是内寒下利。病情由此变化,原因外寒直捣太阳膀胱,即所谓直中少阴,而非侵犯胃肠。膀胱寒淫,寒藏太过,则命门闭锁。此时脉腑亦客寒,心虚脉寒,岂能不厥逆?此危急之至,故急灸之。若灸之不温,脉不还,说明温灸无效。反微喘者,证明肺机本体始衰,亦说明肾机已经衰极,左右升降亦不管用。如此脉证,不治。
少阴负趺阳者,为顺也。少阴指寒,趺阳指热,寒不胜热,为顺。本病但寒无热,为不顺,故不治。后世对这句话理解不一,但都从胃与肾立说,即从后天与先天立说,认为后天胃气不败,为顺。此说忘记先天乃后天之本,若少阴命门精髓不出,脾胃何以能运作?胃气之种源从何而来?也有从五行生克解释者,六经中医之脾胃属土,少阴为水,故认为土能克水为顺。此解表面看符合五行生克之逻辑,却违反自然之法则,即水土互克怎么能顺?顺者,生也,不能克也。

【原文】下利,寸脉反浮数,尺中自涩者,必清脓血。(第363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胃客燥热之下利脉证。下利,寸脉反浮数,尺中自涩者,脉证指示此利为热利,且脉腑客燥。
寸脉浮数,表示精髓增出,脉腑湿淫。精髓增出,则三焦热淫。湿淫乃内热外寒相搏生湿,有外寒才会有三焦热淫,才会有精髓增出,才会有脉浮数。尺中自涩,表示脉腑客燥,燥湿生结,束缚脉搏,故涩。涩者,滞也,但非迟也。尺脉与寸脉,不可能一数一迟。脉涩,脉滑,脉弦,皆示脉腑客燥。为何寸脉不涩,一是寸脉本短,不易候出涩脉;二是寸脉出关,涩脉被关上过滤了。脉腑湿淫,客热客燥而无汗,出血之条件具备。胃腑病热下利,故出血于胃肠,此乃必清脓血者。脓者,胃肠之膏粱,兼有胃肠之痰湿。

【原文】下利清谷,不可攻表,汗出必胀满。(第364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寒利不可发汗。下利清谷,表示胃肠客寒,使胃腑正風不用,以致水谷不化,下利清谷。此寒自下焦,为内寒。若发其汗,必致胃腑津液入脉,胃阳更衰。同时,发汗亡阳,,心枢更衰,命门更闭,三焦更冷,以致胃腑客寒更甚。胃腑津枯,更引下焦寒水倒入,如此,必致胃肠更加正虚寒实,而生胀满。此病应先治内寒,再解表病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脉沉弦者,下重也。脉大者,为未止。脉微弱数者,为欲自止,虽发热,不死。(第36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脉沉弦,脉大,脉微弱数之下利脉证。
脉沉,示脉腑湿亏。脉弦,示脉腑客燥。湿亏客燥,不出血,不发黄,就会在某病机局部吸收津液,造成充血性水肿。本病胃肠客热下利,故充血水肿发于津液较多之近肛门直肠部,证见下重。所谓下重,就是大便不易解出,却总觉得要解,总觉得没有解完,有重坠感,大便有粘液,这些都是因为近肛门直肠水肿。
脉大,表示脉腑湿大热大。热大才会湿大,或寒热相搏生湿,或三焦热淫蒸水生湿,或两者皆有。本病热利,故脉大者,为未止。
脉微弱数者,脉微弱,表示精髓减出,三焦自发热退;脉微弱而数者,表示精髓减出,但非命门闭锁之减出,乃寒邪退却,三焦热退之减出,故为欲自止。利止,则虽发热,可治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脉沉而迟,其人面少赤,身有微热,下利清谷者,必郁冒,汗出而解,病人必微厥。所以然者,其面戴阳,下虚故也。(第366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上燥下寒之下利脉证,即肝寒胆燥,下焦寒淫之脉证。
脉沉,表示脉腑无湿淫,搏不出浮;沉而迟,表示心搏减慢,精髓减出,即命门病寒。此脉下利,必是下焦寒湿客入胃肠,是谓寒利。其人面少赤,身有微热,证明燥淫化热,因为命门精髓减出,三焦无自发热淫。面少赤,乃西方燥淫色现。下利清谷者,原因下焦寒水倒入胃腑肠部,同时燥客胃部,损伤胃腑正風,使水谷不化。燥淫化热于三焦,可解下焦寒淫,使命门复出。命门复出,三焦重温发热,搏肝肾之内寒出表,与表寒一并解决,故必郁冒,汗出而解。命门精髓减出,脉沉而迟,且表寒犹在(身有微热,为出表抗寒,故知表有寒),必客入脉腑,故知病人必微厥。所以然者,其面戴阳,下虚故也。意思是说,所以会郁冒,汗出而解,并有微厥,是因为尚有燥热,下焦阳虚而寒淫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脉数而渴者,今自愈。设不差,必清脓血,以有热故也。(第367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脉数而渴,寒利自愈,热利必清脓血。
渴而脉数,示精髓增出,三焦热淫。此数为实数而非虚数。脉数而渴者,表示胃腑有热,即便不是客热,而是虚热,亦证明三焦复热。因此,寒利者,即将自愈。若不愈,证明下利非寒,而是热利。那么,脉数而渴,就表示燥客胃腑。此数有滑数之义,乃燥客脉腑之象。此渴不仅虚热,且有客热。燥热客入脉腑,就会出血。胃腑客热下利,必血出于胃肠,故曰必清脓血。

【原文】下利后,脉绝,手足厥冷,晬时脉还,手足温者,生,脉不还者,死。(第368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四逆下利之生死两别。手足温者,生,脉不还者,不生。
下利后,脉绝,手足厥冷,证明下焦寒极,使命门闭绝而无脉。晬时脉还,手足温者,表示肾机本体能够抗寒,使命门重开,亦证明心机能枢,故知生。相反,脉不还者,表示心脉无力枢动命门,真阳不出,五行生机罢运,不生。

【原文】伤寒,下利,日十余行,脉反实者,死。(第36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阐述热利,不亡于先天,而亡于后天之脉证。
伤寒,下利,日十余行,脉反实者,证明此利非下焦寒利,即命门不病寒,精髓输出不减。日十余行,证明此利非同一般,十分严重。命门精髓输出不减,脾阳有源不虚,那么,问题在胃腑。一是胃腑已经产生器质病变,就是有恶性肿瘤之类,使得正气虚极,而邪風淫动。二是客邪未解,三焦持续热淫,又有两种可能。其一,肺藏寒邪不解,或有寒燥结聚,已成“藏结”,就是肺藏肿瘤。其二,肝藏寒邪不解,已成“藏结”,就是肺藏肿瘤。胆腑因此燥淫,客入三焦化热。这些病变,都将导致胃气衰竭,使人亡于后天。精髓还未用完,老亏了。

【原文】下利清谷,里寒外热,汗出而厥者,通脉四逆汤主之。(第370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里寒外热之下利证治。所谓里寒外热,实乃里外皆寒,外不寒,则无外热。此寒或由皮入肺,故不见恶寒。人体发热于外,但为抗寒。人体原本内热,只是寒邪入里,才有内寒。所谓肾阳虚者,实指命门病寒,真阳不出。少阴病篇317条,亦是同样病证,同样与通脉四逆汤主之。
下利清谷,下焦寒水入胃也,证明命门病寒也。厥者,命门精髓减出,或同时寒客脉腑。汗出而厥,证明脉腑客寒客热,相搏生湿。
通脉四逆汤,心肾同治,旨在枢开命门。命门一开,病因消失,诸证自愈。可参317条辨解。

【原文】热利,下重者,白头翁汤主之。(第371条)
白头翁二两  黄檗三两  黄连三两  秦皮三两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一升,不愈,更服一升。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热利,下重者治法。热利,下重者,其脉当沉弦,示胃脉客热客燥。热自三焦,燥自胆腑,三焦有热即肺藏有寒,胆腑有燥即肝藏有寒。
白头翁汤之方义,与大承气汤相通,后者兼能软坚散结。白头翁,薄苦气温,入肺入肝,祛寒拔根。后世将其气味改为苦寒,原因不明热燥病理,即不识肺寒才有焦热,肝寒才有胆燥,故不解热利或燥屎用苦温之治理,为圆其说,强改药性,太不应该。黄檗黄连秦皮,皆厚苦气寒,入焦入胆,清热降燥,是谓消因。后世解释本病与黄连,皆谓黄连厚肠胃。若黄连能厚肠胃,厚的是肠胃之什么?厚阳还是厚阴?到了黄连阿胶汤,又变了清心火。如此,但见黄连经验功用,不见黄连恒定药理,欲用黄连者,只能照前人验方对证,而不能灵活应用。白头翁汤断热燥之源,热利下重自愈。白头翁汤与大小承气汤方义与气味治方完全相同,承气汤更能破结,白头翁汤更能治利,结与利,皆因燥也,结则 但燥,利中有热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腹胀满,身体疼痛者,先温其里,乃攻其表。温里宜四逆汤,攻表宜桂枝汤。(第372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表里俱寒之下利证治。温里宜四逆汤,攻表宜桂枝汤。所谓攻表,义指强发其汗,以解表寒。
下利,腹胀满,此寒水入于胃肠,证明命门伤寒,使下焦阳虚寒淫,以致脾胃木郁風淫。身体疼痛者,证明脾阳正虚,以致脾主之筋肉伤寒,此表有寒者。本病实乃太少两感,分别治与四逆桂枝,若是治与麻黄附子细辛汤亦可,细辛附子更解肌。

【原文】下利,欲饮水者,以有热故也,白头翁汤主之。(第373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下利,欲饮水之证治。欲饮水者,渴也,燥热客胃也。此利因热有燥,故与白头翁汤主之。本病未言下利脓血,亦与白头翁汤,说明白头翁汤为清热降燥,非治下利脓血专方。

【原文】下利,谵语者,有燥屎也,宜小承气汤。(第374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下利,谵语之证治。下利,谵语,病机不同,下利在脾胃,谵语在心脉,心脾相连。谵语与燥屎无因果关系,但能证明燥邪势大,可为胃中有燥屎之旁证。此利本当自利清水,即所谓“热结旁流”。宜小承气汤,言外不差再与大承气汤。

【原文】下利后更烦,按之心下濡者,为虚烦也,宜栀子豉汤。(第375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下利后更烦,按之心下濡之证治。下利失津液,下利后更烦,说明此病烦于津液虚亏,即虚燥。下利后更烦,证明此乃热利。按之心下濡,说明胃肠与中焦无燥结,否则,将有痞鞕。如此,不用小承气汤,宜栀子豉汤,主要清三焦之淫热。

【原文】呕家有痈脓者,不可治呕,脓尽自愈。(第376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厥阴風木病,呕家有痈脓者,不可治呕,脓尽自愈。
呕家有痈脓者,因胃腑有燥热,以致溃烂生脓,邪風致呕,脓随呕出。若以为痈脓致呕,误也。燥热不自生于胃腑,而生于三焦胆腑,故不宜胃腑治呕,而应三焦治热,胆腑治燥。不可治呕,脓尽自愈。不是说不要治疗,而是说要治脓,即治燥热病因。又,治在胃腑亦无妨,即便呕止而痈脓未尽,可以吸收,或者虽糟粕下出。
此痈脓或自上焦肺家,即所谓寒实结胸,久成肺痈,如此,更应与它证和脉象相参,积极治疗。

【原文】呕而脉弱,小便复利,身有微热,见厥者,难治,四逆汤主之。(第377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阐述厥阴風木病,厥阴肝病与少阴病并发,呕而脉弱,小便复利,身有微热,厥逆之证治。
呕而脉弱,一言指出辨证之难。呕在胃腑,或寒或热。脉弱示精髓减出,厥逆可证,本当三焦无热,小便不利。今反身有微热,小便复利,证明三焦热淫。精髓减出,三焦却热淫,六经中医无解。热从何来?从肝机异出。呕因燥热也。身有微热,说明表有寒,否则三焦淫热,亦不出表,而作于内。病理可与353条相参。
四逆汤主之,以其五机并治。附子一品三味,薄苦入肺入肝,故治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其治理亦可与353条相参。

【原文】干呕,吐涎沫,头痛者,吴茱萸汤主之。(第378条)
吴茱萸(汤洗七遍)一升  生姜(切)六两  人参三两  大枣(擘)十二枚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去滓,温服七合,日三服。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上条,阐述厥阴風木病,干呕,吐涎沫,头痛之证治。
干呕,吐涎沫,病机在胃,病因寒邪,或伤食寒凉,或外感風寒。头痛,证明外感寒風,收引筋脉而痛。
吴茱萸温热,薄辛入胃,干呕吐涎即解;薄辛入脉,祛寒复正,头痛可愈。吴茱萸,兼有薄苦,故能入肺入肝,能解肺寒焦热,肝寒胆燥。生姜气温,厚辛入脾,驱寒解肌,头痛可止;入心健枢,头痛亦治。人参大枣,入心入肺,和解寒热。吴茱萸汤治在胃腑,故能治寒吐,亦能治寒利。

【原文】呕而发热者,小柴胡汤主之。(第379条)
【辨解】本条接359条,对照上条,阐述厥阴風木病,呕而发热之证治。
呕而发热者,六经之厥阴風木病(呕在風腑)也,亦少阳病(小柴胡汤)也,亦太阳病(发热)也,亦阳明病(胃呕)也,可见,六经分病,相互交叠。谓之某某经病,原本为了方便指称,但实际并不方便。比如,后世喜欢比较少阴吐利怎么怎么样,厥阴吐利怎么怎么样,太阴吐利怎么怎么样,不过增加一个中间环节罢了,实乃增加麻烦,而且掩盖吐利真相。那还不如直接比较怎么怎么样吐利,就治之与什么气味。
本条但言呕而发热,不提任何它证,无法辨证此呕因寒或热,仲圣却与小柴胡汤主之,言外之意,小柴胡汤和解寒热表里,无论寒呕热呕,但见发热就治。发热者,表有热也,必藏有寒也。
359条下统20款,以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开头,以小柴胡汤收尾,意味深长。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,不就是小柴胡汤变形吗?由此可见,病至厥阴,六经病都在里面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大吐大下之,极虚,复极汗者,其人外气怫郁,复与之水,以发其汗,因得哕。所以然者,胃中寒冷故也。(第380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大吐大下,复极汗,致厥阴風木病胃中寒冷而哕之病理。
伤寒,大吐大下之,极虚,此指胃气极虚,即胃腑正風极虚。胃气正虚,即易邪实。又,胃气之所以正虚,本是邪气客犯所致。故正虚与邪实,如影相随。复极汗者,必将导致脉气虚,并联动胃腑津液流入脉腑,胃气更虚。发汗有辛温之品,本可补充一些胃气,复与之水,以发其汗,则使其寒。原因温水虽可发其汗,但水之本性乃寒,水中之温随汗而去,所剩但是寒也。
哕者,呃之重也。呃多为胃部气逆,哕者,呃之重,可谓肠部气逆于上也。邪風轻作,不呕为呃,不利而哕也。所以然者,胃中寒冷故也,此胃中指胃家也,含肠部也。本病之哕,原因极吐下,复极汗,复与水,导致胃腑虚寒,以致虚風淫动。若是客寒,多发吐利。

【原文】伤寒,哕而腹满,视其前后,知何部不利,利之则愈。(第381条)
【辨解】本条阐述伤寒,致厥阴風木病,哕而腹满之治理。哕而腹满,有两种情况。一是,哕与满均在胃肠,其中,满分寒燥湿满(即便溏之满)与热燥湿满(即燥屎之满)。二是,哕在胃肠,满在三焦之下焦,包括膀胱寒腑。此两者,辨证简易,视其前后即知。视其前后,看大小便也。小便不利者,满在膀胱,下焦寒淫,气化不及也,暖其下焦则利。其实,小便不利,并不会致哕,但小便不利,指示下焦淫寒,可测肠部寒湿,暖下焦,利小便,等于治胃肠病因。大便不利者,或热燥结实,或寒燥湿满,分辨治之。

【原文】凡厥者,阴阳气不相顺接,便为厥。厥者,手足逆冷者是也。(第337条)
【辨解】本条定义《伤寒》之厥,并阐述其病理。阴阳气不相顺接,含义极深,需要用心悟会。明白其理,厥阴病了然,乃至中医医理了然。因为,阴阳气不相顺接,既是厥阴病理,亦是诸病之理。
阴阳气不相顺接,本意是指,两阴交尽为厥阴,厥阴当阳气出,而阳气不出,故曰不相顺接。换句话说,就是少阴寒水不能与厥阴風木相接,即肾阳不出,寒水不温,不能滋木。换成治方医学之语言,则是命门精髓不出,地八脾木无源。再说明白些,就是地六之肾水,生(滋养)地八之脾木为顺,不生为逆,则不相接;天一之膀胱寒气,生天三之胃風为顺,不生为逆,则不相接。寒水为逆,则精髓不出为正虚,寒用过淫为邪实,病肝寒胆燥而客邪,脾(阳)虚胃寒而吐利,心(阳)虚脉寒而厥逆。此从厥阴肝,厥阴風木方向,从阳气出方向,讲阴阳气不相顺接。
若从阳气入之角度,讲阴阳气不相顺接,则要联系到三焦,胆与膀胱,即七阳,九阳与一阳。阴阳气不相顺接,是指阳热之用不能转回到阴寒之藏,即离火不能降藏于坎水,此肝胆之失也。肝乃地四之藏,金气之藏,地四之金生地六之水为顺,不顺为逆,逆则肺焦离火不接肾胱坎水;天九之燥,藏入天一之寒,即乾阳归坎,为顺,不顺为逆,逆则燥淫为邪,病变多端。此从厥阴肝藏之表腑,即少阳胆方向,从阳气入方向,讲阴阳气不相顺接。
读上面两段话,脑子里要有《中医原本——治方医学通论》建立之中医原理图像,让它按顺时针方向转动起来。如此,理解这两段话,将没有任何困难。
若能结合《内经》之厥义,则更能明了厥病在心脉之本质。《内经》之厥,不仅指手足厥冷,更指昏厥,即心神昏迷无觉。可见,厥者,心脉之病也,乃阴阳气不相顺接之一种病证,而非全部。同时,还有力证明,治方医学心主四肢之生理正确。更进一步,还间接证明脾胃才是六经之厥阴風木,因为心脾如口舌相联,四肢主于心,亦联于脾。
将厥逆之病理,概括为阴阳气不相顺接,十分精确,但要明白其中深意,确实不易。后世直至当代解释厥逆,皆谓阴血或阳气不能顺接于手足,还不如不解释。关键是血非阴,否则,亡血亡汗怎么叫亡阳,而不叫亡阴?可见,若无治方医学之理论发明,医者对中医之至理,总是似懂非懂,徘徊门外,而不能入室。
如前所述,厥逆有寒热之别,其中寒厥可分为太阳病寒厥与少阴病寒厥,各自病理不同。不赘。下一条乌梅丸方证,很好地诠释了阴阳气不相顺接之意义。

【原文】伤寒,脉微而厥,至七八日,肤冷,其人躁无暂安时者,此为藏厥,非蛔厥也。蛔厥者,其人当吐蛔。今病者静,而复时烦者,此为藏寒,蛔上入其膈,故烦,须臾复止,得食而呕又烦者,蛔闻食臭出,其人常自吐蛔。蛔厥者,乌梅丸主之。又主久利。(第338条)
乌梅三百枚  细辛六两  干姜十两  黄连十六两  当归四两  附子(炮,去皮)六两  蜀椒(出汗)四两  桂枝(去皮)六两  人参六两  黄檗六两
上十味,异捣筛,合治之,以苦酒渍乌梅一宿,去核,蒸之五斗米下,饭熟捣成泥,和药令相得,内臼中,与蜜杵二千下,丸如梧桐子大,先食饮服十丸,日三服,稍加致二十丸,禁生冷滑物臭食等。
【辨解】本条属厥病与厥阴風木病并发者,阐述蛔厥与藏厥之区别,以及蛔厥之治方。本条亦可以认为是对337条“阴阳气不相顺接”之具体解释。
首先需要辨明,所谓蛔厥,是指并发吐蛔之厥病,不可将“蛔厥”理解为厥之一种,更不能认为蛔可致厥。无此认识,厥病之真义就很可能被蛔吃了。此所谓“藏厥”亦然,并非厥之一种,就是热厥寒厥,或谓不吐蛔之厥。
伤寒,脉微而厥,至七八日,肤冷,其人躁无暂安时者,此为藏厥,非蛔厥也。不要管它藏厥蛔厥,只是脉微而厥,说明太阳伤寒传变成了少阴病,病机在(手少阴)心脉,病因外感寒邪与内生寒邪(足少阴)。至七八日,肤冷,其人躁无暂安时,其义有二。一是,说明寒盛厥深,即精髓输出欲绝,以致肤冷,脉微。二是,心虚客燥,以致其人躁无暂安时,此虚烦复加实烦。心虚至极,原因精髓输出欲绝;客燥,源于肝寒胆燥。
蛔厥者,其人当吐蛔。此言非指蛔能致厥,所谓吐蛔,适逢胃肠有蛔罢了。厥病者,若寒邪进入胃部生風,无蛔亦吐。
今病者静,而复时烦者,此为藏寒,蛔上入其膈,故烦,须臾复止,得食而呕又烦者,蛔闻食臭出,其人常自吐蛔。这段话,很容易使人误解为蛔动致烦,蛔动致吐。其实不然。病者静,复时烦,可谓潮烦,随胆腑燥淫潮动,非为蛔上其膈使烦。前述躁无暂安时者,心虚重也,此谓复时烦者,心虚轻也,燥潮才烦,燥落風动则能食,食与風动同步,故有食则吐,吐则蛔出,现为吐蛔。
须臾复止,得食而呕又烦者,燥淫又作,客胃生热,邪風致吐。又,饮食有湿,合燥生热,热则生風,邪風淫动,故有呕吐。并非蛔闻食臭出,上入其膈,以致烦。
其人常自吐蛔,病理有二。一是,其人有蛔。有蛔者,有邪風也,風动而虫生。有邪風者,寒也。对人而言,風正生命,風淫生虫,此風均为天三之風,即厥阴时象所对应之風。厥病者,阴阳不相顺接,即肾阳不出,脾木无滋,胃風变寒,故病厥,病厥阴風木。厥病者,阴阳不相顺接,好比大宇宙有冬无春。春風不致,故诸虫皆病,不独人病,蛔也不外。有句著名诗话,讲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,《伤寒》之厥阴病,可谓“命门虚寒蛔先知”。所谓吐蛔者,蛔病厥阴也。仲圣以蛔论厥,或许巧合,但是厥病吐蛔,却暗藏天道,仲圣行于文章,无疑揭其秘也。二是其人常吐。常吐者,胃腑常有邪風也。厥者,阴阳不相顺接,即下焦寒淫,以致胃肠客寒,寒则生風。吐由風,蛔由風,皆由寒,寒者厥也。吐,蛔,厥,皆由寒也,皆因阴阳不相顺接,可谓同因异果,此所谓蛔厥之真相,亦厥逆真相,亦厥阴風木病真相。
蛔厥者,乌梅丸主之。又主久利。这两句话,包含五个意义。其一,乌梅丸主久利,说明乌梅丸不但治蛔厥,亦不但治厥。无厥久利者,其病机病因与厥利一致,均为肠部客寒,只是厥者有内寒,且寒邪势大致厥,而无厥久利者,或不致厥逆。其二,乌梅丸不但治蛔厥,寒厥皆治。其三,乌梅丸不但治蛔,诸虫皆治。其四,乌梅丸不但治厥,厥阴風木病亦治。其五,乌梅丸不但治厥阴風木病,以其治方气味,厥阴肝病(包括燥邪致病)亦治。
乌梅丸,由附子,黄檗,黄连,细辛,干姜,当归,蜀椒,桂枝,乌梅,人参等十品组成,其实还有粳米白蜜,当是十二品,附子,主治北方寒水,兼治东方風木与中央枢机;黄檗,黄连,主治南方火热,兼治西方燥金;细辛,干姜,蜀椒,桂枝,当归,主治东方風木,兼治中枢湿土;乌梅,主治西方燥金,兼治北方寒水;人参粳米白蜜主治中央枢机,兼治南方火热。方中,附子,味兼薄咸,薄苦,厚辛,治五方;当归,味兼薄苦,薄辛,薄甘,治东南西中。寒水得治,命门复正,则風木脾胃复正,阴阳顺接于左升,因此,厥逆可愈,寒利可治,虚烦可解,吐利可止,诸虫不淫;热燥得治,则肺焦肝胆复正,阴阳顺接于右降,因此,热利不作,躁烦休发。中枢得治,则阴阳无不顺接。
总之,乌梅丸五机并治,可谓整部《伤寒》大成收功之作,桂枝汤隐于其中,柴胡汤亦隐于其中,承气,四逆亦在其中。乌梅丸参透,《伤寒》过半。乌梅丸方证,更是生动诠释了阴阳气不相顺接之意义,故乌梅丸参透,可谓中医过半。谨以此,作为厥阴病辨解之小结,亦作为整部《伤寒》辨解之总结。

后记
解完《伤寒》,对治方医学理论更加坚定了信心,它是总体正确的,当然需要不断完善。其正确性,可以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。
首先,治方医学理论从《伤寒》,《本经》,《内经》出发,返本溯源,取得河图八卦真金,重建中医逻辑,使中医原理,生理,病理,药理,治理一理贯通,形成一个内外和谐之理论系统。该理论能够更好地解释《伤寒》,证明治方医学理论与2000年临床经典完全对接,可谓理论与实验之阴阳气顺接。
其次,治方医学理论,能够更好地解释《伤寒》,同时,又不因此造成与现代医学,即西方医学知识之冲突,相反,可以更好地包容现代医学之发现,而且彰显中医原本之学术超越时空之永恒生命活力,可谓古今中外之阴阳气顺接。
其次,治方医学理论与《伤寒》之完美对接,从医学之应用角度,反证了河图八卦确实揭示了大宇宙之真理,亦证明了人体小宇宙与大宇宙完全相通之认识不假。此可谓医学与哲学之阴阳气顺接,亦是科学与道学之阴阳气顺接,亦是人类文化与自然现象之阴阳气顺接。
医学乃生命之学,生命乃文化之本体,亦自然之本体,文化与自然皆为生命本体之阴阳两用。文化乃生命本体对自然之认识,自然乃生命本体所认识之自然。人类学术,种类繁多,但没有任何学术之重要性可以和应该超越医学,因为它是生命本体之学。因此,医学既是最深奥之学问,同时又应该是最通俗之学问。作为最深奥之学问,该有专业人士追根究底;作为最通俗之学问,则应普通百姓人人能知。治方医学理论当是生命本体之学至深至浅之中介。笔者夙愿,治方医学知识,天下人人能知能用。
治方医学理论虽为笔者构建,但非笔者创造,而是中医原本,其隐藏于《伤寒》,《本经》,《内经》,发源于之前,根源于河图八卦。笔者之劳作,只是将其从历史之尘封中发明出来。如果有朝一日,治方医学理论能够被医界认同广大,造福人类,此为中医之幸,一切归功于伟大的中华文源,归功于历代中医圣贤之不断探索。
王学泰
乙未夏于南昌青山湖平瓦斋

谨以此文
纪念伟大的仲圣先师
怀念我的太祖母




发表于 2015/5/6 09:31:43 | 显示全部楼层
w6510 发表于 2015/5/5 19:36
第六章  辨厥阴病脉证并治辨解
第一节  概论
一、厥阴含义

感谢您的辛勤付出!能否将文字加黑,可看的更清楚。谢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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